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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火

2012-12-31 00:00:00西門媚
長江文藝 2012年8期


  編者按:
  西門媚是一位70后專欄作家,曾在北京、廣州、成都三地媒體從事新聞工作十年,擔任過資深記者、執(zhí)行主編等,已出版長篇小說《實習記者》、專欄隨筆集《結廬記》、《說我愛你》。本欄推薦她的短篇和中篇,表現(xiàn)了當下城市里普通小人物的生活和心態(tài),有濃郁的都市風情和生活氣息,小說的川味語言活潑俏皮,輕松好讀。
  不知火是種很丑的水果,皮泡臉腫的。昨天餐桌上就只剩下這種水果了。是小李的單位發(fā)的。
  我不愛吃這種水果。它吃起來干干的,有點淡甜味。是介于橙子和橘子之間的一種怪胎,絕沒有橙子和橘子好吃。
  這筐不知火,在我們家已經擺了三天了。小李討好地說:“這個吃了不上火,又好剝皮,是橙子和橘子的優(yōu)生嘛?!蔽也幌肜硭X得家里有水果,就不買新的水果。害得我缺維生素,指甲都裂了。
  晚飯后,我剛哄了寶寶睡覺,小李就在客廳里大叫:“小燕,快來,不知火!”
  我很生氣。沖到客廳里,看到小李正笑得歪在沙發(fā)上,指著電視機。我就看到幺舅那張微胖的臉,出現(xiàn)在電視上。
  一會兒就換了電視臺的女記者。這個長著長下巴的女記者對著我們說:“這位就是不知火藝術團的團長,也是唯一一個演員——萬景峰先生?!?br/>  我看女記者背后的畫面,就是九里堤公園門口嘛。女記者繼續(xù)在說:“下面就請觀眾看一下不知火藝術團的表演?!?br/>  鏡頭轉過去,正對著幺舅,又搖了一下,對著一口油鍋。旁邊還站了一個人,那個人我也認得,就是我們家附近賣油條的。賣油條的手上拿了坨面,扯了扯,下到油鍋里,油條在鍋里一會兒就開始翻轉膨脹。我看到幺舅已經挽起了袖子,把手直接伸到油鍋里,把油條翻動了一下,就撈了出來。撈出來的時候,還在鍋上面抖了一抖。把多余的油滴下去。
  女記者拿了盤子接了,端給電視機前面的觀眾看。
  我看到那些群眾好多都是我熟悉的人,有些叫不上名字,但經常在光榮北路那邊看到,有些甚至可能一起打過牌。
  小李還在沙發(fā)上笑著,我白了他一眼,拿起電話開始打。對方的電話正占線。我又重撥了一次,才放下。
  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就響了。我一接,果然是我媽打來的。我媽說:“老幺上電視了?!甭犓目跉饩椭浪苌鷼?。她平時哪里會對我說“老幺”,她只會對我說“你幺舅”?!袄乡邸边@個稱呼,她只在兄弟姊妹之間才用。她最是注意長幼次序的人了。
  “我看到了,剛剛我還給你打電話?!?br/>  “我是在給你幺舅媽打電話,他們兩個也正在看電視。”
  “咋說?”
  “你幺舅媽當著你幺舅不好說。你幺舅那個人,成天說家頭的人不支持他,這一下,你幺舅媽只能說好。你等一下,我的手機響了……”我媽在電話那頭,停了一下,又說,“你幺舅打來的,我先掛了,你們明天過來吃飯不?”
  “要。”掛斷電話,我看到小李還在笑,還念念有詞,說著:“不知火藝術團,也不曉得他咋個想出來的,是不是跟到人家啥子青蘋果藝術團之類的學啊……”
  他看了我一眼,收住一點笑容,人也坐正了一點,說:“嗯,還一語雙關呢,不怕燙,不怕火,同時還想火起來……哈哈哈……”
  他笑完又說:“你幺舅還想記者吃他用手撈起來的油條,又不是美食節(jié)目,女記者肯定嫌臟嘛。電視臺也壞,說是還要搞連續(xù)報道?!?br/>  第二天去媽那兒的時候,小李抱寶寶,讓我把那一筐的不知火提起。
  我說:“你不是要讓媽生氣啊?!?br/>  小李明白我說的意思,說:“我們說這個是碰柑嘛,不說是不知火,反正這些水果的樣子也差不多。”
  下了公交車,才走到小街的口上,就看到有一圈人在路邊圍起。我心頭就覺得不對,加快了步子。小李還東張西望的,我催他,他才跟上來,說:“好像還是幺舅?!?br/>  “喊你不要看你還要看!”我沒好氣地說。
  “你咋個這么生氣?”
  “如果是你的幺舅你生氣不?”
  “呃……是我的幺舅我也不得生氣,好耍嘛?!?br/>  我白他一眼,心里想,去年的幺舅都不是這個樣子的。
  后來,我媽在廚房忙碌,我跟她聊天的時候,我就忍不住問:“你說,幺舅是哪根筋扯到了,他以前那么蔫巴皮皺的人,好久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媽媽說:“你搞忘啦?就是今年春節(jié)的時候嘛,你當時也站在這兒嘛?!?br/>  我使勁回想,我媽又說:“好像是年三十之前,我在炸酥肉排骨,你那個時候餓癆得很,守到這兒吃?!?br/>  這么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當時寶寶還沒生,我胃口好得不行,我就看著我媽做吃的。晚上大舅、二舅、三舅和幺舅幾家人都要來吃飯,我媽要提前做好很多東西。
  就聽到幺舅當時提了兩瓶酒進了客廳,在跟小李聊天。小李在看電視上的圍棋比賽,可能也聊得不起勁。
  幺舅擠進廚房,討好地說:“大姐,你炸得好香啊,就跟媽以前做的一樣。”
  我媽當時正在炸酥肉,幺舅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把鍋里的一坨酥肉撈了出來。我媽笑罵,拿了筷子去打幺舅的手,幺舅已經把酥肉塞進了嘴里。酥肉還是太燙了,幺舅吃進去,又吐在手里,吹一吹,又吃進去。
  我媽說:“四十好幾的人了,再過兩三個春節(jié)就五十了,咋個還這個樣子?”
  幺舅的樣子實在好笑,我也跟著說:“再過幾個月,你就當舅公了?!?br/>  幺舅突然說:“大姐,你發(fā)現(xiàn)沒有,我嘴巴怕燙,但我的手不怕。你看,紅都沒紅!”
  幺舅伸了手給我們看,他的手指有些粗短微胖,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除了沾了些油,倒真是沒什么燙過的痕跡。他的手又朝油鍋伸了過去,我媽這次真的拿筷子打了他,說:“這是全家人要吃的東西,不要在這兒搞!”
  我還記得,當時幺舅呵呵地笑著,從盤子里拿了塊炸排骨,跑出去看電視了。
  現(xiàn)在,我媽一邊擇菜,一邊說:“也不曉得他后來是咋個了,兩三個月以后,就說自己有特異功能,就跑到街上去搞表演。勸也勸不到。你說要是他們廠沒有被收購,他還在他們廠頭安安穩(wěn)穩(wěn)的,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媽最喜歡抱怨幺舅以前的單位,我打斷她:“他退出來都十來年了,又不是這一下。再說,他之前還是好好的嘛。”
  我媽又說:“你幺舅就是太老實了。主要是小時候身體不好,個子長得不高,性格就多溫的,不跟別個爭啊搶啊。當然,在家里頭大家讓到他,在外頭又有哥哥姐姐撐腰。從小就沒有人敢來惹他,他也不得去惹別人。他這個性格,總還是會受欺負的。你幺舅媽就是個性格多強的人。”
  其實我媽性格更強,比起來,幺舅媽一點都不算要強。我媽現(xiàn)在一邊麻利地淘菜,一邊繼續(xù)嘮叨:“他們兩個又沒得娃兒,又沒得工作呢,好在這幾年拿買斷工齡的錢開了鋪子,生活是沒得問題。你說這么每天守在店子里頭,不曬太陽不淋雨的,多輕松嘛,平平安安的過下去也要得,為啥子他現(xiàn)在鬼迷了心竅,想成明星?”
  “想成明星的人多嘛?,F(xiàn)在每個電視臺都在搞選秀,每次都是幾萬幾萬的人報名。哪個年齡都有。要是幺舅能夠唱一下跳一下,就肯定去報名了?!?br/>  “你也不要諷刺幺舅,沒大沒小的?!蔽覌尨驍辔?。
  “要是沒得這個事,你幺舅一直還是多好的。又不咋個去外頭晃,又不打牌,脾氣也好。我還聽說,那些街坊鄰居去他們店里頭,都怕你幺舅媽,覺得你幺舅媽多兇的。當然,你幺舅也是該算的也不曉得算。鄰居嘛還是想占點便宜?!?br/>  “幺舅他們那一批,運氣都不算好,都是差不多的?!?br/>  “哪是嘛。還是有些會搞的。你還記得那個汪啥子不?”我媽已經把幾樣菜都切好了,開始給鍋里倒油,“他后來又被單位返聘回去了,以前拿的錢也不用退出來,現(xiàn)在每個月工資還多高的。再說,你其他幾個舅舅年齡也差不到好遠,情況都比你幺舅好?!?br/>  我媽就是這樣,永遠最心疼幺舅。她最愛替幺舅抱怨,一說起來就停不住。我想,好在我不吃幺舅的醋。我打斷她:“嗯,我這幾次回來的時候,經??吹剿诮诌呥吷希灰蝗喝藝?。剛才又看到了的?!?br/>  “昨天,他上了電視,這一下更激動了。他在電話里頭就說,他成功了。他說他已經是名人了!等會兒他要來吃飯,你自己問他?!?br/>  才說著,幺舅就進了屋,他大聲武氣地和小李打著招呼。我沖到客廳里一看,他新理了發(fā),穿了件西裝,整個人意氣風發(fā),紅光滿臉。比昨天在電視里穿得更伸展。他右手拎了些東西,我一看,就曉得是他的道具,是些蠟燭、鑼鼓之類的東西,他的左手拿了兩根竹桿,上面卷了個紅布。我曉得那上面就是寫的:“不知火藝術團”。
  小李在沙發(fā)上打趣他,說:“幺舅哎,你的特異功能出名了!”
  幺舅把東西放在鞋柜旁邊,一邊換拖鞋,一邊說:“這個不叫特異功能,特異功能的名聲不好,特異功能好多都是騙人的。你看我這個,”他一邊伸開手掌,愛惜地看著每個指頭,“我是實打實的,是真的在油鍋進出的。你們看到我的電視表演了的哈?剛才電視臺又采訪了我的。天天采訪!”
  “當然看到的,就說要繼續(xù)報道嘛。幺舅,你出名了以后干啥子呢?”
  “干啥子?當然是搞表演噻!以后人家演出就可以請我去了噻!我就可以收出場費,就像那些明星一樣嘛。”
  “要收好多呢?”小李繼續(xù)逗著幺舅。
  我媽在廚房大喊:“老幺,搞快把飯給你媳婦送去!”
  我媽這一喊,把電視聲音都蓋住了。幺舅站了起來,朝廚房方向望了一眼,說:“吃了飯再給她送嘛,又不著急?!?br/>  我才反應過來,幺舅的聲音也比以前大多了。
  我媽又喊:“不要■,快去,你的飯也在一起,你到店頭去吃!”
  幺舅就去拎了飯盒,走到門口,邊換鞋邊嘟嘟囔囔地:“是哦,電視臺下午還要跟我聯(lián)系,要接著采訪,我要搞快一點?!?br/>  幺舅走了,我才想起,我媽現(xiàn)在對幺舅媽的態(tài)度跟以前也大不一樣。我媽是愛張羅,啥子都搞得定,她也會多做些飯給幺舅媽送去,但絕對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現(xiàn)在就像更偏向幺舅媽了一樣。我媽是真的在擔心幺舅他們兩口子才會這個樣子。
  我小聲地責備小李,說:“你逗啥子,我媽不曉得有好煩心?!?br/>  小李偏還湊到廚房,對我媽說:“媽,幺舅說他要掙到錢了?!?br/>  “掙錢?不再花錢就謝天謝地了!”
  我不明白了,問:“他搞這個還要花啥子錢?”
  “你沒看到他還經常請些人來幫他敲鑼打鼓?那些老年秧歌隊的都要找他要錢。你幺舅媽才辛苦,現(xiàn)在你幺舅是不去店里頭了,全靠你幺舅媽一個人在那兒頂起。你幺舅媽現(xiàn)在好造孽,你幺舅把錢都拿去打了水漂,人還癩里癩懂的,覺得要出名發(fā)財了。你幺舅媽最喜歡你們寶寶了,你等會兒抱到娃兒去安慰一下她?!?br/>  下午去幺舅店里頭的時候,果然只有幺舅媽一個人在。幺舅媽一見我們,就說:“小燕來了啊,你快幫我守一下,我去一下廁所?!?br/>  幺舅的店里還像往常一樣,左右兩邊都是密密的格架,上面擺著影碟封套。背面的墻上貼著大幅的海報。正中間是張大的矮桌,上面擺了十來本大而厚的文件冊,里面夾滿了各個影碟的封套。旁邊還放了幾本電影畫報,那是我們以前帶來的。里面靠邊一點是個小柜臺,幺舅媽平時就坐在那里。
  我現(xiàn)在坐在幺舅媽的位子上。臺子上擺著他們的大茶缸,我揭開蓋子看了一下,里面是干的。
  寶寶已經睡著了,小李抱著孩子在店里轉悠。他邊看邊搖頭,說:“也沒得啥子新片了,搞不起走哦。”
  幺舅媽甩著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伸手就過去抱寶寶。扭頭對我說:“幸好你們來了,不然,我還要忍到?,F(xiàn)在換的人都沒有?!?br/>  “那就關一下店嘛?!?br/>  “現(xiàn)在生意本來就差,經常有檢查要來的時候,要求我們必須關幾天,牌子都要摘下來。七、八月的時候,本來應該是旺季,我們一共關了二十多天,好多顧客都以為我們搬起走了。所以,平時能不關的時候,我就盡量不關?!?br/>  小李插進來,說:“幺舅媽,你們這種店現(xiàn)在做不起走了。好多人都在網上看碟子了?!?br/>  幺舅媽抱著寶寶,嘴里哼哼著,輕輕地搖晃著。其實她抱的姿勢不對,寶寶一下子就要醒了,手腳開始動。小李就要接回去,幺舅媽有點舍不得的樣子,似乎下了決心才放手。寶寶在小李的懷里,很快又睡熟了。幺舅媽這才抬起眼,看著小李,說:“那你說我們不做這個做啥子?”
  小李說:“還是要進點新片子嘛。現(xiàn)在流行的,你好多都沒有?!?br/>  幺舅媽說:“我沒得時間去進片子,只有等人家送片子的上門,再說,現(xiàn)在也沒有新客戶,進片子都是白貼錢進去?!?br/>  我說:“幺舅現(xiàn)在不過來了?”
  “是啊,他現(xiàn)在一心想要搞表演,想要出名。家里頭都拿給他掏空了。我也拿他莫得辦法。”
  我看到幺舅媽的眼淚水都包起了,連忙對她說要走了,說把寶寶的奶瓶忘在家里了。
  幺舅媽拿了一套韓劇給我,說:“好多人都說這個好看,你反正現(xiàn)在時間多?!?br/>  在回去的路上,小李就在說:“幺舅不干這個能干啥子?”
  “好好照店子嘛?!?br/>  “店子都開不下去了?!?br/>  “那另外可以找工作嘛。”
  “幺舅這個年紀,哪個要他?我想他自己心頭都是慌的?!?br/>  “總可以找到個事情嘛?!?br/>  “這就是在另外做事情嘛?!?br/>  “這個事情也太異想天開了,你……你覺得幺舅這個能掙到錢,養(yǎng)活自己?”
  “也不是掙錢的問題。我覺得幺舅只是想做點啥子?!?br/>  我忽然不想說了,我曉得小李是等著跟我抬杠。
  晚上,小李吃過飯,就專門把電視轉到昨天那個臺。我曉得他是想看關于幺舅的報道。果然還是看到了。幺舅在街上,好像就是今天白天我們看到的那個地方。幺舅表演用手指去把蠟燭一個個捏熄。
  小李一邊看一邊搖頭,說:“我前段時間看了一個北方哪個電視臺的報道,說有個離休干部沒得事干就練鞭子功,把鞭子甩起來,把蠟燭一個個打熄。要比幺舅這個有氣勢多了。還可以隔多遠的,讓一個人拿張報紙,他用鞭子把報紙打成兩半,把剩下的一邊再打成兩半,一直打一直打,最后打到比郵票大不到好多了??雌饋磉€是多提勁的。早曉得給幺舅一點建議,把節(jié)目編好一點嘛?!?br/>  “電視臺也太無聊了,這丁點兒事還要連續(xù)報道?!?br/>  “你咋個這樣說呢。你幺舅就是想出名嘛。人家電視臺報道了,他就成了噻?!?br/>  我其實知道電視臺報道對于幺舅來說,也算是個好事,但是,我和我媽一樣,覺得這個樣子會讓他更瘋。
  我對小李說:“你是我們全家唯一一個支持他的哈,你咋個不告訴他呢?他不曉得好感動?!?br/>  “不是支持,是理解嘛。”
  電視上這時就轉到了在醫(yī)院的畫面,女記者在采訪一個皮膚科的醫(yī)生,醫(yī)生說:“這種情況沒碰到過,要研究?!?br/>  神經科的醫(yī)生也這樣說了一通。
  然后就看到那個皮膚科的醫(yī)生,把幺舅的手捏來捏去,反復查看。然后對著電視鏡頭說:“這個情況是比較特殊,從表皮看,他的皮膚是沒有燙傷燒傷的痕跡。我們還要進一步研究?!?br/>  女記者又出現(xiàn)在畫面上,對大家說:“我們針對不知火藝術團團長萬景峰先生這種情況,要做進一步研究。明天請繼續(xù)關注幾個科室醫(yī)生教授的匯總結果!”
  電視上開始播廣告的時候,我說:“看來,幺舅還真的是有點名堂?!?br/>  “我倒覺得電視臺有點不對頭?!?br/>  “你咋個總是和我反起說?”
  “不是要和你反起,只是覺得這個女記者有點不地道。只是感覺嘛。你看現(xiàn)在市上這些女主持人,一個個都長起長下巴,你不覺得她們都是一個樣子嗎?”
  “啥子?”我沒聽明白。
  “她們下巴都好假哦,就像鞋拔子一樣。人都是假的?!?br/>  “你說她們整容哇?”
  “有可能啊。她們咋個不去醫(yī)院做個鑒定,說自己是真的呢?要幺舅去?!?br/>  “你殺偏了呵,她們整不整容不關我們的事,下巴是不是真的也不關我們的事。幺舅這個不怕燙倒是真的?!?br/>  小李這個人就是這樣,從來喜歡不按牌理出牌。你說東,他肯定要說西。他在他們單位也是這個樣子。所以,他升不到職呢。
  第二天晚上,是我先打開的電視。
  幸好提前坐在這兒。前兩天關于幺舅的新聞都是放在那個節(jié)目的最后,今天,是放在了前面部分。
  先又播了一段幺舅從油鍋里頭撿硬幣的鏡頭。
  從電視畫面里,看得到油鍋邊上圍了好多人,似乎是在哪個購物廣場門口。只看見幺舅今天穿了一身唐裝,暗紅色的綢緞料子,上面還有好多一團團的“壽”字。
  說實話,幺舅今天看起來還很富態(tài)的,很有點福相,臉上油光光的,微笑著向周圍的人拱手。
  小李在我旁邊說:“幺舅到哪兒去搞的這身衣服???看起還多像一回事的。幺舅的包裝意識越來越強了。”
  電視下一個畫面就轉到醫(yī)院里了。幺舅在抽血的樣子,身上頭上接了好多電線的樣子……反正顯得很高科技。
  旁邊站了個醫(yī)生,我一看那個醫(yī)生的樣子就想笑,好像那個愛在九里堤茶園里頭晃的人哦。大家都叫他“煙花兒”,因為他打牌賴得很,技術又孬,愛搞些偷牌換牌的小動作,人見人煩。
  當然,這個醫(yī)生應該不是那個“煙花兒”,只是很像,長得像,神情也像。瘦筋筋的,眉眼不開,牙齒上盡是煙垢,衣服也一樣的邋里邋遢,很不牢靠的樣子。不同的是醫(yī)生要年輕一點兒,還戴個眼鏡,煙花兒沒得眼鏡。
  我正要跟小李說,一個醫(yī)生咋個會顯得這么臟,還沒來得及說,就看到醫(yī)生捏了一個疊單子,抖了一下。他對著那個長下巴女記者說:“從萬先生的各項指標來看,他的血糖過高,”他念了一個數(shù)字,又說,“顯然是患有糖尿病。糖尿病會引起神經變異,所以,他對痛感、熱感會不敏感。”
  鏡頭馬上就轉向幺舅,幺舅的臉在那一刻,完全是呆滯的。
  畫面上又換了一個醫(yī)生,女記者介紹這是皮膚科的醫(yī)生。皮膚科醫(yī)生說:“我們檢查了萬先生的手,發(fā)現(xiàn)萬先生皮下脂肪比常人厚一點,油脂分泌也很旺盛,所以,不容易被燙傷。但這樣久了還是不行的?!?br/>  畫面又換回那個臟兮兮的醫(yī)生,他說:“我們建議萬先生立即就醫(yī)?!?br/>  女記者拿著話筒對著幺舅,說:“萬景峰先生,你對此有何感想?”
  幺舅那張臉,一下子就顯得很衰老,似乎眼角都耷下來了,眼袋也顯得更突出。有可能是醫(yī)院的燈光的緣故,醫(yī)院的燈光永遠是白晃晃的,在醫(yī)院的環(huán)境下,他的唐裝也顯得很滑稽。幺舅嚅嚅地說:“我沒有病。”停了一秒,他又揚起臉重復了一遍。
  小李這時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不可能哦!糖尿病都是瘦子的嘛?!?br/>  女記者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對著鏡頭說:“萬先生從開始發(fā)現(xiàn)自己的神奇能力,到現(xiàn)在已經有一年了,現(xiàn)在要面對這樣的結局,還需要一個過程。希望萬先生能早日得到醫(yī)治?!?br/>  畫面最后停在幺舅身上,是幺舅激動的畫面,幺舅放大了聲音,正對著醫(yī)生的背影喊叫:“肯定搞錯了,我沒病,我就是有功夫,我還要搞表演!”這條節(jié)目就播完了,后面是其它內容了。
  小李已經去把電視機旁邊的電腦打開了,我呆坐在那兒,電話鈴就響起來了,我知道是媽媽打來的。
  我先開口說:“我剛剛看了電視的?!?br/>  媽媽在那頭十分著急:“咋辦嘛,老幺咋個得了這個???”
  “有可能是搞錯了,小李都說糖尿病的人都很瘦?!?br/>  “我們家里頭沒聽到哪個有這個病啊?!?br/>  “是啊是啊,你莫擔心。你看開始那個醫(yī)生,好像煙花兒哦?!?br/>  我媽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她沒聽懂我在說啥子。我本來是想說,煙花兒那種人,咋個信得過呢。這時小李在旁邊插話,說:“我查了一下,幺舅的那個血糖值只是偏高,不一定就是糖尿病?!?br/>  我把這個話也轉告給我媽了。我媽似乎穩(wěn)定了一下,然后又說:“你幺舅他們家里面沒有人。”
  “可能出門了嘛,也可能到其他舅舅家了。”
  “我覺得就是出了啥子問題,今天晚飯前,我去給你幺舅媽送飯,看到卷簾門是拉下來的。我想,可能又是啥子檢查要來了,結果,在門上看到貼了一張紙,寫的是‘旺鋪轉讓’留的是我的手機。老幺他們做事也不跟我商量,就這樣把店關了,以后咋辦?”聽到這個,我也很吃驚。
  我媽接著說:“我還是先把這張紙撕了。我也生氣,就沒給他們打電話。結果晚上看電視就看到這個?!?br/>  我也不知說些什么,只好胡亂安慰我媽幾句。
  這時門鈴就響了,小李去開門,門口站著幺舅。一看幺舅的樣子,就是俗話說的“被褪了神光”。他蔫蔫地站在那兒,不知所措。我趕緊招呼他:“快進來啊,幺舅,吃飯沒有?”
  他手里還是拎著塑料袋,里面是一塊紅布,是他的那個寫著“不知火藝術團”的紅布。那兩根掛紅布的竹桿不曉得到哪兒去了。
  我去廚房把晚飯剩下的飯和菜端出來,問他:“你們不開租碟鋪子了?”
  他說:“你舅媽走了?!?br/>  “走了?”
  “她回娘家去了。她不跟我過了。”
  “那你咋辦?”
  “咋辦?你舅媽把人家的押金全部帶起走了。她是狠了心,把那些碟子都賣給收廢品的了。當廢塑料賣,一角錢一斤。我們這幾年掙的都在這個里頭了。下午我去店里頭才發(fā)現(xiàn),啥子都沒有了。現(xiàn)在只有把店轉租了。還不敢說,不然,那些辦卡的客戶都會回來要押金,我拿啥子還?”
  他在沙發(fā)上又欠起身,說:“你們寶寶呢?我看一下。”
  “寶寶睡著了,莫吵他,吵醒了又要哭?!?br/>  小李卻準備去臥室抱寶寶。
  幺舅在沙發(fā)上動來動去,像是坐不住一樣。他說:“你媽說你們寶寶長得像我?!?br/>  我很不喜歡我媽這個說法。我媽是愛這么說。有時,她逗我們寶寶,喊名字會喊成幺舅的小名。我曉得是因為她大幺舅十幾歲,她是老大,承擔起帶弟弟的任務,幺舅是在她的背上長大的。
  再說,我們寶寶哪一點兒會像幺舅?!寶寶像小李,長得清秀,圓眼睛大額頭,一看就很聰明,爬起來比隔壁個那大他三周的娃娃還快。他繼承小李的長相,繼承我的聰明,將來是要讀博士,要出國的人,是比我們都有出息的人。
  我沒接幺舅的話,看著幺舅。幺舅吞吞吐吐地說:“我覺得我這個本事,是有遺傳的?!?br/>  我看著他。他說:“我覺得寶寶也有這個本事……呃……呃……我們可以試一下?!?br/>  “幺舅!你這個本事是你自己的!跟我們寶寶有啥子關系?就算是遺傳,也不會傳給寶寶。寶寶是姓李的,又不姓萬!”我生氣的時候聲音很大,就像我媽一樣大嗓門。
  幺舅小聲說:“你總姓萬嘛?!?br/>  “幺舅你糊涂了!我姓張,我跟我爸姓??!”
  幺舅愣在那兒,我又看到他在電視上的那個表情了。幺舅慢慢地站起身,打開門,走了。我沒有攔他,小李也沒有。
  我猜他一會兒就會回來的,他帶來的那個塑料袋還放在門邊。
  責任編輯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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