公巖羊為了幫助伴侶母巖羊擺脫兇殘猞猁的攻擊，協(xié)助它向幾乎垂直的峭壁上攀登，母巖羊奇跡般脫險，公巖羊卻不幸從幾十米高的空中墜落到地上，一動不動。它用自己的生命換下了母巖羊還有未出生孩子的生命……猞猁猛撲過去！慘烈的一幕發(fā)生了……

猞猁對兩只巖羊發(fā)起致命突襲

2004年5月，我去云南西北的怒山旅行。怒山北段稱梅里雪山，南段稱太子雪山，是橫斷山區(qū)的一部分，位于怒江和瀾滄江之間，景色極為雄奇壯觀，令我震撼不已。我?guī)涎b備和食品，深入到怒山深處游覽拍攝。

一天，我站在一道山梁上用望遠鏡忘情欣賞山景。突然，我發(fā)現(xiàn)一個移動的影子，仔細一看，是一個動物，大小介于豹子和野貓之間，從它長長的腿，以及灰黃帶有深色斑點的毛色看，應該是一只猞猁！它從一座山坡上跑下來，不是漫不經(jīng)心，而應該是有著明確的目標。根據(jù)我在野外觀測野生動物的經(jīng)驗，它一定是在向獵物迅速接近。猞猁屬于比較罕見的野生動物，它的體態(tài)矯健敏捷，我決定好好看看它的掠食過程。

我的目光順著猞猁往前看，卻沒看見什么獵物，草甸上只有很多亂石，再往前就是一道峭壁了。我心中不由有些疑惑——莫非我判斷錯了？猞猁只是在散步嗎？可也不像??！突然，猞猁四足騰越，開始加速向前沖擊！我只有緊盯住它看了。

我的眼前一花，猞猁前面的“一塊巖石”突然跳起來，并分成兩塊，向不遠處的懸崖跑去。我驚呆了，定睛細看，原來那竟是兩只羊，一大一小，小的類似家羊，但肚子很大，大的要比家羊大，體背石板灰色并且?guī)в兴{色，與巖石的顏色十分接近。趴在那，就和巖石幾乎一樣，沒經(jīng)驗的絕對看不出來，剛才把我也給唬住了。這應該是兩只巖羊，屬于野羊的一種。盡管巖羊偽裝得好，但還是沒逃過猞猁的眼睛和耳朵，作為典型的貓科食肉獸，猞猁的聽覺和視覺都極為敏銳，不次于老虎和豹子。

研究野生動物的朋友說：巖羊是一種警惕性很強的動物，不等敵害靠近就逃離了。這次似乎反常，兩只巖羊應該能覺察到猞猁的逼近，卻一直沒動，似乎存在猞猁發(fā)現(xiàn)不了它們的僥幸心理。我覺得十分疑惑……

很快，我看出了點問題，那只個頭較小的巖羊角很短，肚子很大，應該是頭懷孕的母羊，甚至可能快臨產(chǎn)，行動并不迅速。大個巖羊的角很長，外表有橫棱，呈V形，向外彎曲，有半米多長。這兩只巖羊應該是一對，母羊行動不便，所以公羊才冒險陪它隱蔽，力圖躲過猞猁的眼睛。

現(xiàn)在一切暴露，猞猁已發(fā)起猛烈的沖鋒，食肉獸的兇悍盡數(shù)釋放！它體重80斤以上，爪尖齒利，拿巖羊當大餐喝血吃肉是易如反掌的事。我心跳加速，雖然自然界的規(guī)律就是弱肉強食，猞猁捕殺巖羊無可厚非，但我仍非常為母巖羊揪心。它懷著孩子呀，那是兩條性命，看樣子它根本無法逃脫……

公巖羊行動迅捷，完全可以迅速逃離險境，但它卻沒有，而是落在后面，明顯想保護母巖羊，令我十分欣慰和感動。猞猁連竄帶跳，速度很快，越追越近，眼看也就差十幾米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公巖羊仍在后面，絲毫沒有獨自逃走的意思……

巖羊情侶的峭壁生死舞蹈

終于，巖羊到了峭壁邊，前面已經(jīng)沒有路了。完了！我急得直拍大腿，如果手里有槍，我必鳴槍示警，可惜我沒有。想不到的是，巖羊竟然開始攀登峭壁，很快就爬了好幾米！這太不可思議了！以前倒是聽說過巖羊非常善于攀登，但沒有見識過，今天真開眼了，只要峭壁上有一點突出的棱角，它們就能往上爬。這對于它們估計也是高難度動作，但今天為了逃命，只能冒險嘗試了。

不過我有些驚異，母巖羊由于懷孕，在地上奔跑都有困難，怎么能爬崖而上？仔細看，原來，公巖羊一直在它下面，用分開的大角中部頂著它往上爬，這樣，母巖羊就比較省力了。但是公巖羊卻相當費力，等于承受著兩只羊的重量！那可不是在地上，是在幾乎垂直的峭壁上，它們的腳只能勉強找到一點棱角往上爬！一只健康的巖羊估計可以迅速嘗試一下子，但很難持久，這只公巖羊簡直要創(chuàng)巖羊攀巖的世界紀錄了！

我十分感動，公巖羊為了伴侶能脫險，完全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顧。此時，猞猁也已到了峭壁下，這家伙極善跳躍，也是爬樹的好手，也向峭壁上爬去！它爬得還很快，還差一小截就要咬到公巖羊的后腿了！

這次我禁不住驚叫起來：“快點爬，快點！猞猁，你給我住口！”但是距離很遠，沒有什么效果。此時，如果公巖羊慌亂，認為逃脫無望，一旦松懈，轉(zhuǎn)瞬之間，它倆就會失去平衡，母巖羊就會從上面摔下來致死，猞猁的夢想就實現(xiàn)了，所以猞猁竭盡全力追擊威懾。但是公巖羊沒有停止，仍頂著母巖羊往上爬。

結(jié)果是猞猁沒能咬到公巖羊，自己卻爬不動了，不得不轉(zhuǎn)身跳了下來。它的爪子適合爬樹，卻并不適合爬巖石?？赡芩灿X得爬得太高很冒險，萬一和巖羊一起掉下來后果不妙，它索性暫時放棄了。

我松了一口氣，發(fā)覺自己已是渾身冒汗。太驚險了！兩只巖羊能夠死里逃生，真了不起！

猞猁沒有再嘗試上崖，而是站在下面，盯住兩只巖羊，沒有離開的意思。這個家伙還沒死心，它不相信兩只巖羊能夠逃脫，它認為自己有希望捉到獵物。

我松開外衣，擦擦汗，繼續(xù)用望遠鏡觀察。兩只巖羊已經(jīng)爬了20多米。爬得越高，離猞猁的猙獰血口就越遠，但危險也在累積！事實上它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回頭的可能，只能爬上高高的崖頂。一旦有一點閃失，高空墜落，必死無疑！我又空前地緊張起來，擔心看到更慘烈的一幕，難道猞猁盼望的結(jié)局真能出現(xiàn)？

兩只巖羊越爬越慢，確切地說是公巖羊越爬越慢，它可能快頂不住了！它們接近了靜止，令我窒息的靜止和顫抖……

但是它們沒有墜落，公巖羊突然又開始用力，加速向上，很快，母巖羊向里一閃，那里有一個凹處，能勉強容納母巖羊容身，卻不可能再容下公巖羊，并且由于用力過猛，公巖羊的腳下打滑，于是凌空向下飄落！

公巖羊創(chuàng)造奇跡力戰(zhàn)強敵

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到底還是發(fā)生了，但值得欣慰的是，母巖羊脫險了，它們還沒出生的孩子也保住了，它們的生命得以延續(xù)，公巖羊用自己的生命換下了母巖羊和孩子的生命。目睹著公巖羊的墜落，我雖然淚滿眼眶，為它悲痛，但更要為它歡呼……

猞猁見狀應該是欣喜若狂的，但是也急忙往遠處閃躲，生怕不慎被公巖羊砸成肉餅。公巖羊落地了，在地上還翻滾了幾下，終于一動不動。

猞猁旋風般撲向自己的獵物，它要大吃一頓！就在猞猁離巖羊還有一米遠時，地上的公巖羊突然跳起來，猛烈地用大角向猞猁頂去。猞猁沒有任何防備，我也沒有任何預見，不禁目瞪口呆。猞猁無法躲避，被大角正好頂在腦袋上，立刻倒在地上。公巖羊上前在它身上踩踏起來。猞猁接近昏迷，但尚明白如果不動，必然被踩死。最終，它掙扎著爬起來，踉踉蹌蹌地逃走了。公巖羊沒有追趕，因為對手已經(jīng)受到致命打擊，不會再威脅它。

這一切的過程不到十秒鐘，整個格局發(fā)生徹底逆轉(zhuǎn)。公巖羊不但沒死，還擊敗了強大的敵人。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但這的確是真的。后來我多方打聽，才得知巖羊經(jīng)常在陡坡、深溝、懸崖峭壁間奔走，不但善于攀登跳躍，抗摔能力也非常驚人。普通的成年巖羊從十幾米跳下毫發(fā)無損，原因是它們十分善于掌握平衡，并且落地時總是由龐大堅硬的角先支撐，起到很好的緩沖作用，所以身體不會被摔傷。一些老練的公巖羊的抗摔能力就更令人難以置信了。我見到的公巖羊應該就是如此吧。

當公巖羊確信猞猁跑遠，周圍也沒有敵害后，就又爬上峭壁，協(xié)助母巖羊從峭壁上下來，并很快轉(zhuǎn)移到了安全地帶。

我望著它們遠去的背影，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它們不是人，只是野獸，卻堪稱一對真正生死與共的伴侶！相比之下，不知有多少人面對它們，必然自慚形穢，無話可說。也許公巖羊并不懂得愛情，但那種與母巖羊的依戀或延續(xù)種族的本能確實使它創(chuàng)造了奇跡。因為正面交鋒它絕對不是猞猁的對手，猞猁若有防備，肯定能躲過它的撞擊，并跳到它背上把它咬死。

動物尚能如此，我想人也應該是同理吧。環(huán)境是惡劣的，敵害是強大的，但是如果你因為真摯的愛情或無私的情感變得勇敢，奇跡就可能發(fā)生。

池俊國摘自《西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