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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影·戲

2012-04-29 13:19:35褚廣童
翠苑 2012年4期
關(guān)鍵詞:伯父秦腔人生

人總是會給自己找很多的借口,去放下或者不做一些內(nèi)心想做但又與現(xiàn)實生活沒有多大關(guān)聯(lián)的事情,而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比如借工作勞累一天而放棄讀書、寫作,轉(zhuǎn)而投身于網(wǎng)絡(luò)和電視之中,美其名曰休息放松,去一日勞頓之苦,自欺欺人,卻又樂在其中,就像“溜冰”的癮君子一樣,飄然逍遙之后終將形銷骨立而墮入無間,受身無間永遠不死?;蛟S有些危言聳聽了。

前些時日的周末,依舊借故電視而消磨時光,再去回憶早已記不清是哪個頻道,也忘記了盡管只是一個符號的電視劇的名字,只記得是從中間看的,不知是心血來潮還是無聊之極,那部電視劇從下午兩點播到六點卻將懸念留在了明日,就像小時候聽單老先生的評書,總是在關(guān)鍵之處老先生抑揚頓挫地來他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那語氣,讓人恨不得一把要把老先生從廣播里拽出來,卻也無奈只能等上一日。而今早已時過境遷了,隨著網(wǎng)絡(luò)無孔不入的滲透,沒看完的電視劇很多也不用等到明天了,于是那個下午關(guān)了電視,打開電腦繼續(xù)看了起來,一鼓作氣看到第二天凌晨4點,實在忍受不住身體和精神世界雙重折磨,看不下去了,于是又想到了更便捷的途徑,直接搜索劇情介紹,看完劇情介紹,點開最后一集,看了一個結(jié)尾,便倒頭安然入睡了。午后的陽光甚是慵懶,醒來的時候似乎已經(jīng)忘記了劇情、人物。時至今日再去回憶,了然已無痕跡。于是大喊一聲,無聊,無聊之至??!

隨著歲月前行的腳步,我們已經(jīng)看不到那些小時候在電視劇中能看到的背上吊根鋼絲飛來飛去大俠的身影了,但那些身影卻留下了很多深刻、美好的回憶。我不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電視劇中的有些人、有些事還能不能留在我們記憶的深處,也許會,也許不會。而立之年,再去回憶先前那些逝去的歲月,似乎每一個階段都會有電視劇中的一些人、一些事沉淀在了心底……

其實最早有關(guān)電視劇(也許是電影)的記憶是和祖母有關(guān)的,時至今日也沒有問祖母那部電視劇或者電影是什么時候在哪里看的,唯一確定的是那個時候我很小,或許只有三五歲的年紀(jì),時常從祖母的口中聽到《秋海棠》這樣的字,至于劇情、人物祖母似乎像講故事一樣地講過,但是早已忘記。沒有劇情,沒有人物的《秋海棠》,卻依舊記憶深刻,其實是祖母的歌聲讓我記住了《秋海棠》這三個字,年近80的祖母從我記事開始,似乎只唱過一兩回歌,是在故鄉(xiāng)門口夏日的大榆樹下,鋪個席子,穿著開襠褲,抱著大西瓜,把頭枕在祖母的腿上,藍天白云,鳥鳴蟬唱,微風(fēng)徐徐,祖母輕聲地唱著《秋海棠》,一只手在我被西瓜撐得圓鼓鼓的肚皮上來回摩挲著……我想我是記住了那段無憂無慮幸福的童年和祖母的歌聲,而不是電視劇或者電影《秋海棠》。

十一二歲之前有關(guān)電視劇的回憶似乎依舊是一片空白,或許是那個時候沒有幾家是有電視的,或許是那個年紀(jì)的回憶都留在了和發(fā)小、伙伴在田間、河灘和鄉(xiāng)間的小路上。之后,騎著伯父從城里專門給我買回來的沒有橫梁的二手小自行車上了初中,似乎也沒有多少學(xué)習(xí)的壓力,沒有很多的作業(yè),作業(yè)除了挨罰在學(xué)校都能完成。沒有晚自習(xí),因為農(nóng)村的孩子放學(xué)了農(nóng)忙的時候都會去田里幫大人的忙,搭個手,一來從長時間的勞作中懂得了生活的艱辛,二來也在長時間的勞作中鍛煉了身體。那個時候也沒有現(xiàn)在如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的特長班和輔導(dǎo)班,以至于時至今日我也沒有什么特長,不會唱歌更不會跳舞,唯一有的便是那個時候可以無拘無束地看書,雜七雜八的,只要是書,哪怕是醫(yī)學(xué)方面的書都會看看。一本書傳來傳去,看到最后要么是沒頭沒尾,要么就是被貪戀書的人束之高閣,不見了蹤影。盡管如此,似乎也阻擋不住那種對于求知的渴望。話題似乎扯遠了,初中留在記憶中的電視劇僅僅只有一部——《白眉大俠》。那個時候家里有了一臺凱歌牌的黑白電視機,至今仍舊清晰地記得《白眉大俠》是在春末夏初的午后播出的,每天兩集,是否插播廣告似乎已經(jīng)記不起來了,我想大抵是沒有的,即使是有,也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中午吃完飯,一家人守在電視機前心急火燎地等待著,這樣的情形這么多年或許就那么一次。由于電視劇是在一點左右播出,兩集播完兩點半左右,對于兩點四十上課的我來說那段時間是最匆忙的,路上騎車要騎得飛快,平時順風(fēng)十五分鐘的路要十分鐘趕到,難度可想而知,于是硬著頭皮、壯著膽子“搭”起了順風(fēng)車。說是搭車,其實就是看到在公路上跑的拖拉機就拼命騎車追上去,一只手抓住拖拉機的車廂,另一只手扶著自行車車把飛速前行,那場面何等驚心動魄,今天想起那種場景后怕不已,而那個時候卻是無所畏懼。遇上逆風(fēng)或者沒有順風(fēng)車可搭,來到教室放下書包只能乖乖地站在教室的最后面聽課,雖說是站在后面,心情始終是愉悅和亢奮的。至于劇情,也基本上記不清楚了,記得是宋代的故事,劇中長著白眉毛的徐良和潑皮無賴的房書安,至今卻留在記憶深處。房書安在劇中是個小人物,外號賴皮大頭鬼,武功稀松平常,喜歡說大話,一肚子的鬼點子。這么多年依然沒有忘記這個小人物,留在我記憶深處的是他敢作敢為和關(guān)鍵時刻可以舍生取義的俠義精神,如果沒有記錯,賴皮大頭鬼是在徐良命懸一線之際,擋在了他師父徐良的身前,微笑著走了?;蛟S是記性不好,我一般不容易記住歌詞的,但是《白眉大俠》的片頭曲至今仍能念出來,我想這是對這一人物最好的詮釋,歌詞有唱有念,道:

他是橫空出世的英雄 他有海闊天空的心胸

他是蓋世無雙的俠客 他有出神入化的武功

行俠仗義抱打不平 兩肋插刀笑傲人生

他的故事被人們競相傳頌

他的故事被人們競相傳頌 傳頌

白:傳說中,他有著絕對精彩和浪漫的身手。

刀,是什么樣的刀?金絲大環(huán)刀!

劍,是什么樣的劍?閉月羞光劍!

招,是什么樣的招?天地陰陽招!

人,是什么樣的人?飛檐走壁的人!

情,是什么樣的情?美女愛英雄!

有些人、有些事,不經(jīng)意間便留在了心底,融入了血液里,滲到了骨子里,于是便會生根發(fā)芽,接著便會長成參天大樹。

歲月依舊不緊不慢地行走在時空的界限里,而我依舊騎著自行車行走在去往高中的柏油馬路上,在女生自行車輪轂的斜影里打著口哨,心里卻唱著“太陽當(dāng)空照,花兒對我笑”。

上了高中似乎長大了一些,肩上也多了一份擔(dān)當(dāng)和責(zé)任,看電視劇的日子少了許多,但斷斷續(xù)續(xù)看了三部電視劇。說起這些電視劇,其實最先是和書結(jié)緣的,70、80后的男孩子不迷戀武俠,一定會被同齡人鄙視,而我也毫不例外深深地沉醉在了其間??赐炅怂械哪苷业玫降慕鹩埂⒐琵垺⒘河鹕男≌f。尤其是金庸的小說,有的看了三五遍,甚至五六遍,那段時間似乎有些走火入魔了,始終相信天地之間一定存在著一股氣,自己一定也能練成氣功,于是便會半夜三更地起來,盤腿而坐,都不知道丹田在哪就練起了氣功,也幻想著在自己家的地里能掘地三尺挖出一本武功絕學(xué),練就絕世絕學(xué),從而仗劍江湖,倚天長嘯。后來,武功肯定是沒有練成,武功秘籍也沒有找到,但是那個時候有些東西也滲透到骨子里去了,很多年后待我知曉“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此等描述后,雖沒有此等胸懷,但卻將“俠義”二字深深地埋在了心間?;蛟S很多人都有一部唯一喜愛的,后來看了電視劇,跟那個看書的時候一樣,依舊喜歡《射雕英雄傳》、《天龍八部》和《神雕俠侶》。后來,也看了許多翻拍的版本,卻始終比不上翁美玲版的《射雕英雄傳》,黃日華版的《天龍八部》和李若彤版的《神雕俠侶》,有的或許都看了十多遍了,卻依舊百看不厭。看這些電視劇的那個時候更多的是沉靜在一種英雄主義的幻想或者冥想之中,在乎的是人物的命運、奇遇和一招一式的武功,當(dāng)然也會懵懵懂懂地艷羨一下虛竹的艷遇。在那個時候就一直記得好人有好報、多行不義必自斃、邪不壓正等等道義。而那個時候的那幫“簡單”的演員都將金庸先生筆下的這些人物演繹得惟妙惟肖,古靈精怪的黃蓉,憨厚愚笨的郭靖,英雄俠義的喬峰,癡情癲狂的段譽,艷福不淺的虛竹,貪玩純真的老頑童,深藏不露的掃地僧,邪中藏正的黃老邪,俠骨丹心的楊過,癡情柔弱的小龍女……說起這些人物,甚至舍不得遺漏掉任何一個。在那個時候,或許那些俠客身上的俠義精神,才讓我們的身軀有了骨架,雖不是鐵骨錚錚,但也經(jīng)受得住歲月的考驗和人生的歷練。

孟子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雖有自知之明,自己不是什么“斯人”,但卻也經(jīng)受了“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之苦,期間之苦,非一言所能盡。

登上綠皮火車南下八百里秦川之際,似乎還沉浸在苦難和喜悅交織的現(xiàn)實情境之中,以至后來很多年都會做同一樣的一個夢,所幸夢醒之后是現(xiàn)實生活的劇照。大學(xué)四年間至今仍留在記憶中的或許只有《血色浪漫》一部劇了,所謂的那點關(guān)于電視劇的記憶似乎只剩下鐘躍民、周海洋、周曉白、秦嶺這樣幾個略顯單調(diào)的劇中人物的名字了,至于劇情留在腦海的也只有些許幾段泛黃的場景。那為什么至今仍舊懷念這部片子呢,我想與其說是懷念片子,不如說更多的是懷念那些和兄弟們一起看這部電視劇時候的情景。那個時候宿舍里只有老三有一臺聯(lián)想牌的臺式電腦,外加兩個圓柱形的低音炮,聲音宏厚嘹亮,很有穿透力。老三喜歡在鍵盤上跳舞,那些舞步是一首首讀也讀不懂的詩。老二喜歡把腿擱在桌沿上,雙手抱胸看電影。老四喜歡和女朋友上自習(xí),無暇顧及電腦。三皮和現(xiàn)在的王總偶爾過來打打游戲,隔壁其他的兄弟們只有在看球賽或者看大學(xué)男生都會看的片子的時候才過來湊個熱鬧??础堆寺肥窃诶隙囊I(lǐng)之下,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風(fēng)靡一時,于是課也不上了,即使是上課,上完立馬跑回來,七八個人圍在一起看《血色浪漫》,餓了一起吃飯,吃完接著看,一直看到斷網(wǎng)?;蛟S看《血色浪漫》只是四年生活一個小小的片段,屈指算來畢業(yè)也已五年,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懷念那些青春飛揚的日子,那些年輕的生命多么的美好。如今各奔東西,為了生計而忙忙碌碌,有些人已音信寥落,或許很多年后即使遇上,也會擦肩而過。一個人的一生只年輕那么一次,有過那些朋友、那些兄弟、那些拼搏的印記,那些回憶,都值得深深地去珍藏,很多年后,我想兄弟們圍在一起看《血色浪漫》的情景依舊鮮活。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2008年冬天突如其來的一場冰凍雪災(zāi),讓沒有暖氣的南方雪上加霜,風(fēng)雪冰凍阻隔了回家的路,只能躲在陰暗狹小的屋子里盼望著能早日回家,畢竟過年對身處千里之外的游子是件重要的事情。

歸心似箭,卻也只能在煎熬中等待著,電視劇似乎成了消磨時間、排遣焦慮最好的東西了,于是打開電熱毯,蓋著兩層被子躲在屋子里看電視劇。還未放假之前,便聽師傅說這個片子是如何如何的好,時不時還給我們幾個小年輕講述、表演其中的精彩片段。一來是禁不住師傅的誘惑,二來是對李幼斌演的片子比較感興趣,于是趁著等待回家的光景看起了《闖關(guān)東》。快要回家了,冰箱里的東西也被打掃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些平日應(yīng)急的方便面和掛面,不用做飯倒也省了不少時間,看《闖關(guān)東》看得真叫一個天昏地暗,看著餓了便吃,邊吃還邊看,瞌睡抵擋不住了自然睡,醒了接著看,兩天的時間看了個精光。接著便在冰冷的火車站等了三十八個小時,終于躺在了回家列車的臥鋪上,劇中的人物、情景在夢境和現(xiàn)實中不斷地穿梭。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后,便會真切地感受到夢想和現(xiàn)實之間的距離,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終究抵不過現(xiàn)實的洗禮,所謂的掙扎和抗?fàn)幵谒^的強勢語境中依舊顯得徒勞,也許那是自己人生之中的一段困境??赐辍蛾J關(guān)東》之后在冰冷的車站和回家的列車上,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就像幾年前我的老師在一封回信中告訴我的“一個人在工作、生活中的煩惱和不如意在所難免,因此,首先不能回避,總得設(shè)法做點什么,不論是直面煩惱還是迂回敲擊。什么都不做,那種煩惱不會自己消失。硬著頭皮把一些具體的事做完,那些煩惱有可能消失。然后,才應(yīng)該深入地思考這些煩惱之所由來,以及戰(zhàn)勝、克服這些煩惱的意義和方法。除此而外,理學(xué)的先驅(qū)者張載還提倡一種‘大其心的方法,即開闊眼界和胸襟,也就是毛澤東所說‘風(fēng)物長宜放眼量。‘心大了,看待煩惱的視角和眼界擴大了,煩惱或許會減輕。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眼下的煩惱,往往會覺得不算什么。還有,無論是李白,還是馬克思,抑或是普通的中國老百姓,對于未來總還是抱有一些樂觀的展望與期待的。這種心理也是有益于健康的,是可以給予日常生活以某種積極意義的。請別忽視你身邊的細枝末節(jié),每一個微笑和善意,每一朵飛花與春綠,絕不能讓暫時的煩惱占據(jù)我全部的心靈,更不能讓它控制我的生活。我是主人。”我想生活或許就是這樣一道一道的關(guān),關(guān)鍵在于我們以怎樣的心態(tài)和方式去闖這一道一道的關(guān),沒有一帆風(fēng)順的人生,也沒有長久的屋檐,在生活的本真中,我們應(yīng)該有所擔(dān)當(dāng),堅守一些應(yīng)該去堅守的東西,憧憬或者去實踐一些那怕是夢想的事情。同時我們應(yīng)該有這樣的信念:認真地、高昂積極地做好現(xiàn)在的事情,更加珍惜我們現(xiàn)在正擁有的以及正在實踐著的一切事和一切人,生機勃勃地活著。就像《闖關(guān)東》里老大媳婦打麻將前后那段兒,如果你認真地看了、思考了,也許你會會心一笑,或許那就是生活或者生命的一個縮影。

這些電視劇僅僅是從我們生命中劃過的一些片段或者一個即時的場景,但是透過這些畫面,我們看到的是我們的成長,以及在成長之中收獲的東西,有些東西似乎已經(jīng)融進了血液,滲進了骨子里。我想生活中的不如意或者苦難抑或是得意,都是生活的本真,做生活的主人,讓你的生命鮮活地跳躍在你的生活中。

前幾日在寫“劇”的時候,時不時會有一些電影的片段、戲劇的情景從電視劇的回憶中噴薄而出,本想一并說說,總覺著摻雜在一起似乎像是大雜燴,會失去一些本色的味道,于是便有了一個初步的構(gòu)想,寫個劇、影、戲三部曲,算是對那些逝去歲月的緬懷吧!

電視劇仿佛是在人生旅途中那些重巒疊嶂、無限延伸的險峰,歷盡千辛登上頂峰,呈現(xiàn)在眼前的卻又是一座更加高峻的山峰。有些人會在登上一座或者幾座山峰之后失去所有登山的興趣,有些人在叫苦不迭之后卻終究抵擋不住遠方未知的誘惑,繼續(xù)在重巒疊嶂中尋找山的盡頭。而電影似乎更像旅途中一個個的驛站,有的在大漠深處,有的在亭臺樓閣之間,有些在盈盈一水間。人在旅途中難免困頓,而驛站或許就會不期然地出現(xiàn)在行人面前,或者就在下個拐角。驛站不僅可以消去旅途的勞累,給下一段征程補充給養(yǎng),更多的我想行人會在腳步停歇的時候去回想那些走過的路、攀過的山、淌過的河。驛站或許會讓人幡然悔悟,或許會給人新的啟迪和思索。我想電影在我的人生中應(yīng)該是扮演了驛站的角色,每一段影或許會照亮下一段路,或許會映照一段人生,或許就是一段人生,究竟是什么,也無從知曉,說不清,也道不明。電影在我前三十年生命的旅途中,只是在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訴說方式,或者不同的其他,呈現(xiàn)著那些逝去的歲月,演繹著歲月的滄桑變化。

如若沒有記錯,第一次看電影應(yīng)該是在九一年前后,電影不期然地出現(xiàn)在了我的生命中,那個時候我大概七八歲的樣子。記得第一次看電影是在冬天,農(nóng)村人只有在冬天才能有點今天人說的閑情逸致。父親說晚上帶我去看電影,我纏著父親問了半天電影究竟是個什么玩意兒,父親回答得也很藝術(shù),父親說電影就是電影,白天不能看,晚上才能看,看了就知道了。于是我也沒有再多問父親,心急火燎地等著晚上去看晚上才能看的電影。

大西北的冬天,要是遇上個陰天,五點多天就麻麻黑了。那一天母親很早做好了飯,記得飯是洋芋面片,既簡單又實惠,其實也沒有別的好做。要是洋芋面片里面能再放點豬油或者臊子我就能吃兩碗,只可惜那個時候還沒有過臘八,自家的豬還在門口的豬圈里享受著最后的陽光,沒有豬油和臊子的洋芋面片我只吃了大半碗。吃罷飯放下碗,趁著母親沒有注意,用袖口子擦了擦嘴,其實沒沾葷腥的嘴也沒有什么可擦。便嚷著和父親去看電影,父親卷上一根莫合煙坐在門檻上不緊不慢地吐著圈圈。心里便有點埋怨父親了,心懸著擔(dān)心天黑了電影就開了??粗自陂T檻上的父親越看越生氣,就想一個人趕緊去看電影,但是電影是在河對面的村子里放的,從小聽了不少那條河的故事,想起來那些鬼啊妖的事情脊梁就發(fā)麻,于是還只能耐著性子等父親。

過了大半個鐘頭,父親拿上羊皮襖子對我說走,心里面那股氣才順了一些。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前前后后都能聽到或大或小的說話聲,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些高高低低的身影,雖然拿著干電池的手電筒,但是大家都不開,就像現(xiàn)如今很多人戴手表都不是為了看時間。或許是心里想著電影,過河的時候也沒有想起那些鬼啊妖的事情,拽著父親的衣襟子三里路走了不到半個鐘頭,到了村頭,鄰近村子的人也都匯在了一起,認識的人打著招呼,邊走邊聊上幾句,老遠地就聽到了村子里娃娃們的喊叫聲。電影是在村子里碾糧食的場里放的,估計有二三畝地大的場,黑壓壓地坐滿了人,村子里的娃娃在人群中串來串去地跑著、笑著、打鬧著。

我問父親電影呢,父親用手指了指,順著父親手指的地方,我看了一眼,心里想著這不是哄人么,電影就是兩棵楊樹上綁著一大片白布。于是我就問父親,這掛著的白布就是電影啊,父親沒有回答我,而是拉著我的手到了白布的正對面。在人群的中間,放著一張桌子,一個穿著軍大衣的男人牛皮哄哄坐在比桌子還高的凳子上,桌子上擺著一堆東西,男人嘴里叼著根煙耍弄著桌子上的東西。邊上湊了不少人,問長問短,男人也不回答,擰著個脖子調(diào)著電影。后來才知道桌子上放著的不是東西也不是電影,是放電影的機器。父親拉著我找了個人縫兒坐了下來,然后把羊皮襖子包在了我的身上。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旁邊不遠處的一個女人“啊”地大叫了一聲便沒了聲音,接著滿場子的人有的打著口哨,有的大笑著。我問父親怎么了,父親說別問那么多看電影。后來我才知道肯定是趁著夜色,一位妙齡女子或者風(fēng)韻猶存的半老徐娘被愛慕已久的或者垂涎已久的男人狠狠地在肥碩的屁股上或者小蠻腰上捏了一把。

在焦急的等待中綁在兩棵白楊樹上的白布閃了幾下,亮了起來,回頭一看,光線是從放在桌子上的那堆東西照過來的,牛皮哄哄的男人調(diào)整著光線,白布上的光線也一會兒變大一會兒變小,最后鋪滿了整個白布。場子里高高掛著的燈泡也滅了。父親說電影開了,聲音是從白楊樹頭發(fā)出來的,抬頭一看,是一個比村委會屋檐下掛著的喇叭還大的大喇叭。我的電影就這樣開始演了,其實剛開始心思并沒有在電影上,而是在想那束光怎么就能變成人,變成孩子,變成穿著灰色衣服的母親呢。想了許久,看了那個牛皮哄哄的男人半天,也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收回了目光靠在父親的身上看起了電影。時至今日回想起那部電影,早已忘記了劇情,卻清晰地記得那部電影很感人,因為看到后來父親流眼淚了,我也流眼淚了。以至后來很長時間我都在哼著那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在上學(xué)的路上,在田野里,在夢中都在唱著“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里找……”有些東西或許就在那個冬日寒冷的夜晚,在第一次電影的眼淚中深深地埋在了心間。

后來還在不同的場子斷斷續(xù)續(xù)地看過一些這樣的電影,卻大都記不起來了,只有這一部和演花和尚魯智深的電影的情景、片段殘留在腦海。記住世上只有媽媽好是因為我哭了,不由自主地哭了,記住花和尚是因為花和尚的大鏟子被大和尚順手一扔,鏟子頭就鉆進了石頭里,和尚還救了一個兄弟,佩服的是和尚的手段和仗義。至于其他的或許是歲月過去得久了,都淡去了。

歲月邁進新的千年,就再也沒有看到一個甚至幾個村子里的人在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坐在場子里看電影的情景了。很多年后求學(xué)在外過年回家,聽母親說村子里又來放電影的了,母親說不是那個時候那樣的白布了,至于內(nèi)容母親說放的是計劃生育方面的,看的人也稀稀拉拉,全是女人,我也沒有問母親是中年婦女還是青年婦女?;蛟S這些已都不重要了,在黑夜用白布放電影的場景再也找不回來了,永遠地失去了。

白布電影銷聲匿跡了,于是接下來的五六年或者更長的時間我都沒有看過一部電影,也不知道終日都在忙些什么。再后來沒有人再說起電影了,“看碟”這樣的詞匯像流行感冒一樣傳了開來,有些人家里便有了最初厚實笨重的VCD,路邊也多了許多租碟的小店,門口立一塊黑板,用粉筆密密麻麻地寫著影片的名字。就這樣電影從露天的場子跑進了屋子,電影再也不是只能晚上看,白天不能看的東西了。在歲月的車輪滾滾前行的路上,即使是農(nóng)村的生活,也不像有些人描述的,那個時候農(nóng)村的夜晚,天一黑關(guān)上燈就忙著生娃那么單調(diào)了??倳诤谝沟耐砩?,聽到從遠處人家傳來的迪斯科的曲子和跑調(diào)的歌聲。一些外面打工的小青年在過年的時候?qū)⑦@些新潮的舞步和樂曲帶回了鄉(xiāng)村,有些年輕人還在家里辦起來舞會,邊跳邊唱。一些七八歲好奇的小孩每到夜晚便順著音樂東奔西跑,卻不能身臨其境,只能隔著兩重門聽聽,里面的屋子也被窗簾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據(jù)說唱完歌,跳完舞,還會看一些大人們才能看的電影。唱歌、跳舞、看碟似乎成了那個年代的一種潮流。

那段日子我或許看過碟,或許沒有看過,似乎沒有絲毫的印象了。但是那個時候有一件事情卻至今仍舊記得十分清楚。VCD在時間的流逝中不見了蹤影,代之而來的變成了很薄、很炫的DVD。那個時候電腦這個新鮮的詞匯,很多人聽都沒有聽過,更不知道電腦是個什么玩意兒。應(yīng)該是高一或者高二的時候吧,在發(fā)小的家里第一次見到了電腦。那段日子,發(fā)小很是興奮,一有空就會跟我講這個神奇的東西,終于在一個周五的下午,好像是體育課還是什么課外勞動,發(fā)小說逃回去玩電腦,懷著萬分激動的心情和發(fā)小騎著自行車到了他家里,打開把門的大將軍,關(guān)上門直奔堂屋,看到電腦就覺得很新奇,也不知道怎么玩,發(fā)小說看電影吧,于是便有了第一次在電腦上看電影的回憶。不知道是這個新奇的電腦的緣故,還是電影吸引人,反正到今天依舊記得那部電影是成龍演的,名字叫《紅番區(qū)》,尤其是壞人開著很大的汽艇從水里沖出來,在街頭橫沖直撞,成龍扮演的警察追車的那一段時不時還會浮現(xiàn)在腦海。影片最后成龍扮演的警察,深入壞人老巢,解救出了人質(zhì)。情節(jié)特別的緊張,我們倆腰板挺得直直的看得大呼小叫的,又擔(dān)心他家里人突然回來,所以邊看還邊做好了隨時關(guān)機溜走的準(zhǔn)備,影片驚心動魄,影片外我們倆也是內(nèi)心一片忐忑。直到看完電影從發(fā)小家里出來鎖上門我們倆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去年過年回到老家,DVD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代之而來的多了許多戴爾牌的寬屏電腦。其實從VCD到DVD,再到后來的電腦,這種看電影的方式似乎延續(xù)了很多年,期間似乎在城市的角角落落有過一些錄像廳,也不了了之,在時代前行的腳步中夭折了。電影從屋外走向了屋里,走向了個體,我不知道是電影失去了一些什么,還是我們在看電影的時候少了一些什么,電影變成了可有可無,甚至是無聊的時候才會想起的東西。不像那個時候,一個村子里的或者幾個村里的人聚在一起看電影,很久不見的熟人,女的嘮嘮家常,男人則說說一年的收成和來年的打算。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很簡單,也很親近,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或許這段時間,從VCD到DVD,再到后來的電腦,其實電影都是可有可無的了。對于電影我們采取了一種不負責(zé)任的欣賞法,電影僅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符號,而我們把更多的注意力聚焦在用何種手段來表現(xiàn)這些符號,沉浸在不同手段所帶來的刺激和經(jīng)濟身份的象征中,這些冰冷的機器給了我們現(xiàn)代感官的享受和現(xiàn)代身份分裂的證據(jù),我們卻引以為豪,而我們遺失了這些符號本身所蘊含的關(guān)于生活、關(guān)于生命、關(guān)于天地萬物的智慧、啟迪抑或其他。

人類在經(jīng)歷了根達亞文明、米索不達亞文明、穆里亞文明、亞特蘭蒂斯文明,瑪雅人預(yù)言人類正處在第五個太陽紀(jì),而這個太陽紀(jì)將會于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結(jié)束,屆時將會上演一出驚心動魄的毀滅劇情。無獨有偶,作為不同尋常的神諭,存在有五千年的中國《易經(jīng)》,也證實了瑪雅人的預(yù)言。我并不相信瑪雅人和《易經(jīng)》的預(yù)言,但是我似乎默認了瑪雅人說的,我們所處的第五個太陽紀(jì)是“情感(精神)的文明”這一說法。隨著歲月的前行,似乎這種情感(精神)的文明走向了盡頭,走向了自我的毀滅。也許你會問,我說的這些與電影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呢?

電影在走向千家萬戶之后的一段時間,并未呈現(xiàn)出方興未艾的勢頭,而是日漸式微了。無論是城里人抑或是鄉(xiāng)下人,都不再迷戀以電影為借口的高科技所帶來的快感和滿足之中,只有一些迷茫的或者實在是無聊之極的人或許才會拉上窗簾,蜷縮在被窩里,胡亂地看上一些電影。而就在這個時候,電影卻從千家萬戶走了出來,于是我們便看到了矗立在每一座城市繁華的鬧市區(qū)的電影院。隨著時間的推移,電影院也在窮盡豪奢之能事,2D不過癮就3D,3D不過癮就4 D、5D,大片、名人、炒作吸引了足夠的眼球。人們便從家里走了出來,趨之若鶩地奔向了電影院。必須要說明的是,在這些人中間,少有鄉(xiāng)下人的身影、也少有為了生計忙碌奔波著的人的身影。在這群人中間,還有一部分人是戀愛的或者偷情的,借著影院時亮?xí)r暗的燈光拉拉小手、摸摸大腿、親親小嘴,心思完全不在電影之上。那么剩下的很多人,大多數(shù)都是生活安逸、衣食無憂、有些小資情調(diào)的人,隔三差五總要去電影院看看,去電影院看電影似乎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或者一種身份的象征。尤其是國人對國外所謂大片的癡迷似乎已經(jīng)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于是又想起了魯迅先生講過的一句話“中國人是很容易變成奴隸的,而且變成了奴隸還萬分歡喜?!被蛟S就像有人說的,中國與世界上其他的國家沒有相同的普世價值,也就是沒有相同的價值觀,所以我們與世界是脫節(jié)的,所以我們沒有什么朋友。這是往大的地方說,往小的地方說,我們的國人之間也沒有相同的普世價值,說到底我們沒有什么畏懼和信仰的東西。我們每個人都是自由的,也是孤獨的,這是精神世界里徹頭徹尾的孤獨。

工作這幾年,去電影院的次數(shù)寥寥,少之又少,一些被吹噓得神乎其神的國外大片,看過之后似乎也沒有留下什么記憶的痕跡。唯一有點印象的或許只有《盜夢空間》了,其實也并不是因為他是外國人拍的大片才會讓我有些記憶,而是從影片中看到了一種時空、意識的錯位和顛覆,讓我心靈有一種震撼和恐慌。記得影片結(jié)束的好長一段時間,我似乎還都沉浸在那種錯位和顛覆的時空之中,一系列的發(fā)問從內(nèi)心噴薄而出,情感或者說是精神世界處于一種無序的紛亂之中,這種無序的狀態(tài)讓我感到了不安和恐懼。以至于之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借故沒去電影院再看過電影,生怕再次陷入到這種精神世界的恐慌和無序中去。我也沒有同白天或者黑夜從電影院中走出來的人聊過跟這部電影有關(guān)的話題,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為什么來看,更無從知曉這部電影在他們的精神世界留下了怎樣的東西。只是從各種途徑聽到一致的贊譽之詞,至于贊譽的是什么,隨著時間的流逝,似乎也沒有人去討論,或許討論也是徒勞的,因為根本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我想我們看的并不是什么大片,我們看的是我們內(nèi)心的恐慌和孤寂,是精神世界不斷地建構(gòu)和解構(gòu),有些東西還在萌芽階段便走向了自我的毀滅,而這種毀滅沒有引起我們絲毫的警覺或者憐惜。

電影在我的世界里從空曠熱鬧的打谷場走進了屋子,接著又從封閉的屋子走向了繁華之處。電影的腳步似乎從未停歇,依舊健步如飛地行走在歲月的旅途中,而我的心卻始終踽踽獨行著,似一葉扁舟,在驚濤駭浪中,卻無法按著自己的軌跡駛向彼岸。

朋友看完我前兩篇文章,在網(wǎng)上跟我說,你啊,不寫就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你的文章,寫開了還就沒完沒了了,最后朋友撂下兩個字“德性”??粗笥颜f的話,想了想,覺得“德性”這兩個字說的好!

對于寫作,我從來不勉強自己,我不會在春日的周末,泡上一杯茶,坐在電腦前冥思苦想寫上點什么。就像朋友說的,不寫的時候或許會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一個字都不寫,寫起來就會連著幾天茶飯不思,滿腦子的文章,之后或許又是一段時間不會再觸碰文字。我想文字在我的心里就像是潮起潮落的潮水,是一種源自心底的不可遏止的沖動,我想這就是文字帶給我的快樂、帶給我生活的樂趣。

寫完“影”之后,內(nèi)心激越不已,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于是便想著趁著這種感覺還在,一口氣把“戲”寫完,也算是給這“德性”一個交代了。

時常能聽到遲暮之年的老人在感嘆那些逝去的歲月和記憶的時候,深深地嘆口氣說“人生如戲啊”。我們每個人從生下來登上人生舞臺那一刻起,在歲月的長河中演繹著人生的沉浮和物是人非帶給我們的喜怒哀樂。直到人生大戲落幕的那一刻,或許是看透人情世故、遍嘗人生百味后,才會發(fā)出人生如戲這樣的關(guān)于人生、關(guān)于生命的況味。其實反過來想想,那些在我們?nèi)松硞€地方、某個階段上演過的“戲”何嘗不是一種人生呢!也許戲中上演的一些情景、一些人、一些事,不期然地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生活中。那個時候我們應(yīng)該去感慨是造化弄人,抑或是“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這樣的感慨呢?世間萬物似乎就是如此玄妙,萬物都處在一個個或大或小、或長或短的輪回之中。

在我前三十年的生命歷程中,由于身處不同的地域,“戲”以兩種截然相反的形態(tài)沉淀在記憶里。二十四歲之前的日子,我生在大西北、長在大西北,也學(xué)在大西北,從小到大聽的戲都是秦腔。之后的幾年,在荊楚南境逗留之際,雖知曉荊楚南境有花鼓戲,或是跟所處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卻未能有幸聽上一曲,的確有些遺憾。因而也無從知曉花鼓戲究竟是何等唱腔,何等扮相。直到兩年前身處吳地,在偏安于鬧市一隅的古舊建筑里,又聽到了戲劇,奈何對戲劇沒有什么了解,也不知道唱的是昆曲還是錫劇抑或是別的什么,但是唱腔和扮相卻給我留下了一些印象。不管戲劇以何種形式出現(xiàn)在我的世界里,卻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一些記憶的痕跡,一些人生的感悟,我想這就夠了。

至于從什么時候開始聽秦腔,其實我也說不好,或許是母親看戲的時候,無意中用秦腔給我做胎教的時候,或許是在襁褓中。秦腔在我的記憶里有明顯痕跡的時候應(yīng)該是八九歲的年紀(jì)了,那些記憶或淺或深,至今仍舊能回憶起來一些。關(guān)于秦腔的回憶,其實跟一個人是有關(guān)的,這個人便是我的伯父。如若不是伯父,或許秦腔也不會在我的記憶里留下這么多的回憶。因此,說起秦腔,還是先要從伯父說起。說起伯父或許能寫成一本書,這篇文章也不可能說那么多。關(guān)于伯父的很多人生經(jīng)歷,都是在我讀高中的時候,伯父年頭節(jié)下回老家跟我說的,屈指算來也有十年的時間了,有些事已經(jīng)記得不是十分的清楚了,但是大致的脈絡(luò)還是清晰的。伯父十七歲就參加了工作,這一年對于伯父來說,可以說是悲喜兩重天,喜的是鯉魚跳農(nóng)門參加了工作,悲的是祖父三十九歲就英年早逝了。那一年父親十四歲,伯父十七歲。能跳出農(nóng)門對于農(nóng)村人來說是一件大喜事,于是那一年父親便輟學(xué)回家,一來照顧體弱多病的祖母,二來用稚嫩的肩膀挑起了生活的重擔(dān)。其實我很不愿意去說這一段事情,說起這些事情,我的淚水會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可能真的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漸漸地明白了很多的事情。我想這么多年,伯父心里其實是有所歉疚的,這也是這么多年伯父對家里每一個人都很用心的原因。在我的成長中,離不開伯父精神上的鼓勵和物質(zhì)上的支持,更多地是我從伯父的一言一行中深深地感受到了伯父對祖母、對父親的那一份親情,那種感情是永遠也無法割舍的。父親有時候也會跟伯父發(fā)一些牢騷,說一些有些過分的或者傷心的話,伯父從未生過氣,總是笑著說,我弟弟說啥我都不會往心里去。我想這就是長兄如父。

話題似乎又扯遠了,伯父到了縣里面的劇團工作了,唱起了秦腔,之后又南下八百里秦川拜師學(xué)藝。那些年也沒有什么娛樂的方式,看戲,也就是聽秦腔或許是為數(shù)不多的一種娛樂方式。伯父幾年的摸爬滾打,學(xué)成歸來在縣城也算是小有名氣了。農(nóng)村人喜歡聽秦腔,或許也是沒有其他的娛樂的方式。但是那個時候的農(nóng)村只能請到一些二線的甚至是業(yè)余的戲班子在廟前村頭搭個臺子唱一唱,根本不可能請到城里的戲班子,更別說是吃公家飯的劇團了。老家離縣城不到五十公里,可是那個時候覺得是很長、很長的一段路。一兩年或者兩三年都不易去一回,在我兩歲還是三歲的時候父親帶我去過城里,那一次父親差一點就把我丟了。后來不知道去過還是沒有去過,但是心里一直想著啥時候能去城里的劇團看伯父唱戲,這似乎成了擱在心里的一樁心事了。第一次進劇團或許是七八歲的時候,記得是姐姐晚上帶我去的,進了劇團有點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那種感覺,心里又是忐忑又是激動,不知道眼睛該看哪里。秦腔開始了,很熱鬧,秦腔完了,掌聲經(jīng)久不息??赡苁菓蚺_離我坐的地方有點遠,也可能是緊張,我也不知道臺上上來下去的演員哪個是我的伯父,反正是稀里糊涂地就看完了,也沒有聽清戲里面唱的是什么。但是心里面卻很高興,能在城里的劇院看戲,還有自己的親人站在那么大的臺子上唱戲,這是一種榮耀。

其實,那個時候跟我差不多大的這一代人,基本上都聽不懂秦腔了,較之于那些看得懂戲的人來說,我們這些人是真正地在“看”戲,其實也就是看個熱鬧。小時候每年廟里都有廟會,秦腔是廟會上的重頭戲,十幾個村頭的人聚在一起,那個場面很是壯觀。真正看得懂的人會在戲開始之前拿著小馬扎端端正正地坐在戲臺前面等著看戲,如若是好的戲班子,比如下午兩三點才開始演的戲,早晨九十點可能有人就會拿著凳子占座了。而像我們這么大的娃娃們,看戲的時候都是擠在后臺,看演員是個什么樣子,心里面滿是好奇,就是想看看這些人跟平頭老百姓有啥不一樣,可是卻總是看不到,一來擠在后門的人實在太多,二來總有一些把門的,除非是他兒子或者他家親戚,根本不可能進去看上一眼。厚厚的門簾幾乎遮擋住了所有的視線,偶爾能看到演員端著搪瓷茶杯一晃而過,也看不清什么。那個時候真的是羨慕那些秦腔演員,能站在那么多人面前唱秦腔,也在想這要多大的膽子才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谂_上一唱一兩個小時。那個時候戲班子里面唱得最好的演員會得到一份特殊的榮耀,就是廟里面會給演員掛紅(縫被子的被面,有的是綢子,有的是緞子),那是很風(fēng)光的事情。那個時候心里總是覺得這些人跟一般人是不一樣的。

很多年后,伯父不再唱秦腔了。和伯父的一次對話,較之于之前關(guān)于秦腔的那些回憶,這些話是秦腔留給我最深的記憶,也是最后的回憶。伯父說“唱了這么多年,也唱得厭倦了,臺上演過無數(shù)的王侯將相,也演過很多平凡的小角色。在那片舞臺上經(jīng)歷了人情的冷暖、歲月的變遷和時代的更迭,得意過,也失意過,到頭來終究只是一場戲?!彪S著時間的推移,各種新鮮的娛樂方式更是層出不窮,盛極一時的秦腔在各種新鮮娛樂方式的沖擊下,由曾經(jīng)的門庭若市,到后來的門可羅雀,由曾經(jīng)的高朋滿座,到后來的屈指可數(shù),由曾經(jīng)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到后來的掌聲寥落。這些猝不及防的變化,對于一位鐘情于秦腔,為秦腔耗費了半生心血的人來說,是一種內(nèi)心的摧殘和煎熬。曾經(jīng)對于藝術(shù)的追求和摯愛,終究抵擋不住現(xiàn)實的殘酷。伯父說,或許這是他自己對于藝術(shù)的背叛,一種無法煎熬下去的逃離。我想,或許這是最好的一種選擇了,將那份對于藝術(shù)的追求深深地埋在心底,或許是對秦腔最好的尊重。為什么這么說?因為在后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秦腔沒有了那一方舞臺,在很多人眼里秦腔變得可有可無了,變得卑微了,落寞了。我想這些變故,再讓一位摯愛著秦腔的人去唱,去演,或許是真的在“演戲”了,藝術(shù)需要欣賞,需要屬于他單純或者純粹的舞臺。伯父說“不管是一折戲還是一本戲,戲其實就像是人的一生?!焙髞砗荛L一段時間我都在琢磨伯父說的這些話,我想伯父是在說,人的一生總會經(jīng)歷起起伏伏,在不同的角色中不停地變換,會經(jīng)歷鮮花與掌聲,也會經(jīng)歷譏笑和謾罵。不管是在戲里還是戲外,人都應(yīng)該有所堅持、有所堅守,有些堅持、有些堅守可以深深地埋在心底,那是一生都不會改變的,也就是人要活在自己的規(guī)矩里,做真實的自己。

在這次談話的最后,或許是一種調(diào)侃,或許是自我解嘲,伯父說的這件事情,先前我也聽父親說過,但是是在不同的年月,不同的語境,體會到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對于生活的感觸或者其他。父親說這段話的時候或許是我高中的時候。父親說曾經(jīng)有陰陽先生路過祖父的墳塋,看過風(fēng)水,陰陽先生對伯父說祖父墳塋的風(fēng)水極好,以后兒孫必有當(dāng)官的。我相信這段話對于十四歲就輟學(xué)在家承擔(dān)起整個家的父親來說,是內(nèi)心的希冀,也是對自己身世的傷感。這么多年,除了酒后父親會流淚訴說那些過往,平日里父親從不會說那些生活的艱辛和無奈。當(dāng)伯父說起陰陽先生那段話的時候,伯父說陰陽先生的話的確是應(yīng)驗了,在戲里他做過很多的王侯將相,什么官都當(dāng)過。是人生如戲,抑或是戲如人生,或許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雖說伯父從舞臺上走了下來,但是我知道他的心里卻始終未曾真正地放下,其實是換了一種方式在堅守當(dāng)初的夢想,也在默默地做著一些自己該做的事情。這幾年,秦腔似乎慢慢地?zé)狒[了起來,我想伯父心里一定會很高興,這是他想看到的。

很多年后,在煙雨朦朧的江南,于偏安于鬧市一隅的古舊院落里,聽著與西北秦腔風(fēng)格迥異的江南戲曲。較之于還能明白幾句的秦腔,江南的戲曲一句都聽不明白,但卻依舊駐足聽了許久,依依呀呀,曲調(diào)婉轉(zhuǎn),滿是江南風(fēng)情,卻也別有一番韻味。院子里也沒有幾個人,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紀(jì)的老人,坐在亭臺樓閣之間,閉目凝聽。我無從知曉他們想的是人生如戲,還是戲如人生,但我想那一定是多少年風(fēng)風(fēng)雨雨之后對于人生的思索和感慨,縈繞在耳邊的戲曲,只不過是濃縮了的人生,或者是人生的某一個階段,或者是某一個似曾相識的瞬間,或者是五百年前的一次回眸……

我想不管是大西北的秦腔,荊楚南境的花鼓戲,或者是江南的昆曲、錫劇。從本質(zhì)上來說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區(qū)別,都是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滄海桑田、一些喜怒哀樂……

活著的人和演著的戲就像是在照鏡子,也不知道是你中有我,還是我中有你。我想愿意看戲的人只不過早一些看到了人生或者生命的本真或者世事的輪回。不愿意看的卻依舊置身于滾滾紅塵中,親身演繹著戲中的劇情。這或許又是一個悖論,你看或者不看,其實你和戲都在那里,或許只有親身經(jīng)歷了,才會真正地明白是究竟人生如戲還是戲如人生!

又或許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活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活著,堅守生活或者生命的本真,能在遲暮之年像維特根斯坦說的:我度過了美好的一生。我想這就足夠了!

作者簡介:

褚廣童,男,1983年生于寧夏固原,畢業(yè)于陜西師范大學(xué)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現(xiàn)就職于常州廣播電視臺。著有長篇小說《無風(fēng)的夜》,小說、散文散見于《寧夏文藝家》《翠苑》《品位》等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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