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債務危機爆發(fā)后,國際上對歐元的批評不絕于耳,對其生存的擔憂也此伏彼起。有一網站甚至使用了“歐元垮臺”(http://www.theeurocollapse.com/)這樣的域名。該網站還聳人聽聞地在其首頁寫道:“金融市場動蕩不已,投資者深受歐洲債務危機之累。如同2008年美國銀行體系的崩潰,歐元的垮臺將對全球經濟造成毀滅性的影響。”英國《郵報》(2011年11月25日)的一篇文章透露,英國政府已開始為歐元崩潰做準備。有人甚至說,歐元難以度過2011年圣誕節(jié)。
歐元將滅亡?
一些國際名人也認為歐元必將崩潰。例如,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美國經濟學獎克魯格曼說,令人心酸的事實是:歐元越來越像是一種行將滅亡的貨幣。他還指出,對歐洲而言,歐元早崩潰一天就好一天。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前主席格林斯潘對媒體表示,歐元區(qū)注定要垮臺,因為南歐與北歐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他說:“1999年歐元誕生時,人們指望南歐國家的經濟會像北歐國家的經濟那樣運轉,意大利人會像德國人那樣(工作和生活),但這一希望落空了。”金融家華倫·巴菲特也說:“我知道,有些人認為歐元解體是不可思議的,但我認為這并非不可能?!睋吠干鐖蟮溃鹑诮鐔讨巍に髁_斯同樣認為,不能排除歐元滅亡的可能性。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美國經濟學獎米爾頓·弗里德曼在歐元正式問世以前就對歐元的前途持悲觀的看法。他認為,歐元難以在“嚴重的經濟測驗中”幸免于難。他甚至認為歐元的壽命不會超過10年。“歐元會成為一個大問題,而不會成為什么有用的東西。歐元(之類的貨幣)沒有先例。據我所知,(世界上)只有以黃金和白銀為基礎的貨幣聯盟,從來就沒有一個由獨立國家組成的、發(fā)行不兌現貨幣(fiat currency)的貨幣聯盟。”
在國內學術界,也有人認為,歐元區(qū)遲早要崩潰。例如,清華大學中國與世界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袁鋼明曾說,歐元區(qū)在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實際上并不可行,因此歐元最終會走向滅亡。他說,成立歐元區(qū)的理論和想法太簡單了。歐盟只想到使用同一個貨幣后能減少匯兌成本和風險,只考慮到貿易上的便利,不考慮政治決策的不同和各國利益取向的不同,也未能考慮到一旦出現了危機后如何救援等問題。
歐元崩潰 經濟政治損失不可估算
上述悲觀論調是值得商榷的。眾所周知,決定一個貨幣聯盟能否成功的因素,既有經濟層面上的各種因素,也有政治層面上的各種影響。在經濟層面上,歐元的積極意義是顯而易見的。歐元不僅推動了歐洲一體化進程,而且還減少了交易成本,降低了長期利率,實現了價格的相對穩(wěn)定,從而為維系宏觀經濟穩(wěn)定創(chuàng)造了條件。這一切無疑都是非常有利于歐洲經濟發(fā)展的。
此外,歐元已成為世界上第二大儲備貨幣,也是國際外匯市場上的第二大貨幣。截至2011年11月,流通領域中歐元(包括紙幣和硬幣)高達8910億歐元,居世界之首。這一國際地位也是有利于歐元抵御各種沖擊的。
反而言之,歐元的崩潰必然會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荷蘭國際集團(ING)所作的研究表明,歐元崩潰后,歐元區(qū)所有國家不得不重新采用原來的本國貨幣,而各國貨幣的匯率會隨之快速下跌;為了遏制資本外逃的趨勢,各國會采取資本管制措施。其結果是,這些國家的國內生產總值會大幅度下降:德國將下降7%,希臘的下降幅度則會高達13%。
與歐元崩潰相似的一個觀點是,一個或幾個國家會在債務危機中退出歐元區(qū)。許多人認為,最有可能退出的是希臘和德國。希臘退出是為了擺脫債務危機,而德國退出則是為了“潔身自好”,不愿意為救助希臘等國承擔責任。
瑞銀集團(UBS)的一個研究報告認為,希臘退出歐元區(qū)后,必然會導致大規(guī)模的主權債務違約、公司債務違約、銀行危機以及對外貿易的崩潰,國內生產總值下降40%~50%。與此有關的經濟代價將高達人均9500~11500歐元,此后下跌到3000~4000歐元。德國離開歐元區(qū)后,也會導致公司債務違約、銀行危機和對外貿易的崩潰,國內生產總值下降20%~25%。與此有關的經濟代價高達人均6000~8000歐元,此后減少到3500~4500歐元。
歐元崩潰的政治代價也是十分巨大的。毋庸置疑,歐元解體后,歐洲的一體化進程將出現大倒退,其軟實力和國際形象將大幅度下降。無怪乎德國總理默克爾和法國前總統(tǒng)薩科齊等人經常不斷地說,沒有歐元,歐盟就會垮臺,沒有歐盟,歐洲一體化就會停滯不前,沒有一體化,歐洲就只有“死路一條”。換言之,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因為歐元的問世與政治考量息息相關,所以,歐元的生存和前途也與政治因素密不可分。
歐元是歐洲一體化的結晶
當然,歐元并不是一種十全十美的貨幣。例如,單一化的貨幣政策與多元化的財政政策之間存在著嚴重的脫節(jié)。其結果是,《穩(wěn)定與增長公約》確定的財政赤字及債務相當于國內生產總值的上限指標形同虛設。這是希臘等國陷入危機的主要原因之一。
一方面,歐元區(qū)財政政策與貨幣政策之間的脫節(jié)也反映了經濟治理的弱化;另一方面,歐洲債務危機損害了歐元的生命力,而危機的爆發(fā)與財政赤字龐大和債務負擔沉重等宏觀經濟因素失衡有關。因此,加強經濟治理有利于減少宏觀經濟失衡的風險,有利于減少爆發(fā)債務危機的可能性,因而也有利于維護歐元的生命力。令人欣慰的是,無論是歐洲中央銀行還是歐元區(qū)各國領導人,都已認識到盡快解決這一問題的必要性。2010年9月29日,歐盟委員會提出了旨在加強經濟治理的6項立法建議,其中4項是關于如何修改和完善《穩(wěn)定與增長公約》中與財政有關的條款,兩項是為避免和應對宏觀經濟失衡而推出的新法規(guī)。經過一年時間的辯論和磋商,歐洲議會于2011年9月28日通過了這些議案。
歐洲一體化反映了人類追求團結和協助的美好愿望。歐元的問世是歐洲一體化進程不斷發(fā)展的必然產物,也是歐洲一體化的結晶。毋庸置疑,世界上任何一個地區(qū)的一體化都有政治目的和政治動力,因此,歐元這一統(tǒng)一貨幣的誕生,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了歐洲人推動一體化的強大的政治愿望。這意味著,放棄歐元的政治成本難以估量:歐元崩潰必然導致歐元區(qū)的消失,歐元區(qū)的不復存在必然會使歐洲一體化戛然而止,而歐洲一體化的停滯無疑會對歐洲一體化產生重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可以斷言,沒有一個政治家擁有“叫停”歐洲一體化進程的膽量。
還應該指出的是,在推動歐洲一體化的過程中,大國是關鍵,政治決心是首要,經濟利益是基礎。希臘陷入債務危機后,雖然德國在國內因素的掣肘下未能帶領歐盟采取快速而有效的應對措施,但德國不會聽憑歐洲債務危機惡化到摧垮歐元的地步。換言之,一俟形勢變得岌岌可危時,從歐元這個統(tǒng)一貨幣中受益匪淺的德國必然會以強大的政治決心為后盾,發(fā)揮其在歐洲的舉足輕重和力挽狂瀾的作用,使歐元走向輝煌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