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承灝

索賄送禮是中國官場的一種特有現(xiàn)象，不僅是某個時代的產(chǎn)物?？滴鯐r期的吏科給事中林起龍就曾經(jīng)說，一個州縣官員到任之后，“參謁上司，則備見面禮；凡遇年節(jié)，則備節(jié)禮；生辰喜慶，則備賀禮；題授保薦，則備謝禮；升轉(zhuǎn)去任，則備別禮”。一句話就是，新官上任所要燒的三把火，最大的一把火就是權(quán)力系統(tǒng)內(nèi)的人情之火，靠人情之火來熔化權(quán)力的剛性。

乾隆五十七年(1792年)，剛剛從前線擊退廓爾喀入侵、平定西藏戰(zhàn)亂而凱旋的?？蛋灿龅搅艘患┬氖隆Ｔ诨氐骄┏且院?，福康安照例往戶部遞交了軍費賬冊，以便能夠早日報銷軍費開支，不料卻遭遇戶部書吏索要“部費”，也就是要賞錢。這些小小的戶部書吏之所以敢吃定?？蛋?，奧秘就在于官員的隱性利益。

官員的隱性利益包括兩個方面：一是灰色收入，二是隱性特權(quán)。由于清朝政治制度規(guī)范的缺失，當時的大小官員往往會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權(quán)，來謀求諸多顯著高于社會一般成員的非正當性收益以及依靠權(quán)力延伸出來的“含金”收益。

在京城各部門供職的書吏，雖然不能與那些地方官員獲取的收益相提并論，可也有獲取隱性利益的巨大空間。既然地方官員的“炭敬”（冬天取暖費）、“冰敬”（夏天消暑費）之類的賄賂砸不到他們的頭上，那么他們就因地制宜，通過自己的部門特權(quán)向各地方官員直接索賄。

六部書吏在索賄這件事上是各有各的門道，從不含糊。在這六部當中，戶部索賄是最容易的事，其次才是吏部和兵部。因為戶部是管各種費用報銷的部門，地方的各項開支要報銷，都必須經(jīng)過戶部核準。

但凡有利益出沒的地方，就會產(chǎn)生灰色生存。那些不諳規(guī)則的人，往往就沒有辦法辦成事。

進入清朝中期以后，送禮之風大有愈演愈烈之勢。在當時，一個省部級高官如總督、巡撫一年的“節(jié)禮”收入是不可估量的，其標準也是因時、因地而異。當時官員的灰色收入和地方經(jīng)濟狀況是成正比的，富裕之地可以刮出的地皮油水肯定要比窮鄉(xiāng)僻壤更多。

晚清時期，一個省部級地方大員即使在甘肅、云貴這樣的窮地方為官，一年撈個兩萬兩銀子也難度不大（當時一兩銀子約折合人民幣200元，二萬兩銀子約合400萬元）；如果在江西這樣不算窮也算不得富的地方為官，官員只要稍微動用“灰色技能”就能獲取六七萬兩銀子；如果運氣好的話，被分配到江浙地區(qū)這樣的富裕省份為官，那就等于是抱上了一棵搖錢樹，一年從樹上搖落個十萬雪花銀應(yīng)該是很輕松的事。那個時代的十萬兩銀子，折合成現(xiàn)在的人民幣相當于兩千多萬元。

還有人推斷出，光緒年間官員的灰色收入是其薪俸的20倍。數(shù)字的精確程度暫且不論，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官員的灰色收入要遠遠大于其薪俸。古代官員的薪俸通常是朝廷付給的勞動報酬，屬于正俸。清代文官集團的正式收入在650萬兩銀子上下，但灰色收入?yún)s達到了3000萬兩（這里也僅僅是放在明處的“節(jié)禮”一項）。兩相比較來看，差距又是何等驚人。

當古代官員拿著并不豐厚的俸祿在哭窮的時候，我們千萬不要忘了那薪俸背后的灰色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