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建鈺
(渤海大學中文系,遼寧錦州 121013)
字書新收字整理研究芻議
柳建鈺
(渤海大學中文系,遼寧錦州 121013)
漢字研究的材料可分為語篇文字和字書文字兩種,對楷字字書所收漢字本身的進一步研究是楷字后期整理工作的主要內(nèi)容。我國集成性的字書都是先轉(zhuǎn)錄前代字書中的已收字,再增補一些漏收或未收字,然后按既定原則整理加工后形成的。字書新收字整理研究的主要內(nèi)容包括從字理和文獻兩個角度對新收字的形音義及其所關涉到的主要字際關系進行考辨,在此基礎上再對新收字進行分類研究。字書新收字的整理研究,可以確定單個漢字產(chǎn)生、變異與消亡的具體情況,這對于科學“字史”體系的建立具有重要意義;可以進一步歸納和總結漢字造字理論;可以糾正大型字辭書的失誤,溝通漢字字際關系,提供文獻用例和收錄依據(jù)。
字書新收字;字際關系;異體字;分化字;“字史”;造字理論
漢字是用來記錄漢語的書寫符號。作為世界上惟一未曾中斷發(fā)展歷程的表意體系文字,漢字有著悠久的發(fā)展歷史。即使是從甲骨文算起,漢字也已經(jīng)有3600多年的歷史了。在這漫長的歷史進程中,為了更好地記錄漢語,漢字始終沒有停止演化發(fā)展的腳步。漢字是中華歷史文化的承載者,對漢字尤其是楷書漢字進行深入系統(tǒng)的科學研究,是歷史賦予漢語言文字工作者不可推卸的光榮使命。
漢字研究的材料可分為語篇文字和字書文字兩種。目前可見的漢文語篇文獻(含傳世文獻與出土文獻)總量不下10萬種,這筆漢字研究資料數(shù)量龐大,利用價值首屈一指。語篇文字處于使用狀態(tài),是歷代字書收字釋義的主要依據(jù)之一。充分利用語篇文獻所提供的上下文語境是漢字考釋的必由之路。但是,在語篇文獻的刻寫傳抄過程中,漢字書寫變異、構件俗寫、臆改文本用字甚至刻意復古等現(xiàn)象普遍存在,這使得語篇漢字材料紛繁復雜,字際關系模糊不清,漢字時代性不易把握。況且成千上萬語篇文獻中已被學者精研細讀過的僅占少數(shù),單靠語篇文獻來研究漢字,往往捉襟見肘。與語篇文字相反,字書文字處于貯存狀態(tài)。字書中匯集了大量的漢字形音義資料,它們是歷代學者對語篇文字研究整理的結晶,反映了他們對漢字形音義的理性認識,具有較高的科學性、系統(tǒng)性和實用性。但字書質(zhì)量會受制于編纂目的以及編纂者的學識水平,且字書文字已基本脫離了具體語境,一些字因為失去了可用以佐證的文獻語境而變?yōu)樗雷帧W謺諠h字來源于使用領域和貯存領域,這兩個領域內(nèi)都會產(chǎn)生大量形訛字并進入字書,很多字因為整理者未溝通字際關系而變?yōu)橐呻y字,字形、音切、釋義漏收或不夠精確,虛假形音義往往可見,這些都是字書文字研究不能回避的問題。語篇文獻是字書能夠產(chǎn)生和進一步發(fā)展的沃土,反過來,字書又為閱讀研究語篇文獻提供了基本可靠的參考資料。在漢字整理中,必須充分發(fā)揮字書與語篇各自的優(yōu)長,加強字書與語篇文獻的互證支持,注意彌補二者缺陷,才能保證研究結論的相對科學性。
在歷經(jīng)古文字階段的殷商甲骨文、金文、篆文以及今文字階段的漢隸之后,漢字書體逐漸定型在楷書上。從楷書成熟直到現(xiàn)在的1000多年中,漢字再也沒有產(chǎn)生過新的主流書體。漢字書體到楷書階段就停止了發(fā)展(草書與行書只是楷書的變異字體),這使得許多漢字問題都積累在了楷書層面上。在楷書階段,漢字數(shù)量激增,字際關系更加紛繁復雜,研究和整理的難度也更大。
對于楷書漢字的整理,包括對語篇文字的整理和對字書文字的整理兩方面。我國古代對語篇文字整理研究結果的表達,最典型的方式是將其按一定原則類聚編纂成字書(也有部分散見于筆記或相關論著中)。字書在人們認知漢字、閱讀典籍、攝取知識、傳承歷史等諸多方面都發(fā)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字書所擔負的這些重要職能要求編纂者力求在取形、標音、釋義和舉例上保證準確無誤。但是,集成性的楷字字書收字求全求大之功多,收字時又多不區(qū)分漢字產(chǎn)生的時代層次,而且往往重于收集漢字形音義而輕視舉證。受限于當時的歷史、技術條件,如果編纂者再只重搜羅而輕考證,字書在縱向轉(zhuǎn)錄和橫向歸并的過程中很容易產(chǎn)生形音義的錯訛以及字際關系的錯誤溝通或人為割裂,這使得歷代大型楷字字書逐漸變得臃腫,字際關系隱晦難理,文字垃圾充斥其中,這些問題,歷代學者多有詬病。因此,對楷字字書所收漢字本身的進一步研究,理應成為楷字后期整理工作的主要內(nèi)容。
我國歷代政府和學者都很重視字書的編纂和更新工作。與政治上“大一統(tǒng)”的思想相映襯,字書編纂往往會受到“集大成”思想的影響。編纂者求全求大,試圖囊括古今、包舉宇內(nèi),“同類型的字典,總要先吸收前人所搜集的資料,再補充前人沒有的資料,綜合性的字詞典以‘大’取勝,多多益善?!保?]1《說文》收字10 516個,原本《玉篇》收16 917字,宋本《玉篇》增至22 726字,《類篇》收31 319字,此后的《篇?!穭t一舉飆升至54 595字。建國后編纂的《漢語大字典》收字54 678個,2010年修訂后收字60 370個,增加了5 692字。從歷代字書不斷層積這一事實著眼,筆者找到了一個新的漢字研究視角,即字書新收字的整理研究。
我國古代字書具有濃厚的層積氣息,后代集成性的字書都是先轉(zhuǎn)錄前代字書中的已收字,再增補一些前代字書漏收或未收的字,然后按既定原則整理加工后形成的。筆者把作為層積基礎的那部分前代字書所收字稱為轉(zhuǎn)收字,相應地,后代字書所增補的這部分字可以稱為新收字。
與字書新收字概念相關的是文獻新出字。筆者說文獻中某字是新出字,是立足于某一特定的文獻和該文獻之前的其他文獻進行對比判斷后得出結論的,只要該文獻中存有前所未見的字形,就可以判定該字為新出字。當然,因為文獻不足證,對文獻新出字的判斷困難較大,但各歷史時期出現(xiàn)的字書其具體編修時間可以考定,因而可以其為坐標,將文獻劃分為若干區(qū)間,比如要研究《類篇》新收字,可以劃分為《說文》前的文獻、《說文》至原本《玉篇》間的文獻、原本《玉篇》至宋本《玉篇》間的文獻、宋本《玉篇》至《類篇》間的文獻以及《類篇》后的文獻等五個區(qū)間。筆者進一步做出如下規(guī)定:某區(qū)間時段內(nèi)文獻中出現(xiàn)的漢字相對于終結該區(qū)間的字書而言,就是文獻新出字,如果該字能被收錄到該字書中,即為字書新收字,而該字對于終結下一區(qū)間的字書而言,則為文獻傳承字。其他則可依此類推。
文獻新出字和字書新收字分屬兩個交叉的系統(tǒng),它們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一方面,二者具有重合的部分,這是因為字書收字大體上體現(xiàn)與時俱進的原則,也就是說,當文獻中某字新出后,字書一般可以將其搜羅進來,從而轉(zhuǎn)變?yōu)樽謺率兆?。另一方面,二者又存在一定的異步性。受字書編修主旨、編修者思想觀念以及材料搜集整理能力等多種因素的限制,加上字書收字本來就有滯后于文獻用字的特點,文獻中出現(xiàn)的一些新字無法及時進入當時的字書,而通過拾漏補缺,這些字可能會被后代字書收錄,典型的比如“甦”字?!额伿霞矣枴るs藝篇》說北朝人以“更生為蘇”,意即俗書以“甦”字為“蘇”字?!爱d”字為南北朝時出現(xiàn)的新字,且唐時較為通行,但《名義》、宋本《玉篇》、《廣韻》等書均未收錄“甦”字?!都崱贰ⅰ额惼费a收該字,就《類篇》來看,“甦”為補收的字書新增字。目前學界對《漢語大字典》、《中華字?!返却笮妥謺诸^的增補工作,也可以很好地說明這一脫節(jié)現(xiàn)象。
字書新收字是在歷時對比的基礎上將字書按一定原則方法進行離析后揀選出來的一批漢字。比如,原本《玉篇》新收字是在將原本《玉篇》和《說文》進行對比的基礎上離析出來的,《類篇》新收字是在將《類篇》與宋本《玉篇》、《廣韻》、《名義》、原本《玉篇》以及《說文》等六種材料進行對比的基礎上離析出的。
說某字新收,是立足于將某字書與前代字書進行對比判斷的基礎上得出結論的,只要該字書存有前代字書未曾見的字形,就可以判定該字為新收字。這其中包括兩種情況:文獻中早已出現(xiàn)而前代字書沒收的字(補收字)以及前代字書編就之后文獻中新出現(xiàn)的字(增收字)。前者如《類篇》新收字“甦”,后者如原本《玉篇》新收字“礠”(相對于《說文》而言)。補收字可進一步細分為兩類:一類是前代字書漏收的字。這是指編寫字書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按照收字原則當收而未收的字;一類是前代字書未收的字。這是指前代編寫字書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按照收字原則不當收故未收,后代編修字書時因為收字原則與前代字書不同而收入的字。比如《中華字?!肥兆?萬多個,比《漢語大字典》多出2萬多個字,多收的這些字基本上都是各歷史時期碑刻文獻中出現(xiàn)的筆畫異寫字,按照《漢語大字典》的收字原則,這些字都未被收錄。
字書新收字還包括一種不可忽視的字形新收現(xiàn)象,即在文獻刻寫過程中產(chǎn)生的異寫字。從漢字學研究日益精密化的趨勢來看,文獻及字書中存在的大量異寫字也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只是因為研究視角和目的不同,新字形研究價值的大小存在相對差別而已。不排除這些異寫字中提取出的新收字可稱為廣義字書新收字。某字是否屬于新收,其判定標準從書寫角度出發(fā)甚至可以細微到筆畫差異。如果將字書所收每個漢字視為單個字樣,字書間所收漢字的認同別異其實就是單個字樣間的比較。相對于手寫文本文字的對比,字書所收漢字一般已按特定的規(guī)范標準進行過字樣的規(guī)整,一個字樣即可作為一個字來處理。但不同字書對優(yōu)選字樣的確定原則要受所處時代、刻寫者素質(zhì)等方面的影響,這使得不同字書間轉(zhuǎn)收字的對比結果會出現(xiàn)一些本為一字而優(yōu)選字樣存在分歧的現(xiàn)象。前代字書中前所未見的這種優(yōu)選字樣也可以算作廣義字書新收字。
另外,在提取字書新收字時,還要注意同一部字書不同版本之間存在的異文,比如汲古閣影宋鈔本《類篇·疒部》有“”字[2],述古堂影宋鈔本[3]、金州軍刻本《集韻》亦均作“”形[4],而姚刊三韻本《類篇》作“瘝”形[5]。據(jù)姚刊三韻本則“瘝”為新收字,此類字可稱作版本新收字,其他如“”—“”、“”—“轝”、“艒”—“□”、“”—“□”等。版本新收字是廣義字書新收字中非常特殊的一種,它產(chǎn)生的主要途徑不是不同字書間而是同一字書不同版本間的差異對比,它是處于第二層次的,需要區(qū)別對待。
為了節(jié)省時間和精力,在不影響整體研究效果的前提下,可以先研究狹義字書新收字,換句話說,可以預先排除廣義新收字中的一些研究價值相對較小的異寫字以及版本新收字,而只關注與傳承字存在異構關系者以及不存在異體關系者,這兩類是歷代字書得以不斷累積的重要基礎,理應居于字書新收字整理工作的核心位置。在實際工作中,以這些字為中心,輻射帶動單字異寫形體的認同別異,可以收到綱舉目張的效果。
字書新收字的整理研究,其主要內(nèi)容大致有二:其一,從字理和文獻兩個角度對每個新收字的形音義以及新收字所關涉到的主要字際關系進行考辨,這是整理研究最基本也最重要的工作。其二,在此基礎上,對新收字進行分類研究,研究角度包括漢字造字理論以及漢字行廢等。
具體來說,字書新收字考辨部分的主要內(nèi)容包括:(1)分析構形理據(jù)。這一工作主要解決字書新收字是什么、為何如此構形的問題。基本內(nèi)容包括理據(jù)分析以及一小部分偽訛字形的校訂。在對各類新收字的考辨過程中,應該抓住重點,有的放矢。對于異體字,可以把著眼點放在異體字構件改換的研究上,區(qū)分具體類型,并探尋異體字產(chǎn)生的動因。對于一些比較隱蔽的字書疑字,可以根據(jù)俗寫訛變規(guī)律,分析導致字形變異的原因。對于分化字,可以通過找出造成分化的原始文獻背景,并揭示其分化的動因。另外,對于一些較特殊的字,比如聯(lián)綿詞用字、類化字等,也可以選取相應的角度予以考辨。(2)考辨字際、字詞關系。這一工作主要解決字書新收字在漢字系統(tǒng)中處在什么位置的問題。字際關系和字詞關系是漢字整理研究非常棘手的兩大重要內(nèi)容。由于集成性楷字字書收字多不區(qū)分時代層次,因此其所呈現(xiàn)出的字際、字詞關系尤其繁雜。對字際、字詞關系進行考辨溝通是楷字字書整理的重要任務之一。當然,單純依靠字書是無法將錯綜復雜的字際關系整理清楚的,只有將字書所收字還原到真實的文獻環(huán)境中去,才能就字詞際關系做出合理的解釋。因此,應該著重在文獻調(diào)查上下功夫,在語境中對新收字涉及到的字際關系問題進行考辨。(3)考察文獻使用情況。這一工作主要解決字書新收字在文獻中怎么用的問題。舉證是漢字考釋的重要內(nèi)容。字書所收字的來源有兩個領域,一是漢字使用領域,一是漢字貯存領域,來自于貯存領域的漢字無法在語篇文獻中找到實際用例,而凡來自于使用領域的漢字,原則上都能找到直接或間接的文獻用例。因此,應該盡量為來自于使用領域的新收字尋找文獻用例并進行相應解釋。文獻來源主要是歷代刻抄本傳世文獻,也包括一些出土文獻,以盡量保持漢字的本來面貌。
字書新收字研究部分的主要內(nèi)容包括:(1)漢字造字理論研究。通過將字書新收字作為封閉的研究材料,可以對漢字創(chuàng)制的原因、依據(jù)的原則、構形的材料、創(chuàng)制的方法等問題作進一步研究。這主要涉及異體字和分化字兩大類,另外包括類化字、擬音字、聯(lián)綿詞用字等。異體字研究可以從異體產(chǎn)生的動因著眼(包括漢字表達律、簡易律和區(qū)別律等),具體考察異體字是因何而產(chǎn)生以及它們是怎樣構形的。分化字研究可以重點分析導致漢字分化的原因(包括詞義引申、命名造詞以及文字借用等)。二者所涉及到的共同之處,即新字形的構造,其構形原則、構形材料、方式方法及規(guī)律、新字舊字及新詞舊詞間存在的內(nèi)在聯(lián)系等,都可以通過對新收字的考察來分析總結。在此基礎上,可以分別總結不同類別新收字在構形和字用上的一些主要特點。(2)漢字的行用與廢棄研究。漢字行廢是漢字發(fā)展過程中一種很常見的現(xiàn)象,語言文字的相對穩(wěn)定與絕對變化決定了新收字必然會出現(xiàn)或行或廢的現(xiàn)象。新收字的行廢會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和制約??梢栽趯π率兆中杏门c廢棄情況描寫的基礎上,具體探討影響新收字行廢的各種因素,這對于今天的漢字整理和規(guī)范工作也具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
當然,對字書新收字的考辨與研究不可分割??急娼Y果為理論研究提供材料支持,理論研究則將考辨結果系統(tǒng)化,二者有機結合,不可截然分開。
字書新收字的整理研究是一個新的楷字研究視角,在多個方面都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具體說來,其意義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三方面:
由于新詞的產(chǎn)生、漢字表意性質(zhì)的影響、書寫工具的變遷以及刻寫習慣的因人因時而異,新的漢字層出不窮,目前,漢字數(shù)量已過8萬,這其中近萬字作為通行字被經(jīng)常使用,其他大部分都在流通過程中逐漸被淘汰,成為廢字。歷代字書片面求大求多,對漢字產(chǎn)生的時間層次不加區(qū)分,而是將產(chǎn)生于不同時期的漢字累積在一起,致使字書收字越來越龐雜。這樣有利亦有弊。一方面,作為集成性的工具書,大型字書兼收并蓄各歷史時期產(chǎn)生的漢字形體,這為讀者的查檢和對比提供了方便。另一方面,由于歷代字書都未能主動區(qū)分所收字的歷史層次,提供不出經(jīng)過整理的系統(tǒng)字料,致使?jié)h字的系統(tǒng)歷時研究難以深入進行。對任何一個漢字來說,判定其產(chǎn)生和使用的時代都是對其進行科學研究的必要條件。通過字書新收字的對比研究,可以確定單個漢字產(chǎn)生、變異與消亡的具體情況,從而為漢字系統(tǒng)研究提供一批經(jīng)過整理的歷時系統(tǒng)字料。臧克和先生提出要區(qū)分字書文獻的結構層次,開展有關字書所貯存歷史漢字的時間層次的調(diào)查研究[6],這是一種具有先見之明的觀點。事實上,離析字書新收字的過程本身就是在進行初步的漢字斷代工作。通過將若干本具有前后相承關系的字書予以對比離析,可以基本確定某字書相對于前代字書增加了多少字以及增加了哪些字,通過考察新收字個體產(chǎn)生、變易以及消亡的基本情況,可以進一步為漢字斷代提供可靠證據(jù)。盡管由于各種原因尚不能判定每個漢字產(chǎn)生的絕對年代,但其相對年代卻可以基本確定,這對于科學“字史”體系的建立具有重要意義。
字書新收字研究的理論價值主要體現(xiàn)在對漢字(尤其是隸楷階段的漢字)造字理論的歸納和總結上。目前的漢字學體系尚未將“造字”作為理論范疇予以確立,漢字創(chuàng)制的原因、依據(jù)的原則、構形的材料、創(chuàng)制的方法等問題仍未得到系統(tǒng)充分的研究。字書新收字的整理研究在這方面將大有作為。首先,對于字書新收字中的一些為新詞所造的字,從語言中本無某詞到記錄某詞的新字的產(chǎn)生和使用,其具體過程及一般規(guī)律可由新收字的研究來考察總結。其次,漢字與漢語語詞并不處在同一平面上,漢字的個體符形和整個系統(tǒng)具有獨立于漢語之外的衍生變化規(guī)律,新字產(chǎn)生也可能是漢字的相對獨立性在發(fā)揮作用。字書新收字中有大量各歷史時期產(chǎn)生的異體字和類化加旁字,可以通過對新收字的研究來考察漢字相對獨立性的具體表現(xiàn)方式。形聲字是漢字體系中占主導地位的字群,形聲字在形成途徑、構形方式等方面因時代不同而存在一些差異,字書新收字絕大部分都是隸楷階段產(chǎn)生的形聲字,對其研究能在差異的描寫和解釋上體現(xiàn)出其應有的價值。
如前所述,歷代所編字書在諸多方面都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但目前所見字辭書還存在著這樣那樣的一些問題。通過考察新收字的制字動機、文獻用例、字際關系以及小學文獻的收錄情況等,可以糾正現(xiàn)存字辭書字頭或辭條形音義方面所存在的失誤?!白值滢o書除了幫助人們閱讀典籍之外,還應當負起整理漢字的責任……(《中華字?!?的價值并不比《漢語大字典》高,因為其中的字際關系缺乏清理,疑難字的比例也更高了?!保?]3通過對新收字的全面研究,可以梳理新收字所涉及到的各種字際關系,揭示漢字字形、字義以及字用的發(fā)展演變規(guī)律,這將有利于全面和客觀地認識漢字系統(tǒng)的真實面貌和發(fā)展規(guī)律。將原本呈隱性的字際關系揭示清楚并明確表達后,字書的價值必然會有質(zhì)的提高。另外,例證是詞典的“血肉”,沒有例證,詞典就成了一具骷髏。新收字的研究將有助于為大型字書補充相對較早和較有分期價值的文獻用例和收錄依據(jù)。
總之,對字書新收字的離析、考辨和分類研究,對認識各歷史時期漢字的基本面貌,對歷史漢字的系統(tǒng)整理和當今漢字的科學規(guī)范,對漢字學、詞匯學相關理論的繼續(xù)深入探討以及大型字辭書的編修完善等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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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Reorganization and Research of the Newly Enrolled Chinese Characters in Dictionaries
LIU Jian-yu
(Department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Bohai Univeristy,Jinzhou 121013,China)
The study materials of Chinese characters can be classified into discourse characters and dictionary characters.A further study on the enrolled characters in Kai character dictionaries is a primary content of Kai arrangement in later period.Most Chinese integrated dictionaries transcribed the enrolled characters from those of previous generation at first,then were supplemented with omissive characters,and finally were formed according to established principles.The study of the reorganization of newly enrolled characters(NEC)mainly includes explaining the shape,pronunciation and meaning of every NEC,as well as the main relationships between the characters concerned both from character principle and literature.And on the basis of which,a clarifying research on NEC is performed.Study on reorganization of NEC can determine the appearance,variation,and disappearance of a single Chinese character,which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scientific system of word history,contributes greatly to summarize the theory of Chinese character formation and helps to correct errors in large-scale dictionaries.It is also helpful to clarify the relationships among Chinese characters and provide literature cases and enrolling proofs.
the newly enrolled characters in dictionaries;the relationships among Chinese characters;variant form;differentiated graph;Chinese character history;the theory of Chinese character formation
H 123
A
1004-1710(2012)04-0063-05
2012-02-05
遼寧省社會科學規(guī)劃基金項目(L11DYY039)
柳建鈺(1981-),男,寧夏中衛(wèi)人,渤海大學中文系講師,博士,研究方向為漢語言文字學。
[責任編輯吳曉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