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淡寧
沃斯被認為是全球精英的聚會。在第一天論壇簽到時,我就感受到了這一點。進入一個帳篷,我把護照交給前臺一個上年紀的瑞士婦女,她核實后說我走錯了帳篷,她是負責媒體代表簽到的,而我是“媒體領袖”,應該去隔壁一個帳篷。我馬上否認,說我不是領袖,但她堅持認為我是。我想解釋父親曾經(jīng)是記者,我一些好朋友也是記者,我從與他們的談話中學到的東西與他們從我這里學到的東西一樣多,這根本不是領導任何人的問題,但我已經(jīng)看出來她有點兒不耐煩了。我進入旁邊一個更大的帳篷以“領袖”身份簽了到。不過,我很快發(fā)現(xiàn)并非所有領袖都是平等的。
在達沃斯,大部分學界人士都住在三星級賓館。最能說明我們不那么高貴的標志是門口沒有保安。政治領袖和總裁們住在五星級賓館,外面有警衛(wèi)站崗,入口處還有像機場那樣的掃描儀,拒絕沒有世界經(jīng)濟論壇電子徽章的人進入。我曾經(jīng)忘記帶徽章而遭到拒絕,雖然是要參加在其中一個賓館舉行的晚宴演講。我試圖徑直走進去,但身材魁梧的警察把我擋在一邊,用法語告訴同伴我惹惱了他。我轉(zhuǎn)而使用法語,他的態(tài)度就溫和了許多,最后叫來世界經(jīng)濟論壇工作人員解決了問題。
達沃斯是個大交易,比“區(qū)域性”世界經(jīng)濟論壇擁有更多的國家領導人和企業(yè)總裁。最初的邀請函顯示該論壇包括“20國集團和其他重要國家”的政治領袖。我為不那么重要的國家感到惋惜。我很想知道他們心中不重要人國家是哪些?這個小鎮(zhèn)本身布滿了安全保衛(wèi)人員。40多個國家的領袖前來,他們顯然需要得到保護。但有些國家的架勢看上去簡直就是匪徒,國家領導人被身高7英尺、戴著墨鏡(室內(nèi)也戴著)的貼身保鏢圍著。在高級酒店參加了一場討論會之后,我正要走上電梯,一個個子很高的家伙攔住了我的去路,他用結結巴巴的英語告訴我,總統(tǒng)來了,讓道。我沒有爭論。
達沃斯或許是唯一的并非所有國家領袖都在大會上發(fā)言的全球論壇。這次,只有德國總理默克爾發(fā)表了大會演講。其他領袖被安排在根據(jù)其國力而定的大小不等的房間里。新加坡領袖在一個小房間接受法里德·扎卡利亞(Fareed Zakaria)半個小時的采訪。墨西哥領導人被安排在一個大房間,里面坐滿了人,但我猜想真正的吸引力來自比爾·蓋茨,因為他在采訪這個總統(tǒng)。
我的猜測果然是正確的,因為墨西哥領袖之后是加拿大總理,但房間已經(jīng)空了。加拿大領袖是右翼保守派,我本來不喜歡他,但生于加拿大的我,民族自豪感受到了傷害,我真的感到很糟糕。他的并不鼓舞人心的演講也沒有令我的情緒好起來。第二天,多倫多《全球郵報》報道了他的演講,題目是《總理哈珀透露重塑加拿大的宏偉計劃》,文章沒有提到稀稀落落的聽眾。
還有很多國家似乎在全球權力秩序中處于更靠后的位置,他們的總統(tǒng)往往被安排與其他兩三個不那么重要的國家領袖一起舉行小組討論。我自己也沒有去參加那些討論。當然,從道德角度看,這種優(yōu)越感沒有正當性。
返回北京后,我一直都在思考“達沃斯式”的道德。顯然,許多總裁來達沃斯做生意,國家領袖前來撈取政治資本(加拿大總理用一些法語演講,顯然他的真正聽眾不在達沃斯)。但這個論壇確實做了真誠的努力,去鼓勵政治和商界領袖們考慮其工作的社會責任,這也賦予該論壇道德價值。如官方口號所說,世界經(jīng)濟論壇“致力于改善世界的狀況”。玩世不恭很容易,但很難想到有比這更好的改善“全球精英”的社會良心的方式了。
隨機的碰面與正式安排同樣說明問題。在論壇期間,我乘坐他們安排的汽車返回賓館,在下一站,上來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是以進步世界觀而聞名的經(jīng)濟學家。接著又上來一位帶南亞口音的人,他是諾貝爾和平獎獲得者,急匆匆前往最豪華的賓館對20國現(xiàn)任領袖發(fā)表演講。他提出的建議是把20國集團擴大為25國,讓五大洲各選一個最貧窮的國家參加進來。他解釋說,目的是讓窮人在全球論壇上發(fā)出更大的聲音,讓世界上最富裕國家的領袖更關心最貧窮國家人民的需求和利益。我不知道他能否成功,但達沃斯能夠讓這個球滾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