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清
不教任何表演技巧,而是引領孩子們在虛擬的戲劇情境中體驗。沒有既定的臺詞、動作、故事情節(jié),一切都通過孩子自己,來進行觀察、想象、創(chuàng)造與反思。這樣的理想主義,立刻引起了我的好奇,決定要探訪一下教育戲劇究竟是何方神圣,看看這一新鮮的形式會帶給孩子一個怎樣的世界?
這個時候,安德烈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他有著15年專業(yè)戲劇演員的經驗,一直從想象力的角度理解自己和外在的世界。后來,在和孩子們的相處中,找到了自己最重視的內在動力。4年前,開始了教育戲劇的職業(yè)生涯。
現(xiàn)在,他將為我們解答關于教育戲劇的種種疑問——
“多大的孩子能參與進教育戲???”
“老師會怎樣關注旁觀的孩子?”
……
教育戲劇的目的不在表演,而在教育。它為孩子們提供了一個空間,讓孩子們通過自己的視覺,能夠對一些事情、對一些物品進行觀察,這一點特別重要。
戲劇在教育中
教育戲劇起源于英國上世紀60年代,在西方國家已成為非常重要的教育形式。那個年代,人們開始逐漸意識到當時的教育體制,似乎并不能真正把孩子的思維打開,而是會約束或者壓制孩子的思維和思考的方式。因此,他們進行了很多嘗試,比如,把戲劇運用在了教育當中,于是,就有了今天教育戲劇的概念。我們稱之為“戲劇在教育中”。
戲劇是一種藝術的形式,人們用藝術的形式來探索教育,很自然地,這種教育里,會體現(xiàn)出戲劇的特色。比如,這種方式能夠給孩子提供一個真正的空間。孩子們能夠在這樣的空間中追求一些具體的事物,繼而得到一些反饋或者引領。
我們非??粗伢w驗,那是孩子們發(fā)自內心的真實感受,而不是老師、外界添加給他的東西。這種最真實的體驗,最能幫助孩子成長。而教育戲劇,正是這樣一種形式,它為孩子們提供了一個空間,讓孩子們通過自己的視覺,能夠對一些事情、對一些物品進行觀察,這一點特別重要。
在我們成人的眼里,戲劇似乎是大人的專利,其實,孩子從兩三歲就可以接觸戲劇了。這是因為,他們比成人更享受表演。
孩子比成人更享受表演
目前,我們的工作對象是兩三歲到七八歲之間的孩子。我們在跟孩子的互動中會用到很多戲劇性的工具和方法,然后通過這些戲劇性的東西和方法,創(chuàng)造出一個情景,讓孩子能夠置身于這個情景當中。舉個例子,我們會用《三只小豬》這樣很有意思的故事。孩子們都很熟悉這個故事,他會在這個故事當中扮演一個人物。于是,他需要在故事當中去處理所發(fā)生的危機,在故事中與其他角色互動。在這種互動的過程中,孩子們就能夠更好地反思、感知外部現(xiàn)實的世界。我們會發(fā)現(xiàn),其實這個故事當中的世界和外部的世界有非常多的相似之處,甚至是一樣的。我們用故事這種適合孩子視角的模式出發(fā),讓孩子來接觸、嘗試和體驗。
別小看小孩子,其實孩子往往比成人更加享受表演的過程,因為孩子比成人更加會玩、會游戲,更愿意參與到這個游戲的過程中。他們很自然地就知道怎樣通過游戲的方式去學習、去收獲新的東西。所以在教育戲劇里,雖然我們會有一個老師的角色,但是我們通常不叫他老師,在這個環(huán)境中,他更像一個“協(xié)助者”,一個協(xié)助大家完成這件事情的人。他的任務是讓這個游戲非常有意思,有吸引力,同時他也要確保這個游戲擁有一個空間,有一個場,足以讓孩子來回應他們的感受。
不可能所有人都有角色可以扮演,但無論是圍觀,還是扮演某個角色,孩子都會有很強的參與感。
圍觀和扮演角色同樣重要
教育戲劇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教孩子表演的方式,它的重點在于創(chuàng)造一個情景,將孩子置于這個情景當中。我們經常會讓孩子在這個情景中以一個特定的角色出現(xiàn),更強調在這個情景當中無論他是作為觀察者還是某個特定的角色,都會對故事有所回應。接著剛才的例子,狼吃掉了前兩只小豬,最后一只小豬躲在一個很堅固的房子里,狼會怎樣騙它出來?在這樣的一個故事當中,我們讓孩子了解了整個故事的真相,同時我們還會去發(fā)展情景。假如這個時候,有一個豬媽媽要送另外三只新的小豬到這個地方來,接下來,我們就會要求孩子們就他們知道的情況,試圖幫助解決這個新問題。
戲劇最核心的指向是人,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你在世界當中的位置在哪里?你跟世界的關系如何?
除了你自己,沒人告訴你“你是誰”
我們會用教育戲劇這種方式,讓孩子真正了解他們是誰,在一個怎樣的社會里,他在這個社會當中處于一個什么樣的位置,會做出怎樣的決策。我們每個人都會面臨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那就是每天面對大量的信息。社會變化非??欤谶@種快速的環(huán)境之下,很少能有一個擁有空間的機會,更難在這個空間里深入思考社會、世界。
應該來說,我們并不是用教育戲劇的方式來教文學、教數(shù)學或者教任何其他的課程,不是那種傳統(tǒng)學校課程體系里教的東西,而是用這種方式引導孩子能夠真正有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自己的觀點和世界觀。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創(chuàng)意,我們希望孩子們對世界有自己的觀點、態(tài)度和想法。
再回到《三只小豬》的故事。假設你就是情景當中的一個孩子,當你知道有新的小豬要被吃掉以后,自然地,你的內心就會產生一種對小豬處境的真實情感,因為你處于故事當中,與故事有連接,這種連接和想象力會把你自己的經驗帶入進來。當小豬面臨將被吃掉的危險時,你作為孩子,心里就會產生一種現(xiàn)實經驗帶給你的情緒。小豬會被狼吃掉,就好像你在生活當中,也會被一些東西吃掉一樣,那些感覺可能是你控制不了的,你可能會恐懼,很無助,甚至很無奈。當你試圖幫助小豬解決這件事情的時候,其實,就是你在嘗試著面對恐懼,解決自己同樣的問題。怎樣保護小豬,事實上,就是怎樣保護你自己。
當在現(xiàn)實生活中,需要面對類似的情況時,孩子們就可能有更多的方法、觀點和態(tài)度來看待這樣的事情。你和小豬之間的關系,就是一種想象力,讓你在這個空間里,給自己機會反應,同時產生自己的想法。
有一些家長朋友會比較擔心,如果我的孩子不合群,比較內向,在這樣的團體里,他會不會感到有壓力?是否適合送他來?但實際上,這種教育戲劇的方式,非常適合內向的孩子。
教育戲?。簝认驅氊惖摹靶√焯谩?/b>
一方面,它能夠讓孩子感覺到很安全。因為他們不是來學習表演的,也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去表演,他們不用擔心在眾人面前一定要做對,所以,他們不會感覺到壓力。另一方面,這種方式又能讓孩子感覺到真實,這里能夠提供給孩子一個空間,讓內向的孩子有時間做準備,最后克服內心的恐懼,敢于面臨挑戰(zhàn)。另外,在這個環(huán)境里,大家都會有分享。所以說,對于不同個性的孩子來說,這種形式都是非常適合的。
我之前接觸過一個4歲的孩子,特別聰明,但是很明顯,他內心會害怕。每次他來都帶著他的玩具槍,似乎要靠玩具來保護自己的內心。剛來的時候,他不參與任何活動,雖然他會看。差不多一年以后,現(xiàn)在這個孩子已經5歲了。有一次,我們一起演《丑小鴨》。當這個孩子看到丑小鴨從蛋殼里面出來,鴨媽媽看著長得奇怪的它,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這個男孩子說了這樣的一番話。他說:“丑小鴨出來了,無論別人怎么看它,它看到第一眼的人,就是它的媽媽。無論別人怎么看它,媽媽總是那個可以給它愛,給它溫暖,給它食物的人。媽媽給了它生命,讓它出來看到了這個世界?!?/p>
當這個孩子說了這番話的時候,我覺得這個變化和改變是巨大的。一年的時間,從一個一定要拿玩具槍來保護自我的孩子,從恐懼當中走出來,主動站在這樣一個視角去說這樣一番話,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一個例子。
小貼士
如果這次表演是在家里
這種戲劇表演其實并不僅僅局限于早教課堂,在家庭里也可以隨時隨地進行。這時候,父母就應該起到協(xié)助者的作用。此時,我們一定不要指手畫腳,過多地擔當指導的角色,要時刻牢記“空間”這兩個字,因為,那意味著孩子才是戲劇里永遠的主角。
采訪對象
安德烈·貝內德
(Andrea Benedet)
畢業(yè)于意大利Galante Garrone戲劇學院,從師Ariane Mnouchkine并獲得了碩士學位。作為一名出色的演員,安德烈曾在許多悲喜劇中擔任主角。例如《羅密歐和茱麗葉》《威尼斯商人》《沙漠摩西王子》和許多其他歐洲作品。目前,在北京抓馬寶貝教授教育戲劇。
編輯/劉國平(liugp@bphg.com.cn)
美術設計/侯佰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