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湘
不管承不承認:職員的上帝是上司,主婦的上帝是丈夫,而學生的上帝——是老師。上司可換,婚姻可離,都是“大不了從頭再來”,但學生的上帝,沒得挑,沒得選,不能遁逃,勢必接受。有什么樣的師長,就有什么樣的童年夢。
假設你攤上這樣一位老師:黑衣如墨,臉色是結(jié)冰的海。她冷漠:上課時節(jié)人有三急的女生,她毫不客氣地拒絕——課間干嘛去了?最后女生尿了褲子;她勢利:名列后茅的學生,試卷她都用拋的,你自己趴地上撿吧;她變態(tài):沒考好課后一律掃廁所去,你有意見?你沒資格和我說話,你成績爛……不要怕,這只是一部日劇,叫做《女王的教室》。
編劇借女主角之口說:“社會就是不平等的?!蹦阌X得差生不該打掃衛(wèi)生?你以為社會上的清潔工是什么人在執(zhí)業(yè),難道是高考狀元?反抗老師的人馬上被打到最底層,你覺得這偏激?OK,你在哪個單位見過不討領導歡喜還能風生水起的人,你父你母還是你自己?
這故事,殘酷得讓人窒息,但,真的如此嗎?社會不是高聳入云的旗桿,無數(shù)人密密麻麻、你爭我奪向上攀爬,事實上它是萬山遍野的金字塔群,有人塔上建屋,有人偏安一隅——如果落日恰好從它身邊掠過,也許更美。每個人有自己的成功:讀書人就住在書的國度里,把學問讀成家園,把知識化為骨血,最后的安眠,是靜靜合上燙金封面如棺槨;愛錢的就去賺錢,合法營生若大行其道,必定極受人民群眾歡迎,改善了我們的生活。利欲熏心不是壞事,愛迪生就是這樣的人,拜他的貪婪所賜,我們有了電燈,他有了錢;天生麗質(zhì)的美人兒,一定要去當藝人呀。瑞典最著名的兩個女子,一個是兒童文學作家阿林格倫,另一個則是艷冠天下的英格麗·褒曼。她們是美慧二女神。而我這種一無是處的……呃呃,給大家墊墊底也罷。
這樣比起來,校園最恐怖,因為它像那種打到底的電子游戲,只有一條路可走,敗者必定承接很多的難堪與恥辱。有學校甚至給“落后生”戴綠領巾,像《紅字》里失貞婦人胸口的紅字,是羞辱。小說里的海絲特有罪嗎?她不過是愛上了一個懦弱的、不敢負責的男人。她勇敢地戴著她的恥標,帶大女兒,善待窮人,她積德行善,以至于到最后,象征通奸的紅字“A”,變成了“圣人”的意思。真正的紅字在哪里?烙在她的情人、軟弱牧師的胸口。他隱藏自己的罪惡,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到最后,她的罪被她的善行救贖,他的,卻永遠揭不下來了。
就好像,學生胸口的綠領巾,事后境遷后,不過是笑談。而老師家長胸中的偏見,卻深入骨髓,那些錯失的優(yōu)才,積累的怨尤,再難清洗。
教室里的女王,其實是規(guī)則的女奴,以分數(shù)定評的師長,其實胸口才飄著偏見的綠領巾——要不要試試,從現(xiàn)在把它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