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洲
在成都
這無愛無恨的生活
這慵懶,這輕度的宋朝
人民在閑散的下游消磨意志
吐出自由和雨夜
吐出水流般的隱者。
峨冠的人垂釣世事
垂釣遁世的輕裘肥馬。
可以回到天上去
可以讓巨大的寂寞
在如鯽的音樂中守身如玉。
來吧,這田園,
這兄弟的桑麻
這消沉的李白告別了錦官城。
世界是一枚枕頭
抱著入睡,
或者哭醒,或者笑醒。
身后,中庸的成都落滿了論語
莊子從夢中來
要和我天邊對話。
早春,在歸園
沒有跑出世俗
騎白馬的人和騎木馬的人都會失愛。
天晚了,天老得清冷
紗窗邊束腰的人
獨自摘下容顏
要到黃昏的鏡中去清洗。
東風吹走了西風
那些夜里,貞操來討論過很多次
每次翻身,總是要放出一些夢來。
和百年前的早春一樣
花仍然落出一條路
想從乳房落到心房,想從來過的人里面
落出前世寂寥的自己。
灰已太多,灰不會復燃。
清冷的園子里仍然開著白色梅花
開出清澈的下午和蠱毒
一枚香囊,從墓地里聯(lián)系上沉睡的人。
來吧,往事
素色裹住暗處,拉鏈還系著落花。
細菌和過敏癥突如其來
在昨天,或者更早
兩個人被搬運成一聲嘆息。
這是刀中的出???/p>
唇邊的詩,這是暖冬帶著體溫的往事。
一個古人絲綢遮面
他在嘆息,他要送走一輛偷情的火車。
很多人深陷其間,而我已抽身離開。
告別從十月開始
那涼意襲人的晚宴、街頭的奔跑。
那總是走在我前面的人
腰肢如狐、獨自買醉到早上。
一低頭究竟是多少年?
冒辟疆離開了董小宛
不為人知的花瓣注入各種酒杯。
像我把成都注入重慶
把日本安排為殖民地。
砍掉吧,青春的頭
砍掉往事,而往事仍然青春。
我有時會記不清她的模樣
那些行走中的省略號,相擁的白鯨。
有人淚如雪花,飄落在慕士塔格。
她是恐龍時代的凹陷
遠走了的劫難和水源……
但我不再是她凸起的部分。
來吧,往事。往事中堆積著雜草,
面對面也是天邊。
我聽見你不久前的哭泣
貼在蔚藍色的行程上。
有一片冰涼,那是你長衫黑衣的味道。
(選自《紅巖》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