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元

神奇的布爾哈通河穿越小城市中心逶迤而來，浩浩渺渺間，又倉促地流向了迷離的遠方。只見小橋流水，岸邊蒼松翠柏，在云霧的遮掩之下更顯得蒼蒼茫茫，宛然一幅天然水墨山水畫，淋漓盡致的，引人產(chǎn)生無限的遐思。

河邊發(fā)生的一個個美麗而凄迷的愛情故事，就像這清清的河水一樣經(jīng)久不息，同樣讓人產(chǎn)生無盡的遐想。

林歡與自己美麗賢淑的妻子葉穎就是在這條并不出名的小河邊相識并相戀，從而走入婚姻的殿堂的。

當(dāng)時，林歡還是個懵懂少年，來自一個偏僻農(nóng)村，極其貧困的他正在小城里的一所不起眼兒的高中念書。林歡因為家庭條件等原因的影響，心里一直很是自卑，在同學(xué)中很不合群兒，總是獨來獨往。每逢節(jié)假日閑來無事，林歡總是喜歡撇開喧鬧的學(xué)友，獨自一個人悄悄來這條河邊徜徉。

那還是一個滿天霞彩的黃昏，林歡正在河邊徜徉為學(xué)費發(fā)愁，卻忽然看見一個女孩一不小心失足落了水，就一時慌了手腳，根本來不及脫衣服，“撲通”一聲就跳進了河里。可林歡那時還是個標準的旱鴨子，根本就不會鳧水。那次冒失救人，他甚至咽了好幾口河水，差點就被淹死。讓林歡沒想到的是——這女孩識水性，竟然會水！最終，還是落水的女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死豬一樣的他拖上岸來，不顧一個少女的羞澀，對他緊急進行人工呼吸，他才獲救的。

待躺在岸邊的林歡慢慢地從昏迷狀態(tài)中漸漸蘇醒，睜開雙眼的一霎，正看見一個絕艷美女正在“吻”他，他這個未經(jīng)世事的大小伙子，也同樣是羞得無地自容。

林歡極其尷尬地呆在岸邊，窘得不行。女孩倒是出奇地大方，詳細地向林歡介紹了自己，并含笑伸出了她的芊芊玉手。這一握，兩個年少多情的男女面對面的一霎，頓時眉目傳情，電光石火。

女孩葉穎臉蛋兒上立刻噴涌出一片火紅的朝霞，心里“撲通通”地跳個沒完，眉飛色舞之間，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更是奪人魂魄。葉穎看看有些局促的林歡，禁不住取笑他：你根本不會水，還敢下水救人？

葉穎并不是在嘲笑林歡，是心貼心的一次搭訕。在不經(jīng)意間，女孩的眼角還是撲簌簌地流下了一些晶瑩的淚滴。那不是心酸，是不期而遇的感動。

林歡和葉穎就這樣交往起來了。葉穎傾注了所有的熱情，不厭其煩地教他游泳，說理論，教動作，可謂苦口婆心。終于，功夫不負苦心人，因為有這樣一個好老師，林歡很快從不會水，到成為一條地地道道的水下蛟龍。

那時，林歡和女孩葉穎天天來河邊約會，他們常常一路歡笑著，在河邊留下了無數(shù)卿卿我我、如膠似漆的愛的腳印。

葉穎的父母是公務(wù)員，都是不小的干部，見了面，根本就沒把貧窮的林歡放在眼里。最終，一拖再拖，還是對這門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親事采取了過激行為——棒打鴛鴦。

那時，可難為了女孩葉穎，她不知道為了這樁愛情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沒人時，誰也不知道她偷偷地掉落了多少辛酸的眼淚。

然而，婚姻往往就是這樣，您若是置之不理，它可能還經(jīng)不住時間的考驗?zāi)?，可一旦有人對之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態(tài)度，半路插手，橫加干涉，往往就事與愿違，南轅北轍了，那真摯的愛情就經(jīng)了霜的秋菊怒放后更會散發(fā)出彌久的清香。

好在林歡和葉穎都沒有氣餒。因為兩個人曾經(jīng)的特殊經(jīng)歷，他們才把對方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他們甚至曾經(jīng)相互盟誓：永不言棄！

因為父母極力反對，葉穎和父母也鬧起了意見，沖動地搬出了家門，在小城一家大酒店當(dāng)起了領(lǐng)班，起五更爬半夜的，打工賺下的錢全部都用于供林歡上邊城大學(xué)了。

林歡也很刻苦，一晃林歡大學(xué)就順利畢業(yè)了，分配到小城一家國有企業(yè)上班，生活日見起色。

林歡和葉穎早就住到一起，這時辦了個結(jié)婚證，兩人一波三折的愛情才算塵埃落定。

葉穎和林歡終于可以盡情地感受和諧婚姻生活的幸福了，家庭中可以說其樂融融，充滿了歡聲笑語。

可時光飛逝而過，一轉(zhuǎn)眼，林歡與妻子葉穎結(jié)婚已逾十年，光陰已然驅(qū)走了他們的青春，又在不經(jīng)意間磨鈍了他們澎湃的激情，家庭中日漸失去了原有的那份愛的溫馨。

而林歡的單位不景氣，已改制好幾年了，林歡由總經(jīng)理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小職員。沒了起初呼風(fēng)喚雨的威風(fēng)，林歡的生活狀態(tài)一落千丈。

林歡自感厭倦了人生，感到生活得無滋無味，死水一樣沒有波瀾。實在呆不住，林歡就整日到小河邊瞎轉(zhuǎn)悠，一轉(zhuǎn)就是五六個鐘頭。看著河邊以及河上橫跨東西的古老的“一米橋”上攢動的人流，以履提攜，扶老攜幼，他便更感到孤苦和凄惶。

林歡一出來就扔下妻子葉穎一個人在家里。不是他不愿陪伴在妻子的周圍，而是他實在忍受不了妻子的絮叨。

“跳河！”這個念頭不止一次地在林歡的頭腦中閃現(xiàn)。他曾想用“跳河”這一簡單的動作來了結(jié)生命，結(jié)束自己平淡無奇、枯燥乏味的人生?？山?jīng)過葉穎往日的悉心調(diào)教，他的水性卻好得不得了，即使從這橋上跳下去也不至于就被淹死。這使他很傷腦筋。

覺得無聊的他，無所顧忌，常常模仿跳水運動員從這十米多高的橋上從容跳下，姿態(tài)甚是優(yōu)雅，時常引來群眾的圍觀，贏得一陣陣喝彩和掌聲。

起初，林歡還覺得被人欣賞很開心，可時間一長，他便感到索然無趣。

是一次偶然的機會改變了他平淡的人生，才使他的心里像橋下的河水一樣泛起了經(jīng)久不息的波瀾。

那天，林歡像往常一樣在河邊徘徊，無意間他抬眼向那“一米橋”上望去，只見一朵浪漫的紅裙在空中綻放了一下便跌入了河里。

一瞬間，林歡像被那個美妙飄逸的動作吸引著穿越時光的隧道，來到了他和妻子葉穎相識相戀的美好往昔……

正愣神呢，橋上人群里一陣陣的求救聲卻把林歡浪漫的思緒拉回了現(xiàn)實。

林歡顧不得脫衣服縱身就向河里跳了下去。當(dāng)他把那個穿著紅裙的飄逸的軀體從水中抱起時，他驚訝得發(fā)了好一會呆——這紅裙女孩美艷無比，正瞪著一雙勾魂兒的大眼睛在看自己呢。

四目相對的一剎那，兩人的臉上都一陣陣地泛紅。

于是，這之后兩人就有了極其浪漫的邀約。林歡仿佛回到了年輕時的歲月，找到了知音，把自己這些年的不幸、妻子的缺點，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給女孩胡麗聽。

再后來，兩人索性租住在一間出租屋內(nèi)，林歡好像找回了失去的青春，他和小他十歲的女孩胡麗不舍晝夜地釋放著膨脹的激情。

有一天，妻子葉穎打來電話，說兒子病了，正高燒呢。林歡放下電話，急三火四地沖出了出租屋，一連幾天不見蹤影。

胡麗忍不住地給他打電話。林歡說他正在給兒子看病呢，沒空。

胡麗就不耐煩了，連說：“你再不來我就去跳河了！”

可過了幾天胡麗還是不見林歡的影子。胡麗就上醫(yī)院去找，這時葉穎才知道總說外面忙的林歡還養(yǎng)了這么一個女孩。

葉穎一時氣急就罵了胡麗一句“狐貍精”。而胡麗仗著年輕力壯，就出手傷人，把葉穎弄得面目全非。

林歡實在看不過眼了，他就沖過去，打了胡麗一嘴巴。

這一下可壞了，胡麗哭哭啼啼地捂著臉徑直跑上了“一米橋”，看也沒看，就縱身跳了下去。

那紅裙依舊飄逸成一朵鮮艷的喇叭花，燦爛而易逝。

隨后追上來的林歡顧不得欣賞，一聲驚呼之后，也隨之跳下。

可這“一米橋”雖然橋身寬度為一米，其跨度卻有五百余米，河水深而水流急，常有一些游船打此經(jīng)過。

真是無巧不成書！

撞到船頭的女孩胡麗和林歡被人們從河里救起，又雙雙被送進了附近的醫(yī)院。

然而，胡麗因為傷勢過重最后還是永遠飄逸而去了；而林歡則因為嚴重腦震蕩造成了嚴重失憶，雙腿留下了重度殘疾，生活已不能自理。

妻子葉穎沒顧忌前嫌，倒一反常態(tài)，把林歡接回家，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似的，端屎倒尿，忙里忙外，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jīng)過葉穎的悉心照料，林歡漸漸地從病魔的手里掙脫，雖然還沒有有關(guān)過去的記憶，但畢竟能開心地說笑了。

為了喚醒林歡的記憶，葉穎就常常用輪椅推著林歡到河邊去溜達。

清清的河水嘩嘩地流淌著，勾起了葉穎許多從前的美好記憶，想起自己和丈夫林歡的青春歲月，葉穎常常是淚流滿面，無限辛酸。

葉穎看光來這河邊逛也不起什么作用，就去買了件紅裙子從橋上一遍一遍地跳下給林歡看。這一跳果然奏效，林歡很快就恢復(fù)了記憶。

完全恢復(fù)記憶的林歡就怕見有人跳河，特別是看到紅裙女人跳河就腦袋嗡嗡地疼，甚至瘋狂地喊叫。

葉穎心疼地流下了眼淚，發(fā)誓再也不來這惹禍的河邊了，而且將脫去的紅裙丟進了湍急的河水里，重新回到林歡身后，推著輪椅走開了。

望著整日為自己不停忙碌的妻子葉穎，林歡常常偷偷地哭泣，悔恨得心碎。

那天，葉穎正推著輪椅走在黃昏的光里，兩人有說有笑的，像找回了失去的青春歲月，連空氣里似乎都飄蕩著幸福的音符。

葉穎很是興奮，興奮得連眼角都閃動著晶瑩的光澤。葉穎想：自己很久沒有像今天這么開心了，但愿以后能天天如此。

而林歡這當(dāng)兒卻突然慢慢地回轉(zhuǎn)頭，向推車的妻子葉穎堅定地說：“咱們還是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