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軍,朱玉偉
(安順學院,貴州安順561000)
自殺式恐怖襲擊的歷史文化和現(xiàn)實因素
李建軍,朱玉偉
(安順學院,貴州安順561000)
冷戰(zhàn)結束后,國際恐怖主義活動猖獗。自殺性恐怖襲擊已成為國際恐怖主義活動的主流。自殺式恐怖襲擊具有破壞性大、威懾性強、難以防范、成功率高的特點。其產(chǎn)生具有深沉的歷史文化原因和復雜的現(xiàn)實政治背景。因為,文明更多的是一種手段與工具而并非目的,文明間的沖突更多的是一種結果而并非原因。即便說存在所謂的“文明的沖突”,也只是人為制造的。在當今形勢下,所謂“文明沖突”的表象背后,是持續(xù)數(shù)百年的西方列強的擴張政策和大國利益的無節(jié)制追求,今天全世界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發(fā)展的極端不平衡,加之全球化進程造成的劇烈沖擊和經(jīng)濟大國對貧窮國家的無情掠奪,結果導致的“馬太效應”,以及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才是激起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暴力恐怖活動的根本原因,而非宗教分歧,更非文明沖突。當前恐怖主義的猖獗是強權壓迫下的隨機產(chǎn)物,而非文明或宗教沖突的結果。
恐怖主義;自殺性襲擊;宗教因素;歷史原因;地緣政治
恐怖主義是指國際社會中某些組織或個人對各國政府、社會公眾、非武裝人員有組織地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采取綁架人質(zhì)、暗殺、爆炸、劫持(航空器、船舶、車輛)、投毒(包括核污染、生化污染)等極端恐怖的手段,以達到其政治經(jīng)濟目標或其他的主張與行動的恐怖活動。
恐怖主義作為人類沖突的特殊表現(xiàn)形式,其活動有著很長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臘、羅馬時代。古希臘學者色諾芬(Xenophon,約430BC~354BC),曾專門記載恐怖活動對敵方造成的心理影響,古羅馬的凱撒大帝(Gaius Julius Caesar)遇刺(44BC),中國古代荊軻刺秦王(227 BC)等事件,都是世代流傳的歷史性恐怖事件。在當代,如1963年美國總統(tǒng)約翰·肯尼迪(John F.Kennedy)被刺身亡,也是典型的恐怖事件。
國際恐怖主義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開始萌芽,到20世紀60年代末真正形成。在這期間,恐怖活動的聚集點是殖民地、附屬國或者剛剛獨立的民族國家。這一時期的恐怖事件明顯增多,手段也趨于多樣化,爆炸式襲擊、劫持民用飛機、綁架與劫持人質(zhì)等等恐怖事件時有發(fā)生,而且襲擊目標和活動范圍已經(jīng)超出國界,開始造成國際性危害,漸漸形成了國際恐怖主義。1968年-1997年,國際恐怖活動的三大熱點區(qū)域依次是西歐、中東、拉美,全球3/4以上的恐怖主義活動都發(fā)生在這些地區(qū)。其中,較為著名的恐怖組織主要有意大利的“紅色旅”(Red Brigades)、法國的“直接行動”(A.D)、北愛爾蘭的“愛爾蘭共和軍”(IRA)、以及西班牙的“埃塔”(ETA)等等。與熱點地區(qū)相比,東亞國家在1968年-1997年間出現(xiàn)恐怖主義活動的數(shù)量較少,從事恐怖活動的組織主要是日本的“赤軍”(OKUDAIRA)等左派激進組織,以及菲律賓、印度尼西亞、泰國這些東南亞國家的伊斯蘭極端勢力和分離組織。自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亞洲國家的恐怖主義活動數(shù)量大幅增加,并有進一步增長的趨勢,恐怖活動數(shù)量的國際排名從第五位升到了第四位,到90年代仍保持著這種狀況。然而到了2001年,亞洲國家恐怖主義活動的數(shù)量已上升到第二位,占全球恐怖主義活動總數(shù)的19.54%[1]。
亞洲的國際恐怖組織有:阿富汗的“基地”組織(Ai QaeDa Organization)、阿富汗的“塔利班”(Taliban)、斯里蘭卡的“泰米爾伊拉姆猛虎組織”(LTTE)、巴勒斯坦抵抗組織“哈馬斯”(HAMAS)的“阿克薩烈士旅”(Al-Aqsa Martyrs Brigade)、土耳其的“庫爾德工人黨”(Partiya Karkerên Kurdistan)等等。
目前,國際恐怖主義的襲擊目標已從政府機構、外交機構、軍事設施擴展到了商業(yè)機構、公共設施,甚至涉及到了一般平民。冷戰(zhàn)結束之后,國際間宗教的與種族的以文化價值為界線的沖突已然取代了意識形態(tài)的沖突,這種新形式的沖突逐漸成為孕育國際恐怖主義的溫床。特別是遭遇“9·11”襲擊事件以后,美國大力發(fā)動了一系列針對伊斯蘭教極端勢力的全球性反恐戰(zhàn)爭,穆斯林聚居區(qū)的民眾因此反美情緒高漲,于是,針對西方國家的恐怖性襲擊活動持續(xù)增加,很大程度上影響了一部分西方國家及穆斯林聚居區(qū)的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發(fā)展以及社會和諧。與此同時,恐怖活動采取的手段也趨于多樣,由傳統(tǒng)的綁架、劫持人質(zhì)、暗殺等方式發(fā)展為爆炸、襲擊以及使用生化武器和開發(fā)網(wǎng)絡恐怖活動等危害性更強的高科技形式。除此之外,現(xiàn)今恐怖活動的策略也在不斷變化,主要體現(xiàn)在:行為越來越野蠻、手段越來越殘暴、破壞性越來越強。更嚴重的是,國際恐怖主義同民族分裂主義、宗教極端主義交織在一起,危害更大。
西方學者將恐怖主義分為三種類型[2]:“示威型”、“破壞型”和“自殺型”。最近幾年最令人耳熟能詳?shù)木褪亲詺⑿钥植酪u擊。當然,恐怖主義活動并不一定全是自殺性襲擊。不少恐怖主義組織通過恐怖活動彰顯其意志,并不采用自殺性襲擊戰(zhàn)術。屬于這個類別的有:1970~1980年間意大利的“紅色旅”、法國和德國的“直接行動組織”和“紅軍旅”。另外,由民族分離主義誘發(fā)的民族極端型恐怖主義將繼續(xù)存在。
但是,近年來越來越多的恐怖主義組織選擇了自殺性襲擊。僅在2001年上半年,就有14個國家遭受了17個恐怖組織發(fā)起的300起自殺式恐怖襲擊。這些組織包括本·拉登領導的“基地”組織、車臣穆斯林民族分裂分子、巴勒斯坦的“哈馬斯”運動和“巴勒斯坦伊斯蘭圣戰(zhàn)組織”、“泰米爾猛虎”組織等。這些恐怖組織頻繁地使用自殺式襲擊,是所有恐怖活動中最難防范的。
肖爾·謝伊(Shaul Shay)認為自殺性恐怖活動是:“一種出于政治動機,在理智的情況下主動實施的預謀暴力行為。實施者或是一個人或是幾個人。他們在實施行動過程中與選定的目標同歸于盡。而且,實施者事先計劃的死亡,是行動取得成功的一個先決條件?!保?](P3)
目前,恐怖組織把“人體炸彈”作為最有效的攻擊方式:由一個人或是一組人員將炸彈綁縛在自己身上,或是安裝在自己駕駛的汽車、摩托車、快艇上,在接近目標時將炸彈引爆?;蛘邔⒔俪值拿裼蔑w機撞向事先確定的攻擊目標,同時將整個飛機上的無辜乘客都變成殉葬品。
1998年8月7日,“基地”組織同時襲擊了美國駐肯尼亞首都內(nèi)羅畢和坦桑尼亞首都達雷斯薩拉姆的兩座大使館,造成300人死亡,5000人受傷;2001年9月11日,“基地”組織制造了針對美國震驚世界的“9·11”自殺式恐怖襲擊事件,造成3000多人喪生。2002年10月12日,發(fā)生在印度尼西亞巴厘島的自殺式恐怖襲擊,造成110余人死亡,近200人受傷;2005年10月1日發(fā)生在巴厘島的3起爆炸也系自殺性恐怖襲擊。
1999年,俄羅斯中央政府與車臣民族分裂主義武裝再次爆發(fā)大規(guī)模軍事沖突。此后,發(fā)生在俄羅斯的與車臣恐怖分子有關的自殺性恐怖襲擊爆炸事件此起彼伏、層出不窮,導致近千人死亡。
有學者認為自殺式恐怖襲擊是:“一種出于政治動機、在理智的情況下主動實施的蓄謀已久的暴力行為,行動者或是一個人或者是幾個人,他們在實施行動中與預定的目標同歸于盡。而達到實施者事先計劃的死亡,是行動取得成功的一個先決條件”[4]。
(一)極具破壞性,經(jīng)濟政治影響深遠
自殺式恐怖襲擊的破壞性一般是直接體現(xiàn)在人員傷亡和財產(chǎn)損失的程度上,但更重要的是間接體現(xiàn)在對所襲擊目標的社會經(jīng)濟和社會公眾信心指數(shù)的沉重打擊上。實施自殺式攻擊能夠創(chuàng)造極高的“效費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期,日本軍隊采取“神風特攻”自殺攻擊戰(zhàn)術:“一機(一架飛機)換一艦(一艘敵方軍艦),一人換千人”。如果具體到某些案例上,甚至對整個世界的經(jīng)濟和社會發(fā)展都將產(chǎn)生無法預測的巨大影響。比如說“9·11”恐怖襲擊事件,事后,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僅僅是世貿(mào)中心的直接經(jīng)濟損失就高達400億美元,此外,還需要400億美元來進行世貿(mào)中心及四周被破壞的建筑物重建等善后工作。同時,美國聯(lián)邦政府用來清理和打擊恐怖主義、開展救援和重建工作,還得投入400億美元。2002年9月17日,聯(lián)合國貿(mào)發(fā)會議(UNCTAD)發(fā)表的《2002年度投資報告》中指出,2001年全球外國直接投資總額為7350億美元,比上年減少了51%;其中,流入發(fā)達國家的外國直接投資額為1240億美元,僅是上一年投資額的59%,下降了近一半;同時美國對外直接投資也比上一年下降了30%,為1140億美元。[3](P3)
(二)社會心理影響巨大,威懾性強
如果說自殺式恐怖襲擊的目的在于殺死更多的人,那是不準確的,因為恐怖組織的目的主要不在于殺人,而在于通過殺人制造恐慌和恐怖的氛圍,從而達到影響政治走向的目的。正如“哈馬斯”組織的創(chuàng)建者和精神領袖謝赫·艾哈邁德·亞辛(Ahmed Yassi,1937-2004)在回答記者問——“自殺爆炸在多大程度上給以色列造成了損害”時指出:“殺死多少以色列人不是問題的關鍵,而問題的關鍵是在以色列人中間制造‘同等’的恐慌。自殺爆炸使以色列的經(jīng)濟遭到破壞,使以色列人意識到他們的總理沙龍沒有給他們帶來安全。”[5]
無論是“9·11”事件中倒塌的“雙子塔”,還是以色列街頭自殺式襲擊帶來的此起彼伏的硝煙,都讓美國和以色列這兩個曾經(jīng)最自信國家的人民在恐怖主義陰影下喪失了往日的安全感和優(yōu)越感,即使是在本土,也時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自殺式恐怖襲擊作為極有新聞價值的報道事件,往往最能吸引媒體的注意,屢屢創(chuàng)造所謂的“CNN效應”,充分彰顯了恐怖主義的決心及大無畏的自我犧牲精神,并在很大程度上對社會輿論、決策者、甚至是普通公眾造成強烈的心理震撼和沖擊。
從經(jīng)濟學的意義上來說,使用恐怖主義手段可以算是一種投入低、收益高的攻擊方式,也就是說采取恐怖行動,不需要太多的人力,也不需要太大的成本,尤其是自殺性襲擊,因為襲擊者在攻擊過程中死亡,不需要為其準備逃跑路線,也不需擔心其被捕會泄露組織的有關信息,但襲擊者對被襲擊者所造成的巨大社會沖擊力和破壞,卻是其他恐怖行動所無法比擬的。[6]
(三)防不勝防,成功率極高
自殺式炸彈襲擊極難防范。除非全面而深入地采取監(jiān)控防范措施,否則要徹底避免恐怖分子進行自殺式恐怖襲擊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采取全面、嚴密的監(jiān)控防范措施,不僅會侵犯人權,還會給眾多的目標人群帶來較多的麻煩和普遍的心理傷害。自殺式恐怖襲擊由于其特殊的隱蔽性,成功率極其高,特別是最近幾年,許多恐怖主義分子均受過高等教育,他們的高智商、高素質(zhì)也使其應對軍警排查的能力大為增強。
2003年10月4日,以色列北部海濱城市海法的餐館發(fā)生自殺性爆炸襲擊事件,共造成19人死亡、50人受傷,27歲的女實施者哈娜迪·賈拉達特(Hanadi Jaradat)受過良好的教育,是一名見習律師。同時,最近幾年,實施爆炸攻擊的人群范圍在擴大。比如2004年3月,兩名巴勒斯坦少年在以色列南部制造的自殺式恐怖襲擊事件,傷亡慘重。而在俄羅斯大量出現(xiàn)的車臣“黑寡婦”,更是女性自殺恐怖主義的代表。[2]
近年來,恐怖分子充分運用高科技手段,“人體炸彈”越來越隱秘,防不勝防。2001年12月,英國人理查德·雷德(Richard Leider)曾利用“鞋底炸彈”,炸毀了由法國巴黎飛往美國邁阿密的客機;在2009年圣誕,尼日利亞青年阿卜杜勒·穆塔拉布(Abdul mutallab)企圖使用“內(nèi)褲炸彈”的手段去炸毀飛機而沒有成功。2009年恐怖分子阿西里利用“肛門炸彈”試圖暗殺沙特王子未遂。2010年2月,英國媒體聲明,軍情五局(MI5)發(fā)現(xiàn)基地組織的自殺式襲擊者首先要接受外科手術,把烈性炸藥“季戊四醇四硝酸酯”(PETN)藏在膠囊內(nèi)后植入人體內(nèi)(幾乎無毒),然后縫合,如此形成“人肉炸彈”。藏有炸藥的膠囊可置于男性的盲腸附近或臀部,或者通過隆胸手術將膠囊植入女性的乳房?!叭巳庹◤棥币浴皟?nèi)置炸藥”的手段成功登機后,襲擊者將擇時用注射器把“三聚過氧丙酮”(TATP)粉末注入體內(nèi)的膠囊,引爆炸藥,一次實施爆炸襲擊。
英國當局目前擔心的是襲擊者為了成功引爆炸彈,有可能會扮成需要注射胰島素的糖尿病人,避免注射引爆劑時遭到別人的制止。目前最先進的裸檢安檢儀都對這種內(nèi)置炸彈束手無策[6]。
現(xiàn)在,自殺式恐怖襲擊的主要特征是使用“人體炸彈”。而這一方式使用的高密集度、強大的殺傷力和巨大的轟動效應,已經(jīng)使自殺式恐怖襲擊變成一種戰(zhàn)略威脅,不僅影響當事國家,更危及到整個人類社會的安全。
恐怖襲擊者將身上炸彈的引信一拉或者是遙控器一按,爾后一聲巨響,血肉橫飛、一片狼藉。然而,是什么力量使自殺者義無反顧地引爆炸藥而粉身碎骨?這有著深遠的歷史文化和復雜的現(xiàn)實政治背景。
(一)宗教教義的誤讀與畸化
當代自殺性襲擊的緣起是與“哈馬斯”密切相關。在過去10余年的時間里,自殺性爆炸迅速成為一種令整個世界蒙上陰影的“文化現(xiàn)象”。根據(jù)中東地區(qū)幾次有影響的民意調(diào)查,目前同情支持自殺性爆炸的巴勒斯坦人超過半數(shù),在有的調(diào)查中甚至達到90%[7]。在那里,自殺性爆炸正在被當作是“正常的、合理的、合法的”斗爭工具。在巴勒斯坦社會,自殺性爆炸者還很可能成為許多新一代年輕人心中的英雄楷模,他們很容易產(chǎn)生“向英雄學習”的沖動。很多人擔心,在自殺性爆炸狂潮和陰影中長大的一代巴勒斯坦青年人,他們對生命、對社會的看法會發(fā)生怎樣的改變?這樣的社會環(huán)境和“文化現(xiàn)象”[7],會對地區(qū)乃至世界的未來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
“哈馬斯”在1987年第一次巴勒斯坦起義中異軍突起,隨后宣布其宗旨即“圣戰(zhàn)”。意在聲明其既是宗教組織,也是政治組織。一方面,在宗教上,“哈馬斯”崇尚的是伊斯蘭傳統(tǒng)觀念,信仰伊斯蘭教義和法則,主張扶助窮人,并且興辦慈善事業(yè)。另一方面,在政治上,“哈馬斯”主張通過暴力斗爭,以武力手段徹底“解放”從約旦河西岸到地中海的“全巴勒斯坦”土地,以期建立以耶路撒冷為首都的獨立的巴勒斯坦國,并堅持拒絕承認以色列生存權利。1993年8月20日,以色列總理拉賓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主席阿拉法特在挪威首都簽署《奧斯陸協(xié)議》,巴勒斯坦官方正式承認了以色列的存在,這給哈馬斯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和刺激?!肮R斯”拒絕承認這一協(xié)議。當時的“哈馬斯”領導人認為,要破壞已經(jīng)逐漸贏得民心的《奧斯陸協(xié)議》的實施,僅靠“圣戰(zhàn)”是不夠的,還需要“犧牲”。而犧牲的目的,就是要在以色列人中制造盡可能多的傷亡,迫使該協(xié)議流產(chǎn)。
1993年4月16日,就在《奧斯陸協(xié)議》即將簽署之前,“哈馬斯”一手策劃了巴以沖突中第一例自殺性爆炸事件。一位巴勒斯坦極端分子開著裝滿炸藥的汽車沖進約旦河谷的一個猶太人定居點并引爆,導致一名猶太人死亡和7名猶太人受傷。很快,巴勒斯坦極端組織就將自殺性爆炸作為主要的對敵手段。
歷史上伊斯蘭教教義曾明確禁止自殺。伊斯蘭教義強調(diào),人類的生命是安拉的財產(chǎn),任何個人不得隨意中止自己的生命,否則將會受到真主的懲罰,并在地獄中遭受苦難?!豆盘m經(jīng)》明確記載真主因憐憫世人,而告誡世人“你們不要自殺”。實際上,《古蘭經(jīng)》中對自殺態(tài)度的直接描述甚少。而在各種《圣訓》里,伊斯蘭教的圣者就根據(jù)先知穆罕穆德的這一句對自殺的態(tài)度進行了各種闡釋。在《布哈里圣訓實錄全集》中曾談及對自殺者的態(tài)度時指出,凡自殺的人最終都要入火獄。伊斯蘭教認為:“人的生命是屬于真主的,應該由真主決定其產(chǎn)生與結束。”[8](P93)如《圣訓》中記載:“薩比特傳述……誰以刀自殺,他在火獄則受那刀之刑?!保?](P283)
但在20世紀90年代,巴勒斯坦地區(qū)的有關宗教領袖對在“圣戰(zhàn)”中實施自殺性襲擊這一行為的解釋卻各不相同,而一些宗教極端組織對有關教義的理解也各取所需。從近年來的自殺式恐怖襲擊事件來看,特別是伊斯蘭世界的自殺式恐怖襲擊事件中,很多都會打著伊斯蘭教的旗號,以至于很多人認為恐怖分子從事自殺性恐怖襲擊的動機來源于宗教教義。當今盛行的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分子聲稱其行為是源于宗教。盡管其他某些宗教甚至邪教組織也在鼓動人們使用這種自殺手段。比如,美國猶太學者Meir Kahane一直鼓吹,為了以色列的勝利,以色列人可以用以牙還牙的手段,采取自殺性襲擊,并聲稱參與自殺性襲擊的自愿者將被尊稱為英雄與殉教者。因此,宗教教義是自殺式恐怖襲擊者采取行動的一個重要的原始動因,盡管這種原始沖動,是基于對宗教教義的誤讀或畸化以及和巴以沖突現(xiàn)實的斗爭需要。
在很多人眼里,伊斯蘭教義是賦予穆斯林自殺式襲擊合法性的宗教價值觀。但是這種說法是一種誤讀。從伊斯蘭宗教的角度來看,人類是由真主安拉用塵土造化的,任何女性的懷孕或生產(chǎn)他都知道,任何人壽命的減少都是依據(jù)(安拉的)天命(規(guī)定)。[10](P477)神對于人的生命,具有絕對的支配權和主宰權。伊斯蘭教教義指出,任何人都必須珍愛生命,任何人都沒有權利輕視、毀滅別人的生命。對于自殺行為,伊斯蘭教是明確反對的。伊斯蘭教對于自殺者的懲罰是相當嚴酷的,用佛教的語言來講就是要受“萬劫不復”之懲罰,而穆斯林常常用安拉名下的“殉教者”或“烈士”來指代這種情況。原因就是《古蘭經(jīng)》明文禁止自殺,所以它不可能有別的解釋。這就是為什么伊斯蘭教徒不把自殺炸彈襲擊解釋為自殺行為的一個原因。[11]
在當代,最先允許為伊斯蘭教自我犧牲的人是當代伊朗精神領袖阿亞圖拉·霍梅尼(Khomeini,1902-1989)和其他教派的教士。如什葉派的教士,他們曾鼓勵伊朗和黎巴嫩的什葉派穆斯林,在同敵人的斗爭中要勇于自我奉獻。
1995年3月,“哈馬斯”的精神領袖——謝赫·艾哈邁德·亞辛聲明:“任何得到正規(guī)伊斯蘭教士祝福的人體炸彈,都是在圣戰(zhàn)中倒下的殉教者”。
1996年3月,伊斯蘭世界著名的遜尼派宗教領袖、世界伊斯蘭學者協(xié)會主席謝赫·卡爾達維博士在卡塔爾電視臺直播講經(jīng)時聲稱,“哈馬斯”等組織實施的自殺性爆炸是“為了真主進行圣戰(zhàn)”的一部分,那些在自殺式恐怖行動中犧牲的人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土地和榮譽、抗擊竊取了巴勒斯坦的以色列人”,不應該稱他們?yōu)樽詺⒄?,而應該稱為在圣戰(zhàn)中倒下的殉教者?!肮R斯”等組織實施的自殺性爆炸是“為了真主進行圣戰(zhàn)”的一部分,而那些自殺性爆炸者是為了保衛(wèi)圣土的烈士,不會因為自殺而受到審判。這一演說賦予自殺性爆炸行為足夠的“宗教合法性”。此后,有關宗教領袖不斷發(fā)表類似宣講,稱自殺性爆炸者是“圣戰(zhàn)的烈士”,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會受到真主的庇護。
世界伊斯蘭最高學府埃及愛資哈爾大學伊斯蘭研究中心研究人員也宣稱,當穆斯林在自己的家里受到攻擊或自己的土地被人竊取時,自我獻身成為穆斯林最高的責任和圣戰(zhàn)的最高表現(xiàn)形式[4]。
(二)絕望的復仇與“72個處女新娘”的誘惑
在巴勒斯坦及阿富汗地區(qū),以色列軍隊及美國軍隊的占領、殘暴和濫殺;融化在血液中世代相傳的仇恨;彈弓加石塊對付坦克加飛機的令人絕望的“非對稱戰(zhàn)爭”、廣泛而深刻的經(jīng)濟危機、生活的無以為繼、神圣的宗教使命,加上“72個處女新娘”的誘惑,構成了此起彼伏自殺性爆炸的主要原因。
自殺性爆炸在大多數(shù)實施者看來是為了反抗殘暴,而旁觀者大多認為這是極其愚昧和野蠻的。但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自殺性爆炸者并非文盲,大都受過較好的教育。以色列研究人員奈克曼·特爾在一次研討會上公布的數(shù)字顯示,在其統(tǒng)計的149名自殺性爆炸者中,53人受過高等教育,56人受過高中教育,只有40人的受教育程度比較低。在年齡方面,大部分自殺性爆炸者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在全部自殺性爆炸者中,三分之二的人年齡在17歲~23歲之間,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年齡一般也不超過30歲。只有三個“人體炸彈”的年齡超過30歲,其中最大的48歲,這三人都是“哈馬斯”專門招募的,原因是“哈馬斯”希望他們的年齡及經(jīng)驗能夠幫助襲擊取得更大“成功”[12]。
有觀察家評論說:“恰恰是這些受過教育的年輕人,才最不甘心被人奴役,因而成為自殺性爆炸的主體”。而巴勒斯坦人常說的話是:“只要猶太人占領還在繼續(xù),就不會有安全,我們不會在坦克的影子里談論安全”??嚯y、恥辱和復仇心理,都是產(chǎn)生大量年輕自殺性爆炸者的肥沃土壤。
“當我看到我們的孩子們用石塊對付坦克,當我看到一個接著一個巴勒斯坦孩子被以軍殺死,當我的大學同學相繼死去,我不能不做出加入‘哈馬斯’的決定”——一位25歲的哈馬斯“阿克薩烈士旅”成員如是說。很多人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巴勒斯坦年輕人都愿意付出生命?巴勒斯坦地區(qū)盛傳著這樣的說法——一旦成為“烈士”,天堂里就會有“72個處女新娘”在等待他。那些選擇以成為“烈士”這一形式結束自己生命的人,實際上相信他們的生命并沒有結束,相反還得到了延伸?!?2個處女新娘”的說法對這些絕望中的年輕人有著很大的誘惑力。在伊斯蘭教遜尼派著名的“六大圣訓集”之一的《提爾密濟圣訓集》中提及,“在天堂的人可享用72個處女”[13]。
(三)地緣政治的影響與“文明的沖突”
如果把自殺式恐怖襲擊的原因僅僅限定在對宗教教義的誤讀和畸化上,而不考慮其時代背景下的政治、不同價值觀和文化背景,不免顯得過于狹隘與膚淺。
從恐怖襲擊的定義看,恐怖襲擊本身就具有明確的政治目的。并且從歷史上看,帶有政治目的的自殺活動源遠流長、比比皆是。自殺行為在歷史上一直就被視為一種承諾的方式,一種潛在的軍事策略,一種不屈不撓的象征,一種示威抗議的形式,反復被人們使用。[11]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日本約有4600余名“神風”敢死隊員駕駛飛機撞向敵方目標,最終同歸于盡。二戰(zhàn)后,另一種自殺式的軍事行為——派遣大批伊朗兒童穿越雷區(qū)引爆地雷為伊朗部隊掃清道路,在兩伊戰(zhàn)爭期間被伊朗頻繁使用。有的學者認為,伊朗的做法是建立在宗教說教的基礎上,但它無疑為日后伊朗頻繁發(fā)生的自殺式恐怖襲擊奠定了實踐基礎。
自殺行為,尤其是杜爾凱姆分類中的“動亂型自殺”——作為示威抗議的一種形式在當代社會仍然被廣泛使用。比如,1963年,為抗議南越吳庭艷政權的獨裁統(tǒng)治,西貢佛教僧侶釋廣德在街頭點火自焚;1968年,為抗議華沙條約,抗議軍隊的侵略,捷克斯洛伐克有多人在街頭自焚;1975年,10名愛爾蘭共和軍成員實施示威性集體自殺未遂后,繼續(xù)在獄中進行絕食抗議活動;2008年3月,一名右翼分子在日本國會大廈前朝自己頭部開槍自殺,抗議政府改善中日關系……
再認真審視一下當今世界時常發(fā)生自殺式恐怖襲擊的幾個熱點地區(qū):中東的黎巴嫩、以色列、巴勒斯坦地區(qū)、伊拉克、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這些地區(qū)美國的霸權主義行徑無處不在。以色列對加沙西岸地帶的占領,猶太人定居點的不斷擴建;在阿富汗,美國及其盟國發(fā)動了打擊“塔利班”阿富汗戰(zhàn)爭;在伊拉克,美國及其盟國發(fā)動了推翻薩達姆、清剿“恐怖勢力”的伊拉克戰(zhàn)爭;在巴基斯坦,由于巴政府迫于美國的壓力,不得已支持美國對“基地”組織、“塔利班”的“反恐戰(zhàn)爭”使得這幾個國家已經(jīng)成為當今世界自殺式恐怖襲擊者的“樂園”。
在全世界,自殺式恐怖襲擊者“最喜歡”的攻擊目標似乎只有兩個:美國人和以色列人??梢酝蒲莩鲆粋€結論,在極其懸殊的力量對比之下,在苦難、恥辱和復仇心理驅使之下,自殺式恐怖襲擊也是襲擊者不得已而為之的最后選擇。長期以來,西方世界對這些國家進行滲透、西化、分化,強行輸入其價值觀,對當?shù)乇就廖幕M行擠壓和解構,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本土文化的弱勢和邊緣化。從一定意義上講,恐怖主義也是這些弱勢民族和邊緣化地區(qū)的某些抵抗群體捍衛(wèi)自己傳統(tǒng)文化的無奈選擇。
以巴勒斯坦激進組織為例,在以色列軍隊肆意攻擊巴勒斯坦的軍事和民用目標的威脅下,導致巴勒斯坦始終處于貧窮落后、流離失所之中。這是不斷滋生強烈的民族仇恨和絕望情緒的溫床,也是誕生自殺性襲擊的“英雄”和“烈士”的土壤[2]。
2003年6月14日,時年67歲的“哈馬斯”精神領袖在接受中國新華社記者采訪時,還在為“哈馬斯”的自殺性爆炸襲擊辯解,他指出:“我們巴勒斯坦人只能用有限的手段自衛(wèi)……不應該要求我們停止自衛(wèi)”,他還認為“使用自殺炸彈是任何一個巴勒斯坦人的民主權力,這是我們?yōu)樽杂筛冻龅拇鷥r”[14]。
美國國際政治學家塞繆爾·亨廷頓(Huntington,Samnel.1927-2008)于1993年先后發(fā)表了《文明的沖突》、《后冷戰(zhàn)世界的各種范式——假若不是文明還會是什么》的文章,1996年又出版了《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從而提出以文明間的沖突作為冷戰(zhàn)后世界政治的思維框架,即“文明沖突論”。亨廷頓認為,冷戰(zhàn)后世界沖突的基本根源已經(jīng)不再是意識形態(tài),而是文化方面的“差異”,主宰全球的將是“文明的沖突”,文化和宗教的差異而非意識形態(tài)的分歧,將導致世界幾大文明之間的競爭和沖突。其中他特別提到基督教文明與伊斯蘭文明的沖突,而且說到基督教文明如果不警醒,那么幾十年內(nèi)將會面臨被伊斯蘭文明打敗的危險。這一觀點在世界范圍內(nèi)引起廣泛辯論和爭議。特別是在“9·11”恐怖襲擊發(fā)生后,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更是引起關注,似乎恐怖主義事件的頻繁發(fā)生在很大程度上印證了亨氏“文明沖突論”的正確性。
文明更多的是一種手段與工具而并非目的,文明間的沖突更多的是一種結果而非原因。即便說存在所謂的“文明的沖突”,也只是人為制造的。在當今形勢下,所謂“文明沖突”的表象背后,是持續(xù)數(shù)百年的西方列強的擴張政策和大國利益的無節(jié)制追求,今天全世界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發(fā)展的極端不平衡,加之全球化進程造成的劇烈沖擊和經(jīng)濟大國對貧窮國家的無情掠奪,結果導致的“馬太效應”,以及強權政治和霸權主義才是激起伊斯蘭極端主義的暴力恐怖活動的根本原因,而非宗教分歧,更非文明沖突。當前恐怖主義的猖獗是強權壓迫下的產(chǎn)物,而非文明或宗教沖突的結果。[15](P27)
當然,我們也應該看到,原教旨主義者總是想利用其宗教經(jīng)典當作超時空的、永恒的、絕對的真理。然而,原教旨主義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伊斯蘭教旗號下的一種政治運動,同樣也是利用宗教來為其政治目的服務的。當代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提出宗教政治化、政治宗教化。伊斯蘭原教旨主義與宗教極端主義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主流的原教旨主義主張開展合法的伊斯蘭運動,反對暴力恐怖主義;而極端的原教旨主義不僅在思想觀念上是極端的,在行為方式上也是極端的,為達到其政治目的——建立“宗教至上”的教權主義國家,往往也是不擇手段且不顧后果的。原教旨主義在伊斯蘭世界的影響十分深遠,而伊斯蘭極端主義——恐怖主義蠱惑普通穆斯林針對平民或民用目標的自殺性恐怖活動,理所當然地也應該受到強烈譴責和堅決遏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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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維基百科 [EB/OL].http://zh.wikipedia.org/wiki/%E6%AE%89%E9%81%93.2011-10-30.
[14]周軼君.中國女記者采訪“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經(jīng)過[N].北京晨報,2004-03-22.
[15]何麗,呂曄.恐怖主義并非文明沖突的結果[J].國際關系學院學報,2005,(5).
(責任編輯 楊國才)
Historical,Cultural,and Practical Factors of Terrorist Suicide Attacks
LI Jian-jun,ZHU Yu-wei
(Anshun University,Anshun561000,China)
The world has witnessed the rampant terrorist activities since the end of the Cold War with different and deep-rooted religious,historical,political and geographical causes and backgrounds.Suicide attacks are the dominant international terrorist activity because they have the characteristics of devastating destructiveness,strong deterrent force,difficulty in prevention and high success rate.Civilization is more a means rather than a goal while 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is more a result rather than a cause,which is closely related to the long-term expansion and interest pursuit of western powers.The contemporary world with its quickened steps of globalization sees terrible imbalance in social,political,economic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while hegemony results in the terrorist attacks of some extremists.Thus,terrorism is the result of hegemonic oppression rather than that of cultural or religious conflicts.
terrorism;religious factor;historical cause;geographical politics
C913.9
A
1672-867X(2012)01-0097-07
2011-08-29
李建軍(1963-),男,安順學院院長,教授,博士。
朱玉偉(1981-),男,安順學院講師。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自殺行為的社會文化研究”(項目編號:07BSH064)階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