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二十五六歲的王元是小樸煤廠最近新雇的付煤員,人長得有點二八裉,把這句東北土話翻譯過來就是說,有點潮,缺心眼的意思,臉蛋也好看也不好看。怎么說呢,這女孩模樣一般,膚色卻挺健康。一說話臉蛋上倆酒窩,倒是還招人喜歡。小樸煤廠的老板樸永吉就憑這一點,把她留下了。兩人講好了,女孩做白班付煤員,工作時間是早上八點到晚上五點半,管一頓中飯,每月七百塊錢。兩人都在那張自行起草的合同紙上簽了名字后,樸永吉在心里說,比他媽的大平子強多了,你大平子人長得好看不假,但也不能啥事都得寸進尺,難道我小樸離開你不能活嗎?
樸永吉說的那個大平子也是個女人,三十七歲,是煤廠原來的付煤員,在他這里干了整整五年。倆人既建立了牢固的主仆間的感情,也有了情人間時間久了的裂紋。這多多少少是大平子一番吵鬧之后離開煤廠的緣由。
小樸煤廠規(guī)模不是很大,貯備量卻不小,煤分品種貯在前后院,有著幾座大煤堆。連院中唯一的那幢二層小樓的樓裙子都堆了煤,幾扇玻璃窗也搞得黑乎乎的。從五年前起,這座建在小鎮(zhèn)西北角的煤廠,很得鎮(zhèn)里人的寵愛,原因再簡單不過了,那就是這些人百分之八十住著平房,家家燒的火爐子是離不開煤的。
樸永吉的家在鎮(zhèn)郊的紅光村,家里的幾畝水稻田都被他租給了外來戶,每年秋天兊茸攀兆飩鵓托辛?。四时嘉迨哪腥肆?,腿腳還不好,哪種得了田呢。打媳婦跟著堂嫂們去了南韓打工賺錢,一走好幾年,中間回來的兩趟也是換簽證才順便看看他的,兩趟加一起也才不到十天。
那天下午,樸永吉站在房前的煤堆上吸“三五”牌子的煙卷時,做飯的大師傅老崔喊他下來,說來找活的了。小樸從十幾米高的煤堆上往下面瞭了一眼,也沒太在意,繼續(xù)吸手中剩下的半根煙卷,直到吸到過濾嘴頭了,才將煙屁股扔腳底下踩滅。
踮著腳下煤堆,再走到房門口就看見了穿一件紅羽絨服的女孩。
樸永吉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后詫異地問她,是你來找活干嗎?
女孩點點頭說是呀,你們廠門口不是貼著招聘啟事嗎。
樸永吉說歲數(shù)小點吧,能干了嗎?
女孩笑了,一笑就露出兩頰上的酒窩,她邊笑著邊說,不就是付煤嗎?識秤會算賬不就得了。
樸永吉把女孩領進屋里,談具體聘任的事,窗外面飄起雪花來。樸永吉想,要是這場雪下起來的話,就是入冬后的第三場雪。
2
剛來的兩天,王元沒有在屋里待著,而是圍了頭巾在煤廠里前后院轉了轉。
她一是想熟悉一下地形,二是要對自己的工作有個簡單的了解,有句話不是說了嗎,干啥就得吆喝啥,咋能白拿人家的錢呢?
王元是在街上轉悠了好幾天才攬下這份活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能多掙點就多掙點,錢又不咬手。王元在煤堆上走了一圈之后,拍了一下腦殼說,就忘了問老板一件事情,要是煤廠有她的住處就更好了。
王元的家在鄉(xiāng)下一個叫畜牧場的村子,因為是繼母,她沒上完高中就躲出來賺錢了。這里面多多少少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個是哥哥要娶親缺彩禮錢,繼母不管;另一個是她看不慣父親跟那個小他幾歲的繼母整天纏綿繾綣的樣子。
王元來城里一年多光景,讓她見了很多世面,工作也由原來單一形式的在酒館里洗盤子,換成了做陪舞小姐和現(xiàn)在做的按摩女。她服務的是一家大型的洗浴中心,從晚上七點鐘到凌晨四點鐘,這段時間被她的一些姐妹稱為黎明前的柔軟時光,言外之意她的話是有些曖昧的。
剛到洗浴中心時,王元只是學簡單的按摩,做足底和保健兩種,每項不超三十分鐘??蛇^去幾個月后,與她同鄉(xiāng)的小玲提醒她可以適當?shù)淖隽硗獾膸醉?,很賺錢的。那就是韓式松骨和泰式按摩,每做一項提成是百分之五十,極其具有誘惑力。王元想到哥哥的婚期僅有半年的時間了,而且哥哥還在鎮(zhèn)子里的那家磚廠沒日沒夜地干活,她便打定主意要拼上一拼了。最后竟發(fā)展成了做三陪小姐,當她做出這樣連自己都不能原諒的選擇后,竟是很坦然的,她心里想著的始終是小玲那句話,女人早晚是要破身子的,一生之中為一個男人留著不值得。
王元是學著小玲她們幾個姐妹也出來找工作的,在洗浴中心干的活那都是夜間的事,天亮了她們就全都會鳴金收兵,回到各自租住的房子里睡大覺??赡昙o輕輕的,哪有那么多覺可睡呢,加之晚上陪客人時又是煙啊又是酒的,搞得大腦皮層里全是興奮點,就真的沒有了睡意。
后來王元發(fā)現(xiàn)小玲她們幾個都在白天里出去轉,一問才知道是又找了另外的工作,比如幫人賣賣服裝呀,送送外賣牛奶什么的,又拿了一份錢,何樂而不為呢。
王元便也利用白天休息時出去轉,找來找去便尋到了這份在煤廠里當付煤員的活兒。
煤廠里的人不是很多,除了老板樸永吉外還有另外三個人,那就是收款員車姐、鏟車司機劉德懷和食堂的大師傅老崔,另外還有幾個卸煤裝煤的工人。
來煤廠里買煤的人很多,王元把他們分成大小份。大份是指城里的一些小單位,他們買一回得十幾噸或幾十噸,相中了煤就過秤付錢,裝上卡車運走。小份的是指住戶,幾百斤到上千斤不等,拿麻袋裝了用手推車推走。
大份的用地秤,是電子掌控的機械秤,小份的用磅秤,王元很快就掌握了付煤的幾種方法。她發(fā)現(xiàn),她剛剛找到的這份工作還是比較不錯的,盡管工資少了一點,但工作的氛圍還是挺輕松的,老板樸永吉三天兩頭都不來廠里一趟,偶爾喝多了酒才會駕車來廠里轉上一圈。管事的就是收款的車姐了,可車姐也有個喜好,那就是經(jīng)常到廠外的一家倉買里打牌,中午吃了飯后背包去了,晚上下班前轉回來,從王元的手里接了款下賬。
所以,午飯是只有她和鏟車司機劉德懷及廚師老崔他們三個人吃。那幾個裝卸煤的工人廠里是不管飯的,他們到了中午得歇了鍬出去吃盒飯。
鏟車司機劉德懷三十左右歲,笑面,是個煙鬼,每天一包接一包地抽。他不像老板樸永吉那樣抽“三五”牌子的煙,而是抽五塊錢一包的“哈德門”,他說抽“三五”有勁,早上起來嗓子里有痰。做飯的大師傅老崔說吹牛吧你小子,你是抽不起“三五”牌子的,那煙是純進口煙,十八元錢一包呢,能買你那“哈德門”三包。
鏟車司機劉德懷笑了笑便不吭聲了,老崔把話戳到他肺管子上了,還有啥可分辯的。原本就是那么回事,跟人家老板咋能比呢,咱不是給人家打工的嗎?養(yǎng)家糊口的錢還不是得人家給咱發(fā)嗎。他知足,每月活兒也不多,還有兩千多塊錢的工資拿,這好日子上哪找去。
每回大師傅老崔說他之后,劉德懷都笑一笑,然后從煙盒里抽出一根遞給老崔,說甭哪壺不開你提哪壺,“哈德門”也不錯,小的孝敬您一根。
有一回他還抽出一根煙卷來遞給站在他身邊的王元,說妹子你要不要也點上一根,飯后一根煙,賽過活神仙。沒想到王元順手就接了過去,而且還麻利地從褲子口袋里摸出打火機來,給自己點上了火。
王元是半年前在洗浴中心里學會的抽煙,她覺得沒有必要隱瞞,女孩子吸煙的多了,沒什么不好,吸根煙很能起到消愁解乏的作用。
鏟車司機劉德懷是個不錯的男人,有時候去后院的煤堆開鏟車攉煤的時候,就叫上坐在辦公室里閑著的王元,把積了雪的煤一鏟一鏟地推向另一邊。
王元覺得好玩極了,鏟車的駕駛倉本來就高,再開到更高一些的煤堆上去,那可真是一道好風景。縣城里多半是平房,劉德懷把鏟車開到煤堆的最高處之后,就停下來,兩人吸根煙,透過車窗的玻璃朝外面看風景。煤廠的后面是一些低矮的民居,有兩三處生產(chǎn)木器的工廠,煙囪里冒著細細的黑煙。再遠了是一條河,水結了冰,覆了積雪,繞城而流。
王元跟劉德懷說,劉哥干脆你教我開鏟車得了,學會了我好給你打替班。
劉德懷說你學這個干嘛,一個女孩子開不來的,這都是咱大老爺們兒干的粗活計。
王元說,會一門手藝總能換飯吃的,技不壓身嗎?
劉德懷說真想學咋的,真想學的話,咱就教你。
3
煤廠的老板樸永吉帶回來一個啞巴女人是在一個下大雪的下午。
樸老板跟王元說快點去食堂叫老崔給她弄點吃的,怕是餓壞了吧。
女人有四十歲左右年紀,長得眉眼俊俏,有些蓬頭垢面的,你問她什么都不回話。后來樸老板跟圍觀的幾個人說,都別問了,可能是個啞巴,大家伙兒才恍然大悟。
王元帶著女人去食堂吃了碗熱面條之后,又打了盆熱水招呼她洗了臉和頭發(fā),女人竟然像換了個人似的,挺俊俏的一個美人嘛。
女人低眉順眼地跟著王元去樓上見樸老板時,拿手拽住王元的衣角嗚哇著反復說一句話,王元卻怎么也聽不清楚女人說的是啥。王元便急中生智,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付煤用的記賬本,撕下后面的一頁紙,讓她寫給自己看。
女人猶疑了一下,還是接了王元遞給她的筆,在紙上寫了小花兩個歪斜的漢字。
王元捏著那張白紙片看了半天也沒弄懂女人寫的是啥意思,就接著帶她往樓上走。待敲門進到老板樸永吉的辦公室后,王元把那張紙條放到了樸老板的桌子上。
樸永吉正在抽煙,待他吐出一口煙霧之后,就用朝鮮語跟女人說了起來。女人頻頻點頭,好像對樸永吉說的話十分地認可。末了,樸永吉拿起桌上那張寫了小花兩個字的白紙看了半天說,這是她妹妹,她妹妹丟了。
樸永吉吩咐王元把女人帶到食堂去。王元說她已經(jīng)吃過飯了,怎么還帶她去食堂呢?樸永吉說再吃就成飯桶了,我叫你帶她是去給老崔打個下手,沒工作也沒家了,怪可憐的,留下來謀份工作吧。
這回王元聽明白了,就牽了女人的手,下樓奔院里的食堂去。
王元一邊領著女人走一邊在心里想,漂漂亮亮的一個女人咋就啞巴呢?還沒了家,她過得比自己還不容易呀。
雪還在下著,把煤廠偌大個院子白白地蓋住了,連不遠處的鏟車也被蓋了個嚴嚴實實。
4
王元晚上去工作的行程是這樣的。她先在煤廠附近的一個小面館里吃晚飯,一碗熱面條或者三兩米飯一盤菜。五塊錢到七塊錢不等,這個價位在她月花銷額的預算之內。她堅持這樣的一個道理,晚飯是一定要吃的,而且還得吃好。要不然她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在洗浴中心工作,是熬心血的,而身體又是工作的本錢,沒有一個好的身體那怎么能賺到哥哥需要的那筆錢呢?
在王元的生命里,她所摯愛的親人有兩位,一個是她死掉了的母親,再一個就是從小帶著她玩耍的哥哥了。父親有了繼母,對他們哥倆就不怎么管了。其實說實話,父親也管不了他們什么,父親實在是沒有能力。一個莊稼人除了掄鋤頭種那幾畝田地外,還能有多少閑錢管兒女呢。
王元離開家進城里打工大半年的時間里,她賺了兩萬多元,也很不少了,但這點錢即便都給哥哥做彩禮用,那也是杯水車薪。在鄉(xiāng)下要娶一房媳婦回家,沒個五六七萬的下不來,這還不算他們要住的新房子。
王元吃了晚飯后,要在小飯館的門口等車,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男人蹬的電動三輪車。她跟蹬車的師傅老范說好了,每天晚上送她一趟,過兩條街拐三個街口,四里半地的樣子,就到了那家叫紅星的洗浴中心,然后付兩塊錢車費。小鎮(zhèn)的冬季,天黑的早,到吃晚飯的時候就伸手不見五指了。王元就不得不打這個電動三輪車,倒不是為了爭取時間,主要是為安全,鎮(zhèn)子里有段時間就不太平。
其實這點車費她一個晚上的坐臺費就出來了,她的觀點是有些時候有些錢是不能省的,錢雖說掙的不容易,但該花時也得花呀。王元挺慶幸自己找了份付煤的輕閑工作,最主要一點是白天能有一些休息時間,這樣就給她晚上的特殊工作騰出了精力,要不然她是吃不消的。
之后,王元的工作就開始了,她要去換衣間里換套衣服,再略施些脂粉,然后回到大廳里坐等。不管天怎么冷,只要有客人來,洗浴中心的生意就會紅火起來。那些客人有要洗澡做按摩的,也有直接進包房接著喝酒唱歌練嗓門的。王元她們幾十個伙伴就都會有錢賺了。
入冬沒多久的一天晚上,王元結識了一個中年男人,姓葛,有五十歲的樣子,待她很好。那天晚上請客的人不是他,照常理說他是可以不掏錢付給坐臺小姐小費的。可他卻在請客的人付給了王元她們每人小費之后,又偷偷地塞給王元兩張錢,算是對她的獎賞。后來王元又一次坐了姓葛的男人的臺后,她問這位葛哥咋就多給了她小費呢?葛哥說是對你勞動做出的獎賞,你們也不容易的,整宿成晚地熬。葛姓男人的話讓王元多少有些感動,她覺得這個男人絕不是個壞人。
再后來,她知道葛哥是個畫家,他的名氣不小,而且一幅畫是能夠賣好多錢的。
像葛哥這樣經(jīng)常來玩的熟客王元她們這些姐妹是每個人都有的,很親切,也很隨意,見了面就像親戚和好朋友一樣的打招呼。而且有一點好處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她們可以不用排號直接坐熟人的臺。
王元把葛哥編號為一,另外兩位熟客分別是二號張老板、三號眼鏡叔叔。這三個人基本上是每周都能來洗浴中心一次,來了就叫王元坐他們的臺。
王元的一些姐妹們把她們工作的這一段時間稱為柔軟時光,可想而知,她們坐在燈光幽暗的包房里,喝著酒品著茶,或輕歌曼舞,或喜笑顏開,時間便在一分一秒的閑散中消磨掉了。
可王元背地里自己又總結了一個說法,要想平安地度過每一段柔軟時光,卻是靠心血一點一點熬的。她每天早上筋疲力盡地回到出租屋里時,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圈是黑的,眼眶是青的,渾身像散了架一樣。
5
只要聽到咔噠、咔噠的聲音,王元就知道那一定是煤廠老板樸永吉踮著腳上樓呢。她在來煤廠打工的幾個月時間里,怎么也想不通樸老板為什么腿腳不好還偏偏把辦公室設在樓上。
上樓梯多費勁呀?
王元曾經(jīng)就這個問題小聲地問過鏟車司機劉德懷,可劉德懷的答復卻出乎王元的意料之外。鏟車司機劉德懷說,隱蔽唄,沒人打擾,當官的房間不都是安置在樓上嗎。
王元開始沒有聽懂,后來才知道了他說的意思,那是說話有所指的。
樸老板跟原來的付煤員大平子的關系非同一般,有很多軼聞情事呢。
有一天,劉德懷跟王元兩人坐在鏟車上攉煤。劉德懷跟王元說了件事。劉德懷說原來那個付煤員大平子跟樸老板曾經(jīng)被樸老板的媳婦堵在了二樓的辦公室里,為此,樸老板的媳婦才跟他隔了心,一氣之下去了國外做買賣的。
王元說那個大平子咋樣,長得好看嗎?劉德懷說也就是個女人,除了腰條好,再沒好的地方。王元說劉哥你把話說得忒邪乎了吧,人家要是長得像你所說,那樸老板能那么花力氣去追嗎。
王元沒活兒的時候就坐在煤廠一樓最里面那間房里看電話、看報紙,隔壁就是幾個裝煤工人待的地方。煤廠里成年到輩養(yǎng)了四五個裝煤卸煤的工人,拿鏟車司機劉德懷的話說,就是大板鍬,每天靠力氣吃飯,裝車煤咋也能掙個三十五十的,養(yǎng)家糊口夠了。
王元多半時間只是在辦公室里面閑待,看報紙或擺擺撲克牌。她也不怕樸老板突然間闖進她的辦公室里,查她的崗。因為她隔著走廊很遠就能聽到樸老板走路的聲音。
有時候王元也去屋外不遠的食堂里幫忙,大師傅老崔是個脾氣很好的老頭,據(jù)說是煤廠老板樸永吉從附近的一個小飯館里帶回來的。老崔跟樸永吉沒什么親戚關系,只是聽朋友說老崔頭有一手烹飪的好手藝,只是因為年歲大了那個小飯館就不太喜歡用他了。樸永吉把老崔帶回來之后跟原來的付煤員大平子還有收款的車姐說,人老了就不招人待見了嗎?誰的父母沒有老的時候呢?別說他有手藝,就是沒手藝咱也養(yǎng)著他。
煤廠的老板樸永吉就是這么一個人,說不上怎么樂善好施,可心眼卻好。他跟原來的付煤員大平子能走到一起,那純粹是在感情上拉近了,用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水到渠成。大平子原本是有男人的,在鎮(zhèn)里一家磚廠干力工,每月掙的錢基本上夠一家四口人吃飯了??赡腥耸惯^力氣之后又使性子,他是覺得自己在外面賣苦力心理上有所不平衡,在找尋過目標之后把女人大平子當成了出氣筒。大平子便經(jīng)常地挨打受罵,但她只能忍氣吞聲。忽然有一天,大平子的男人有了一個相好的女人,一對狗男女竟回來收拾東西明晃晃地搬出去住了,給了大平子致命的一擊。這個老實巴交憨厚賢惠的女人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靠男人養(yǎng)活的日子是不牢靠的,要想活出個樣子,還得靠自己。
失掉了男人的大平子沒有把婆婆趕出去,相反卻把老人留了下來,自己依然照顧老人和孩子。但是實際困難卻來了,男人給她留下的積蓄是有限的,三個人每天的花銷卻是實在又明顯的,總不能坐吃山空呀。大平子就跟婆婆商量,請老太太在家里照看孩子,她出去找工作賺錢。
這樣,大平子就從招聘啟事上尋到了樸永吉的煤廠里來。
女人大平子雖說三十多歲了,身材和面相卻好,和煤廠的老板樸永吉一打照面就被留下了。這里要交代一下的是:大平子來煤廠應聘時,正是煤廠老板樸永吉和媳婦兩地分居的節(jié)骨眼,樸永吉的媳婦在鄉(xiāng)下開一家小飯館,兩人一年中只能碰幾回面。
當樸永吉得知大平子是個離了婚的女人后,就產(chǎn)生了跟她好的想法。
世界上沒有什么不可能發(fā)生的事情,在樸永吉耐心又細致,甚至是苦苦追逐下,大平子在一個下雨的午后倒在了樸永吉的懷抱里。樸永吉的幾個做法太讓大平子感動,她不可能不為之動容。樸永吉給她漲工資,往她家里送她暫時短缺的糧食,幫她送婆婆住院醫(yī)病,給她孩子聯(lián)系上小學并交入學的費用。人心都是肉長的,兩好成一好,作為女人,而且是飽受了被男人拋棄之苦的女人,大平子不會不動心。
之后,兩個人就默默地走到了一起,在感情上就那么經(jīng)歷了一段有風有雨的過程,直到她們的關系被樸永吉的老婆發(fā)現(xiàn),鬧騰一陣兒之后,才恩恩怨怨地分了手。
王元每回去食堂幫大師傅老崔干活的時候,老崔都會跟她嘮叨樸永吉的事。
老崔說樸永吉好,也說樸永吉不好,絮絮叨叨,有時候弄得王元一頭的霧水。
老崔的飯做得很不錯,幾乎是秉承了朝鮮族廚師飯菜精致、干凈的特點,特別是米飯燜得油光锃亮,吃起來爽口。
老崔也是朝鮮族人,所以樸永吉才看上了他的手藝,把他帶回來分派個營生。
老崔對這一點一直記在心上,他記著樸老板的好,可老頭更是位性子耿直的人,他也看不慣樸永吉的另外一些做法,整天出去喝酒,混跡于女人圈子當中。
老崔說那些不務正業(yè)的女人浮著呢,她們就盯著你兜里的錢呢,哪有一個是好東西呀,我看小樸就是沒正事。
老崔嘮叨的話,鉆進王元的耳朵眼里,竟像針一樣刺痛了她。
坐在屋門口擇菜的王元的臉,突然間紅了。
6
入冬之后,來買煤的主顧相對就少了一些,王元的工作也相對來說輕快了些。她便跟鏟車司機劉德懷到院子里的煤堆上去攉煤。兩個人坐在鏟車的駕駛倉里,在煤垛上駛上駛下的,時不時地要摻進去一些石頭子和煤泥。
劉德懷跟王元說,這都是樸老板教咱的招,能提高煤的成本,多賣些錢的。
王元哧哧笑著說,啥招兒,我看是損招兒,這不明擺著坑人嗎,這摻了假的煤還能好燒嗎?
劉德懷把鏟車停下來,點一根煙卷邊吸邊說,損招兒也得用,誰讓咱是給人打工的呢,不是有句話說嗎,干活不由東,累死也無功。
王元看著劉德懷吸煙卷,心里也就有了吸煙的欲望,就順嘴說道,也給咱根煙吸吸唄。
劉德懷聽了王元的話就驚駭住了,說妹子你是要吸煙卷嗎?
王元點著頭說是。
劉德懷便從腰里掏出煙盒來抽出一根遞給王元說,你真的會吸煙嗎,妹子?
王元想說這算個啥,在洗浴中心的包房里吸煙喝酒不是常事嗎,但她忍住了沒說,只是巧妙地回答說她在鄉(xiāng)下念書時就跟母親學過。
劉德懷夸獎王元說,妹子吸煙的姿勢真好看。
王元吐了口煙圈說,你妹子的模樣不好看嗎?
王元說完這話就有些后悔,她暗自埋怨自己,咋又當成是在包房里了呢?只有那種環(huán)境才可以跟客人調侃呀。
沒想到劉德懷卻也跟她順水推舟地開起玩笑來。劉德懷說,妹子長得好看呀,比原來那個付煤員大平子可好看多了。
王元知道劉德懷的婆娘不生育,兩人總是吵著鬧著過日子,煩得劉德懷下了班也不愿意回家,有事沒事地尋個小酒館就喝起來,醉和不醉都為了消磨時間。
王元有時挺可憐像劉德懷這樣的男人,她心想人到了這種舉步維艱的地步真就很累,你瞧瞧那些去洗浴中心里瀟灑的男人,他們才是大徹大悟的人。什么叫知足者常樂,什么叫找樂子,只有你經(jīng)歷了才會明白。
王元在洗浴中心的包房里是快樂的,她覺得她擁有了暫時的快樂,可以忘掉心中的煩惱。她可以不去想那個鄉(xiāng)下的家,不去想整天循規(guī)蹈矩下田干活耙地的父親和繼母,不去想在磚瓦廠里賣苦力、揮汗如雨地賺錢說媳婦的可憐的哥哥。
酒可以麻醉神經(jīng),不清醒了才能原諒自己昧著良心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劉德懷看著王元吸煙卷,接著跟她開玩笑說,妹妹你發(fā)現(xiàn)一個秘密沒有,咱可是注意到了。
王元說啥秘密呀?
劉德懷說咱老板另有新歡了。
王元就拿一雙眼珠子盯著劉德懷看,等他話里的下文。
劉德懷故意賣關子不說,急得王元就拿手捅他的胳肢窩,癢得劉德懷咯咯笑。笑過之后才道出原委。劉德懷說,咱老板甩了大平子后,又盯上了小花,最近正琢磨著怎么下手呢。
王元就問小花是誰?
劉德懷說就是剛來的那個朝鮮族女人呀,現(xiàn)在不正幫著老崔頭鼓搗飯呢嗎。
王元說師傅你凈扯,咱老板能看上一個啞巴女人嗎,那他的檔次也太低了呀。
劉德懷說你別叫我?guī)煾?,咱可不敢教你。再者說了,你一個女人家學開鏟車有啥用,到哪兒都用不上。
王元說技不壓身,有手藝才能混飯吃,你收我做徒弟,我請你喝酒行不?
劉德懷哈哈笑著說,你不請我也天天喝,你劉哥呀,現(xiàn)在是一棵人參,整天都得泡在里面呀。
王元想再說什么,卻拿不定主意,不知該從何處說,就閉了嘴不吭聲了。
劉德懷掐了煙屁股后,繼續(xù)開鏟車攉煤,鏟車最終爬到煤垛頂端之后,他就把火熄了,讓王元看煤廠外面的風景。煤垛有十幾米高,兩個人坐在駕駛倉里順窗玻璃望出去,附近的住戶歷歷在目。覆了積雪的房屋,以及靜止的樹木和過往的行人,就構成了幸福的背景。
劉德懷說人真是他媽的太累了,終日地為一日三餐忙碌,究竟是為什么。
劉德懷的傷感,也在一瞬間感染了王元,她也真是有同感,自己不也是嗎,來城里大半年的時間,跟頭把勢地賺錢,不也是為了心中那點小志向嗎。
王元就拉了劉德懷的手說,師傅今晚我請你喝酒吧,就喝那種二鍋頭,夠勁的那種。
7
一個周末的晚上,王元坐葛畫家的臺,到半夜十點鐘的時候,他們約好了出去吃夜宵。因為葛畫家他們經(jīng)常光顧王元所工作的這家洗浴中心,跟老板很熟了,老板便允許他們帶陪舞的小姐出去吃飯。在河溝街大排檔吃燒烤喝頓酒后,葛畫家把王元帶回了家。
葛畫家住在一個僻靜的小區(qū)里,房子不大卻也干凈。他們講好了,當模特和做那件事,各得五百塊錢。王元跟葛畫家做那件事并不是頭一遭,兩人在洗浴中心的包房里做過,那時候王元也算是想開了,不付出身體賺錢哪會有那么快呀?
葛畫家這次卻除了提出做那件事的要求外,還問她能不能給他當回模特,并說可付她一些錢。
王元知道啥叫當模特,她在電視和畫報里都看見過,那些身材苗條,婷婷玉立的女孩有很多都成為了畫家筆下的模特。她覺得這項工作自己會做不來,就說了自己的想法。沒想到葛畫家說,沒關系的,你有一個漂亮的身體就足夠了。
在葛畫家的臥室里,王元第一次在柔和的燈光下,脫光了衣服,在葛畫家的畫板前擺了幾種姿勢。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葛畫家完成了他的一幅油畫,他取名叫:鄉(xiāng)下的春天。
畫很美,色彩調劑的也恰到好處。葛畫家說他要把這幅畫收進他即將出版的畫集里。
兩人到床上睡下后,葛畫家跟王元說,你的身體真好,是有激情的。
王元有些不懂,說怎么講呀?
葛畫家說,是一種溫潤的質樸,在床上我們是男男女女,但在畫里,你卻是母親和女神。
葛畫家的話王元有些聽不懂,但她卻感覺到了她的價值,她知道這個作為藝術家的男人是喜歡她的。喜歡她的身體,喜歡她的一切。
葛畫家告訴她,他五年前就開始一個人生活了,他老婆也是在五年前離開了他。
王元沒有問那女人去哪兒了,她不方便問,這世界上有些謎是不需要知道謎底的。
天亮時,兩人又換體位做了一回,才起床穿衣服。
葛畫家送她走的時候,給了她一千塊錢,并讓她幫著再物色一兩個女孩,也就是她一塊兒工作的姐妹,來給他當模特。條件是漂亮就行,他會付高價錢。
王元接了錢就滿口答應了葛畫家的要求,心里想那些姐妹們會同意的,有誰不愿意當模特呢?
8
鏟車司機劉德懷竟讓付煤員王元給喝多了,這好像有些不可思議。
一個下大雪的晚上,王元沒有去洗浴中心上班,她有些心緒不寧。臨下班的時候她接到了哥哥從鄉(xiāng)下打來的電話,說繼母住了院,父親朝他借錢給繼母做手術用。王元對著電話里的哥哥喊借了沒有?哥哥說不借還能咋,父親為那女人都給他跪下了。王元說那錢借了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你也不掂量掂量,到你結婚時辦彩禮可咋整?
王元覺得哥哥也是沒有辦法,能眼瞅著繼母躺病床上等死嗎,繼母也是母親呀。
王元來城里大半年的時間,可以說是吃盡了辛苦,賺了些錢匯給了哥哥,那是準備做娶親的彩禮錢的,卻因繼母的患病而打了水漂。
在煤廠附近的一家小酒館里,王元請她師傅劉德懷喝酒。下午天剛飄雪花時,王元央求鏟車司機劉德懷教她開鏟車。在她的軟磨硬泡下,劉德懷答應了,說不就開個破鏟車嗎,教你就是了,至于抹眼淚嗎。
劉德懷不知道王元抹眼淚是為了哥哥的事情傷心,相反卻幫了她一個忙。
兩人三盤菜四壺酒,把天喝得完完全全地黑下來。酒館的老板是個胖子,一說話臉上掛著笑紋,因為跟劉德懷熟識,許是劉德懷經(jīng)常光顧人家的酒店,給他們倆賞了一道本店的招牌菜夫妻肺片。正因了這道菜,兩人又每人喝了一壺酒,出酒店門后,雪片子大得鵝毛一般,兩人踉踉蹌蹌地往回走,都相繼地滑了兩個跟頭后,手便拉在一起了。
劉德懷說妹子沒想到你還真挺能喝,一個挺可愛的鄉(xiāng)下妹子呀。
王元說請師傅能不多喝嗎,不多喝就沒誠意了不是?
王元說著話就把自己的圍脖摘下來裹在了劉德懷的脖子上,她看見劉德懷沒戴帽子,兩只耳朵都凍紅了。王元是把劉德懷當成鄉(xiāng)下的哥哥了。
劉德懷便有些感動了,他將王元緊緊地擁在身邊,哈著酒氣說,妹子真會疼人,你要是咱婆娘就好了。
王元脫口便說,那有機會咱就給師傅你當回婆娘唄。
王元的話弄得劉德懷愣怔了一下,他以為王元是酒喝多了順嘴說胡話呢,就哈哈笑著說,丫頭片子,莫亂說酒話,小心風大煽了舌頭。
王元心里想,你就是沒來過咱們洗浴中心,你要是來了,咱可就真能做夫妻了,她這么想的時候,覺得臉熱了些。
兩人在風雪中分了手,劉德懷一直把她送到煤廠門口,才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家,這里要交代一下,王元已經(jīng)在一個月前搬到廠里住了,就跟那個啞巴女人住一間房。
王元回到一樓的宿舍里后,發(fā)現(xiàn)臨床那個啞巴女人不在,她想,這么大的風雪,她會去哪兒呢?
王元也是每天回來晚,多半時間都是半夜時下班,她對啞巴女人撒了謊,說自己又找了家餐館,做夜宵服務員,是為多掙點錢補貼家用。
啞巴女人也不管,兩人交流都是用手比畫,或者寫在紙上一些字,蠻困難的,但感情上尚可,都是女人嗎,彼此該互相照顧的。
就在這天晚上,煤廠的老板樸永吉進了王元的睡房,兩個人都醉了酒,就抱到了一塊,昏天黑地地做了一回。樸永吉說從今往后妹子就給哥當媳婦吧,這個廠子讓你來管,咋樣?王元嘻嘻笑著說,老板你凈說酒話,你咋能稀罕咱鄉(xiāng)下來的妹子,你不是有大平子和啞巴姐嗎?
天大亮的時候,王元起床穿好衣服,跟著樸永吉到了他的辦公室。兩人都醒了酒,臉頰微紅,相互看著竟有些不好意思。
樸永吉給王元倒了杯熱水,遞到她手上說,對不起啊,咱喝多了才去欺負你的,只要妹子你別聲張出去,咱會對你好的。
王元真是有些口渴了,也覺得冷,她握住杯柄,讓溫熱流遍全身,然后才把水喝進去。
樸永吉轉過身去打開他辦公桌的鎖取錢,等他拿出來一沓時,王元已經(jīng)放下杯子出去了。
煤廠老板樸永吉腦瓜門上就冒出了虛汗。
9
王元一連幾個晚上都離開煤廠去她工作的那家洗浴中心上夜班。
而且有幾個晚上竟跟客人喝酒耍得極瘋,竟一直喝到天亮。她不是不想回去,有時候客人提出付她們幾個姐妹雙倍的錢,要她們留下來喝點酒吃些夜宵,她們沒有理由不答應的?;厝ゲ灰彩撬X嗎,錢又不咬手,何況出來就是要賺錢的。
可王元的接連夜不歸宿,卻讓煤廠的老板樸永吉心里沒了底,他以為王元是在躲著他,是對他那天的冒犯心存戒備,心存怨恨。樸永吉想必須得盡快把這事擺平了,在樸永吉看來,王元絕不同于其他結過婚的女人,弄不好要攤官司的。
樸永吉就找了食堂做飯的大師傅老崔,讓他無論如何找機會勸勸王元,他知道王元經(jīng)常到老崔做飯的食堂里幫廚,并允諾只要王元不聲張,娶她當媳婦也行。
大師傅老崔敲著飯勺子罵樸永吉說真是沒正事,要是再不檢點,我看你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出乎樸永吉的意外,大師傅老崔回來告訴他說,王元那丫頭說不告你,都喝醉了酒嗎,別再騷擾她就行了。
樸永吉就抽空在樓道里堵住了王元,跟她說想補償她一些什么,比如漲兩級工資,或者給她一些錢,說白了就是要彌補一下他心中的過意不去。
王元心里想要那筆錢,因為她太需要錢了,哥哥定好了的在年前結婚,她得回去參加哥哥的婚禮,能多幫哥哥一把就多幫一把唄。但她說不出口,一來是那天晚上樸老板進她房間時自己沒有反抗,二來自己又不是沒經(jīng)歷過那件事,都喝醉了酒,干嗎要訛人家呢?
她低下頭紅著臉說,別別別,你能給我這份差事就是幫咱了,誰喝了酒都有可能做出些出格的事來。
樸永吉很激動地說那就給妹子漲工資。
10
臘月一過,煤廠的生意也就閑了下來,鎮(zhèn)子里家家戶戶都在殺豬貼福字準備著迎新年了。王元跟老板樸永吉請了半月的假,說是要回家參加哥哥的婚禮。
樸永吉不但準了她假,還包給她一個大紅包,里面足有兩千塊錢,并跟她說要是手頭錢不夠,可以由他寫個條子去財務室先支取兩個月的工資,然后回來再扣。
王元知道她這一走,煤廠里就只剩樸老板跟財務室的車姐兩個人了,鏟車司機劉德懷因喝酒喝出了胃出血早就休了病假,那個朝鮮族啞巴女人被樸永吉給送回了延吉的親戚家,再有就是做飯的大師傅老崔頭了。
可王元再一想,哥哥的婚禮她怎么能不參加呢,何況又到了年跟前,咋也得回一趟鄉(xiāng)下老家的。
王元買了火車票的那天晚上,她決定去那家洗浴中心上最后一個班,把臨行前的一點時間打發(fā)掉,反正是第二天上午的火車呢。她坐下陪一個客人沒多久,洗浴中心的老板娘就過來把她叫到了吧臺處,說有兩個公家的人找她。
王元被帶到了門外的一輛警車里,直接去了附近的公安分局。
歲數(shù)大些的公安跟她說,你認識一個姓葛的畫家吧?
王元想了想說認識,咱坐過他的臺。
那個公安接著說,你不光是坐過他的臺,你還幫他介紹過姐妹充當他的模特。
王元點頭表示承認。
之后,一個歲數(shù)小的公安跟她介紹了案情,并告訴她已經(jīng)卷進了這樁他們剛剛破獲的案件中。
原來,那個姓葛的畫家是個犯罪分子,他利用畫家的身份到一些洗浴中心和歌廳酒吧里騙取坐臺小姐的信任,以多給小費為誘餌,給她們畫人體寫真。與此同時,在室內安裝了針孔攝像頭,把整個過程錄下來,再拿光盤或照片要挾她們出巨資買回。
案發(fā)之日起,葛畫家他們這個敲詐團伙先后綁架敲詐了十幾名坐臺小姐,直到其中一人跳樓逃跑時被摔碎骨盆,案子才敗露并被成功破獲。其中幾人就是由王元介紹給葛畫家的她的姐妹。
王元沒說什么,她對此行為供認不諱,愿意認罪服法,聽候處罰。
臨被送到拘留所時,王元跟公安同志提出要見一個人,她把樸永吉的電話寫給了他們。
樸永吉在最快的時間里趕到了公安分局,他跟看管王元的警察同志說,咱妹妹到底咋了,你們可別欺負她。我跟你們說,咱可跟你們分局長是哥們兒。
待樸永吉了解了事情經(jīng)過之后,他呆愣住了,一邊狠吸煙卷一邊嘴里叨咕著說,妹子你咋這么糊涂呢?需要錢你哥咱不是有嗎?
王元聽了樸老板這句話,掉眼淚了。自己也沒想到會惹上這么大的麻煩,從鄉(xiāng)下到鎮(zhèn)子里來,含辛茹苦,不就是為了賺點錢維持生活嗎。
樸永吉臨走的時候跟王元說,把你家地址給我,我去參加你哥哥的婚禮。
王元把火車票和準備好的錢一股腦兒地從兜里掏出來,含著淚全都交給了樸永吉,她說,那就拜托你了大哥。
樸永吉說,咱一家人別說兩家話,你好好接受處罰,哥會等著你出來的。
王元的淚終于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掉了下來。
作者簡介:徐巖,男,1966年出生,吉林九臺人。1986年考入武警哈爾濱指揮學校。1987年開始寫作,迄今已在《人民文學》、《十月》、《作家》、《天涯》等報刊雜志發(fā)表小說三百多萬字,有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載并譯介法國和日本。著作有《臨界有雪》、《染指桃花》、《胡布圖河》等多部。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黑龍江省蕭紅文學院合同制作家,現(xiàn)供職于省公安邊防總隊政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