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我
在現(xiàn)代矮丑挫黑胖十九年,連男人的小手都沒有摸過,穿越到了古代就變成頭牌專攻男人?老天還算有點良心……可是正準備和帥哥恩客上床的時候沖進來像小狗一樣楚楚可憐的男人是誰?什么,是御膳房頂級大廚?
一、大學第一倒貼貨,舍我其誰
“快看……周翠花又表白了……”
“哇,這次被她摧殘的又是哪個系的帥哥啊……”
“可是這次蠻有創(chuàng)意的耶。你看天臺上,好多粉紅色的氣球……”一個看起來像新生的男生抬著頭眺望著。
“喲,原來你喜歡矮丑挫黑胖這種調調?。∷愤^的男生能繞地球兩圈,你壓力很大哦……”周邊有經(jīng)驗的老生們聞言起哄。
“滾!”
天臺上。
周翠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拉住不耐煩想走的外語系系草:“我真的很喜歡你,請你不要拒絕我!”
系草冷笑一聲,用力推開她:“你每天都在表白,還有沒有點廉恥啊,惡心!”
不料,系草因為太憤怒,竟然將身高一米六、體重一百六十斤的周翠花推得踉蹌幾步,竟然一腳踩空,摔下了天臺!
有個腦筋急轉彎是,七層樓和二層樓摔下去有什么區(qū)別?
今天周翠花用實踐證明了——
“啊——”
“砰!”
二、請盡情地蹂躪我這朵嬌花
痛……
喉嚨好痛……
眼前好像蒙著一塊半透明的黑布,周翠花下意識地皺眉掙扎,腦海里卻很不合時宜地想著自己全身似乎只有喉嚨痛,那難不成是墜樓之后脖子先著地?這是多么具有危險性和創(chuàng)造性,并且特別高難度的動作啊……
或許是她細微的動靜引起了別人的注意,身旁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近在咫尺的地方傳來一聲慵懶的輕笑。
“啊……這樣都沒事,真是讓人意外呢……”那把慵懶的聲音像是悅耳的提琴,并不十分低沉,但卻擁有著迷人的磁力,微微上揚的語調更是讓人有被貓撓過心臟的微癢之感。
追男無數(shù)的周翠花在迷蒙中打了一個激靈。她確信她絕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好聽到她光是閉著眼睛,都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美男的味道……
周翠花一個激動,猛然睜眼!
哇……
周翠花確信,要不是她喉嚨疼痛干澀無比的話,她一定有源源不斷的口水流出來。躺在她的身邊,支起手臂托著頭斜斜看她的男人,顯然已經(jīng)不能簡單地用“美男”兩個字膚淺地形容了……
他見她醒了,撩了撩長發(fā),姿態(tài)風情萬種。烏黑柔軟的發(fā)劃過他赤裸的肩頭,周翠花不由自主地漸漸往下看去,看到他腰間結實的肌肉,和被輕薄毛毯蓋住的引人遐思的部位……
男人看著她呆愣的表情,懶洋洋地露出個笑容。墨黑細長的眼輕輕彎起來,形狀飽滿的唇勾勒出一個誘人的弧度,白皙的皮膚上,甚至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
男人問她:“怎么了聽雪,想再來一次?”
聽聽聽聽雪?
周翠花呆愣了兩秒,突然抬起手,仔細地看了看手背上的皮膚。然后摸了摸臉,再捏了捏肚子上的肉。做完這一系列事情之后,她的眼淚幾乎要噴薄而出……
啊啊啊我周翠花終于告別了矮丑挫原來膚若凝脂、腰若柳枝什么的也能落在我身上,不僅附贈了一個好聽的名字,還賜我這樣一個美男相公,穿越,我愛你啊!
再來一次耶……周翠花幾乎要捂臉了。一穿越過來就上演夫妻房中精彩戲碼,教壞小朋友怎么辦嘛……但害羞歸害羞,她的手還是像抽刀一般迅速地環(huán)上了美男的脖頸,一邊羞羞答答地說了一聲:“相公你好討厭,你好壞……”
美男的身軀一抖,眸中飛快地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接著又微笑道:“是呀,我怎么能這么壞,所以我決定改邪歸正呢。”說完,美男竟然徑自撐起身體,也不顧周翠花的目光,就大大咧咧地開始穿起衣服來。
周翠花愣了愣,男人起身的一瞬帶起的冷空氣凍得她一哆嗦。就這么發(fā)呆的一瞬,美男已經(jīng)穿戴整齊,一邊束頭發(fā)一邊往房門走,走到門口還不忘回頭,給了呆呆的周翠花一個笑容。
“聽雪,你伺候我伺候得很好,來的時候給媽媽的五十兩銀子我再加一倍。你等下可以叫媽媽來收拾,準備接待你的下一個‘相公了哦?!闭f完不忘拋個媚眼,依然風情萬種,只不過,這次周翠花終于能準確地破譯美男那一直令人神魂顛倒的魅惑笑容的真正含義了……
這種笑容她在無數(shù)古裝劇中看到過,學名叫嫖客的笑容……
五雷轟頂!
老天爺啊,雖然我剛感謝你待我不薄,可也不用這么補償我啊,小女子吃不消啊!因為我前身矮丑挫穿越后就變成花容月貌的青樓頭牌?前身我一直想把自己打包送給帥哥未遂,穿越后就專職賣身?
不帶這么玩的??!
三、未成年相公,你長相略萌略萌
最近整個京城的公子少爺和文人騷客們都知道,顧盼樓里的聽雪姑娘十分憂愁。
賣,還是不賣,這是個問題。
沒錯。這月十五,又是一季一度的賣笑……哦不不,“折花”大會了。屆時,全京城的公子少爺們都會來顧盼樓里“采摘”美麗的姑娘們,而她,儼然是鮮花中的霸王花,是眾人爭取的焦點。
除了她之外,今年的折花大會還有一個噱頭,那就是這次大會,宮中會有貴客前來,那就是傳說中能用一道菜抵萬金,后宮娘娘都愛他的當紅御廚!
然而,在周翠花眼里,御廚什么的,她又不認識,那都是天邊的浮云啊浮云。
穿越來的這一段時間,周翠花弄清了她現(xiàn)在叫賈聽雪,是顧盼樓里常年標價最貴的美人。據(jù)說聽雪接客極其挑剔,基本上從她掛牌起,雖為她一擲千金,和她秉燭夜談的客人不少,但似乎就只有那天那個在她床上的美男做過她的入幕之賓。
那個美男的來頭也不小,他叫霍漣,二十出頭,曾考取過狀元,又平步青云得到皇帝賞識,做了太子少傅。可惜他家人的命都不好,自從他考取功名之后,他年邁的母親,年幼的弟弟,甚至連一個遠房的姑姑都相繼去世,只剩他一個人在京城,難怪寂寞難耐要來青樓尋樂子。
周翠花嘆了一口氣。她提了提薄如蟬翼的裙角,帶著一臉茫然的表情從大廳飄過,殊不知,這副樣子讓別的姑娘們咬碎了銀牙,而男人們則暗暗地為十五的折花大會給她加了更多的籌碼。
周翠花的憂愁眾望所歸地保持到了十五號。連媽媽都察覺到了她的情緒,在推她壓軸出場的時候連介紹詞都改成了:“憂郁美人聽雪,嫩黃的迎春花為何愁眉不解?請大人們將這朵最美的花朵帶回家,吻去她臉頰晶瑩的淚,讓她重新綻放美麗的笑臉吧!”
周翠花:“……”
周翠花踉踉蹌蹌地被推到臺前,內心對這非常有知音體走向的臺詞默默吐槽一分鐘。她穿著嫩黃色的裙子,被推出來時又險些沒站穩(wěn),看起來果然有一點迎春花的味道。只不過,迎春花在臺上清了清嗓子,開口了。
“今天就不用了,霍爺……”她千嬌百媚地揚起聲音,果然看見人群中有一個顯眼的身影惡心得微微一抖,隨即仰起臉來,露出他那張比頭牌更美麗的臉。
周翠花撫了撫鬢發(fā),提起長長的裙子,一步三搖地走下臺去。下面的嫖客都呆呆地為她讓開路,方便她走向中意的良家少男。
周翠花走近了,輕笑一聲,握住不動聲色地笑著的霍漣的一綹長發(fā),順勢就想靠進他懷里:“霍爺,其實就算我不指您,今天場上,無論有多高的價,你都會出更高的價買我對嗎?”
霍漣看了懷里的美人一眼,很配合地瞇眼一笑,手指在周翠花下巴上鉤了鉤:“當然,我的聽雪姑娘,看來霍某的這一點小心思也逃不過你的眼睛?!?/p>
周翠花正為他這一句肯定的答復暗爽,只要他這么一說,她就不用擔心那些個肥得流油的老爺們來吃她的豆腐了。正準備再靠緊一點,順便賞個香吻給霍漣時,突然,自己的衣袖被拉了拉。
周翠花皺了皺眉,甩開衣袖上的桎梏,抿著嘴打量著霍漣臉上可以供她下嘴的位置。
衣袖又被拉住了,周翠花這次加大了力氣甩開,仍然頭也不回地撅著嘴往霍漣臉上靠。
霍漣卻在此時反手抓住了周翠花的手臂,眼神帶著幾分調侃,嘴角似笑非笑:“聽雪,你先回頭看一眼再說?!贝藭r,那個鍥而不舍的手又攀上了她的衣袖,牢牢抓住。
周翠花有些不耐煩地轉過頭去。
一個看著很嫩的高個兒男子,正不太高興地看著她。皮膚白到幾乎可以看得到血管,眼睛大而水潤,像純真的小鹿一般,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受。
周翠花的眼睛因為這個極品正太而亮了亮,但她還沒忘記自己依在誰的懷里。
“霍爺,這是誰?”她掩唇。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不會還未成年吧,就放任來逛花樓?她是有節(jié)操的現(xiàn)代人,絕不對未成年下手。
霍漣鉤了鉤嘴角,也掩著嘴回答她:“那是你的相公?!?/p>
“哈?”周翠花一下沒控制住音量。
什么?青樓頭牌居然還可以有相公?這個相公這么小,她不會是童養(yǎng)媳什么的吧?男方家破人亡,女方為了養(yǎng)活小相公出來賣身,相公終于找來,并非常感動什么的狗血橋段……
周翠花正沉浸在比臺灣言情更夢幻、狗血的幻想中,正太清亮的聲音響起,短短的一句話,不僅打碎了她的幻想,還讓整個青樓都陷入了倒抽冷氣的熱潮中。
“聽雪!快跟本御廚回家!”
御廚……這朵原來她以為和她沒多大關系的天邊的浮云,此時光芒萬丈地飄到了她的面前,她的理智,突然斷裂了。
原來這就是那個迷倒萬千娘娘的御廚!怪不得是師奶殺手,這樣的長相,別說師奶了,就連歷盡千“帥”的她心里都覺得蕩漾不已啊……
她滿臉……怨恨地伸手,揪住了面前正太的臉。
“你一個廚子?憑什么臉這么嫩!”
御廚大人:“……”
周翠花卻沒有答應跟璧期回家——對了,璧期就是那個皮膚水當當,眼睛亮汪汪的,天然萌地強調自己是宮里首席廚子的正太。
因為——周翠花兩眼放光地沖進了后臺,去看眾姑娘們換衣服。
不要想歪了,周翠花實際上對姑娘們并沒有興趣,她比較有興趣的是衣服們。這場比賽雖沒有什么時裝秀,但好看的衣服總是奪人眼球。她賊眉鼠眼地看了一圈,心滿意足地從后臺溜出來。
璧期等在外面:“走吧聽雪。”
周翠花一揚臉:“等我比賽結束再走!”
璧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聽話地走到比賽前面的觀眾席中找位置坐下。
比賽開始。
折花大會實際上還是改不了眾美女們競技爭先的經(jīng)典模式,只是為了在城中眾多妓院中鶴立雞群,媽媽實在想了很多花招,求新求變,于是第一個比賽……
“九章算術!”
“啊……什么啊……”臺上的美女們面如土色,臺下的恩客們大呼新奇。
媽媽站在臺邊驕傲地笑了:“一個完美的女人,不僅只有外表,還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懂計謀、會打算,這才有資格擔當我這兒的頭牌!”
周翠花也得意地笑了……
開玩笑,古代的這群人和她玩數(shù)學?
第一局,她毫無疑問,完勝。
第二局,比語速。要賺到客人們大把大把的銀子,沒有機關槍一樣的伶俐口才怎么行!
周翠花仍然壓軸上場,她吊兒郎當?shù)卮┲O計的綢緞背帶褲和真絲小背心走上臺,唱了一首《雙截棍》……
姑娘們:“……”
第三局,姑娘們銀牙欲碎,幾乎都統(tǒng)一地把矛頭指向了連勝兩輪的聽雪。
而這一輪……她們看到題目之后,都紛紛得意地笑了……
媽媽總算沒有良心喪盡,三輪都很新、奇、特,這一輪,比的是聽雪最不擅長的——調香。
周翠花的臉黑了。聽雪不擅長,她則是一竅不通。她大學主修物理,香水什么的,只是擺在商場柜子里,她偶爾會艷羨地看兩眼的奢侈品,這時候讓她調,她能調出花露水,就很不錯了……
由于調香涉及到很多姑娘壓箱底之密,姑娘們被安排到自己房間,計時兩個時辰,兩個時辰之后,要挑出主題為“春意”的香露來。
周翠花沒回房間,她穿著她的小背帶褲,呆呆地在姑娘門口挨著轉了一圈,然后失魂落魄地走到了自己房間的門口,推開房門。
“喂,你怎么在?”周翠花失聲。
璧期正坐在屋里,面前擺著幾種基礎的香露,正在一滴一滴地往他手里的青色小瓶里滴。見她推門進來,方小心地將滴管拿開,看著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所以來幫你的忙?!?/p>
周翠花鄙夷地道:“就你一個廚子……”
“廚子對嗅覺的要求是很高的,尤其是像我這種頂級的……”璧期的聲音漸低,他專注地將最后一種香露滴進了瓶子里,搖了搖,用手在瓶口扇了扇,輕輕一嗅,露出一抹滿意的微笑。
“可以了。”璧期拿了塞子塞上,交給周翠花。
周翠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雖然她實在不相信一個廚子能有多么出色的品香能力,但比起她自己,她……還是下樓去好了。
此時兩個時辰的時間已所剩無幾,姑娘們都站成一排,手里端著的瓶子無不代表春天花色的粉紅桃紅杏花黃。周翠花看了看自己手中寒酸的淡青色瓶子,手不安地往袖子里縮了縮。
為示公正,這一輪請的是城中最有名的調香店店主來當評委。
那是個肥胖的中年男人,他慢慢走上臺來,拿過了第一個姑娘手中粉色的小瓶。
“百花齊放,萬物復蘇。不錯?!?/p>
接著他走向下一個姑娘手中的橙黃色小瓶。
“桃花香濃郁,生機勃勃,不錯?!?/p>
第三個。
“梨花香淡雅,清新明快,不錯?!?/p>
他一個一個點評著,每到一個姑娘面前都會說出她所調香露中主要花香的名字。
直到走到聽雪面前,肥胖男人的表情已經(jīng)微微有些不耐煩了,他毫不客氣地自己取走了聽雪的瓶子。
“你又是什么花?”
他拔開塞子,湊近一聞。
“嗯……這是……蠟梅?”
有姑娘不厚道地笑出聲來。主題是春意,卻調出蠟梅的味道,這不是明擺著將冠軍拱手讓人嗎?
“不,等等……”胖子頓時變得正經(jīng)起來。
“中調是木質清香,似乎還有些寒冷的香料,是想表達出雪融的意境嗎?”
“這后調……是迎春花?”
胖子皺眉自言自語,等香氣完全散盡了他才回過神來,拊掌大笑。
“好!表現(xiàn)了雪融后第一朵迎春花綻放的情景,這才是真正的春意,這才是春的精髓??!”
周翠花驚訝地看著胖子,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臺下。璧期似乎早知道這樣的結果,淡淡地笑著,朝她輕輕鼓了鼓掌。
于是,周翠花沒有辜負聽雪的肉身,沒有丟二十一世紀人民的臉,她,完勝!
但是得意忘形的她,忘記了,獲勝之后,就是真金白銀的交易大會了。
媽媽一個詠嘆調,“咣”地敲了一下手邊的小鑼。
“聽雪姑娘,拔得頭籌,起價三千兩,有沒有人愿意……”
果然有外地來的傻子開口:“我出三千五百兩!”
“兩萬兩?!?/p>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
說話的璧期從角落里走出來,站在臺邊,一把抓住周翠花的腳踝往下一扯,周翠花“啊”了一聲,就被璧期用公主抱牢牢抱住。
璧期掃了一眼懷里不安分的女人,把她的頭往懷里按了按:“回家?!?/p>
是夜。
周翠花雖沒說,但心里一直心疼那兩萬兩白銀而無法入眠,幾乎到三更天的時候,她才望著窗戶口圓圓的月亮,生了一絲乏意。
咦?月亮上怎么有黑影閃過?周翠花的眼睛一花,正覺得奇怪,門口細微的動靜讓她的心一下子充滿恐懼。
借著微弱的月光,她分明看見一星銀色的銳器尖端從門縫里插進來,緩緩上挑,不動聲色地挑開了門閂。
周翠花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迅速把兩個枕頭拖到自己的被窩中放好,而自己迅速一滾,滾下了床,落在厚厚的墊子上。
她落下的一瞬,門輕微地嘎吱了一聲,開了。
周翠花咬著牙,支起手肘,盡量無聲地往床下移動。從床下的空隙往房門看,她看到一雙男人的長靴正靜悄悄地落在地上,那人反手關了門,就朝她的床邊走來,他的手臂自然地垂在身側,一柄鋒利的匕首正散發(fā)出絲絲寒意。
她就寢之后駙馬去了書房,穿的是府中備好的軟底布鞋,而別的下人們,自然沒有資格穿男人腳上的這雙官靴。
周翠花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這是誰?為什么要殺她?難道這人不知,當今圣上擅用酷吏,尤其對在他眼皮子地下行兇的人幾乎都是重罰,毫不姑息的,還要株連九族,這人怎么敢在京城圖謀不軌?
等等,連坐之罪……
這樣的重罪,如果是一個沒有家人可以株連的人,也就不在乎了。周翠花什么都不好,記性卻不錯,尤其是對美色。
——可惜他家人命都不好,自從他考取功名之后,他年邁的母親、年幼的弟弟,甚至連一個遠房的姑姑都相繼去世——
她猛然地想到了原來在青樓里無意聽來的這句話,原來不曾留意,可仔細一想,他的家人怎么可能都那么巧地相繼死去?隱隱的,一股陰謀所帶來的寒涼從背心透了出來。
正緊張又害怕地想著,床上的枕頭傳來“撲哧”一聲悶響,似乎是被劃破了。同時,那人輕輕地“咦”了一聲。周翠花能聽出,那人正是霍漣。
可,霍漣為何害她?
周翠花已經(jīng)害怕到不能再害怕了,腦海里一瞬間劃過的竟然不是爸爸媽媽,也不是原來她倒貼過的帥哥們,而是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有著單純而開朗的笑容的璧期。
正在這個危急關頭,突然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聽雪,你睡了嗎?”竟然是璧期的聲音。
他在門外說:“我聽到你房間里有奇怪的聲音……你還好嗎?”
周翠花再也憋不住,從床下滾出來,跌跌撞撞地想朝門口撲去,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哭腔:“璧期救我!”
房門外突然一靜,接著,“啪”的一聲,門就被一腳踹開。與此同時,周翠花也被一下子躥過來的霍漣抓住頭發(fā)猛地向后一拽,頭皮一陣令人眩暈的疼痛過后,就感覺到一個冰涼的物體貼在了她的脖子上。
“霍漣你敢!”正太的臉色很難看,大大的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
“哈,你看我敢不敢呢……”霍漣垂下頭,唇曖昧地貼在周翠花的耳畔,他的長發(fā)落在周翠花的脖頸上,和他們第一次在床上相見的時候的情形一樣,可是觸感卻完全不同。上次他渾身都帶著令人舒適的溫暖,這次卻好像換了一個人一般,連發(fā)絲都是徹骨的冰涼。
霍漣和聽雪之間有什么恩怨吧……周翠花閉了閉眼,目前保命要緊,她終于打算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沒想到,在她之前,璧期竟然開口了。
“霍漣,你放了她。你明明知道,她不是聽雪?!?/p>
周翠花驚訝地睜開了眼睛看向正太。她的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她猛地明白過來:“璧期,你什么時候知道我不是的?剛剛你是不是沒去書房,而是躲在別的地方一直監(jiān)視著我?所以你現(xiàn)在才會出現(xiàn)在門口?”
璧期皺著眉,沒有反駁,卻也沒有接她的話茬:“聽雪的記憶力向來是不錯的,在青樓卻連我都不認識。而且我從見她開始,到帶她回府,她的所有作為和聽雪沒有半分相似,霍漣,你會看不出來?”
身后的霍漣哼了一聲,對著周翠花低語:“你剛從床上醒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你可能不記得,你當時曾經(jīng)攬著我的脖子,叫了一聲相公?!闭f完,他還瞟了一眼臉色明顯變得陰沉的璧期。
周翠花簡直要抓狂了:“你知道我不是真的,你還殺我!”
“你知道,滅門之仇,我絕不能容許一絲差錯……”霍漣輕聲呢喃,他的眼睛,突然像是蒙了一層霧一般,神情有些瘋狂,“何況我不止恨著她的丑陋內心,她這骯臟的身體也該一起挫骨揚灰!你去死!”說完,他猛然揚起匕首,朝我的胸口刺來。
“聽雪!”只聽見璧期失聲大叫,他猛地撲過來,竟然瘋了般,直接用手掌,抓住了鋒利的刀刃!
“璧期!”匕首在他手心減緩了來勢,溫熱的血液,幾乎是瞬間噴涌而出,染紅了他的袖口。
霍漣從剛剛說話開始,聲音就一直不正常,此時他的身體竟一個趔趄,眼中那層灰色的霧氣漸漸散去,看見了滿地的鮮血,瞳孔收縮。一擊未成,他匆匆看了周翠花一眼,便放開匕首幾躍消失在了黑暗中。
璧期松了一口氣,當啷一聲,匕首落在了地上。他已經(jīng)流了很多血,臉色已經(jīng)蒼白到了極點,竟然漸漸無力,抱著她朝地上滑落。周翠花怕極了,一下子坐在地上,緊緊地抱住了璧期的身體。璧期卻強撐著,反手拍了拍她:“乖,聽雪沒事了……”
璧期的娃娃臉上帶著幾分男人的鎮(zhèn)定,他溫柔地看著周翠花,溫柔地安慰:“沒事了……沒事了……聽雪你放心,有我……”
四、原來我才是傳說中的賤人
璧期的傷好得很快。等他精神好些了的時候,他才和周翠花講起了聽雪與霍漣之間的來龍去脈?;诵“胩炻犕炅诉@個冗長但是非常狗血的故事,周翠花只有一個感想:聽雪妹子,真是一朵獨立于天地萬物之中的奇葩,但凡別人看到她,都必定要情不自禁地贊嘆一聲,好賤!
周翠花憤憤地咬住帕子。要是她遇到這個聽雪,非把她一耳光抽回娘胎回爐重造不可!
聽雪原先剛紅起來的時候,引起了一些詩人才子的注意。那些詩人才子無非是想留下個紅袖添香的名聲,紛紛對她示好,她卻偏偏看中了滿腹詩書并且家底殷實的中老年人——霍恒。
沒錯,霍恒也姓霍,他是霍漣他爹。
聽雪當時使了些魅惑的手段,將大半輩子一心撲在學問上,從不知風花雪月為何物的霍恒迷得暈頭轉向,心甘情愿地把家財統(tǒng)統(tǒng)奉上。等到霍恒家財幾乎被聽雪掏空的時候,聽雪突然翻臉不認人,當著所有姑娘客人的面將霍恒掃地出門。霍恒的顏面幾乎丟盡,一個讀書人的尊嚴也全被踩在了腳底,家財也消耗殆盡,一個想不開,投河自殺了。
霍漣他娘聽到霍恒投河的消息一病不起,家中窮困,沒錢買藥,她卻還惦記著兒子要上京趕考,于是強撐著表現(xiàn)出身體狀況良好的樣子,還請了遠方的姑姑來幫忙照看自己。結果霍漣走后,她娘的病不但沒有好轉,還傳染給了他的姑姑和弟弟,三人相繼死去,就這樣,霍漣不明不白地就成了孤家寡人。
這件事情鬧得很大,但后來霍漣和聽雪走得近起來的時候,卻漸漸開始沒什么人提起。或許,所有人都抱著看好戲的心理,看霍漣能和害父母的仇人走到什么地步。
周翠花聽完了故事,還撇著嘴問璧期:“這樣惡毒的女人,你竟然還會喜歡她?喜歡到天天叫著聽雪,還不顧一切地來擋刀?”
璧期打量著周翠花滿臉酸氣的表情,微微一笑:“我并不愛她,也稱不上喜歡,只是我當初出于偶然為她贖了身,讓她嫁給我,雖然她不好,雖然她身為人婦還總流連青樓、流連當頭牌的虛榮,可我對她總歸有責任……只不過我擋刀是為了你,叫聽雪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還是在叫你……況且,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我敢不敢對著現(xiàn)在的你,說出‘不愛了?!?/p>
周翠花的臉色在聽著他這一段表白之后由陰轉晴,到最后甚至滿臉通紅,她垂著頭說了一聲“討厭”,心里卻默默地決定,以后自己改名就叫聽雪,周翠花這個慫到爆的名字,堅決不能讓璧期知道。
因為璧期手上有傷,所以不能進宮當值,更別說給周翠花飽口福的機會。他倒是因為沒好好兒給周翠花做過一頓好吃的而愧疚不已,周翠花卻不這么想。
她好歹是未來來的人,就算不能專攻廚藝,可總能找到一些讓璧期驚訝的菜式來吧!
沒錯,周翠花此時滿腹心思,都在各種千奇百怪的菜肴上。中式的菜璧期肯定沒有什么是沒見過的,能讓他大吃一驚的,恐怕只有……
周翠花有一次在璧期熟睡的時候摸到廚房,一邊搗鼓著一邊嘿嘿笑起來……
璧期是被油煙味嗆醒的。
睜開眼,就看見黑黢黢的周翠花捧著一個木制的托盤沖了進來,他頗有興味地瞄了一眼托盤上的東西,往床內讓了讓,周翠花順勢坐到床邊,托盤放在大腿上,此時璧期才看清盤子里的東西,嘴角抽了抽。
“娘子……這是什么?”
周翠花顯然是頭一次將成品弄出來,臉上難掩亢奮。她點了點:“這是偉大的西式快餐!花德基!”
“哦?花的雞……”璧期并不知道周翠花的名字,因此只能胡亂附和著,腦海中出現(xiàn)了一只花斑母雞的形象。
周翠花唧唧喳喳:“這個呢,是漢堡,這個是薯條,這個是圣代哦!”
璧期在她期待的眼神里,拿起漢堡,嘗了一小口。
然后他露出了鄙視的眼神:“加芝麻的饅頭夾著煎雞蛋、生菜葉、炸肉餅,這是值得你驕傲的食物嗎?”璧期平時對她很溫和,但涉及到他的專業(yè)領域,就會不由自主地毒舌起來。
周翠花支支吾吾:“那,那你嘗嘗這個?!?/p>
璧期捻起一根薯條,片刻又皺了皺眉:“這土豆里吸了好多油,雖然還算香,但太不健康了!”
周翠花內心吐槽:我也知道很不健康啊,洋垃圾嘛!可是難道你不覺得很好吃嗎?
顯然,璧期不覺得薯條很好吃……他的手,伸向了最后一樣,圣代。
周翠花等著他的毒舌,不抱希望地擺出了面癱臉。
或許璧期發(fā)現(xiàn)了周翠花的表情,或許他真的在圣代中發(fā)現(xiàn)了亮點,他的表情變得溫和了一些:“把冰打細然后澆上白糖水和果泥,很新鮮也很解暑的做法,這個我可以帶進宮里去?!?/p>
周翠花的眼睛亮了:“真的嗎?”帶到宮里,那豈不是說她的圣代可以走進最高端的食品行業(yè)?
璧期斜眼看了看她,欲言又止。
周翠花想了想,最后還是決定不要了:“我這是做給你吃的,只有你才可以吃,別人……還是不要了?!?/p>
璧期這才像是等到了他要的回答,親了親周翠花的臉:“恩,這才乖?!鳖D了頓,又說,“說實話剛才我只是開玩笑,這個東西帶進宮恐怕會受責備的?!?/p>
周翠花:“喂……”
打鬧了一陣,看著璧期睡下,周翠花從袖中翻了一張紙出來,捏了捏。這是她昨日去青樓收拾一些殘留的東西的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這封書信被放在一個化妝箱的最底層,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其中的內容,也讓周翠花驚訝不已。
她必須為了聽雪,去找一個人。
五、除了你我還能愛誰
霍漣被她約出來的時候臉色仍然不太好看。只不過他此時眼睛是清明的,應該不會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于是周翠花就勉強放下心來,拿起茶壺,為兩人斟了熱茶。
“你似乎很喜歡到這個湖邊茶榭來?!敝艽浠ㄝp聲道。
“有話就說。”霍漣細長的眼中并沒有帶上什么好神色,他一直扭著頭不愿看周翠花,只是對著湖面不耐煩地開口。
周翠花嘆了一口氣,從袖中摸出書信,放在桌子上。
“你知道嗎,我本來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那日聽雪,她本可以不死。昨日我回青樓拿東西,在床褥底下翻到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匕首就在手邊的位置,輕易就能拿得到?!?/p>
霍漣愣了愣,驚訝地轉過頭來。
周翠花扯了扯嘴角:“你看,你果然不知道。聽雪放了那把匕首在那里,雖然原本肯定不是為了害你。但你那日在床上用枕頭悶死她的時候,她竟然沒有用匕首殺掉你。我不知道她有多愛你,愛到連你殺她的時候,她都不忍還手。”
霍漣的嘴唇顫了顫,臉色慢慢變得蒼白。
“這封信是她寫給璧期的。她一早就知道你留在她身邊不是因為惜命,而是因為要報仇,也一早就知道你會殺她,因此她給她的相公寫了一封信,交代在她死后絕不能動你,她死得心甘情愿,就算是為了她當時錯誤殺掉的你的家人而贖罪?!?/p>
“你別說了。”霍漣猛地站起來,椅子在他身后倒了下來。
“她的驕縱和惡劣是天生的,而她不顧性命地愛,卻是因為你。”
“別說了。”霍漣蒼白著臉倒退兩步。
“而你呢?”周翠花頓了頓,終于拋出撒手,“你是個理智的人,為什么明知道我不是聽雪卻還想殺我?你敢說,你想殺我,不是抱著想換她的靈魂回來的念頭?”
“你別說了!”霍漣終于失控地大喊,他細長烏黑的眼睛里閃過一點淚光,他抿緊嘴唇,轉頭倉皇離開。
“唉……”周翠花看著他消失在遠方,又嘆了一口氣。這樣一對相互愛著的人,卻因為錯誤的開始而天人永隔,真讓人遺憾。
“雪……”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周翠花身體一僵,轉頭時,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璧、璧、璧期,你、你、你醒了啊?你、你怎么出來了?”周翠花敏感地意識到璧期已經(jīng)不再叫她聽雪,為了區(qū)分,雪這個名字,以后將專屬于她。只不過,現(xiàn)在這個不是重點,因為璧期的臉上,分明寫著“我在吃醋”四個大字。
“我不醒就錯過你私會男人了……”璧期悶悶地坐在她身邊,臉上的表情,好像一只棄犬。
周翠花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突然“撲哧”笑了。她紅著臉,緊張地湊近他,輕輕啄了啄他的唇。
“璧期,今天晚上,你還要到書房去看書嗎?”
璧期呆了呆,似乎漸漸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什么,他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極美的笑容,他吻上她的唇。
“呆子,書早看完了。今天啊,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