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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何其芳對毛澤東形象的建構與寓托

2012-04-29 21:54:45王文圣
經(jīng)濟研究導刊 2012年15期
關鍵詞:何其芳詩文建構

王文圣

摘要:何其芳在奔赴延安之后,創(chuàng)作風格為之一變,從自我關懷為中心轉變?yōu)闊崆楦桧灻珴蓶|和中國共產(chǎn)黨。自《星火集續(xù)編》創(chuàng)作以降,何其芳以毛澤東為創(chuàng)作對象,從心靈理想的連貫性來詮釋自己創(chuàng)作的轉變。通過分析何其芳詩文,特別是他晚年詩文對毛澤東的描寫,來揭示毛澤東是他心中“完美”的化身。在何其芳看來,毛澤東、“年輕的神”與詩人的形象是三位一體的。何其芳通過對毛澤東的抒情,更好地建構與寓托心中理想的自我。但是,不管何其芳的創(chuàng)作內(nèi)容如何變化,他始終是一個注重自我闡釋的自覺自主的現(xiàn)代詩人。

關鍵詞:何其芳;詩文;毛澤東形象;建構;寓托

中圖分類號:A8 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12)15-0214-05

引言

何其芳到北京求學后,在不斷的努力下,完成了《預言》、《畫夢錄》,成功建立了自我的風格,登上了中國的文壇。在《還鄉(xiāng)雜記》、《刻意集》中,他整理舊作,立定腳跟之后投奔延安,又一度自覺地轉化自我,再一次追求一種新風格的創(chuàng)造。我們知道,一直以來何其芳的寫作實踐和生活是密不可分的,作品風格的遞嬗即是生活形態(tài)的變化:從北京會館與宿舍的苦吟,到奔赴延安初期采集報告式的寫作,甚至是整風以后勇于投身政治宣傳工作,我們都可以看到,詩人力求在生活的實踐中達成新風格的完成。延安之后,何其芳頓覺今是昨非,于魯藝工作之余,寫作了《夜歌》與《星火集》,不斷宣示自己的轉變。延安整風之后,《星火集續(xù)編》中的何其芳再無猶疑,將所有的文字奉獻給了他熱愛的中國共產(chǎn)黨,建國后才將重心轉入理論的研究與文學批評的寫作。

何其芳的寫作一直都以“自己”作為關懷的核心,而不斷地自我創(chuàng)造與建構,這是他一直的追求。我們不須過于放大何其芳在奔赴延安之后,風格為何產(chǎn)生轉變的問題。應該注意的是,他為何在這次轉向之后,便對中國共產(chǎn)黨忠心不渝,而從此不再轉移。關于延安以后作家心靈的旅程,歷來研究者均以“自我懺悔”名之,認為何其芳在延安體制的規(guī)訓下,不得已“再一次痛苦的投生”。從此,何其芳對中國共產(chǎn)黨與毛澤東極度忠誠,成為歌頌光明派的先鋒,并且在毛澤東建立的新中國遭遇挫折之后,仍然不改初衷,至死不渝。在翻檢這些論述時,并與何其芳實際文本寫作情況對照之后,我們便能輕易發(fā)現(xiàn):這種對中國共產(chǎn)黨和毛澤東終身不渝的激進的印象,大多來自于《關于現(xiàn)實主義》以降,乃至建國后《西苑集》、《論紅樓夢》、《文學藝術的春天》等著作中可以得到確鑿的證據(jù)。①

何其芳終生熱愛中國共產(chǎn)黨,但隨著后人對毛澤東與中國共產(chǎn)黨文學機制的不同解釋觀點,何其芳此一人生抉擇之價值似乎無法確證。不過,筆者以為這些異說得以各持一端,其核心仍在于無法或無意解釋何其芳為何是同時代文人中轉變最劇烈者;這些通過時代或集體機制而生之外部考察,永遠有其難以挽救的盲點。

失去了對作家生命歷程的理解與對實際作品實踐內(nèi)涵的探察,則無從得知詩人在自我追尋的路上,那一份不被任何“主義”框限的,終極的追求與關懷究竟是為了什么?隨著何其芳生命閱歷的厚實,終于能夠以真實的、有所成就的“自己”作為寫作的主要對象后,那曾經(jīng)被呼喚的、高華而虛擬的抒情主體,是否在這樣的人生長流中,終至泯沒不存?所以,如果詳細探察何其芳抒情模式的全貌,我們必須從中國共產(chǎn)黨建國以后,至詩人辭世以前的為數(shù)雖少但意義非凡的詩文作品中去探究。因此本文試圖從何其芳《星火集續(xù)編》以后的詩文創(chuàng)作為主,仍舊以文本的脈絡切入,為延安以降詩人心靈、及創(chuàng)作機制的轉變對毛澤東形象的建構作出合理的詮釋。

一、何其芳對毛澤東形象的建構

讓我們回到《還鄉(xiāng)雜記》最末尾,詩人東望揚子江,感慨萬分:

是啊,在樹陰下,在望著那浩浩蕩蕩的東去的揚子江的時候,我幻想它是渴望的憤怒的奔向自由的國土,又幻想它在嗚咽。

二十六歲的何其芳望著滔滔東去的江水,遠方正烽火連天,詩人心中那份逝者如斯的感慨與憂患之心,實不難想象與了解。隔年,何其芳奔赴延安,抱著更偉大的人生期許,盼望又一次的精神的壯游。然而,為何詩人奔赴延安后,便忠心至死不渝,更以赤誠的紅色詩人自命?少年的學院歲月中,何其芳不曾為任何單一時興的思潮感動,只對那些書中所顯現(xiàn)的精魂傾心,并往往在創(chuàng)作中以他鐘愛的面具示人。于是我們也可以這樣推想:就實際的生活或何其芳的思維傾向來看,何其芳對于共產(chǎn)主義理想的追尋、親合,亦非是受到一套理論思潮或抽象之政治理念吸引;在何其芳內(nèi)心情緒高漲涌動時,之所以能獲得詩人全心全意之崇拜的,無非是具體的“人”,而這個“人”,就何其芳生命經(jīng)歷來說,則非毛澤東莫屬。

何其芳崇拜毛澤東,并視毛澤東為完人。毛澤東能詩能文,又具政治手腕,而心中懷抱著救國、護國之宏大抱負的詩人,很自然地仰慕起這樣一個英雄的形象,并以此寄托自己的人生理想。所以也可以說,毛澤東這個人的崛起,確實符合何其芳當時心中追尋的完美典型。毛澤東也就這樣因緣際會地成為何其芳文學生命中最重要的“他人”,牽引著何其芳往后的創(chuàng)作能量與表現(xiàn)形態(tài)。關于何其芳與毛澤東之間可能之關聯(lián),除純?nèi)徽挝幕方嵌鹊呐袛嘀?,最足觀者,便是王斑與金觀濤的研究:王斑《歷史的崇高形象》一書,詳細地以“崇高”美學作為切入尺度,描述了京派時期朱、梁二人對于“崇高”的歧見,并特別抉發(fā)梁宗岱所建構的陰柔秀美一系與崇高美學的關聯(lián);以及梁宗岱美學如何以“回收個體潛能,再造革命熱情”的模式,被中國共產(chǎn)黨革命美學吸納的過程。 在王斑結合美學與政治話語的考察之外,尚有金觀濤先生結合政治與思想,從政治思想史的角度,歸納出毛澤東思想之一元性特質(zhì),分析了五四后“革命烏托邦”再現(xiàn)與形成的過程。這些考察,都對何其芳如何匯流于毛澤東美學的過程提供了宏觀的背景。 筆者基本上不反對這些論述,然則在此處更希望以文本為出發(fā)點,在實際的作品中,考察何其芳與毛澤東之間,如何吸納與投射的過程。

要了解毛澤東對何其芳的影響,與在詩人心目中的地位,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文本的重探。何其芳在毛澤東逝世后,曾作長文《毛澤東之歌》,悼念他心中偉大的完人,對于兩人之間的每一次接觸,都全心、仔細地加以記錄。因此,我們應從《毛澤東之歌》的細讀,是如何詳細描繪何其芳心中的“毛澤東形象”。

何其芳自述到延安后,提出了見毛主席的要求,并很快就實現(xiàn)了。而詩人和他會面后,是這樣的:

我們向他說,我們想寫延安。

毛主席爽朗地幽默地微笑著說:

延安有什么可寫的呢?延安只有三座山,西山、清涼山、寶塔山。

毛主席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說一座山彎下一只手指;但緊接著又嚴肅地加上一句:也有一點點可寫的。①

何其芳當時沒有回答,后來卻在《我歌唱延安》中,將毛澤東所說的“一點點兒”作了如下的詮釋:

一點點兒?依據(jù)我兩個月來的理解,依據(jù)我誠實的語言,這個形容詞的正確的解釋應該是“很多很多”。我充滿了印象。我充滿了感動。然而我要大聲說出來的是延安的空氣。

自由的空氣。寬大的空氣。快活的空氣。

我走進這個城后首先就嗅著,呼吸著而且滿意著這種空氣。

從“一點點”到“很多很多”,是詩人自己的理解與體會。雖然我們不知道何其芳所交出的“延安的空氣”是否合乎了毛澤東“有一點點可寫”的期待。但可以知道的是:毛澤東的寥寥數(shù)語,仿佛給了何其芳莫大的啟示與鼓舞,化為詩人往后許許多多歌頌延安的篇章。從何其芳這樣的自述中,很明顯的,何其芳對毛澤東一開始就充滿了崇拜,認為毛澤東是一能知他、識他之人,表現(xiàn)了對毛澤東強烈的認同感。

延安整風之后,何其芳又與毛澤東會晤,此時毛澤東問詩人“你們是歌頌光明的吧”,又問“聽說你們有委屈情緒”,縱然何其芳心中激起一陣掙扎,但卻都沒有回答。此時毛澤東復言:“一個人沒有受過十年八年的委屈,就是教育沒有受夠?!痹娙巳耘f沒有回答,但卻有了以下的體悟:

我當時直覺地感覺到這是一句很重要的警句,而且也是批評的比較重的。雖然當時我并不理解,我也永遠記在心底了。經(jīng)過延安文藝座談會之后,我才開始有些理解。過了幾年,又過了好多年,我才有了更多的理解。

當下詩人“直覺地”接受了毛澤東的“警句”,雖不理解卻也永遠記在心底。而且此后多年,在文壇的風風雨雨里,何其芳都謹守著這種“忍受委屈、不再解釋”的原則。如此,我們也可以知道,真正撼動何其芳,讓他深埋心中作為信條,并忠心不渝的開端,就是毛澤東這么簡單的一句話。此次會晤結束時,何其芳這樣描寫分離的場景:

毛主席高大的身軀站起來,送我們出窯洞,繼續(xù)和我們一起走著。到了一片比他窯洞的平地高一點的地方,又走了好幾步,我們再三請他留步,他才伸出手來和我們一一道別。毛主席緊緊地握住我們的手,眼睛看著我們,停頓一會兒,好像把重要的革命任務交給我們,期望我們努力去完成,期望我們哪怕獻出生命也要努力去完成。

我們激動地走在回橋兒溝的路上。我們似乎從幼稚的少年時代長大了許多。我們在歸途中是沉默的,像是各自沉入思索中去了。

毛澤東一個握手、一個凝望,就讓何其芳感受到偉大的任務,而瞬間長大了許多。此類仿佛心有靈犀的感應,在《毛澤東之歌》中不斷地被強調(diào),盡管詩人 只是臺下的一個聽眾,卻都在毛澤東演說時感到醍醐灌頂,斬獲甚豐。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何其芳心目中,毛澤東甚至能看到連詩人自己也看不到的“自己”,如毛澤東對他說“你這個干部就是柳樹性多的同志吧”時,一如往昔,何其芳不明白卻也不發(fā)問。之后何其芳從毛澤東的演講中,自行領會了柳樹性的意涵,并自我詮釋說:“我這樣一個普通干部、普通黨員,和毛主席接觸的機會極少,他對我的了解卻是多么準確?。 贝颂幬覀兛梢钥吹?,何其芳與毛澤東實際上的互動是很少的,但在這極少的交會中,詩人卻感覺到一種真實的聯(lián)系與關系。又如在重慶時,毛澤東說:“何其芳這個同志有一個優(yōu)點,認真”,何其芳面對這樣的評價,自己對自己說“在他指出之前,我自己是不大清楚我應該努力發(fā)展這點好的因素的”,且“偉大的領袖了解干部就是這樣深刻,甚至比你自己還了解的清楚”。每個人都有連自己也不了解的部分,但此時,何其芳卻認為毛澤東了解他,比他自己還清楚,而且還能看見連何其芳都看不見的那個“自己”。行文至此,我們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毛澤東之歌》里,一個凌駕于自我意識之上,且至高如神的形象漸漸浮現(xiàn)。

當何其芳從驚險的活動中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時,毛主席一句打趣地:“何其芳,你的名字是一個問號”,竟把憔悴的、瘦脫的不成形的詩人點活了起來,他驚訝于“毛主席還認得我”,欣喜之余,他說:

如果有一面大鏡子立在我面前,我很可能連自己都不認識了。我會對鏡子里的人問:“你是誰”,然而毛主席卻還認得我,毫不遲疑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詩人不僅能夠從毛澤東身上看見那個“看不見的自我”,甚至能因毛澤東一句呼喚,便找回遺失的自我。在身心交瘁,那樣茫然的時刻,主席的一聲呼喚,便能讓何其芳瞬間找回當下實存的感受。由此亦可見得,毛澤東的至高形象已然確立。在《毛澤東之歌》的最后,何其芳這樣描寫毛澤東:

毛澤東思想的陽光使我們溫暖,使我們生氣蓬勃,使我們像綠色的植物一樣茁壯成長。他照到哪里,哪里就亮。一個真正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者,一個真正受到毛澤東思想陽光照耀的人,他的肉體可以衰老,他的精神卻永不衰老。

此番感動過后,何其芳更說道:“這些涌現(xiàn)在我心底的記憶,就像一支鳴響著巨大、雄壯、快樂、深沉、繁復而又和諧的聲音永遠鼓動我前進的歌曲。”這也就是何其芳心底的“毛澤東之歌”,這是何其芳創(chuàng)作能量的泉源,也是他放在心底,不斷用以自我鼓舞的一首最深的詩。

通過對《毛澤東之歌》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到何其芳心中的毛澤東形象,如何被描繪、確立,乃至不斷被提升的過程。但我們也必須明白,在這些看似詳細而極度認真的記錄背后,其實也都只是詩人心中的投影,此一建構的過程,如詩人自己文中所述:

多么可惜,多么遺憾,人的記憶不可能把一切經(jīng)歷過的事情都清楚地記得,即使是很難得有、很可珍貴、很不尋常的事情。我年輕的時候,記憶力是不錯的,寫文章要引用什么材料,翻閱讀過的書就可以找到,不太會記錯。但我這個原來只做過一些很單純的工作的人,從1944—1947這幾年在國民黨統(tǒng)治的重慶做過一段繁忙而緊張的工作之后,記憶力就大為衰退了。這次寫回憶錄以前,我一個一個地去訪問那些一起到毛主席那里去,現(xiàn)在還在北京的同事。我們各自以各自的回憶來互相提醒、互相補充。這樣我們集體回憶起的談話內(nèi)容,比我們當中一個人都多的多。但比起當時的實際情況,卻還是少的很。

詩人晚年記憶衰退,加以病魔纏身,卻仍試圖以最真誠的態(tài)度為毛澤東立傳。但難以挽回的,是斯人已遠的現(xiàn)實:文中所顯現(xiàn)者,終究不是毛澤東,而是何其芳心中的理想。

由此角度來看,《毛澤東之歌》雖是對毛澤東的回憶錄,其實卻是何其芳記錄他在遇見毛澤東后,在毛澤東的指引下,不斷發(fā)現(xiàn)嶄新的自己,并向理想邁進的過程。所以,毛澤東仿佛接替了那“年輕的神”的地位,成為牽引詩人心中抒情主體的樞紐,面對毛澤東時,詩人就能感受到那不斷前進著的自己,①毛澤東的故事也就是何其芳自己的故事。如同何其芳當年,要在真正回鄉(xiāng)時,才聽見從江水里傳來的歌,也要到毛澤東形軀消滅之后,詩人才得以聽見他自己心中那首偉大的“毛澤東之歌”。在投奔延安之后,何其芳轉以對毛澤東的投射,以回照出那個理想的自我,這種動力形態(tài)的變化,便是何其芳抒情詩文對毛澤東形象建構的根本原因。

二、毛澤東、“年輕的神”與詩人形象的三位一體

在何其芳詩文對毛澤東的描寫中,我們可以知道毛澤東是他心中“完美”的化身。而究竟何其芳為何會以這樣的姿態(tài),在往后的人生中亦步亦趨地追隨毛澤東呢?若我們能夠重新回到何其芳少年時最鐘愛的《預言》一詩,我們就可以發(fā)現(xiàn):《毛澤東之歌》中頻頻出現(xiàn)的、何其芳與毛澤東之間的“默示”,和《預言》中“我”與那“無語而來無語而去”的“年輕的神”所達成的默契相對照,可說幾乎是如出一轍。

遇見毛澤東,是何其芳心中“預言”的成真,毛澤東也就成為詩人“年輕的神”的投射:那足以體現(xiàn)何其芳心中之呼喚與追求的、理想與至美的化身。在毛澤東的牽引之下,何其芳那抒情的主體得到了吸納與制約,不管是那想象中升華的自我,或是夸大的對自己的想望,在毛澤東出現(xiàn)后,巧妙地匯流為一,詩人的生命也就因此達成了一種穩(wěn)定的、動態(tài)的平衡;所以,遇見毛澤東后,他寧可暫緩創(chuàng)作,努力學習理論,以成就那最好的詩,正如1971年時《寫給壽縣的詩》中,他說

十三年了,我的詩還只有題目

這是長的多么慢的植物,

十三年了,在我心底的種子

還沒有壯大到破土而出!

為了等待那首最好的詩,詩人甘心沉淀再沉淀,此處的“植物”與“種子”所等待的。自然是那來自毛澤東的、理想的陽光的澆灌。之后,詩人接著敘述他回到北京時的喜悅:

我少年時在這里流連光景,

在這里我看見盧溝橋的炮聲,

我看見你驕傲的頭垂下,

日本法西斯的軍隊進城。

五星紅旗在天安門升起,

毛主席宣布人民共和國成立。

北京獲得了新的生命,

你的青春無比壯麗。

我頭上的白發(fā)來的太早,

我還不知道什么叫做老,

年輕的血液在我身上奔騰,

我聽見你的名字就心跳。

詩中何其芳回顧少年離開北京時,那些流連光景的過去,和古都蒙塵的過往。如今一切都已被刷新,北京因著毛主席又再度復生,“獲得了新的生命”,且“青春無比壯麗”。擬人化了的北京城,受到毛澤東的點化而重生,詩人在這有著毛澤東的、重生且壯麗的北京城中,也隨之重生。他不知老之將至,且體內(nèi)有“年輕的血液在奔騰”。但更耐人尋味的,是緊接著“我聽見你的名字就心跳”一句,更是令人想起《預言》中那“心跳的時刻”,那理想閃現(xiàn)的瞬間。至此,我們也就可以明白,“我聽見你的名字就心跳”中的“你”,其實就是“青春壯麗的北京城”、 “毛主席”以及詩人心目中那至高至美的“理想自我”,三者一體顯現(xiàn)的結果。

在這樣的情境里,我們可以體會到:在長長的追尋之后,何其芳終于趕上了他心目中年輕的神。如今,他并非當年那個在夜里寂寞的與死接近,而在早晨方感到露珠一般歡欣的他,詩人這樣描述自己:

九月的塵風拂著清寒。

我在長安街上大步行進,

像一個奔向未來的人。

我身體強壯,肺部擴張,

和樹一樣枝葉開放,

好像一口氣可以吸進

環(huán)繞我的整個北京的早晨!

年輕的詩人不畏清寒,仍然在奔向未來。此時何其芳在詩里身心安頓、自足自得,呼吸著理想世界里新鮮的空氣。所以,相信在詩人的心中,只要是為黨、為毛主席、為理想奉獻,那么無論是學術工作的束縛,甚至是文革的苦辛,縱然痛苦,但詩人都能承受,甚至甘之如飴,只因詩人心中的“預言”終于得到實現(xiàn),并即將成真。

但毛澤東的逝世,卻讓此一平衡又再度遭到破壞,使何其芳的“預言”又一次地失落。此刻作為實體的毛澤東已經(jīng)不存在,但我們卻更清楚地看到何其芳心中毛澤東形象之真身:便是何其芳對“年輕的神”的召喚。如他哀悼毛澤東時說:

悲痛一定要轉化成力量,

因此,雖然我很悲傷,

我不曾在你在世的時刻,

寫出壯麗的毛澤東之歌,

我現(xiàn)在的歌唱帶著哭聲,

現(xiàn)在的歌唱抑制著悲哽,

我仍然把他獻在你靈前,

像用我采集的花編成的花環(huán)。①

“我采集的花編成的花環(huán)”,指的便是“我用韻文編織的花環(huán)” ,也就是詩人的詩。面對理想的失落,詩人仍然要化悲憤為力量,以歌代哭,并化為獻給毛澤東的詩篇。詩人不斷宣告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奉獻、追逐。毛澤東逝世,理想破滅了,代表的是一個時代的終結,詩人的抒情模式也因此再度重整。年邁的何其芳仍不斷在詩中呼喚理想,在《我控訴》一詩中,便以“毛主席!毛主席!我向你控訴!”開篇,而全詩十節(jié)中,第一、三、五、六、八、九、十,都以對“毛主席!毛主席!”的呼告開始?!段铱卦V》一詩中除了訴說自己的委屈,與對未來的期望之外,全詩便繚繞著對毛主席偉大形象的呼喚,透過詩再一次召喚心中的理想,以安慰自己的失落。 綜觀何其芳所有詩作,我們也恰巧可以發(fā)現(xiàn),何其芳的感嘆與贊嘆雖多,但實際呼告過的人物,卻也只有“年輕的神”、“自己”和“毛主席”,而這三者相互映照的關系,也就在毛澤東逝世后,在《我控訴》的完成中,一并呈現(xiàn)出來了。

由于何其芳的驟逝,我們也已無從得知晚年病人中的詩人,是否仍醞釀再一波的自我創(chuàng)造。但可以確知的是,這些中晚年作品中,他已經(jīng)打造了一個安頓自己靈魂的場所,便是那文字中無限美好的理想世界,與那個永遠奉獻著,追索“愛”、“美”與“犧牲”的“我”。而毛澤東作為何其芳生命中“預言”的點化者,使何其芳原本一體雙聲的內(nèi)在對話,轉為三位一體的抒情模式,而在其偉大形象崩解之后,又引發(fā)了詩人更強大的創(chuàng)作能量與樣態(tài),故毛澤東于何其芳生命及創(chuàng)作歷程的意義與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

結語

總之,在何其芳晚年的詩文中,清楚地展現(xiàn)了他心中的毛澤東形象,并在詩人心中得到投射。在何其芳抒情詩文的探查中,我們可以明白,毛澤東乃是何其芳心中“理想的化身”。在與毛澤東相遇以后,何其芳的“毛澤東之歌”,實際上包含著詩人自己自我修潔的理想。而在詩人對毛澤東詩詞的完美評價,與進行以毛澤東為題材的創(chuàng)作時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的糾葛中,我們亦能看見詩人面對的,仍然是自我不斷創(chuàng)作的實踐。

毛澤東之所以能夠以這樣完美的姿態(tài)被何其芳所接納,則源自于與詩人心中“年輕的神”形象之呼應與契合。在詩文的內(nèi)涵中,更可以看出詩人的“自我”和“年輕的神”與“毛澤東”,確實有著微妙的聯(lián)系。毛澤東在世時,確實成為牽引詩人創(chuàng)作能量的樞紐,但在毛澤東逝世后,詩人對理想的一貫追求又重新復現(xiàn),可見何、毛二人之間確有其遇合、交互牽引乃至解離的過程。并在此一過程中,詩人都始終保有一定的建構與自覺。因此對于詩人與毛澤東之間,單純解為非理性的崇拜,或軟弱的依附都不恰當。最后透過對詩人晚年詩作的精讀,也能夠知道何其芳并沒有失去創(chuàng)作的主體性,他仍在陶鑄一個更完美的自我。是故,我們以此為基礎,審視所有何其芳的詩文創(chuàng)作,更足見何其芳是一位具有“藝術的創(chuàng)造的自覺”與“高度自我意識”,并以此成功造就自身價值的現(xiàn)代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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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李玫.傾聽自己的呼吸——何其芳《獨語》分析[J].名作欣賞,2001,(6).

[29]李夫澤.何其芳的小說《浮世繪》淺析[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91,(1).

[30]呂晴.略論何其芳在延安時期批評的自由觀[J].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5,(4).

[31]樹陰下的默想[G]//何其芳全集:卷1.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309.

[32]王斑.歷史的崇高形象[M].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8:92-151.

[33]金觀濤,劉青峰.中國現(xiàn)代政治思想的起源:超穩(wěn)定結構與中國政治文化思想的演變:第1卷(重印本)[M].香港:中文大學出版

社,2005:275-338.

[34]我歌唱延安[G]//何其芳全集:卷2.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41.

[35]寫給壽縣的詩[G]//何其芳全集:卷6.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55-57.

[36]北京的早晨[G]//何其芳全集:卷6.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63.

[37]我控訴[G]//何其芳全集:卷6.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1993:96-111.

[責任編輯 王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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