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關系已成為一個高度敏感、極端情緒化的話題。我們今天談中日兩國友好相處,不是由個人因素決定,也不是因為哪個人“喜歡中國”或者“喜歡日本”,而是由多重因素決定。
許多中國人認為“日本人總不反省歷史,不懂歷史”,而不少日本人則認為“中國人老提出歷史問題,總有話說”。在中國多種場合常能聽到“因為日本老換首相,所以中方沒法制定比較長期的對日戰(zhàn)略政策”,認為日本國家制度“不靠譜”。同樣,在日本的很多種場合也經常能夠聽到“因為中國體制不透明,所以日方沒法制定長期的對華戰(zhàn)略”。正是這種“歷史認識”與“國家制度”上的差異,導致了兩國“互不信任”狀況的出現(xiàn),嚴重影響到中日關系的穩(wěn)定發(fā)展。特別是中日兩國在某一現(xiàn)實領域出現(xiàn)問題時,雙方就會把這一問題延伸至國家制度,一旦解決不了,就把其原因歸結于“歷史問題”。邦交40年以來,中日之間的這種互不信任感已從歷史問題認識上延伸至國家制度上。
承認中國文化在日本變異 “中華文明的博大精深,曾經深深地吸引并征服了日本人,他們心中的中華情結之深、之固,是今天的日本人甚至中國人都難以想象的?!比毡局穼W家、東洋史“京都學派”創(chuàng)始人內藤湖南形象地比喻說,中國文化為日本文化的形成發(fā)揮了“鹽鹵”式的點化作用。常常有一些人用“同文同種”來形容中日文化的交融。但事實上,經過歷史的積淀,中日看上去似乎相同的許多字詞都已演變?yōu)樘囟ǖ幕颡毺氐奈幕瘍群?br/> 在不少中國人的眼里,日本是一個沒有文化傳統(tǒng)根基的國家。在古代,日本是中國古代文化的一個分支,而在近現(xiàn)代,日本也只能算是一個快速引進歐洲制度及文化遺產而順利實現(xiàn)資本主義現(xiàn)代化的國家。而在日本的思想界、學術界,則始終存續(xù)著中日兩國分屬于不同文明的觀點,日本民族心理的底流一直在刻意與中華文明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們認為,日本存在著自身的原初文化,這一文化與吸收進來的外來文化相融合,形成了自己獨特的一種文化體系。而且,日本在對中國文化的學習與吸收過程中,還常常產生一種悖論現(xiàn)象,即日本每次學習的結果,最后都將轉為對抗。如中世時期,日本一邊引進中國的儒家思想,一邊創(chuàng)辦日本的所謂“國學”,意欲對抗中華文化思想。
中日兩國在日本文化的形成上存有認同上的差異,從而造成對對方文化認識上的誤區(qū)。日本學者山室信一也指出,“回顧1972年日中恢復邦交以來,雖都高唱相互理解基礎上的友好,但發(fā)展卻未必順利,其原因就在于先驗地設定了相互認識中的‘正確答案’,結果只是高唱了理想”。
如何面對優(yōu)越感和自卑感 日本哲學家、文化史學家和辻哲郎把日本民族的性格歸結為具有雙重性的“臺風性格”,“這種性格表現(xiàn)為時而彬彬有禮、溫文爾雅,時而殘暴兇狠、暴虐成性”。的確,日本因其既生性好斗而又溫和謙讓,既窮兵黷武而又崇尚美感,既桀驁自大而又彬彬有禮,被一些學者稱為“雙面影人”。日本學者加藤周一曾言,“從古至今,日本人的外國觀有兩種類型:第一種類型是強調日本的落后,而去理想化特定的國家;第二種類型是強調外國的落后,而將日本自身理想化?!倍毡具@兩種截然相反的外國觀都曾反映到中國身上。
明治維新前的千百年里,日本曾把中國視為最高的價值標準而崇拜;而之后為樹立自身的“文明國家”形象,又刻意詆毀中國。近代以來,日本人雖然承認甚至崇拜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古典精華,但對近代中國的落后卻感到非常的失望。直至今日,“日本人都喜愛古代的中國
。但是,一提到當代中國,他們往往持鄙視的態(tài)度?!睋?jù)著名漢學家江藤新吉所言,日本人對于中國的態(tài)度可以說是一種愛恨交織的綜合情緒。
在對華認知上,當日本認為自己處于優(yōu)越地位時,就會表現(xiàn)出對中國的蔑視,反之一旦自己停滯,就又叫囂“中國威脅”,甚至還隱藏著期待中國崩潰的陰暗心理。日本民族心理上的這種兩面性阻礙著中日關系的發(fā)展。特別在冷戰(zhàn)結束后,原有的世界格局被打破,伴隨著中國的和平崛起,日本對華親近感卻不斷下滑,兩國關系中的競爭和摩擦因素不斷增多,甚至引起對對方國家發(fā)展方向的不安與猜疑。中日兩國國力的逆轉,使日本民族心態(tài)發(fā)生了很大變化。20世紀80年代,也就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初期階段,日本人根本不把中國放在眼里,認為中國不可能在短期內成為日本的競爭對手,也從未聽到“中國威脅”的論調,但當其自身的泡沫經濟崩潰后,“失去的十年”使日本人丟失了自信,不少人面對迅速發(fā)展的中國產生了危機感,開始把中國看成自己潛在的甚至現(xiàn)實的競爭對手,“中國威脅論”開始流行日本。
坦率地講,在民族心理上,日本人在經濟、法制、國民生活、衛(wèi)生等在內的社會狀況方面,對中國懷有一種優(yōu)越感,但是對中華文明以及中國在國際上的地位和風采卻又懷有一種自卑感。與此相反,中國方面因為自己的悠久文明和在國際政治領域的地位以及作用,對日本懷有一種優(yōu)越感,但對自己的經濟和社會狀況又懷有一種自卑感。因此,消除自卑感是改善中日關系必須克服的心理障礙。
促進中日文化的情感融合 我們應該從根本上認識到:文化沒有優(yōu)劣之分。中國古代雖然向日本輸出過文化,但在近代又吸收了大量的日本文化,并以日本文化為媒介了解了西方文化。20世紀60年代,國際上對于亞洲的現(xiàn)代化持悲觀態(tài)度,認為儒家文化主張和諧、集體本位,不重視科學技術,必然阻礙現(xiàn)代化。但70年代日本和80年代亞洲“四小龍”的經濟騰飛,使得世界對儒家文化的看法有了根本的變化。
也應該認識并理解對方文化的內涵。不管人們對日本的感情是蔑視還是敬慕,不可否認的是,日本人成功地把以集體主義為美德的社會紀律,與西方人習慣看作與個人主義不可分的那種責任感結合起來。日本是一個“較真”的民族,像廣島、長崎遭受原子彈攻擊,他們可以精確統(tǒng)計到每一個遇難者。所以,我們在處理中日關系時,也應增強“定量分析”工作,以使中國的觀點更具說服力。我們還應當了解大多數(shù)日本人的真實心態(tài),歷史問題并不代表日本的全部,“中日關系不能忘記歷史,但是必須努力超越歷史”。經過戰(zhàn)后60多年的發(fā)展,日本雖然仍有人放開嗓門高喊過去的那場戰(zhàn)爭并不是侵略戰(zhàn)爭,但也有另外一批日本人站出來自費幫助中國勞工、細菌戰(zhàn)受害者等與日本政府打官司。
還應該參透文化交流的實質。文化交流與滲透通常經過中間人進行,如政府官員、專家學者、藝術家,等等,但在今天看來,最為強大最為廣泛的聯(lián)系是由貿易和勞務建立起來的。當亞洲國家內部的貿易額已經占到其外貿總量的30%以上,當世界吞吐量最大的港口新加坡一半以上的貨物來自亞洲時,亞洲的文化交流與聯(lián)系就達到了空前密切的程度。在此大背景之下,日本作為世界經濟大國,中國作為世界政治大國,理應承擔更多的責任,中日之間的文化溝通和理解的必然性也就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