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 敏[鄭州大學(xué)文學(xué)院, 鄭州 450001]
《鄭伯克段于鄢》出自《左傳·隱公元年》,是我國古代著名的文學(xué)和史學(xué)篇目,也是《古文觀止》的開篇。該篇之所以為人們廣為傳誦,不僅因其深刻的政治性、思想性,還因其高超的藝術(shù)性,其中的倫理觀更是促人深思。簡短的篇幅中,完整地敘述了一個歷史故事的起因、經(jīng)過、高潮和結(jié)局,而且還設(shè)置了明暗兩條線索,生動地勾勒了母子、兄弟、君臣三種關(guān)系,使得文章脈絡(luò)分明、跌宕起伏、層次清晰、引人入勝。時賢對這篇文章亦多有賞析,無疑,作為國君、兄長、兒子的鄭莊公,是討論的焦點。本文另辟蹊徑,從“一個故事”、“兩條線索”、“三種關(guān)系”的角度,重新審視這篇名作,并且力圖對處于矛盾漩渦中的鄭莊公給予真實的評價,以期在領(lǐng)略文章藝術(shù)美的同時還原人物的歷史真實感,領(lǐng)略文學(xué)的人情人性。
《鄭伯克段于鄢》講述了一個真實的歷史故事。這個故事發(fā)生在今河南境內(nèi)。公元前722年前后,即“隱公元年”,當時鄭國(今河南新鄭等地)還處在武公統(tǒng)治時期。武公娶申國(今河南南陽等地)國君的女兒為妻,后人稱為“武姜”。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扒f公寤生,驚姜氏?!薄啊弧?,通‘ ’,逆,倒著?!薄板簧耗_先出來,等于說難產(chǎn)?!雹偎?,姜氏不喜歡這個讓她受到驚嚇的兒子,“遂惡之”,并名之“寤生”,可見厭惡之極。相比之下,“愛共叔段”。愛到何種程度?不顧“立嫡以長”的禮制,“亟請于武公,欲立之”,當然“公弗許”,其一不合禮制,其二前車之鑒太多。莊公即位后,武姜又為段請制(又名虎牢,今河南鞏縣東)不得,又請另一要地京(今河南滎陽東南)。
段有母親的仗勢而野心勃勃,在擁有富庶的“京”地后,大肆加高城墻。在古代,國君之都和諸侯之城建制有嚴格規(guī)定:“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倍巍安欢取钡淖龇ǎ衼泶蟪技乐俚牟粷M。但段仗著母親的庇護,得寸進尺,“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面對哥哥的隱忍、退讓,“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一番試探性的行動之后,段的篡位野心暴露,并付諸行動?!按笫逋昃郏樇妆?,具卒乘,將襲鄭。”段做好了一切偷襲前的準備:修理城墻、聚集糧草、制造兵甲、召集人馬;母親姜氏做內(nèi)應(yīng),“夫人將啟之”。其實莊公并沒有掉以輕心,“公聞其期,曰:‘可矣!’”于是“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按呵飼r都是車戰(zhàn),兵車一乘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二百乘,共甲士600人,步卒14400人?!雹谌绱怂銇恚俪?,共15000人,200輛戰(zhàn)車,春秋初期,以如此規(guī)模的兵力平定內(nèi)亂已是相當可觀?!笆宥稳缍?當至少亦有兵車二百乘”③,可見,莊公不打則已,一打就是毀滅性的攻擊?!熬┡汛笫宥?。段入于鄢(今河南鄢陵)。公伐諸鄢?!薄拔逶滦脸?,大叔出奔共(今河南輝縣)。”
這個故事情節(jié)完整:
起因:因為難產(chǎn)和順產(chǎn),使得母親對兩個兒子產(chǎn)生偏心,埋下兄弟相爭的禍根。
經(jīng)過:母親自私偏執(zhí),其好惡造成兄弟矛盾,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小兒子段仰仗母親的支持,頻頻僭越禮制,伺機篡奪王位。大兒子莊公隱忍再三,以靜制動,靜觀其變。
高潮:段“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
結(jié)局:“大叔出奔共”,“遂置姜氏于城潁”。
《鄭伯克段于鄢》采用明暗兩條線索來建構(gòu)全文,構(gòu)思精巧。明線:莊公與段之間矛盾沖突的發(fā)展,其中有正面的兄弟交鋒,也有側(cè)面的祭仲、子封勸諫;暗線:母親姜氏的活動。兩條線索相互交織,使得整篇文章脈絡(luò)分明。
文章以莊公與段兄弟之間的矛盾沖突為明線:
1.矛盾緣起
兄弟交惡的源頭是母親姜氏的偏心。姜氏不顧古制,想廢長立幼,“公弗許”。據(jù)《史記·十二諸侯年表》記載,鄭武公娶于申在其十年,生莊公在十四年(公元前757年),生共叔段在十七年(公元前754年),莊公即位在魯惠公二十六年(公元前743年),而共叔段在莊公即位之初即被封于京,至故事發(fā)生(隱公元年公元前722)也已二十二年了。④段被封京地,年僅十一歲,可以說母親姜氏是他政治和道德的引領(lǐng)人,是姜氏的溺愛親自將其送上了一條不歸路。姜氏的感情傾斜,甚而替弟弟謀求王位,這無疑是造成兄弟嫌隙的開端。段沒能繼承王位,姜氏干政,請“制”、請“京”。制地是鄭與周王朝的交通要塞,莊公以“嚴邑”的險要婉言拒絕,并“佗邑唯命”,姜氏“請京”?!妒酚洝む嵤兰摇罚骸熬┐笥趪?,非所以封庶也?!雹菘梢姼皇摹熬笨芍^是鄭國的首善之區(qū)。
2.矛盾發(fā)展
(1)段不守先王之制,都城過百雉
段仰仗母親支持,居京后,僭越禮制,大肆加固加高城墻,可謂是對國君也是兄長的公然叫板和挑釁。大臣祭仲看出了問題的苗頭所在,勸諫莊公,“祭仲曰:‘……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闭埱f公早點制止,不然段若進一步肆虐,將來就無法控制了,“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而莊公冷靜沉著,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p>
(2)段命西鄙北鄙貳于己
“西鄙北鄙”是國境西邊和北邊的城邑?!百E”,“兩屬,屬二主。貳于己,一方面屬于莊公,一方面屬于自己?!雹薅蔚倪@種做法明顯是與王庭對抗,大臣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一句“欲與大叔,臣請事之”的激將道出事態(tài)的嚴重,有失國的危險!面對莊公的“子姑待之”,被狂妄占據(jù)頭腦的段,背禮而行,恣意妄為,竟然把國境上的西鄙和北鄙“貳于己”,對此,公曰:“無庸,將自及?!?/p>
(3)段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
面對莊公的退讓,段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仍在上演,矛盾不斷加劇。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子封急諫:“可矣。厚將得眾?!惫唬骸安涣x不 ,厚將崩?!币馑际钦f,越是這種不道義的行為,老百姓就越不親近他?!昂駥⒈馈?,也即必自斃。
(4)段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
段不斷積蓄力量,從京、西鄙北鄙到廩延,發(fā)展的中心在鄭國的西部、北部地區(qū),已占領(lǐng)半壁江山,隨著其力量壯大意欲與鄭抗衡;從地理分布來看,段不僅擴大地理區(qū)域,而且為與北方諸國的交好做好戰(zhàn)略、政治準備。如廩延(今延津縣北),是與衛(wèi)國的通道。事實上,大叔戰(zhàn)敗后的逃跑方向可以印證:“大叔出奔共”,其子“公孫滑出奔衛(wèi)”。
一系列的準備后,有恃無恐的段修制武器,積聚兵馬,密謀與母親姜氏里應(yīng)外合,偷襲莊公,兄弟二人的矛盾到此達到頂峰:作為弟弟,覬覦王位,準備偷襲。
3.矛盾高潮
在段積聚力量的漫長二十二年里,莊公始終以守為攻,段的偷襲,使莊公自覺仁至義盡,時機成熟,“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伐”,《左傳·莊公二十九年》:“凡師有鐘鼓曰伐?!睅煶鲇忻?,兄弟二人急劇的矛盾沖突只有通過戰(zhàn)爭解決。整個戰(zhàn)爭的描寫極為簡潔:“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p>
4.矛盾結(jié)局
面對強大的對手,面對反叛的京城百姓,對段來說,失敗是注定的:“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對母親的處置是“遂置姜氏于城潁”,并發(fā)誓“不及黃泉,無相見也”。
上文可見,文章明線清晰,然而整篇文章自始至終有一條暗線貫穿其中,可以說沒有暗線的推波助瀾,就沒有明線的發(fā)展。暗線的設(shè)置是作者高超藝術(shù)性的突出表現(xiàn),具體分析如下:
1.姜氏的偏心是故事發(fā)展的禍根
作為母親,對孩子們應(yīng)該公平,不能有偏心。而姜氏犯此大忌,違背禮制,才親手埋下莊公和段兄弟相仇的種子。有其母必有其子,莊公即位,段只有十一歲,可以說,若沒有母親的偏心,就沒有這起歷史事件的發(fā)生。
2.姜氏的無厭是故事發(fā)展的導(dǎo)火索
姜氏的偏心不可理喻,為了私愛竟然違背“立嫡以長”的古制,極力請求丈夫立小兒子段。即使在莊公即位之后,母親還一直最大限度地為段謀求利益。母親的縱容更助長了段篡位的氣焰。他一系列的所作所為嚴重違背了禮制和法律:“都城過百雉”、“命西鄙北鄙貳于己”、“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很明顯,段的行徑是試探性的,在察得母親和兄長沒有強烈反應(yīng)的情況下而愈演愈烈。
3.姜氏的里應(yīng)外合推動故事發(fā)展至高潮
大叔在做好襲鄭的準備后,與姜氏的里應(yīng)外合最終把情節(jié)推至高潮,“夫人將啟之”成為“最后一根稻草”,莊公隱忍再三,而姜氏、大叔的無“禮”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最終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
為了清楚地看出明線和暗線在文中的發(fā)展趨勢,我們以圖形的形式表達出來:
明線:莊公否“制”封“京”→段不度,屢次僭越→莊段戰(zhàn)爭
暗線:母親偏心→母親縱容→母親配合
從上圖可以看出:明線的發(fā)展都是在暗線的推動下進行,暗線的推波助瀾是作者高超藝術(shù)性的體現(xiàn)。
《鄭伯克段于鄢》中圍繞一個故事,用明暗兩條線索交織了三種關(guān)系:母子關(guān)系、兄弟關(guān)系和君臣關(guān)系。這三種關(guān)系看似簡單,實則復(fù)雜,就是在這三種復(fù)雜的關(guān)系中,人物性格鮮明可見。
以往的傳統(tǒng)研究中,莊公一直被視為陰險狡詐、虛偽毒辣的小人形象,是“逐弟放母”的元兇。事實上,造成同室操戈、兄弟相仇的悲劇根源在母親武姜,而不應(yīng)一味地譴責(zé)莊公。
母親對孩子不僅要養(yǎng),而且要育。母親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培養(yǎng)孩子的健全品格也是母親對子女教養(yǎng)的重要責(zé)任。公平是孩子對母親最基本的也是最高的要求。然而姜氏對其二子的喜惡標準偏執(zhí)得令人難以置信,“寤生,遂惡之”,“段生易,遂愛之”⑦,雖然貴為王室,但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其樂融融只是一種理想。
一個偏心、昏聵、隨心所欲的母親姜氏,對兒子不同的教養(yǎng),產(chǎn)生了不同的結(jié)局。長子莊公因為自身不能控制的原因,卻遭到母親厭惡,這是何等的不公正,我們可以想見莊公曾度過一個怎樣的童年!即位后的二十二年中,對手竟是自己的親母胞弟。在爭斗中生活,最終遭到親人的密謀合攻,這種煎熬造就了他堅毅、智慧、隱忍的品格,但如果說他是成功的,卻并不幸福,一定有他貴為國君的脆弱,是一個悲劇式的英雄。其最后對母親的處置,可謂愛之深恨之切,與其說是痛恨,不如說是委屈怨恨,是一種愛恨交織的糾結(jié),最后“隧而相見”,“母子如初”,其樂融融,可能是史學(xué)家的愿望,但也確是莊公一生童年母愛缺失下對母愛的追求情結(jié)。
舐犢之愛,人之共情。什么是真正的愛?姜氏對段的私愛可謂奮不顧身,這種無原則的愛最終卻成了傷害。可以說,作為姜氏的兩個兒子各有各的不幸?!额伿霞矣?xùn)》有言:“人之愛子,罕亦能均,自古及今,此弊多矣……有偏寵者,雖欲以厚之,更所以禍之?!蹦赣H的嬌寵使他失去辨別是非的能力,愚笨、自不量力、貪婪的“段”出奔“共”地是故事的結(jié)局,可謂“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绔少偉男”。無獨有偶,和姜氏這個偏愛的母親一樣,衛(wèi)莊公是一個溺愛兒子州吁的父親,石 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辈⒄f:“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意為如若不能確定王位,寵祿簡直就是走向深淵災(zāi)難的階梯。歷史有時就是這樣驚人的相似。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鄭共叔段曾與衛(wèi)國的州吁結(jié)為好友,州吁襲殺其兄衛(wèi)桓公后,自立國君,但最終眾叛親離。
莊公和共叔段之間的兄弟關(guān)系,一直是人們爭論的焦點,想做出比較客觀公正的評價,我們需要解決兩個問題:
1.莊公對段是不是蓄意手足相殘?是欲擒故縱、“欲取之,必先予之”,還是當時的情境不能及時制止?我們認為母親的偏執(zhí)不慈、弟弟的貪婪不敬,使莊公不具備勸解的環(huán)境;何況爭奪王位是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母親和段的立場是不會輕易放棄和改變的。而莊公的隱忍和相時而動也不是所謂的“莊公匿其機而使之狎,縱其欲而使之放……甲兵之強,卒乘之富,莊公之鉤餌也。百雉之城,兩鄙之地,莊公之陷阱也”⑧。
2.是不是置之死地而后快?共叔段為什么可以出奔?看段的逃亡路線令人深思:段被封京地,京叛大叔段,段沒有向北逃竄,而是向南逃入“支持他的鄢邑,新鄭正在其中途,欲中途攔截并不困難”⑨,后出奔共。從“鄢”到“共”,路途甚遠,均為鄭地,“莊公捉之甚易”⑩,而且后來在魯隱公十一年,即事件過去了十年之后,鄭莊公心存歉疚:“寡人有弟,不能和諧,而使糊口于四方?!?可見莊公并不是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并未加害于段,兄弟之誼并未完全泯滅。
君臣關(guān)系是指莊公與祭仲、子封等大臣之間,京和共叔段之間的關(guān)系。祭仲和公子呂都忠于君主,看到段的不軌行為后,都及時勸說莊公。祭仲講制說理,老成持重;子封慷慨陳詞,率直激將,這些大臣對鄭國是忠心耿耿。相比之下,“京叛段”可謂極大的諷刺。由此可以看出:對莊公而言,有這樣的生母、胞弟,這種畸形的親情是他不能選擇的悲哀;而有這樣的大臣,則是一種幸運,一種補償。
莊公的國君、兒子、兄長的多重角色使之陷入矛盾漩渦,從莊公即位到兄弟之間兵戎相見這漫長的二十二年中,面對生母、胞弟的這種合擊,他的精神力量何在?一是對全局的控制力;二是對禮的自信心。面對母親、弟弟的無禮,他顯示出了國君的智慧與謀略。
1.制與京
面對母親的“請制”,莊公頭腦清醒,因為“制”是與周王朝的通道,與秦、晉貿(mào)易往來的樞紐,易守難攻,戰(zhàn)略意義重大,遂拒絕后將富庶的京地封段。封京、叔段無禮,作為一國之君,面對大臣的提醒,莊公舉重若輕,大智若愚,以靜制動,后發(fā)制人,始終成竹在胸,顯示了對全局的控制力。
2.最后一戰(zhàn)
當母親和弟弟的里應(yīng)外合威脅到國家安全時,和前文中衛(wèi)國軟弱的衛(wèi)桓公不同,莊公以國君的魄力在克制隱忍后相時而動,避免了國破家亡的慘劇。
縱觀故事始終,“姜氏欲之,焉辟害?”到“多行不義,必自斃”,到“無庸,將自及”,再到“不義不 ,厚將崩”,最后“可矣”。莊公的語意由淺入深,對“禮”、對是非正義的信仰是莊公重要的精神力量。而且其行為一直在“禮”的觀照下把握一種分寸感:母親為弟弟請“制”,以“嚴邑”婉拒,并“佗邑唯命”,封段于京;“夫人將啟之”,莊公“遂置姜氏于城潁”,放逐母親是一種心理釋放,最后“隧而相見”是一種心理補償;對弟弟,討伐,但未殺,并留下段的公子滑這一血脈,這都是莊公在進與退的矛盾中尋求平衡,表現(xiàn)了人物復(fù)雜的心理狀態(tài)。
綜上所述,我們認為《鄭伯克段于鄢》之所以能成為流傳千古的名篇,就在于其高超的藝術(shù)性:用明暗兩條線索交織了三種關(guān)系,敘述了一段生動的史實,使歷史人物歷經(jīng)千年依舊鮮活如初。
①②⑥ 王力.古代漢語[M].北京:中華書局,1999.
③⑤⑦ 童書業(yè).春秋左傳研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0.
④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⑧ 呂祖謙.東萊博議[M].北京:中國書店,1986.
⑨⑩?韓益民.《鄭伯克段于鄢》地理考.北京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J].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