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病倒了。
這個消息沒有帶給我過多的悲傷,只是感覺生活好像被抽離了一部分,就像上帝拿走了我身上一件無關(guān)痛癢的東西。直到某一天才突然想起,它永遠地消失了。
十八歲的我和姥爺沒有太多交集,所有的記憶都停留在七年以前。關(guān)于姥爺,關(guān)于我,每一個片段都在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像是一張過了塑的老照片,不管表面蒙上了多少灰塵,撕去塑片,里面依然嶄新。
七年前,姥爺家還沒蓋新房;七年前,姥爺還住在那個小屋里;七年前的我,還在讀小學。
那時候,我總喜歡趴在姥爺家堂屋的那張舊方桌上做作業(yè),那張桌子在放學以前往往是堆放麻將的。舊方桌時代,我曾問過姥爺一個問題,僅僅是因為作業(yè)的需要。我把下巴擱在木桌上,問姥爺:“活化石是什么?”對于姥爺當時的解釋,我已經(jīng)模糊不清了,只記得他笑著將我的下巴托起來,說:“別離得太近,小心以后近視。”十年后的我還是近視了,希望往往與現(xiàn)實背道而馳!
七年前,姥爺房里有一張深紅色的長木桌,也許由于年代久遠,木桌上的紅漆已經(jīng)脫落,桌腳也被磨得發(fā)亮,而上面永遠都是擺著一些瓶瓶罐罐和一把瓷質(zhì)的勺子,罐子里總是裝著紅糖。姥爺喜歡吃糖,這點家里人人都知道。
那天弟說他很怕,因為他夢到姥爺了,夢見姥爺佝僂著背,低著頭往家里走來。我這才猛然想起,記憶里關(guān)于姥爺?shù)臇|西已經(jīng)不多了,生命中不知不覺空白了少年時光。其實有一點他夢錯了,我的印象中,姥爺?shù)谋秤翱偸潜硨χ业姆较螂x開:他佝僂著背,兩只手在后面交叉著,戴著一頂深藍色的老式帽子,左右搖晃著消失在村子的盡頭……
一張桌子,一個背影,這就是姥爺留給我所有的記憶。
病床上的姥爺意識開始模糊,連說話都很費力。彌留之際,他只說了五個字:“一……二……三……四……五?!庇谑谴蠹议_始計算家里是否有五代人。
與此同時,我的通知書下來了。小舅說:“等姥爺走了你再請客?!蔽艺f:“好?!?/p>
夜深了,周圍一片寂靜?,F(xiàn)在大家都睡了吧,第二天醒來又是嶄新的一天。而那些塵封的記憶,不知什么時候又跑了出來,牽起我的悲傷……
[編輯:付洋]
fyjiejie@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