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波

“咱們組工干部第一，要做到公道正派；第二要任人唯賢；第三”，郭順峰部長提高嗓門說：“這一段鄉(xiāng)鎮(zhèn)即將換屆，是特殊時期，我們每一位同志都要嚴格要求自己，管好自己的嘴……”這是郭順峰調任A縣縣委常委、組織部長不到半年時間，也記不清這是他主持召開的第幾次部務會議上講的話了。

按照干部交流的原則，2011年鄉(xiāng)鎮(zhèn)換屆前，郭順峰奉組織之命，從我省中部山區(qū)縣，調到東部沿?？h任縣委常委兼組織部長。郭順峰三十一歲就被提拔為縣委組織部長，他在這個位置一干就是五年。這次調到A縣任職，雖說職務上并未升遷，但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已得到重用了。因為，A縣地處我省東部沿海，是華僑之鄉(xiāng)，在我省算是經濟發(fā)達的。郭順峰深感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他調任以來，白天除了應付開會之外，多數(shù)時間都下到鄉(xiāng)鎮(zhèn)調研，了解情況。全縣十五個鄉(xiāng)鎮(zhèn)他全跑過一遍，有的甚至跑了二遍、三遍了。為了盡快地掌握情況，有時他還利用夜晚找干部談話。雖然，他到任時間不長，但已有干部議論說，這個組織部長是個“工作狂，拼命三郎?！?/p>

“郭部長，有件急事要向你報告?！狈止芨刹抗ぷ鞯母辈块L張傳軍和干部組組長小李敲門說。

“來，坐下來說?！惫樂逭泻羲麄z坐下。

“國土局副局長吳挺標民主測評和推薦票都不過半數(shù)?？磥硭谌罕娭械耐泡^低。”張傳軍停了片刻，又翻了一下筆記本說：“據(jù)群眾來信舉報，住建局副局長符應財在這次民主測評和推薦之前，有拉票之嫌?！睆垈鬈妳R報。

這兩位干部是組織上原先擬從縣直機關中選拔到鄉(xiāng)鎮(zhèn)任書記的人選。

“鄉(xiāng)鎮(zhèn)是我們的基層政權組織。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我們要選拔最優(yōu)秀的干部到鄉(xiāng)鎮(zhèn)任職，印把子要牢牢地掌握在對黨絕對忠誠、可靠的，能為老百姓辦實事的人手里。國土局那位干部群眾威信低就不要考察了。住建局這位干部，我們可以會同紀檢監(jiān)察部門的同志組成小組去調查了解，要把情況搞清楚，這也是對干部負責嘛。我馬上跟紀委王書記溝通，請他派人參加?！惫樂逋Ａ似逃终f：“今后選人的視野還可以再寬一些，不要局限于黨政機關，還可以從企事業(yè)單位中選拔那些優(yōu)秀的、年富力強的，懂經濟、會管理的同志到鄉(xiāng)鎮(zhèn)工作。不要急于一步到位，要逐步培養(yǎng)，要建立人才庫，儲備一批德才兼?zhèn)涞娜瞬牛枰脮r，隨時都可以派得出去、用得上。這樣，我們就有堅實的人才隊伍啦。”

“過幾天，我就帶隊到住建局調查?！睆垈鬈娬f。

“不，明天就去，這件事不能再拖了，這是對干部負責，也是對組織負責嘛?！惫樂逭f。

“好，我馬上落實?！睆埜辈块L接受了任務。

晚飯后，郭順峰回到調干樓三樓宿舍。自從調到A縣工作以來，他回家不到三次，這不，屈指數(shù)來，他已有兩個多月沒有回家了。他女兒剛參加高中考試，快放暑假了，女兒幾次來電話說想到A縣來玩一玩，可郭順峰始終沒答應。A縣是我省著名的旅游大縣，風景秀美，每年吸引著成千上萬名中外游客。郭順峰心里明白得很，自己在這個位置上敏感得很，為此，他總是推脫說工作太忙而不讓女兒和家人過來。

“喂……”郭順峰的手機響了。

“是郭部長么，找時間咱們聚一下吧?！睂Ψ絹黼娬f。

“謝謝！我沒空?！惫樂逭f完電話又響了。

“喂……是郭部長嗎？”對方說話了。

“我侄兒在農業(yè)局當了十二年的股長了，再不提拔他就變成老古董了?！闭f話的聲音像是位老同志。

郭順峰自到任以來，像這樣的電話他已經接到無數(shù)次了。他知道，自己身在這個位置上找的人一定會很多，這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對于別人要請客吃飯，他能推則推。對于別人要求提拔使用，他向來是堅持原則的，絕不拿原則當交易，也從不許諾給別人當什么官。

盛夏的早晨，海南的天總是亮得很早，不到六點，天已經露出朝霞了。郭順峰還是第一個提前到辦公室。他剛坐下，準備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小李進來了。

“郭部長，剛才縣委吳秘書來電話說，請你八點到于書記的辦公室?！毙±钫f。

“好，我馬上過去?！惫樂逭f著走出辦公室。

郭順峰來到縣委于書記的辦公室前，此時，吳秘書已經在那里等候他了。

“于書記，您找我……”沒等郭順峰說完，于書記站起來招呼道：“老郭呀，來，坐下?！?/p>

等郭順峰坐好后，于書記給他倒了一杯茶遞過去說：“你們和紀委組成聯(lián)合調查組到住建局了解有人拉票的事，進展得順利嗎？”

組成聯(lián)合調查組的事，郭順峰已經向他做過匯報，想不到，于書記抓得這么緊。

“剛下去，結果還沒出來?！惫樂逭f。

“這種苗頭一定要剎住，決不能讓這種不正之風滋生蔓延！鄉(xiāng)鎮(zhèn)換屆工作馬上開始了，我們要按照省委的要求，選拔那些想干事、干實事、不出事的優(yōu)秀干部充實到鄉(xiāng)鎮(zhèn)黨政班子中去，加強基層政權建設，要做到換屆工作風清氣正。大膽干吧，我給你們撐腰！”

于書記的一番話說到郭順峰的心坎上了，他似乎覺得自己的膽子壯了，心里頭熱乎乎的。

于建國，這個海南本地土生土長的干部，今年不到四十歲。個頭不高，偏瘦，兩只眼睛炯炯有神。他具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從鄉(xiāng)鎮(zhèn)干事到副鎮(zhèn)長、鎮(zhèn)委書記，后提拔為縣委常委、組織部長、副書記，四年前被提拔為縣委書記，是我省最年輕的縣委書記。他一步一個臺階，顯得十分扎實。他大學本科畢業(yè)后，一邊工作一邊選讀在職研究生并獲得經濟學碩士學位，具有較高的政治理論功底。他頭腦清醒，具有把握和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深入基層，很務實?？h里的干部稱他為：能說會道，作風扎實的書記。

“結合鄉(xiāng)鎮(zhèn)換屆工作，縣委打算組成強有力的干部考核班子，可以考慮從紀委、機關黨委、人勞局、審計局等部門抽調精兵強將，由你來牽頭，對縣直機關各部門的領導班子進行一次全面的考察，從中遴選出一批德才兼?zhèn)涞母刹砍鋵嵉洁l(xiāng)鎮(zhèn)，在此基礎上配齊、配強機關各部門的領導班子?！庇诮▏^續(xù)說。

“啥時候開始好。”郭順峰邊做記錄邊問。

“下午開常委會研究確定后，你就可以著手抓了?！庇跁浾f。

“于書記，如果沒有什么要交代的話，我先回去準備了?！惫樂逋跁浾f。

“好的，這可是一場硬仗?。』厝プゾo準備?！庇跁浥闹樂宓募绨蛩退鲛k公室。

郭順峰回到組織部，立即召開部務會議布置。

“這次對縣直機關部門的領導班子的考察，要結合鄉(xiāng)鎮(zhèn)換屆配備班子整體考慮，民主測評和推薦干部的范圍要擴大到省、縣級人大代表，要廣泛聽取干部群眾的意見。進入考察階段時，不但要縱向考察，還要橫向考察，要公道正派地評價干部。要堅持德才兼?zhèn)?，以德為先，還要著重考慮干部的政績?！惫樂遄詈髲娬{說：“這次既是考察別人，也是對我們組織部的同志的考察，是對組工干部的一次考驗?！?/p>

下午縣委常委會通過了關于組成若干個干部考察組，對縣直機關領導班子進行全面考察的決議，并決定在縣委的統(tǒng)一領導下，由郭順峰牽頭組織實施。

郭順峰回到辦公室，發(fā)現(xiàn)桌面上放著一張請柬，是富達有限責任公司送來的，說是該公司成立五周年誌慶，邀請郭順峰出席。

“小李，請轉告富達公司，我沒有時間出席慶典，代我謝謝他們?！惫樂灏研±詈斑^來交代說。

富達公司是在A縣注冊的一家私營企業(yè)，公司總經理是住建局副局長符應財?shù)氖甯浮Ｋ呀浭盏皆摴舅蛠眍愃频恼埣砗脦谆亓恕?/p>

“對了，請張副部長來一下?！惫樂逵终f。張傳軍在組織部工作了十五個年頭了。從一般干部到組長、副部長，在這個位置也干了六年了。他思維敏捷，為人忠厚，公道正派，腦子十分好使，對干部的情況十分熟悉，組織部的同志稱他為“活字典”。

“住建局那位副局長拉票的事調查得怎樣了？”郭順峰問。

“在縣紀委的大力支持下，情況基本搞清楚了?！睆垈鬈娡Ａ艘粫终f：“我看你這幾天太忙了，沒敢來匯報?！?/p>

“有確鑿的證據(jù)嗎？”郭順峰又問。

“調查組分別找了住建局多數(shù)同志及下屬單位主要負責同志談話，據(jù)他們反映說，在召開民主測評和推薦會之前，符應財?shù)氖甯?，就是福達公司老總請他們喝過酒。酒桌上還說，請大家支持他的侄子一票。”張傳軍說。

“有沒有送什么東西?！惫樂逵謫?。

“飯后還送每人兩條軟中華的香煙?！惫樂宕?。

“住建局的這位干部平時表現(xiàn)怎樣？”郭順峰問。

“符應財同志1976年出生，1998年大學畢業(yè)后通過招考到住建局工作的，在大學是學土木建筑工程專業(yè)的，2005年取得工程師專業(yè)技術職稱。2008年被提拔為住建局副局長的。該同志聰明，熟悉業(yè)務，平時表現(xiàn)得過于清高，與單位的人不太和諧，局里的人稱他為‘猴精?！睆垈鬈娤袢鐢?shù)家珍地勾畫出符應財?shù)臑槿恕?/p>

“調查材料一定要著重事實、證據(jù)，要把它辦成鐵案。防止讓別人抓住尾巴，一定要做好筆錄?！惫樂褰又终f：“還要注意做好保密工作，同時準備好材料要向縣委于書記匯報?！?/p>

“我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做好準備?！睆垈鬈娬f。

郭順峰邊聽邊點頭?？磥硭麑ρ矍斑@位分管干部工作的副部長的工作是滿意的。

A縣地處海南東部沿海，近年來，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上升為國家戰(zhàn)略之后，該縣經濟社會發(fā)生巨大的變化，去年人均GDP和城鄉(xiāng)居民人均收入均名列全省之前。是啊，經濟越發(fā)展，國際旅游島建設對各級領導班子建設的要求更高了。郭順峰深感自己肩上的擔子不輕??！

又是一個忙碌的早晨。郭順峰還是提前到辦公室。他看見辦公桌上放著一個信封，拆開一看，是購物卡，里面共有5張1萬元面額的購物卡，落款是富達公司贈送的。郭順峰不屑一顧，他微微一笑，心想，好厲害呀，一招不行，又生一計。他明白得很，這是富達公司老總在為他的侄子說情了。郭順峰招呼小李過來。

“把這五張購物卡退還富達公司，并請轉告該公司老總，有事歡迎他到我辦公室面談。”郭順峰邊說邊將購物卡遞給小李。

“好，我馬上去辦。”小李接過購物卡說。

“另外，馬上跟于書記的秘書聯(lián)系，說我有急事向書記匯報。請張傳軍參加，紀委的王書記我來聯(lián)系?！惫樂鍑烂C地說。

“好，我馬上落實?！毙±钫f完走出辦公室。

郭順峰意識到，住建局干部拉票的事不能再拖了，必須快刀斬亂麻！

上午十點，于建國的辦公室。郭順峰、張傳軍和紀委的王書記，面對著于書記坐著。張傳軍將與紀委的同志組成聯(lián)合調查組到住建局調查符應財副局長在民主推薦干部之前請客吃飯、送禮拉票之事做了匯報。于書記聽完后臉上泛起嚴肅的表情。

“膽大妄為！省委一再重申換屆紀律，他竟敢這樣干?？磥聿惶幚韨€別氣焰囂張的人，這股風是剎不住的?！庇跁浬酝Ｆ探又f：“你們調查組將材料移交縣紀委。老王，”他指著紀委書記，“你們再對案件復核一遍，要經得起考驗，然后紀委開個會，拿出處理意見報縣委常委會研究定?！?/p>

眼前這位三十五歲就當縣委書記，在基層處理過無數(shù)復雜事件，多年的工作實踐練就了他一副老成、持重、果敢、高效的處事本領，那雙眼睛總是都顯得特別有神。

夏天的海南，白天氣溫有些高，顯得有些悶熱，但一到傍晚，海風一吹感到涼爽爽的。

晚飯后，郭順峰照樣散步快走一小時，直到渾身發(fā)熱，汗流浹背為止。這是他堅持了近十年的生活習慣了，他每晚必走，刮風下雨就打著雨傘走，可謂是風雨無阻。他雖然身材偏瘦，但每次體檢卻不沾“三高”，精力充沛。多年的工作實踐，讓他深深地感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好的身體，要想干好工作只是一句空話。散完步后，他回到宿舍，發(fā)現(xiàn)不知啥時候誰從門縫下面塞進一信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封匿名信。他撿起來打開一看，上面打印的一行字：假正經的郭順峰，小心你和你家人的腦袋！這是封恐嚇信。郭順峰用鄙視的目光掃了一下就扔到桌子上了。像這樣的恐嚇信他過去在X縣工作時不知收到過多少回了。有一次，恐嚇信里還裝著一顆子彈。他想，要堅持原則就會得罪人，對他來說，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了。像往常一樣，他打開電腦，上網(wǎng)瀏覽了一會新聞，十一點鐘洗澡。突然他的手機響了，等他洗完澡出來電話仍響個不停，他接通電話，只聽見對方大聲喊道：“郭順峰，小心你的腦袋！”話剛說完電話被掛斷了。郭順峰罵了一句：“卑鄙！休想嚇唬我。”等他上床關燈準備睡覺時，又是一陣電話響聲，他打開一看，又是剛才那個號碼，他沒理睬，當他躺在床上時，電話又響了，他意識到，再這樣騷擾下去，這覺就沒法睡了。于是他通過電信部門查了一下那個電話號碼，電信的同志告訴他，來電是從一個公用電話打來的。他干脆把手機關了。

縣委常委會議決定，結合鄉(xiāng)鎮(zhèn)換屆對縣直機關單位領導班子進行全面考察之后，組織部的同志忙得不可開交，從早上一直忙到晚上，各個組的辦公室燈火通明，加班加點，制定相關文件，印制民主測評、民主推薦、干部花名冊和征求人大、政協(xié)代表等各種表格，收集和了解各考察組下去開展工作的情況。郭順峰同志經常聽取工作匯報，指導整個干部考察工作，有時忙到夜晚十一二點才離開辦公室。有時他的確感到很累，但一想到通過這次全面考察和了解部門班子情況，掌握和摸清家底，為縣委今后配準、配強各級領導班子打下堅實的基礎時，他心里總是甜滋滋的。

縣委常委會會議室就設在縣委辦公主樓的三樓。晚上八點，常委會議將在這里舉行。七點五十分，十一個常委全都到齊了。好像聞到什么味道似的，大家圍著圓桌坐下之后，個個臉上都露出一種說不出的緊張表情，唯獨坐在中央的縣委書記于建國泰然自若，顯得十分鎮(zhèn)定。

“今天會議只有一個議程，就是聽取縣紀委關于住建局副局長符應財違反規(guī)定拉票被查處的意見?！庇诮▏h(huán)視了一下在座的各位之后，接著說：“下面請紀委書記王清泉同志發(fā)言?！?/p>

王清泉大學畢業(yè)后在鄉(xiāng)鎮(zhèn)干過，也當過鎮(zhèn)委書記，后調往縣紀委副書記，2007年換屆時被提拔上來的。他個頭高挑，戴一副深度的近視眼鏡，平時話不多，但原則性很強，敢于硬碰硬，縣里的人都稱他為“硬骨頭”。

王清泉將住建局副局長符應財在民主推薦鄉(xiāng)鎮(zhèn)黨委書記之前，如何利用其親屬富達公司老總的關系請客吃飯，喝酒送禮，調查組找了多少人談話、取證、筆錄等事實?！笆虑閿÷吨?，在調查組的教育幫助下，符應財同志交代了他所犯的錯誤事實。經紀委常委會議研究，一致同意給予符應財同志黨內嚴重警告，行政上撤消其縣住建局副局長職務的處分，報縣委常委會研究定?！蓖跚迦陌l(fā)言像顆炸彈，此時會場上開始出現(xiàn)竊竊私語，有的說定性準確，處理恰當；有的說處分太重了。這時坐在右排第一位的縣委副書記李偉忠同志坐不住了。

“我認為紀委的處分太重了。請客吃飯，送一兩條煙是他叔叔掏的錢，況且事后符應財同志也交代了自己的錯誤。我覺得改為給予黨內警告，行政上記過就行了。”李偉忠說。

李偉忠是A縣人，在A縣他算是老資格的了。他也當過鄉(xiāng)鎮(zhèn)書記，在縣政府任過一屆副縣長，后任常務副縣長，2007年換屆時任現(xiàn)職的。據(jù)傳，他與符應財叔叔關系親密。他能說會道，點子多，辦法多，縣里人都稱他為“老謀深算”。

“我認為，從這件事情性質來看，縣紀委的處分是合適的。”郭順峰發(fā)言。

會場沉悶了一會，于建國說：“請大家暢所欲言?！?/p>

“我同意李副書記的意見。懲前毖后，治病救人嘛?！背Ｎ麄鞑块L韓琳說。

“我同意紀委的意見?！背崭笨h長鄭必強說，接著常委秘書長何洋、人武部政委張軍都發(fā)言同意縣紀委的意見。

此時，于建國同志把目光移到縣長劉雪梅的身上。

“我認為，這件事不能光看事情發(fā)生后當事人的態(tài)度如何，更重要的是要看事件的性質是嚴重的，影響是極壞的。所以，我同意紀委的意見?！眲⒀┟钒l(fā)言。

劉雪梅大學畢業(yè)后曾在省紀委工作，當過處長。前些年她被選派到A縣任副縣長，后任常務副縣長。她是科班出身的研究生，后又被省委選派到美國猶他大學讀碩士研究生，是班子中學歷最高的。她視野開闊，敢說敢干，很務實，在全縣人民代表大會上高票當選縣長。

“我還是那個觀點，處理干部要慎重，否則會影響到干部隊伍的穩(wěn)定。”劉雪梅的話剛落地，李偉忠又說。

“我不同意李副書記的意見……”郭順峰顯得有些激動地說。

“我也不同意李偉忠同志的意見……”王清泉堅定地說。

“我只是從愛護干部的角度上考慮，并不摻雜任何個人的私意。”李偉忠為自己的觀點辯解。

此時，會議室的時鐘已指到十一點半了。以郭順峰為首的力主按縣紀委的處理意見占多數(shù)人。而李偉忠、韓琳堅持反對意見。兩種不同的意見爭執(zhí)不休，形不成統(tǒng)一的意見，這是于建國主持這個縣全面工作以來第一次遇到的尷尬場面。參會人員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他身上了。如何決策，如何拍板，這是考驗一個縣委書記綜合判斷問題的能力和決策水平的關鍵之所在，也是事關全局的大事??！此時，于建國嚼了一口茶，他那雙濃眉大眼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對于干部的管理，我們要把握這么兩個基本的原則。作為組織，首先要關心培養(yǎng)干部，要通過各種渠道、多種途徑去選拔那些德才兼?zhèn)涞娜瞬?，讓他們有施展才華的平臺，這就是因才而用；其次是干部有了缺點，我們要及時地指出來，幫助他們糾正缺點，干部犯了錯誤，就要受到組織的處分，不要讓他們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于建國稍停片刻，他把嗓門提高了半拍又說：“最近，黨中央、省委一再重申換屆紀律，規(guī)定十七個不準，五個一律，這個換屆紀律的要求，縣委組織部都印發(fā)到每一位干部的手上了。在前不久召開的全縣干部大會上我也強調過，這是一個很嚴肅的事情，是高壓線，碰不得。符應財在這個時候請客吃飯喝酒，送禮、拉票，這是頂風作案，其性質是嚴重的。我認為，縣紀委對他做出的處分是公正的，合理的，恰如其分的?！边@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會場的氣氛似乎凝固了。沉默幾分鐘后，韓琳說：“我同意于書記的意見。”此時，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縣委副書記李偉忠的身上了。李偉忠在仕途上畢竟老道得很，在這條道上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他清醒得很，他不可能為了一個符應財而被卷進去的。

“我收回剛才的觀點，同意于書記的意見?！背聊季玫睦顐ブ医K于開口了。

“好，會議經過研究決定，給予住建局副局長符應財同志黨內嚴重警告，行政上撤消其副局長職務處分。請縣紀委發(fā)文通報全縣各級黨組織。通過這件事情，以警示和教育廣大黨員干部?！庇诮▏崔嗖蛔〉卣酒饋碚f。

此時此刻，會場上爆發(fā)出陣陣的掌聲。

郭順峰走出會議室，此時已是凌晨一點鐘了。他頓時覺得步履輕盈，心里十分舒坦。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遠望東邊，新的一天即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