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婷婷

(鄭州大學歷史學院，河南鄭州450001)

金代括戶問題述論

張婷婷

(鄭州大學歷史學院，河南鄭州450001)

在金代的歷史上曾經(jīng)進行過多次的括戶活動。在王朝的前期，括戶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滿足金朝與宋朝戰(zhàn)爭的需要;在王朝的中期主要是為了檢查隱匿的人口，使統(tǒng)治者掌握新的人口數(shù)量，征收賦稅，以確保國家財政的需要;在王朝的后期，則主要是為了滿足金朝和宋朝、西夏、蒙古之間的戰(zhàn)爭的需要。

金代;括戶;戶口

在金朝的歷史上發(fā)生了多次括戶事件，但是有關括戶方面的論述卻很少有文章涉及，而金代“上掩遼而下軼元”［1］(《金史》)，是處在遼朝和元朝中間的王朝，而且和清朝又有淵源關系，其在歷史上的重要性也是不言而喻的。筆者擬對金朝歷史上的括戶活動進行梳理，進而探索統(tǒng)治者進行括戶活動的目的及原因。

一、金代完備的戶籍制度

金朝是由少數(shù)民族人民建立的，《金史》是由蒙古人所編纂的，關于金朝的資料歷史記載的并不是很多，但是“一件不可思議且頗具諷刺意味的事，就是在《金史》這部被看成是‘半野蠻人’國家的官修史書中卻比絕大部分漢朝王朝的史書中保存了遠遠更為清晰的有關人口控制和人口普查制度的材料”［2］(P285)。

金代的戶籍制度尤為完善，并且被詳細地記載在《金史·食貨志》中。在此前后還未有哪一部正史能提供“這樣記載官方按年齡分組的規(guī)定、登記城鄉(xiāng)軍民的機構(gòu)、從最基層的縣以下單位上報到中央有關部門的程序和期限等方面的更精確的資料了”［3］(P309)。“即使像宋朝，盡管如我們所知，也有很豐富的統(tǒng)計數(shù)字，但卻沒有按年齡段統(tǒng)計的精確數(shù)據(jù)，也沒有類似的人口登記政策?！保?］(P286)與其他某些朝代對人口的年齡的統(tǒng)計準確度很差的情況形成對照的是，金朝的統(tǒng)計有不同年齡段的明確記錄。金代戶口中男女均按年齡段區(qū)分為黃、小、中、丁、老進行登記:“金制，男女兩歲以下為黃，十五以下為小，十六為中，十七為丁，六十為老，無夫為寡妻妾，諸篤廢疾不為丁。”［4］(《食貨志一》)

金代的戶口登記制度是相當完備的。從《金史》的有關章節(jié)中，我們可以得到的材料，不僅有不同年齡段的統(tǒng)計，而且還有三年一籍的方法。人口登記從最基層的統(tǒng)計做起。《金史·食貨志》中記載金代的戶口:“凡戶口計帳，三年一籍。自正月初，州縣以里正、主首，猛安謀克則以寨使，詣編戶家責受實，具男女老幼年與姓名，生者增之，死者除之。正月二十日以實數(shù)報縣，二月二十日申州，以十日內(nèi)達上司，無遠近皆以四月二十日到部呈省?！保?］(食貨志一)

二、金代歷次括戶活動

縱觀金朝歷史，可以將其歷史分為前、中、后三個時期，在三個不同的時期內(nèi)進行的括戶活動具有不同的目的和原因，下面就不同歷史時期所進行的括戶活動分別論述之。

(一)金代前期的括戶

金代前期的括戶活動主要是為了滿足女真與漢人之間的戰(zhàn)爭的需要。

海陵王時醞釀把南京(今杭州)作為南進的跳板，希望以此來伐宋。當遷都燕京之時即把汴京改為南京，他曾說:“朕欲遷都于汴，遂以伐宋，使海內(nèi)統(tǒng)一?！闭∷哪?1159年)“二月丁未，調(diào)諸路猛安謀克軍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者，皆籍之，雖親老丁少亦不許留侍”［4］(《海陵王紀》)。海陵王在積極營造南京宮室和遷都南京的同時，造戰(zhàn)船于通州，并下令調(diào)集諸路猛安謀克部族充軍。

海陵王時期統(tǒng)治十分殘暴。人民由于難以生活下去，因此不得不揭竿而起，各地的起義、反抗風起云涌，海陵王用種種殘酷的刑罰來懲治“盜賊”。正隆五年(1160年)“十月庚午，遣護衛(wèi)完顏普連等二十四人督捕山東、河東、河北、中都盜賊”［4］(《海陵王紀》)。當時海陵王意欲伐宋，且戰(zhàn)事多在水路，于是“籍諸路水手得三萬人”［4］(《海陵王紀》)。

由上述兩次括戶活動可以看出，在金朝前期所進行的括戶，主要是為了征討宋朝和平定叛亂，當時征軍的對象不僅是漢人，而且還有猛安謀克軍，并且從史料來看，猛安謀克軍應該是軍隊的主力。

(二)金代中期的括戶

在金代中期，由于當時的統(tǒng)治基本上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在這一時期進行的括戶活動主要是針對當時人口隱瞞現(xiàn)象。重新檢查戶籍、登記人口，是為了滿足統(tǒng)治者征收賦稅、征發(fā)徭役和緩和階級矛盾的需要。

古代社會的平民等級，尤其是農(nóng)業(yè)平民階層，在土地兼并過程中，兩極分化是不可避免的，即少數(shù)人成為大奴隸主或大地主，而大多數(shù)人則淪為佃農(nóng)或奴婢。這種帶有必然性的規(guī)律，是根本無法遏制的，只是由于特定的歷史外部因素不同，分化的快慢表現(xiàn)不同而已。金代的農(nóng)業(yè)平民也同樣存在這種情況。作為女真人社會成員主體的農(nóng)業(yè)平民，其社會地位同樣是很不穩(wěn)定的，“他們除了少數(shù)人上升為官僚或奴隸主外，大多數(shù)人則隨著奴婢和土地的不能繼續(xù)補充，以及自身奴隸社會受到封建化的強烈沖擊，終使舊的生產(chǎn)方式陷入困境，經(jīng)濟走向了貧困”［5］(P77)。由于對漢人、女真人剝削程度的不同，在女真人統(tǒng)治下的漢人也同樣面臨著相同的處境。為革除賦役不均之弊端，當時的統(tǒng)治者所采取的措施是“通檢推排”。

為了平均賦稅，從而減輕一般女真平民的負擔，金政府進行了“通檢推排”。所謂“通檢”，是指對現(xiàn)有財產(chǎn)的普查。金代通檢的范圍是土地和物力，前者自不待言，后者則比較廣泛，泛指奴婢在內(nèi)的一切資產(chǎn)，即“租稅之外，算其田園、屋舍、車馬、牛羊、樹藝之數(shù)及藏銀多寡征錢，曰物力”［4］(《食貨志一》)。所謂“推排”是指根據(jù)通檢資產(chǎn)差別的結(jié)果，確定被通檢人戶的戶等，制定戶籍。對于經(jīng)過這一經(jīng)濟普查后，所征收的有關物力部分的稅錢，又稱“物力錢”。即《金史》卷四十七《食貨志二》所說的“計民田園、邸舍、車乘、牧畜、種植之資、藏錢之數(shù)，征錢有差，曰物力錢”。通檢推排之制度始于大定四年(1164年)，《金史》卷四十七《食貨志二》中記載:“金國自初占籍之后，至大定四年，承正隆師旅之余，民之貧富變更，賦役不均……是用遣信臣泰寧軍節(jié)度使張弘信等十三人，分路通檢天下物力而差定之，以革前弊?！贝蠖ǘ?1180年)，世宗考慮到“以祖宗平定天下以來，所建立猛安謀克，因循既久期間有戶口繁簡、地里遠近不同，又自正隆之后所受無度……”［4］(《兵制》)及“又以猛安謀克舊籍不明，遇簽軍與諸差役及賑濟，增減不以實”［4］(《兵制》)，遂聽從官員重新進行科差評定的建議，“命括其口，以實籍之”。但是真正的實施則是在大定二十二年(1182年)八月，“始令集耆老，推貧富，驗土地牛具奴婢之數(shù)，分為上中下三等”［4］(《食貨志一》)。經(jīng)過兩年多的調(diào)查，終于在金世宗大定二十三年(1183年)八月戶部尚書奏上已括定的上京二十二路猛安、謀克戶口墾田農(nóng)具之數(shù)。

可見在這次的通檢推排過程中，官員們又驗奴婢之數(shù)，這樣一些被隱匿的戶口就又重新被通檢出來?！巴z推排”的特點是將國家的定額稅收量，按被征收對象的現(xiàn)有財產(chǎn)的多少進行分擔稅收，這是比較合理的。通過歷次“通檢推排”，使缺少“物力”的農(nóng)業(yè)平民的賦稅負擔有所減輕，對于緩和階級矛盾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在金代歷史上進行的括戶活動還與“二稅戶”有關。二稅戶是金代戶口中的一種，據(jù)《金史》卷四十六《食貨志一》載:“初，遼人佞佛尤甚，多以良民賜諸寺;分其稅，一半輸官，一半輸寺，故謂之二稅戶。”到了金代，這些寺院主在女真社會奴隸制的影響下，對這些二稅戶進行隱匿，使其身份下降為奴，史載“遼亡，僧多匿其實，抑為賤”就是說明。世宗大定二年(1162年)始詔免二稅戶為民。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采取大臣建議:凡是契丹奴婢所生的人都為良人，如此之后則奴都為良。于是遣使分括北京路及中都路二稅戶，凡有憑驗的悉放為良。但終世宗之世，放免不多。到了章宗時期，為了滿足女真社會封建化的需要，章宗意在從根本上解決奴婢問題，所以放免二稅戶的力度也隨之加大。大定二十九年十一月，當上封事者一言“乞放二稅戶為良”時，章宗反對參知政事移刺履所說的“憑驗真?zhèn)坞y明，凡契月一奴婢今后所生者悉為良，見有者則不得典賣，如此則三十年后奴，皆為良，而民且不病焉”［4］(《食貨志一》)的拖延主張，而是采納省臣僅“取公碟可憑(在國家戶籍)者為準”的意見，至明昌元年(1190年)六月，“奏北京等路所免二稅戶，凡一千七百余戶，萬三千九百口，此后為良為驅(qū)，皆從已斷為定”［4］(《食貨志一》)。隨著大定、明昌間大規(guī)模的放免，二稅戶逐漸消失。

(三)金代后期的括戶

在金王朝的后期，宋金之間、金夏之間、女真蒙古之間的戰(zhàn)爭連續(xù)不斷，在這一時期金朝括戶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征兵備戰(zhàn)。

金宣宗元光二年(1223年)三月甲辰朔，宋人襲汝陽。“夏四月己卯，遣官閱河南帥府見兵，籍閑官豪右親丁及遼東、河北客戶為軍。庚子，募西山獵戶為軍。”［4］(《宣宗紀下》)由此可知，為了擴充實力與宋軍交戰(zhàn)，宣宗下令招括閑官、豪強的親丁及遼東、河北的客戶為軍，招募西山的獵戶為軍來抵御宋人。

金宣宗元光二年(1223年)“秋七月壬寅朔，夏人犯積石州，羌界寺族多陷沒，惟桑逋寺僧看逋、昭逋、廝沒及答那寺僧奔鞠等拒而不從。詔賞諸僧鈐轄正將等官，而給以廩祿……乙丑，詔籍陜西路僑居官民為軍”［4］(《宣宗紀下》)。由此可知，這次籍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滿足金夏之間戰(zhàn)爭的需要。

金哀宗開興(亦作天興)元年(1232年)，拖雷所部游騎已抵汴京城郊，而河東蒙古軍亦自河清縣白坡渡黃河南進，兩路蒙古軍直撲金都。蒙古軍途經(jīng)唐州時，金元帥完顏婁室于襄城之汝墳與元軍交戰(zhàn)，不敵而敗走汴京，不久蒙古大軍圍攻鈞州，與金軍戰(zhàn)于三峰山，金軍大潰敗。均州城失守，金將完顏合達被殺，移剌蒲阿突圍出城，欲走汴京，不久亦為蒙古軍所追殺。于是金之驍勇健將損失殆盡，兵勢不可復振。三峰山之戰(zhàn)是蒙古滅金過程中的一次決定性戰(zhàn)役，金兵精銳喪失殆盡，從此一蹶不振，金朝的最后滅亡已成為定局。又“壬寅，扶溝民錢大亨、李鈞叛，殺縣令王浩及其簿尉。庚戌，許州軍變，殺元帥古里甲石倫、粘合仝周、蘇椿等，以城降大元……關、陜行省總帥兩軍及秦、藍帥府軍棄潼關而東，與之遇，天又大雪，未戰(zhàn)而潰”［4］(《哀宗紀上》)。二月，元兵下睢州，又攻歸德，金都南京已經(jīng)暴露于蒙古大軍的鐵騎之下，金廷危在旦夕，在這時候，哀宗下令括京師民軍二十萬分隸諸帥，人月給粟一石有五斗，以衛(wèi)京師。

天興元年九月，金哀宗完顏守緒以“事勢危急”(元兵攻打汴京)決意離開汴京出行，先至歸德府，因糧食缺乏，后又遷至蔡州。當時蒙古軍兵臨城下，宋遣江海、孟珙率二萬大軍，攜糧三十萬石趕赴蔡州，助蒙古攻城，而蔡城內(nèi)糧草日益減少，“十二月甲戌，盡籍民丁防守，括婦人壯捷者假男子衣冠，運大石”［4］(《哀宗紀下》)。當時的情況十分危急，甚至征婦人壯捷者更換男子衣冠搬運大石來做防守工作。金帝亦出巡城防，撫慰戰(zhàn)士。但蒙古與南宋聯(lián)兵攻城，不久蔡城失守，哀宗自縊于幽蘭軒。

三、結(jié)語

有金一代進行了多次的括戶活動?；蚴菫閼?zhàn)事以征兵，或是為修河渠以征工，它無疑給征派徭役、兵役提供依據(jù);或是為檢出隱匿人口，調(diào)查民力物力并據(jù)此來征派賦役，它又為征派賦役提供了資料。在王朝的前期，括戶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滿足金朝與宋朝戰(zhàn)爭的需要;在王朝的中期主要是為了檢查隱匿的人口，使統(tǒng)治者掌握新的人口數(shù)量;在王朝的后期，則主要是為了滿足當時金朝和宋朝、西夏、蒙古之間的戰(zhàn)爭的需要?？傊诮鸫臍v史上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1］趙翼.廿二史札記［M］.南京:鳳凰出版社，2008.

［2］(德)傅海波，(英)崔瑞德.劍橋中國遼西夏金元史907—1368［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

［3］何炳棣.1368—1953中國人口研究［M］.葛劍雄，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

［4］脫脫，等.金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5.

［5］宋立恒.金代社會等級結(jié)構(gòu)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學，2005.

Analyses and Comments on the Problem of Households Expansion in Jin Dynasty

ZHANG Ting-ting

(School of History，Zhengzhou University，Zhengzhou 450001，China)

There are many times of households expansion in the Jin Dynasty.In all，In the early period of the Jin Dynasty，The activities of the households expansion is mainly to meet the needs the war between the Song Dynasty rulers and the Jin Dynasty;In the middle of the dynasty it is mainly 1in order to check for hidden population，makes the ruler master new population to levy taxes to ensure that the needs of the national finance;In the later dynasty，the activities of households expansion are mainly in order to meet the war between Song Dynasty and Jin Dynasty，the war between Western Xia state and Jin Dynasty，the war between the Jin Dynasty and the state of Mongolia.

Jin dynasty;Households expansion;Household

K246.4

A

1008—4444(2012)02—0040—03

2011－12－22

張婷婷(1987—)，女，河南南陽人，鄭州大學歷史學院中國古代史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責任編輯: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