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 薇,吳有祥
(濰坊學(xué)院,山東 濰坊 261061)
曹植(192—232),字子建,魏武帝曹操第四子,魏文帝曹丕之胞弟。魏明帝曾封他于陳(今河南省淮陽縣),死后朝廷追贈他謚號為“思”,所以后世也稱他為陳思王。曹植是建安文學(xué)的代表作家,被鐘嶸推尊為“建安之杰”(《詩品·總論》),與其父曹操、兄曹丕并稱為“三曹”,其事見《三國志·魏書》卷二十《任城陳蕭王傳》。曹植的一生及其文學(xué)創(chuàng)作以公元220年曹丕代漢稱帝為界,明顯地分為前后兩期。前期他過著斗雞走馬、詩酒唱和的貴公子生活,精神昂揚自信,充滿了“戮力上國,流惠下民,建永世之業(yè),流金石之功”(曹植《與楊德祖書》)的功業(yè)自許意識。表現(xiàn)在這一時期的詩歌創(chuàng)作上,也是以抒發(fā)立功報國的雄心壯志為主;后期由于備受猜忌和迫害,使他的精神長期處于壓抑憤懣之中,詩文創(chuàng)作頗多“憂生之嗟”,寫出了不少自悼身世和反映現(xiàn)實的詩作,感情哀婉纏綿,充滿了憤激不平之氣和悲涼之音。《情詩》就是這樣一首含蓄凄婉的自悼身世之作。此詩最早載于《文選》卷二十九“雜詩上”:
微陰翳陽景,清風(fēng)飄我衣。
游魚潛淥水,翔鳥薄天飛。
眇眇客行士,徭役不得歸。
始出嚴(yán)霜結(jié),今來白露晞。
游者嘆黍離,處者歌式微。
慷慨對嘉賓,凄愴內(nèi)傷悲。
對于這首詩的旨意,古今學(xué)者眾說紛紜。李善的注解以尋繹語典為主,對詩旨未有發(fā)明。六臣的李周翰認(rèn)為:“微陰翳日者,佞臣蔽君明,而教令偪促于下,以多征役風(fēng)為教令也?!盵1]實近于臆說。余冠英先生認(rèn)為詩旨是“寫遙役思歸之情”[2]。而黃節(jié)先生則認(rèn)為:“說此詩者,李周翰、李獻吉、王槐野、吳伯其、吳顯令、朱超之、梁茝林、丁儉卿、朱述之,皆以《詩?黍離》毛序:閔宗周也。遂謂此詩有不忘漢室之意,吾以為恐非詩旨。子建引《黍離》,蓋從韓詩說?!嗽娭?,蓋與《贈白馬王彪》同時,傷任城王之死也。任城為子建之兄,而文帝殺之。子建傷任城被殺,故用(《韓詩》)伯封作《黍離》之義,以寫其哀?!盵3]筆者認(rèn)為,此詩化用《詩經(jīng)》中征夫久役曠怨的語典及命意,寫征夫久役思歸只是詩的表層意象,與曹植一生的行跡并不相符。因為據(jù)《魏書》本傳,曹植除了早年有過幾次短暫的隨父出征的軍旅經(jīng)歷之外,其馀大多數(shù)時間是在鄴城及封地過著比較安定的生活;雖然他生活在戰(zhàn)爭頻仍的亂世,但他對曹魏政權(quán)所進行的統(tǒng)一戰(zhàn)爭始終持肯定態(tài)度,而且多次表示愿親臨戰(zhàn)陣立功報國,因此他不會在詩中借征夫之口發(fā)出反戰(zhàn)的聲音,這說明其內(nèi)心確有難言的“隱憂”,只能借助古代怨詩的立意含蓄地吐露,這種欲言又止的抒情方式契合曹植晚年的處境及心境,因此黃節(jié)先生認(rèn)為其意在“傷任城王之死”,更切合此詩的詩旨,故從黃說。但前人引《毛序》解說此詩,并無不妥之處,而索解詩旨的關(guān)鍵在于分析“嚴(yán)霜結(jié)”與“白露晞”兩個典故的多層意蘊,現(xiàn)對此略作分析。
此詩開頭兩句以寫景起興,明顯借鑒了《詩經(jīng)》的比興手法。其中“游魚潛淥水,翔鳥薄天飛”一聯(lián),李善注曰:“言得所也?!洞蟠鞫Y》曰:魚游于水,鳥飛于云?!盵4]其實《詩經(jīng)》中類似這樣的句式也很多,如《大雅·旱麓》:“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薄缎⊙拧Q鳴》:“鶴鳴于九皋,聲聞于野。魚潛在淵,或在于渚?!庇?,《小雅·四月》:“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鱣匪鮪,潛逃于淵?!碑?dāng)為曹植所本。詩人以自然界萬物的的各得其所、自在適意,反襯久役在外的征人有家不得歸的孤苦凄涼,即景抒情,過渡自然?!绊痦鹂托惺浚嬉鄄坏脷w。”“客行士”亦即服役在外的征夫。征夫久役思歸是《詩經(jīng)》的常見主題,如《豳風(fēng)·東山》:“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我東曰歸,我心西悲?!倍梦锱d悲的抒情方式在《詩經(jīng)》中也比較常見。如《唐風(fēng)·鴇羽》:“肅肅鴇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藝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小雅·漸漸之石》:“漸漸之石,維其高矣。山川悠遠,維其勞矣。武人東征,不遑朝矣?!本峭皇址?,為曹植此詩的抒情所本。但曹植內(nèi)心的哀怨顯然不同于征夫的徭役思歸,那么他的哀怨何在呢?
緊接著詩人用了一個隱晦的比喻表達了心中的幽怨:“始出嚴(yán)霜結(jié),今來白露晞?!庇霉?jié)令物象的變化來表達時間之淹遲,這也是《詩經(jīng)》的常用手法。如《小雅·采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小雅·出車》:“昔我往矣,黍稷方華。今我來思,雨雪載涂。”句式相同,所不同的是,《詩經(jīng)》中的征人由節(jié)物的變化而撫今追昔,對“王事靡盬”給自己造成的離別之苦發(fā)出了沉痛的控訴;而曹植并未經(jīng)歷過久役思歸的離別之苦,則這里的“嚴(yán)霜結(jié)”與“白露晞”(黃節(jié)校:《藝文類聚》作“稀”?!皶劇迸c“稀”古字通用)兩個用典,一定別有所指。李善注引《詩·秦風(fēng)·蒹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薄拜筝巛螺?,白露未晞”為解,以為語典出自《詩經(jīng)》。但細繹這兩句詩意,曹植這里更多是化用了《楚辭·九辯》的詩句:“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嚴(yán)霜。”只是將原詩的語序調(diào)換了。這兩個用典表面上寫自己離家時間之久,同時還刻畫了蕭條肅殺的深秋景物特點,渲染了一股悲涼嚴(yán)威的環(huán)境氛圍,這種氛圍和色調(diào)正折射出曹植當(dāng)時的心境。不僅如此,“嚴(yán)霜結(jié)”與“白露晞”兩個用典還暗示曹植當(dāng)時處境的險惡,以及他所經(jīng)歷的一系列重大的人生變故。這必須結(jié)合黃初四年(公元223年)魏國國內(nèi)發(fā)生的一些政治事件才能得到解釋。
上引黃節(jié)先生的觀點,認(rèn)為這首《情詩》與《贈白馬王彪》作于同時,此論誠是。據(jù)《贈白馬王彪》詩前的小序:“黃初四年(223)五月,白馬王、任城王與余俱朝京師,會節(jié)氣。到洛陽,任城王薨。至七月,與白馬王還國。后有司以二王歸藩,道路宜異宿止,意毒恨之。蓋以大別在數(shù)日,是用自剖,與王辭焉,憤而成篇。”又《魏書·陳思王傳》裴注引《魏氏春秋》曰:“是時待遇諸國法峻。任城王暴薨,諸王既懷友于之痛。植及白馬王彪還國,欲同路東歸,以敘隔闊之思,而監(jiān)國使者不聽。”上面兩條史料是《情詩》寫作的背景,聯(lián)系這一背景,“嚴(yán)霜結(jié)”與“白露晞”兩個典故的深層意蘊實即影射此事。
據(jù)劉昭《后漢書·禮儀志》:“先立秋十八日,郊黃帝。是日夜漏未盡五刻,京都百官皆衣黃。至立秋,迎氣于黃郊,樂奏黃鐘之宮,歌《帝臨》,冕而執(zhí)干戚,舞《云翹》、《育命》,所以養(yǎng)時訓(xùn)也。”[5]曹魏使用夏歷(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陰歷),以孟春之月為歲首。黃初四年的立秋日是六月二十四日。[6]曹植與曹彰、曹彪三人須在立秋日前十八天趕到洛陽,則他們達到洛陽的時間正好是這年的五月末,離立秋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從節(jié)令上說,立秋離白露、霜降還有一段時間,中原地區(qū)一般不會出現(xiàn)“嚴(yán)霜結(jié)”的自然現(xiàn)象,則這兩句詩的寫景只是一種托喻,比喻自身所處的兇險的政治環(huán)境,以及詩人驚恐憂懼的心境,有如嚴(yán)霜肅殺萬物般可怖。正如王逸注《九辯》所言:“君不弘德,而嚴(yán)令也?!薄靶塘P刻峻,而重深也?!薄胺蛱熘扑臅r,春生夏長,人君則之,以養(yǎng)萬物。秋殺冬藏,亦順其宜,而行刑罰。故君賢臣忠,政合大中,則品庶安寧,萬物豐茂。上暗下偽,用法殘虐,則貞良被害,草木枯落。故宋玉援引天時,托譬草木。以茂美之樹,興于仁賢;早遇霜露,懷德君子,忠而被害也?!盵7]用這段注語來說明曹植此處用典的奧義,是很合適的。
因此,“嚴(yán)霜結(jié)”與“白露晞”所寫的并非實象,而是詩人意造的“假象”或喻象①《管錐編》第一冊卷首論《易·乾卦》,引《正義》曰:“或有實象,或有假象。實象者,若地上有水,地中生木升也;皆非虛言,故言實也。假象者,若天在山中,風(fēng)自火出,如此之類,實無此象,假而為義,故謂之假也?!薄w與詩歌之托物寓旨,理有相通。同書第90頁論《詩·淇奧》:“竊謂詩文風(fēng)景物色,有得之當(dāng)時目驗者,有出于一時興到者。出于興到,固屬憑空向壁,未宜緣木求魚;得之目驗,或因世變事遷,亦不可守株待兔?!笨勺鳛槔斫獠苤病肚樵姟返闹改?。,而且這兩種假象還暗指曹彰暴亡這一事件?!皣?yán)霜結(jié)”喻魏文帝對待諸王的嚴(yán)厲峻刻,猶如秋霜肅殺百草;“白露晞”一語寓意更幽晦?!墩f文》:“晞,干也。從日希聲?!敝戈柟鈺窀伤?,引申為消失、減少之意。這里暗指曹彰到洛陽后不明不白地死去,雖不能肯定是曹丕所殺,但曹彰的暴亡無疑使曹植感到震悼和疑惑,讓他無法接受。來的時候三人結(jié)伴而行,雖然心里忐忑不安,但畢竟有手足同胞可以相互慰藉。而回去時卻只有曹植與曹彪兩人東歸了,而且監(jiān)國使者還不許他與曹彪同路而行,這更讓曹植感到形單影只,異常悲哀。正如他在《贈白馬王彪》中所寫:“郁紓將何念?親愛在離居。本圖相與偕,中更不克俱?!薄澳魏文钔煌尾粴w。孤魂翔故域,靈柩寄京師。存者忽復(fù)過,亡沒身自衰。人生處一世,去如朝露晞?!北緛?,以日喻君,以露水喻人生的短暫,是漢末古詩中常見的托喻手法,如古詩《驅(qū)車上東門》中有“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的詩句。曹植這里用白露見日而晞,暗指曹彰到洛陽后被毒死。①案《世說新語·尤悔篇》載:“魏文帝忌弟任城王驍壯,因在卞太后閣共圍棋,并噉棗。文帝以毒置諸棗蒂中,自選可食者而進,王弗悟,遂雜進之。既中毒,太后索水救之。帝預(yù)勅左右毀缾罐,太后徒跣趨井,無以汲。須臾,遂卒。復(fù)欲害東阿(曹植),太后曰:汝已殺我任城,不得復(fù)殺我東阿。”余嘉錫先生考論此事:“蓋彰之暴卒,固為丕所殺,又實有害植之意,以卞氏不聽,得免。世俗遂因其事而增飾之耳。”詳見《世說新語箋疏》第896頁。因為這是詩人剛剛經(jīng)歷的手足同胞的生死變故,死去的恰是與他一同來洛陽“會節(jié)氣”的同胞兄長。曹彰是一員猛將,建安年間曾立過赫赫戰(zhàn)功,被曹操昵稱為“黃須兒”,但這樣一位驍勇善戰(zhàn)的手足同胞竟遭曹丕的毒手,這如何不讓詩人肝腸寸斷?但在當(dāng)時刑網(wǎng)密布、動輒得咎的嚴(yán)酷環(huán)境中,曹植內(nèi)心的悲痛不能直接傾訴,因此只得借助于“嚴(yán)霜結(jié)”與“白露晞”這兩個語典喻象以含蓄表露。
“游者嘆黍離,處者歌式微”一聯(lián)。這里的“游者”、“處者”都是詩人自指。“黍離”是《詩經(jīng)·王風(fēng)》的一篇,《小序》:“《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盵8]其第一章為:“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曹植自稱“游者”,意即離開京師回到雍丘封地去的行人。他為何要“嘆黍離”?這是因為詩人從曹丕如此嚴(yán)酷地對待曹魏宗室諸王的做法中,預(yù)感到魏國將會與宗周一樣,面臨著社稷傾覆的命運:洛陽城里富麗壯觀的宮室宗廟,說不定什么時候也會蕩為丘墟,廢墟上會長滿綠油油的黍子和高粱。這并不是曹植的杞人憂天,而是其政治敏感使他隱隱預(yù)感到曹魏政權(quán)潛藏著的危機。觀他于太和五年上書魏明帝的《求存問親戚表》(見《魏書》本傳),就透露了他內(nèi)心的隱憂:
蓋堯之為教,先親后疏,自近及遠。其《傳》曰:“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奔爸苤耐跻喑缲驶?,其《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笔且杂河耗履?,風(fēng)人詠之。昔周公吊管、蔡之不咸,廣封懿親以藩屏王室,《傳》曰:“周之宗盟,異姓為后?!闭\骨肉之恩爽而不離,親親之義實在敦固。未有義而后其君,仁而遺其親者也。
曹植在表中流露出曹魏宗室有“異姓為后”的擔(dān)憂,與周大夫所發(fā)的“黍離之悲”是相同的,因此“游者嘆黍離”,實際上是詩人在為曹魏政權(quán)骨肉相殘的舉措而哭泣哀嘆?!疤幷吒枋轿ⅰ币痪錂C杼相同,也是悲嘆身世的凄苦之言?!妒轿ⅰ肥恰对娊?jīng)·邶風(fēng)》中的一篇,全詩為: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
《小序》:“《式微》,黎侯寓于衛(wèi),其臣勸以歸也?!薄秱鳌吩唬骸霸ⅲ囊?。黎侯為狄人所逐,棄其國而寄于衛(wèi),衛(wèi)處之以二邑,因安之??梢詺w而不歸,故其臣子勸之。”(《毛詩正義》卷二)很顯然,曹植是借用《式微》的詩旨,暗指自己被兄長逐離京師,被迫回到貧瘠的雍丘封地(雍丘在春秋時屬衛(wèi)國),與黎侯寄寓于衛(wèi)一樣,都是“可以歸而不歸”,內(nèi)心充滿了無限的悲憤凄涼。曹植的這些言外微旨,因為不能直接抒發(fā),只得借助于《詩經(jīng)》怨詩的命意含蓄吐露,其哀怨幽婉之情,隱藏于字里行間,“凄愴內(nèi)傷悲”,非細細品味,難以尋繹。明末學(xué)者吳淇卻頗能品得此中三昧:
凡情詩皆借閨房兒女之私,以寫臣不得于君之思。子建此詩,舊注為忠君憂國之情,甚至以為不忘漢室,何其迂也。大抵子建平生,只為不得于文帝,常有憂生之嗟,因借遙役思歸之情,以喻其憂讒畏譏、進退維谷之意。[9]
綜上所述,曹植的這首《情詩》之所以要寫得這樣含蓄隱晦,言約旨遠,令人費解,完全是迫于他晚年所處的嚴(yán)酷高壓的政治環(huán)境,才不得不如此。這與他縱逸率真的本性并不相符,可以想見他作此詩時內(nèi)心的極度痛苦。當(dāng)然,從藝術(shù)表現(xiàn)手法來說,用典巧妙而抒情委婉,借古詩的離愁別恨抒發(fā)自己作為逐臣的哀怨,如鹽在水,化而不使人知,確實達到了高超的藝境,他不愧為建安詩人之杰。
[1]《六臣注文選》卷二十九[M].四部叢刊影宋刊本.
[2][6]余冠英.三曹詩選[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9:100,90.
[3]黃節(jié).曹子建詩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8:88.
[4]李善.文選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1366.
[5](晉)司馬彪撰,(梁)劉昭注補.后漢書志[M].北京:中華書局, 1965:3123.
[7]洪興祖.楚辭補注卷八[M].北京:中華書局,1983:186.
[8]《毛詩正義》卷四[M].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影阮刻《十三經(jīng)注疏》本.
[9]吳淇.六朝選詩定論卷五[M]//三曹資料匯編.北京:中華書局, 1980: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