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
人類自古以來就利用某些鳥類對聲音的模仿能力訓練它們學講人話。它們惟妙惟肖的發(fā)音讓人感到非常神奇,但是模仿能力不等于語言能力,很少有學者相信鸚鵡學舌時它們真正懂得那些發(fā)音的含義。
上個世紀70年代末期,派佩伯格(Irene Pepperberg)博士對一只名叫埃利克斯(Alex)的鸚鵡進行訓練,令人信服地證明鸚鵡的確能夠懂得人類的語言。在經(jīng)過大約10年的訓練后,埃利克斯掌握了70個英語單詞的語匯,包括30種物體的名稱,7種顏色形容詞,5種形狀形容詞,幾種物質形容詞,5個數(shù)字,顏色、形狀、物質、什么、相同、不同、無、不等單詞和到這里、要去、多少等詞組。它能根據(jù)訓練者的問話,從幾種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物體中,挑出正確顏色的物體。在被問及向它出示的撲克牌籌碼的顏色時,埃利克斯回答的準確率達到95%。
我們會想到,既然連鸚鵡這種較“低等”的動物都能掌握人類的語言,與人類的親緣關系更近的類人猿更應該有此能力??上?,猿類的發(fā)音器官限制了它們不能像人一樣講話,只能采用別的輔助辦法。從上世紀60年代起,美國研究人員開始教黑猩猩、大猩猩學習美國手語,并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最成功者能掌握幾百乃至上千個手語詞匯,可與人類交談、猿之間相互交談或自言自語。
上世紀80年代以后,隨著計算機技術的興起,研究人員又嘗試著讓黑猩猩按貼著符號的鍵盤交流。其中最成功的是矮小種黑猩猩莰茲(Kanzi)和他的妹妹潘班尼莎(Panbanisha)。莰茲出生于1981 年,在他6個月大時,研究人員試圖教他的母親瑪塔塔(Matata)用計算機鍵盤交談,教了大約兩年,瑪塔塔一直沒學會,莰茲卻通過“自學”學會了。出乎研究人員意料的是,莰茲還自然而然地聽懂了英語,能夠聽懂很復雜的新句子,比如“到辦公室去把紅色球拿過來”。以后研究人員就用類似教小孩說話的方式與莰茲交談。
1999年,莰茲和潘班尼莎都裝備了手提電腦,并用語音合成技術將它們輸入的句子朗讀出來,真正可以跟人用聲音對話了。它們能使用約250個詞匯,能聽明白2000~3000個英語詞匯。在它們學會使用的詞匯中,有很具體的單詞(比如香蕉、蘋果),也有很抽象的單詞(比如它、是、好、要),并能用這些單詞組成簡單的句子,自己發(fā)出“我寫,給葡萄”、“球去小組房”(要玩在小組房看到的球)之類的要求。它們能夠回答昨天都干了什么,明天想要干什么等等。研究者認為它們有4歲小孩的思維和語言能力。
有意思的是,這些掌握了人類語言的動物也表現(xiàn)出了邏輯思維能力。鸚鵡埃利克斯能夠準確地識別不同物體的某種相同性質(顏色、形狀、質地)或指出它們完全一樣。受過語言訓練的黑猩猩除了能夠比較物體的相同或不同,還能做更復雜的邏輯推理題,例如抽象的類比題“鎖與鑰匙類似于罐頭與開罐頭刀”(測試時空出其中的一項,提供三種不同的物體讓黑猩猩填空),而未受過語言訓練的黑猩猩則連“蘋果與蘋果類似于香蕉與……”這種最簡單的類比題都回答不了。受過語言訓練的黑猩猩還能完成表示因果關系的句子,例如“整個蘋果加上X產(chǎn)生被切割的蘋果(X=一碗水、一把刀或一個鉛筆?)”或“干海綿加上一碗水產(chǎn)生Y”,而未受過語言訓練的黑猩猩則沒有這種能力。
從事這項研究的普里麥克(David Premack)認為語言讓動物能夠進行抽象的思考,從而提高了它們的智力。但是也有可能受過語言訓練的動物未必就更聰明,它們只不過比未受過語言訓練的動物更懂得研究人員的意圖,“應試能力”比較高而已。
雖然語言也許只是討論邏輯而不是掌握邏輯的基礎,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教育能夠提高抽象思維能力,甚至對人類也是如此。在上個世紀20年代,蘇聯(lián)曾經(jīng)做過一項經(jīng)典的研究,向人們問這樣一個三段論的問題:伊凡生活在西伯利亞,在西伯利亞所有的熊都是白色的,伊凡看到的熊是什么顏色的?受過10年學校教育的少兒能夠輕易地回答這個問題,而成年文盲卻常常回答說“我從未去過西伯利亞”或“我從未遇到伊凡”。教育對于智力的開發(fā)是重要的,不管是對動物還是對人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