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茂全

一

文學在一定意義上不僅是“人學”，還應當是“生態(tài)學”，不僅為人類的精神福祉存在，還應當為人類與自然萬物的和諧共生而存在。從上世紀中葉到本世紀初，隨著全球生態(tài)危機的日趨嚴重，具有自覺生態(tài)意識和深廣生態(tài)關懷的作家，積極擔當起了生態(tài)文明建設的文學使命，創(chuàng)作了一系列飽含生態(tài)情感與生態(tài)哲思的詩歌、小說、散文以及報告文學，為人類和諧家園的建設培植了一道道蔥蘢的防護林。

“生態(tài)文學是以生態(tài)整體主義為思想基礎、以生態(tài)系統(tǒng)整體利益為最高價值的考察和表現自然與人之關系和探尋生態(tài)危機之社會根源的文學?！雹偕鷳B(tài)文學創(chuàng)作旨在揭示生態(tài)危機的思想文化根源、反思人類中心的思想觀念、倡導自然生態(tài)的有機整體觀、追求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如果深入地考察當前中國文學寫作中生態(tài)意識的呈現的話，我們可以發(fā)現三個基本隱隱地引導著作家們對人與自然關系的書寫，即尊重自然生態(tài)、建構生態(tài)自我和追尋生態(tài)境界?！雹谥袊敶膶W中在綠色思潮中涌現了許多具有鮮明生態(tài)意識的文學作品，這些作品以其鮮明的價值訴求和獨特的思想品格成為中國當代文學中的綠色篇章。

中國西部是國內生態(tài)危機最為嚴重的地區(qū)，雪線的上移、草原的退化、物種的滅絕、植被的減少、干旱的頻發(fā)、沙塵的肆虐等現象就是西部自然生態(tài)危機的各種表現。因此，展現西部的生物樣態(tài)、表現西部的生態(tài)危機、重鑄西部的生態(tài)理想就成為了西部作家從事生態(tài)文學創(chuàng)作的內在精神動力。就西部散文的創(chuàng)作實際來看，一些西部作家積極投身于生態(tài)文學創(chuàng)作，譜寫出了西部文學的綠色樂章，代表性的散文集有阿來《大地的階梯》、祁建青《玉樹臨風》、于堅《眾神之河》、陳自仁《為禽獸喝彩》、牛正寰《動靜之水》、古岳《誰為人類懺悔》、王族《獸部落》、陳漠《風吹城跑》、柯英《濕地》等等。

沈葦是當代著名的詩人，也是著名的散文家，有詩集《在瞬間逗留》、《高處的深淵》、《我的塵土 我的坦途》、《鄯善 鄯善》、《新疆詩章》，評論集《正午的詩神》、《柔巴依：塔樓上的晨光》，散文集《新疆詞典》、《喀什噶爾》、《植物傳奇》等，曾獲魯迅文學獎。無論沈葦的詩歌還是散文，都體現出鮮明自覺的生態(tài)意識和寬廣深厚的生態(tài)情懷，生態(tài)散文集《植物傳奇》就是其生態(tài)精神集中的詩性的呈現。③《植物傳奇》共分十八章，除最后一章是蕁麻等六種植物的“合傳”外，其他各章分別詳盡地描述“火洲翡翠”的葡萄、“紅英動日華”的石榴、“綠色長城和森林圣殿”的云杉、“高處的綻放”的雪蓮、“沙漠的挽歌與節(jié)日”里的胡楊、“香水之樹”沙棗、“向著北方朝圣”的白樺、“綠洲上的銀柱”白楊、“戀鄉(xiāng)之果”的香梨等植物，一章敘寫一物，整個散文集如同一部西部植物的“紀傳體通史”。

二

與一般散文不同，生態(tài)散文將自然作為文學表現的重心，將植物、動物等生命形式以及人類與自然萬物相依相生作為表現的主要對象。因此，一些動物、植物走到文學表現的前臺，成為生態(tài)散文表現的主體。沈葦對所敘寫的每一種西部植物都進行了實地的考察，細心地探尋各種植物的物種源流，深情地描述其生物形態(tài)，娓娓地敘述其生活習性，全面地闡發(fā)其生態(tài)價值，從而展現出一幅幅豐富多樣的生態(tài)生命譜系。

沈葦生態(tài)意識的形成與其現實的生態(tài)體驗密切關聯。早年生活于浙江湖州的沈葦受到江南水鄉(xiāng)生態(tài)文化的影響，移居新疆后的沈葦又飽受西域大漠生態(tài)文化的熏染。水鄉(xiāng)生態(tài)和大漠生態(tài)成為沈葦現實的生態(tài)體驗中的兩種重要質素，干涸與滋潤、明媚與雄渾、粗獷與柔美皆融通在沈葦的審美創(chuàng)造之中，也不斷地強化著他的生態(tài)觀念和生態(tài)理想。沈葦他在現實中與胡楊、紅柳親近，與梭梭、沙棗交談，在文本的字里行間則充盈了濃厚的生態(tài)情思，其散文集《新疆詞典》就寫過諸多生長于大漠中的植物，其詩集《在瞬間逗留》、《高處的深淵》、《新疆詩章》等中都有“植物頌”。為了更好地表現西部植物，實現《植物傳奇》的創(chuàng)作理念，沈葦幾乎每月都要外出與植物“約會”，與各種植物進行心靈的對話，以此來發(fā)現西部植物的生命密碼，增加地西部植物的綜合認知?！吨参飩髌妗肪褪巧蛉斪杂X生態(tài)意識的表征。

《植物傳奇》展示了西部諸多植物的形態(tài)美，蘊含著作者對其形態(tài)美的贊頌、對其生命力的敬仰以及對其生態(tài)善的感恩。從生態(tài)美學的角度來說，自然是全美的，自然的美是自性的、自發(fā)的，自然造化以其神奇的進化演繹著各種生命形態(tài)的精彩傳奇。在沈葦的筆下，每一種植物是自然的精靈，詮釋著生命的美輪美奐。即使某一植株的死亡，也是詩性而唯美的。作品中有葡萄的繁茂、旺盛、晶瑩之美：“葡萄園就像卡在峽谷里的一塊翡翠，又像涌動在村莊四周的綠色波瀾。峽谷中的葡萄園是一種珍藏，如同日月的‘后宮’，流淌著綠色的真、綠色的善，也流淌著肉欲的歡愉和感傷”；有云杉的濃郁、浩瀚、挺拔之美：“它濃綠滴翠，濃翠侵肌。莊嚴的綠，是天山的理想尺度，也是天山的大面積抒情”；有胡楊林輝煌、熱烈、絢爛之美：“秋天的胡楊林，它的熱烈、壯闊和輝煌可以和荷馬史詩、瓦格納歌劇和貝多芬交響樂媲美。它的狂愛精神向死而生，是對時光的祭獻，是一次金色的凱旋。——偉大的胡楊歌劇院：轟響的金色在顛覆沙漠和天空”；有沙棗的柔韌、溫馨、馥郁之美：“沙棗樹是中亞大地上的焚香和熏香。每年五六月份，它把中亞大地變成了一只巨大的香爐。沙棗花香濃郁而熱烈，令人陶醉而暈眩，有一種攝魂奪魄的魔力”。此外，“樹中的偉丈夫男子漢”白楊、“把忍耐精神發(fā)揮到極致，把詛咒變成靜靜的成長和生命的贊禮”的梭梭、“喜歡生長在山谷、荒野和灌木叢中”的蕁麻、“眉毛的戀人”奧斯曼草等植物的美形與善德都盡顯其中?！吨参飩髌妗芬虼吮加恐骷谊P愛萬物、慈悲生命的情感溪流。每一種植物是大地的兒女，都浸潤在自然母親慈愛的恩澤中，也籠罩在沈葦溫暖的情愫中。

《植物傳奇》中既有作家對植物在審美學上的詩性表現，又有作家對植物在生物學上的客觀介紹，從而體現出將科學的描繪說明與詩意的抒情想象結合的語體特色。《植物傳奇》中的“植物小志”就給讀者詳細介紹和說明植物的中英文名稱、種屬、原產地、別名、生長地、種植面積、花期、果實、功用、分布等，這些植物學書寫中的篇章，與作家散文化、詩意化的文學話語組織互補互生、相映相襯，讓讀者多方面地感知到了西部植物的多元價值。如果說沈葦的散文與詩歌中對植物的表述是心靈化的“植物志”，那么這些摘錄于文集中的“植物小志”則是通俗化的植物學“教科書”。

三

人類與自然萬物要和諧相處。沈葦不僅書寫了植物本身的生命形態(tài)之美，還思索著植物與人類之間密切的生態(tài)關聯。在沈葦的筆下，每一種植物是人類的親人、恩人、友人與鄰人?！笆聦嵣?，人與自然是一個共同體，如果把樹看作是我們的親人，那么一棵樹的死亡也是我們身上的某一部分在死去”。“胡楊”一章中，作家與胡楊心有靈犀一點通，將胡楊當作自己的親人，表現出親近自然，敬畏生命、感恩自然的生態(tài)情感。“在我身邊，現在每一棵胡楊都是我的親人：柳葉胡楊像一群孩子，楓葉胡楊是成熟的男子，銀杏胡楊有一種高貴的女性氣質，而長須胡楊呢，則是胡楊家族中的智者——美髯飄飄的大毛拉?！比祟惒粌H要懂得如何敞亮自身生命的本真，還要懂得如何傾聽大自然的語言?！霸谙牟级剪斂耍灰阏J真傾聽，就會聽到12棵沙棗樹的低語、傾訴”。人類要常有童年純真之心，要學會感恩自然，懂得感恩植物的奉獻與恩賜?！皬哪撤N程度上來說，希臘羅馬文明是以地中海的三種植物為基礎的，即小麥、橄欖樹和葡萄。”“人取自一棵杏樹的，其實是一棵杏樹的慷慨和恩賜?！薄盁o花果”一章中，作家詳盡地敘述阿圖什小男孩對無花果的迷戀。“他用一個孩子的方式，在表達對果實的贊美，對生活的心滿意足”。自然智慧給人類的生存以無限的啟悟。“滋泥泉子人堅信白楊樹是有眼睛的，能看到人的心里去。由于站得高，白楊樹大概要比我們人類看得遠?！贝送?，有些段落直接表達自己的遵循自然規(guī)律，人與自然皆為“共同體”等生態(tài)觀念?！按笞匀痪褪沁@樣，一棵樹的生長服從了最高天命，而一片樹葉的飄落，都執(zhí)行了宇宙的一條偉大規(guī)律?！弊骷以谧髌分凶匀黄胶偷財⑹鲋参锏纳L與死亡、靜美與絢爛。的確，人類要從自然萬物中領悟到生存的智慧，尊重生命倫理，遵循自然法則，而不能僭越自然、踐踏自然，否則將會帶來更大的生態(tài)災難。

《植物傳奇》將自然生態(tài)與文化生態(tài)的和諧共存作為人類詩意棲居的寫照。沈葦在表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中將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棲居者、呵護者進行了深情的禮贊?！捌咸选币徽轮校咸褕@包圍著村莊，“這些建筑，保持了土地的原色，溫暖，樸素，親切，有一種世襲的家園感，好像是從大地深處隨意生長出來的”。“在過去的龜茲、現在的庫車鄉(xiāng)村，幾乎找不到一家沒有一棵杏樹的農戶。這不僅僅是對園藝的熱愛和對生態(tài)的珍視”。“云杉”一章中，贊揚庫爾德寧世外桃源般的生態(tài)美景和忠于職守的維吾爾族護林員涅斯別克與艾爾肯。植物不僅與人們的日常生活密切關聯，葡萄、石榴、玫瑰等以藝術的形式進入了人們的生活。例如葡萄紋樣圖案常常用來裝飾古代墓葬、佛教洞窟與民眾房屋。作品中其他有關植物的筆墨，均能表現出人類棲居與植物生長之間的親和之感與眷戀之情，西部底層民眾內心的生態(tài)情感盡現其中，作品啟示人們要從西部的民居文化中汲取生態(tài)文明建設的精神元素。

美國著名的生態(tài)哲學家霍爾姆斯·羅爾斯頓在《哲學走向荒野》中就指出了自然具有的經濟價值、生命支撐價值、消遣價值、科學價值、審美價值、生命價值、多樣性與統(tǒng)一性價值、穩(wěn)定性與自發(fā)性價值、辯證的價值、宗教象征的價值等。④沈葦在《植物傳奇》不僅詳述各種植物的生態(tài)價值，還闡發(fā)了各種植物在人類的歷史、文化、宗教等方面的價值意蘊，從而建構了一個融合了生態(tài)哲學、植物生態(tài)學、宗教生態(tài)學、文化生態(tài)學、生態(tài)美學、生態(tài)文學、民間活態(tài)文學等學科精髓的知識譜系。絲綢之路是溝通中西文化的重要通道，絲綢之路上的植物的傳播史、種植史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多元文化生態(tài)的共生共榮。此外，《植物傳奇》還放射著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及儒家文化中生態(tài)思想的光芒，作品不斷引述的《圣經》、《古蘭經》、《埃及亡靈書》、《吉爾伽美什》等經典著述對無花果、葡萄、石榴、玫瑰、杏樹等植物的敘述就蘊藏著樸素而深刻的生態(tài)哲學觀與宗教生態(tài)精神。佛家的慈悲凈心、基督教的博愛平等、伊斯蘭教的順從忍耐等宗教觀念，這些宗教觀念如清水入沙礫般地沉潛于沈葦的敘述話語與抒情話語之中，成為人們反觀人類的過度欲望的明鏡之臺，成為人們反思人類的科技中心主義的醍醐之漿?？梢哉f，沈葦對西部植物所蘊含的宗教生態(tài)精神的發(fā)掘一定程度上就是對人類精神生態(tài)的呵護與持守。

四

生態(tài)文學的創(chuàng)作需要跨學科的廣博知識與跨文體的表達技巧?！吨参飩髌妗分袑κ澜缥膶W經典中植物表述的引用使得作品具有了更加寬廣的文學視界，拓展和深化了作品的生態(tài)意蘊，恰恰在這一點上，許多正在從事“生態(tài)文學”創(chuàng)作的中國作家尤其匱乏，因而，沈葦的生態(tài)散文《植物傳奇》的創(chuàng)作具有某種示范意義?！吨参飩髌妗分?，中國古代的一些詩歌、博物志中有關植物的記述成為了沈葦精神營養(yǎng)的重要來源，先秦的《詩經》、張華《博物志》、潘安《安石榴賦》、段成式《酉陽雜俎》、法顯《佛國記》、玄奘《大唐西域記》、邊塞詩詞、耶律楚材《西游錄》、紀曉嵐《閱微草堂筆記》、林則徐《林則徐日記》、洪亮吉《伊犁日記》和《天山客話》、蕭雄《西疆雜述詩》等都給予作家諸多的情感啟悟，《史記》、《漢書》、《北齊書》、《魏書》、《舊唐書》等歷史文獻中的植物記載也給予作家較多的歷史感悟。沈葦以縱橫捭闔的創(chuàng)作姿態(tài)評述著西部植物的多元文化價值，體現出作家豐厚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素養(yǎng)。

國外的生物學、生態(tài)學、植物學方面的著作影響了沈葦的散文創(chuàng)作，如植物學家讓-瑪麗·佩爾特與人合著的《植物之美——生命源流的重新審視》、朱爾·勒納爾《博物志》、奧爾多·利奧波德《沙鄉(xiāng)年鑒》、馬斯格雷夫《改變世界的植物》、邁克爾·波倫《植物的欲望》、普里什文《大地的眼睛》等。外國文學作品中的生態(tài)哲思同樣影響著沈葦的創(chuàng)作。歐瑪爾·海亞姆《柔巴依集》、埃利蒂斯《瘋狂的石榴樹》、瓦雷里《石榴》、艾略特《四個四重奏》及葉賽寧、里爾克、博爾赫斯的作品片斷頻頻引述在散文中，米德萊·凱伯《戈壁沙漠》、勒·柯布西耶《東方游記》、斯文·赫定《羅布泊探秘》、愛德華·謝弗《唐代的外來文明》等西方游記、探險記中對中國西部植物的記載亦攬于筆下。正如作家在《后記》中說：“我想做到的是，以多學科、跨文體的綜合方法，去觀察、理解和描寫植物，呈現植物的立體感以及它的各個傳奇?zhèn)让?。”一定意義上，《植物傳奇》思想內容的跨學科性與話語形式的跨文體性體現了作家對多樣性、包容性、互生性的自然生態(tài)理念與文化生態(tài)精神的堅守。

生態(tài)散文創(chuàng)作不僅需要生態(tài)精神的引導，還需要藝術表現力的支撐?！吨参飩髌妗分械纳鷳B(tài)情懷是通過作家詩性的語言呈現出來的。創(chuàng)作主體與審美對象之間不是一種功利性的關系，而是詩意的情感關聯。作家在描述中隨處可見表達上的隱喻與象征。在作品中，詩的靈動與思的深邃相滲透，詩的跳躍與散文的流動相交織。每一種植物都是一個傳奇，各種植物在作家筆下展示著她的前世與今生，浪漫與素樸，絢爛與平淡。從文學話語的審美特征來說，詩歌文本與散文文本互文性的融合是《植物傳奇》的話語組織的特征之一。沈葦用詩文結合的方式完成了他對西部植物的形象塑造與精神闡發(fā)，其詩歌《葡萄晾房》、《植物頌》、《雪蓮》等使其散文文本呈現出詩情畫意的美感?！吨参飩髌妗凡粌H具有語言上的詩意化的特征，還具有結構上的空間化特征?！吨参飩髌妗分?，二十多種西部植物組成的植物“傳記”在結構上就是一種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空間分布，而散文中對不同植物生長與繁衍地域的介紹同樣是空間化、地域化的，不同植物的生態(tài)位各得其所。作者一方面從各種文獻引證、闡釋每一種植物的文化意蘊，另一方面在作品中有意插配了各種植物的圖譜。既有作家親自拍攝的植物照，有植物學上的圖譜以及各種圖像敘事中的植物形象，有古代中外有關植物的墓葬壁畫、宗教畫、風俗畫以及著名油畫家的經典作品等，共同組成一幅立體化、多維度的西部植物圖譜。

自然大地如詩，萬物生命如詩，它們的形態(tài)、神韻無不是詩一般的“語言”。法布爾以其《昆蟲記》建立了“昆蟲詩學”，奧爾多·利奧波德以其《沙鄉(xiāng)年鑒》建立了“大地詩學”，約翰·繆爾以其《山間夏日》營構著“荒野詩學”，共同組成現代生態(tài)詩學的綠色篇章。沈葦在《植物傳奇·后記》中說：“每一種植物都是一個傳奇，是身世與起源、形態(tài)與特性、隱喻與象征的綜合體?！鄙蛉斠钥缥捏w的實踐、文體詩性美的話語、空間美的結構、流水般的韻律、充盈的生態(tài)精神實踐著他的創(chuàng)作理想，引領讀者完成了一次中國西部的植物生態(tài)景觀的詩性旅行。沈葦是絲綢之路上“植物雕像”的塑造者，也是中國西部“植物詩學”的建構者。21世紀是生態(tài)文明的世紀。與葦岸、張煒、徐剛、李存葆、郭雪波、姜戎等作家的生態(tài)文學創(chuàng)作一樣，沈葦的《植物傳奇》也是中國當代生態(tài)詩學建構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意義與價值不容忽視。

【注釋】

①王諾：《歐美生態(tài)文學論》，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第11頁。

②汪樹東：《生態(tài)意識與中國當代文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30頁。

③沈葦：《植物傳奇》，作家出版社2008年版（文中未注明引文均出自本散文集）。

④[美]霍爾姆斯·羅爾斯頓：《哲學走向荒野》，劉耳、葉平譯，吉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119-1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