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只有兩種生活方式,一種是燃燒,一種是腐爛。
而她無疑是燃燒著生活的。
從某種意義上講,杰奎琳·杜普蕾,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鯨”。
這只鯨1989年被發(fā)現(xiàn),從1992年開始被追蹤錄音。觀察者發(fā)現(xiàn),在那么多年,它沒有一個親屬或朋友。而這份令人絕望的孤獨,似乎是天生的,因為這只鯨的頻率有52赫茲,而正常鯨的頻率只有15~25赫茲。也就是說,其他的鯨,聽不到它發(fā)出的聲音。
杜普蕾,一個真正用生命拉琴的大提琴家,雖然至今仍有人質(zhì)疑她過于任性和個人主義的演奏方式,但幾乎所有的人,又為她的琴聲流淚。
而她對音樂的拓展越深邃,她的孤獨就越深邃。這成為她生命里的一個死結(jié)。
據(jù)說匈牙利大提琴家史塔克有次乘車,聽見廣播里正播放大提琴曲,便問旁人是誰演奏的。旁人說是杜普蕾。史塔克說:“像這樣演奏,她肯定活不長久?!?/p>
杜普蕾的人生,有著華麗與滄桑的兩面。在公眾眼里,是她光鮮多姿的A面:年少成名,技驚世界,還有宛如天作之合的婚姻……而幾乎無人可以理解她千瘡百孔的B面:脆弱、孤獨、絕望、任性、憤怒……
杜普蕾的人生,或許正好能呈現(xiàn)命運迷人和殘酷的一面,因為她與生俱來、無與倫比的孤獨,她能和她的大提琴做出最深刻的交流和碰撞,她的音樂因此獨一無二。而也因為這份無法消解、貫徹始終的孤獨,她無法擁有一個普通女人平靜而快樂的生活。
五歲初展驚人天賦,十六歲驚艷音樂界,二十八歲因多發(fā)性硬化癥告別舞臺,然后十四年的臥病在床,等待死亡一天天臨近。
高爾基說:只有兩種生活方式,一種是燃燒,一種是腐爛。
杰奎琳無疑是燃燒著生活的。這讓她的人生,絢爛又凄美如煙花,她傾其所有的綻放,給世界留下一個雋永的記憶,無數(shù)人迷戀這短暫的芳華,但這又像是一場幻覺,繁華落盡,眾人散場,她的寂寞無人體諒。
而這一切,仿佛又是天意。
為大提琴而生
大提琴,一種極富陽剛之氣的樂器,琴聲坦蕩、直接、悲壯,有一種攝人心魂的氣魄。所以,長久一來,能拉好大提琴的,幾乎是清一色的男性,如吉薩爾斯、費爾曼、馬友友等。而杜普蕾長久以來,是無數(shù)古典音樂樂迷心中的一個沉重而清晰的嘆息。而這一切傳奇的解釋,只有兩個,杜普蕾是個天才,杜普蕾是在用她的方式拉琴:燃燒生命。
1945年,杜普蕾出生于英國。母親艾麗斯是一名出色的鋼琴家。她對杜普蕾的影響是巨大的,也是要命的。從宿命的角度講,母親敏感地發(fā)現(xiàn)了杜普蕾的天才,并挖掘了她的全部潛能。但同時,母親把她帶上這條非凡之路,也注定了她不再可能擁有平庸瑣碎但溫暖幸福的世俗的小日子。
杜普蕾和姐姐希拉里、弟弟皮爾斯,是在母親刻意營造的音樂氛圍里成長的。杜普蕾九個月大的時候就會在高腳椅子上敲出像模像樣的節(jié)奏,十八個月大就會完整而準(zhǔn)確地唱出一支兒歌。
一次,當(dāng)五歲的杜普蕾從廣播里聽到大提琴聲時,她頓時安靜了下來,屏息凝神地傾聽,然后又像認(rèn)真又像是撒嬌地對母親說:“媽媽,我要發(fā)出那種聲音。”
很快,杜普蕾擁有了一把比她還高的大提琴。而母親在她學(xué)琴的過程中,也傾注了全部心血。母親專門為她寫了一部圖文并茂的教材——《杜普蕾的第一本大提琴書》。雖然大提琴是一種很難演奏的樂器,但天才杜普蕾適應(yīng)得非???。
杜普蕾是幸運的。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的天分,而后,10歲開始跟隨名師威廉·普力茲學(xué)琴。而這位老師,對她最大的影響,是讓她擺脫一切的束縛,以她的方式拉琴,包括她后來拉琴時“夸張的搖擺”,在老師看來,這是她在用心拉琴,她的動作是整體的一部分。
人生的本質(zhì)是一場穿越,穿越內(nèi)心的黑暗,抵達(dá)內(nèi)心的光明。但還有一種可能,當(dāng)你的穿越無論是方式還是方向都與眾不同時,你經(jīng)歷的黑暗也就比眾人漫長和深邃。梵高如此,海子如此,梭羅如此。而這黑暗的深度,又決定了光明的亮度。在電影《梅蘭芳》里,有一個意味深長的情節(jié),當(dāng)梅的紅顏知己決定遠(yuǎn)離他的生活時,對他說的最后的一句話就是,“畹華,別怕!”梅蘭芳要成為大師,他就必須占勝內(nèi)心的那些關(guān)于黑暗的恐懼。因為他走得越遠(yuǎn),就會越感荒涼,就會越孤獨。
當(dāng)少女杜普蕾以顛倒眾生的憂傷、熱情、迷人的琴聲把自己呈現(xiàn)給世人時,誰又知道,她的靈魂走到了哪里?她如置身荒野。她的情緒、思想和靈魂,無人能真正領(lǐng)會和關(guān)照。
作為音樂天才,杜普蕾在生活中,則完全是一個低能者。她在演奏的時候驕傲、自信、充滿了優(yōu)越感。但一離開舞臺,她就原形畢露,用她的話說:“不拉琴,我什么也不是?!彼褪且粋€天真懵懂的孩子。就如她給家人的信中所言:“每天早晨醒來,心中就布滿了灰色的念頭,我被遺棄在這個死氣沉沉、充滿敵視的海岸上忍饑挨餓,沒有關(guān)愛,沒有歡樂。為什么?”
這才是真實的杜普蕾,充滿困惑、郁郁寡歡、幼稚任性。到了17歲,她才生平第一次冒險搭乘地下鐵,她幾乎沒有獨立生活能力,在她后來成為名聲顯赫的演奏家,滿世界巡演時,她也會把臟衣服寄回母親這里來洗。她被家人像個孩子似的寵著,在外面卻又像個名流被隆重對待。但除了拉琴,無論在哪兒,她都渾身不自在。
這恰恰也是天才的悲劇所在,她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拉琴。這是一種扭曲的人生。杜普蕾說:“一直到17歲時,大提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這種經(jīng)歷的人,根本無法體會獨自走進(jìn)自己世界(當(dāng)你需要走進(jìn)它的時候)時的感覺。那是我美麗的秘密,雖然沒有生命,卻可以讓我傾訴悲傷和難題,它真是有求必應(yīng)?!?/p>
這句心靈獨白,聽上去有著文藝氣息濃烈的詩意,但又充滿了世俗味道強烈的寂寞。
為婚姻所累
1961年3月1日,杜普蕾在倫敦維格摩爾音樂廳,開始了她絢美之極的演奏生涯。她也得到了資助者贊助的一把價值不菲的大提琴,她興奮地告訴家人,她戀愛了,對象就是這把會唱歌的深棕色大提琴。她把它放在床邊,誰也不許碰它。她還換了新發(fā)型,做了演出服。
杜普蕾的時代就要來了。雖然正式演出那天,她還像個孩子似的,睡了懶覺。
在這個非凡的音樂廳,杜普蕾的第一支曲子,居然拉走音了?!芭總?,先生們,我的弦壞了,得去換一根。請見諒。”在姐姐和弟弟所著的杜普蕾傳記《她比煙花寂寞》中,姐姐希拉里把這一段寫得迷人而富有戲劇性。
換完琴弦,杜普蕾回到舞臺,重新開始,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但她的時代,卻開始了。
杜普蕾演奏了巴赫無伴奏組曲、亨德爾、勃拉姆斯及德彪西的奏鳴曲以及法雅的西班牙歌曲?!巴昝赖亟Y(jié)合了真實的熱情與無邪的崇敬,已從實體的東西升華到靈性的層面。她每一首曲子都表現(xiàn)得活靈活現(xiàn),大家感動得都快哭了?!彼睦蠋熎樟ζ澾@樣描述這場演奏。
第二天,所有報紙都用一種興奮得有些失真的語調(diào)評價這場演出。著名的《泰晤士報》評論道:用前途似錦這樣的字眼來評論她的演奏幾乎算得上侮辱,因為她的低齡,能夠有如此爐火純青的琴藝,實在是令人嘆為觀止。
杜普蕾絢爛的生活開始了。她生活在掌聲、鮮花和男人的眼波之間。她令人側(cè)目,耀眼。有不少男子追求她,她的生活開始變得復(fù)雜,撲朔迷離。她身邊的男人似乎一直在換。她的第一個男朋友是鋼琴家喬治·德貝納姆,她把他當(dāng)出租車司機(jī)使喚。而她和音樂家的合作,也少不了碰撞,因為她太自我和強勢了。她說:“搞音樂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技巧很好,嚴(yán)格按照譜子演奏,一種純粹是做音樂,我就是那么做的……”對于她的新老師托爾特利耶,她氣急敗壞地說:“他一門心思就想弄清我是怎么拉琴的。他什么也沒教我?!?/p>
這就是真實、完整的杜普蕾,天真、有趣、熱情,又任性、自我,帶點神經(jīng)質(zhì)。
1962年,杜普蕾在皇家節(jié)日音樂廳,首次和管弦樂團(tuán)合作演出,演奏了與她生命連接最緊的音樂——埃爾加的《大提琴協(xié)奏曲》。演出非常成功。
1965年春天,她和英國BBC交響樂團(tuán)110 位成員首度巡回美國演出。這一年,杜普蕾20歲。作為一個世界級的音樂家,她的年輕、天才、個性,讓她的魅力不可一世。這也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仿佛是錦上添花,杜普蕾遇到了鋼琴家丹尼爾·巴倫伯伊姆。1967年,杜普蕾與丹尼爾結(jié)婚,成了樂壇最引人矚目的一對金童玉女。他們的首度公開攜手的演奏會,是在1968年7月11日,杜普蕾身著一襲高貴典雅的琥珀綠色晚禮服,在林肯中心演奏海頓的《D大調(diào)大提琴協(xié)奏曲》。
樂評家羅杰·卡恩這樣描繪這讓人艷羨的一幕:“當(dāng)她奏出裝飾音時,丹尼爾靠在指揮臺扶手上,兩腳交叉。那種姿勢道出了他對愛妻的欣賞和驕傲。有時,杜普蕾演奏完一段技巧艱深的樂段之后,她會轉(zhuǎn)過頭來向他微笑。他頷首示意之后,樂團(tuán)奏出了最強音,她就接著操弓拉出了最艱難的琶音,一頭金發(fā)隨著樂曲飄舞著,將樂曲帶入最高潮。滿場的觀眾不約而同地起身瘋狂鼓掌。”
但這份婚姻,完美只是一個假象。丹尼爾是一個精力旺盛、野心勃勃的人,他制定了高密度的演出計劃,杜普蕾不得不配合這些計劃,馬不停蹄地在世界各地巡演。就算在倫敦,她的生活也依然充斥著排練、音樂會、訪問。杜普蕾對朋友抱怨:“你根本不了解!根本就身不由己!經(jīng)紀(jì)人替你這么安排了,你不去也不行的……”
丹尼爾和他那些著名的朋友們——梅塔、祖克曼、帕爾曼,是當(dāng)時最活躍也風(fēng)頭最健的社交型音樂家,他們每天只需四五個小時的睡眠。而杜普蕾無法適應(yīng)這樣的強度和節(jié)奏。
和大多數(shù)外形華美的婚姻一樣,杜普蕾的婚姻,死于這些庸俗卻綿實的細(xì)節(jié)。而以她的情商,又不足以化解這些婚姻危機(jī)。
杜普蕾開始變得疲乏無力、寡言訥行,并且,那個時候,杜普蕾已經(jīng)開始患病了,多發(fā)性硬化癥已經(jīng)開始侵蝕她的身體。但由于癥狀溫和,她和丈夫一直誤以為這只是神經(jīng)疲勞。
1969年初夏,心力交瘁的杜普蕾,拋下所有的演出合約,一個人搬進(jìn)了希拉里的農(nóng)場。在姐妹倆熱烈擁抱時,希拉里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勁。
希拉里曾說過,妹妹杜普蕾,是一股強大的,不可抗拒的潮水,被它裹挾著前行,只會愈來愈力不從心。
希拉里擅吹長笛,但在妹妹的過于刺眼的光芒之下,她的勇氣和自信全無。有一次和妹妹合作演出,她居然吹得一塌糊涂。而弟弟皮爾斯,干脆放棄了音樂。
杜普蕾成了希拉里內(nèi)心的一個巨大的黑洞。所以,在她十七歲之后,把全部熱情和溫柔,都給了一個叫基弗的男人,他是紐伯利弦樂隊的指揮,但似乎更醉心于經(jīng)營農(nóng)場。婚后,他們育有四個孩子,在那個寧靜的農(nóng)場,過著與杜普蕾質(zhì)感完全不同的一種生活,簡單,舒緩,溫暖。
杜普蕾在這里,和深愛她的姐姐、可愛的孩子,還有溫存的姐夫基弗相處。杜普蕾被關(guān)愛、親情、寬容包圍,但她卻在這里,開始了她人生中最混亂的一頁,她要分享姐姐的丈夫。并且,不容拒絕。
為寂寞而死
關(guān)于杜普蕾與基弗的這一段不倫之戀(也許無關(guān)愛戀),希拉里在她關(guān)于妹妹的回憶錄《她比煙花寂寞》里,把這一段寫得隱忍克制,但又驚心動魄:
“晚上,基弗回到家,把我領(lǐng)進(jìn)花園,當(dāng)他告訴我(其實我已經(jīng)猜到了)杜普蕾求他和她上床,他就照辦了,我便開始哭個不停?!?/p>
杜普蕾為什么要“分享”姐姐的愛人?或許這無關(guān)情欲。更多的緣于杜普蕾的那種極端的自戀和任性。她以前的人生之路太順利、太燦爛,這讓她狂妄、虛幻。并且,在她處于人生的低潮時,她覺得這世界欠她太多,她可以盡情索要。正如她對希拉里說的:“你不是愛我嗎?這就是證明你愛我的方式?!?/p>
這也讓我們理解了杜普蕾對音樂的那種偏執(zhí),她內(nèi)心深處,有一處是無法以常人的思維方式去理解的。這成全了她的音樂,也毀掉了她的生活。她的這段生活,是很難評價的,即是自我的放逐,又是自我的拯救。但除了大提琴,這一切都是徒勞。
這樣的混亂、幽暗的日子,竟然持續(xù)了整整一年。
一年后,杜普蕾搬回倫敦,她與丹尼爾和解了。然后,又回到了她的舞臺,但她再也不是那個能奏出魔音的大提琴家。報紙用了諸如“演奏隨心所欲、音調(diào)刺耳、慣于漏掉音符”之類的尖刻字眼,圈內(nèi)人也對之另眼相看。
對于一個靠手指贏得尊嚴(yán)的人,這是再殘酷不過的事。杜普蕾發(fā)現(xiàn),她的手指已沒有當(dāng)年的靈性、柔韌和力量,開始失去了控制。但她的多發(fā)性硬化癥,直到1973年才有了明確的說法。
杜普蕾如釋重負(fù),她像是絕處逢生。雖然這讓她可以逃避樂迷和媒體的指責(zé)和質(zhì)疑,但她最黑暗的日子,開始了。
那時丹尼爾的事業(yè)卻如日中天,他擔(dān)任巴黎管弦樂團(tuán)的音樂總監(jiān),每兩周才回一次家。一開始,他對杜普蕾還算體貼,但在幾年之后,他還是在巴黎與一名蘇聯(lián)女鋼琴家秘密同居,并生了兩個孩子。在這件事情上,英國人至今不能原諒丹尼爾。但對于一個同樣才華卓越的音樂家,要他長年累月地守在妻子的病榻前,也是不現(xiàn)實的。
多發(fā)性硬化癥是一種極其罕見的絕癥,沒有特效藥,也無法預(yù)測病情的進(jìn)程。所有人只能無望地看著一個生命慢慢消失,先無法行動,再不能說話,最后失去呼吸。
后來,杜普蕾似乎也能面對這個現(xiàn)實了,她被包裝成與病魔抗?fàn)幍降椎亩肥?,而這不過是慈善的一個招牌。當(dāng)她努力地拉出那些越來越不成調(diào)的琴聲時,誰又可以理解她內(nèi)心的凄涼。老舍說:“愛什么就死在什么上頭”,而對于像愛生命一樣愛大提琴的杜普蕾而言,以如此不堪的方式,死在熱愛的事情上,實在太過悲壯。
而回到家,她的無助和絕望,卻如影隨形,她變得乖戾、暴躁、刻薄、憤怒、神經(jīng)兮兮。對自己的親人——母親、姐姐、弟弟也是如此。她甚至對每一個上門來探望的男人大喊:“跟我做愛吧!”
到最后,杜普蕾的手腳相繼失去控制能力,日常生活起居均由人照顧,生活圈子亦局限于病床與輪椅。與身體一起崩潰的,還有她的精神。她曾幽怨地說,父母從未愛過她,兄弟姊妹們痛恨她……杜普蕾面對空虛的長夜,完全失去了自尊,有時會狂打電話,哀求著親人和朋友來看她。但她的孤獨和寂寞,無藥可救。而她人生前半程的絢麗多彩,又正好映襯著她人生后半程的傷痕累累。
1987年10月19日,杜普蕾在孤獨中死去,她只活了42歲。
阿瑟·奧肖內(nèi)西贊頌音樂之美的詩中有這樣的名句,像是專為她而作:
我們是音樂的創(chuàng)造者,
我們是做夢的夢想家,
徘徊在孤獨的碎浪邊,
靜坐于寂寞的溪流旁!
我們是塵世的輸家,人間的棄兒,
披一身蒼白慘淡的月光:
卻似乎永遠(yuǎn)能把這世界,
震撼,激蕩。
杜普蕾被上帝恩寵,卻被人間拋棄。即使在她用生命奏響的琴聲里,也有無盡的孤獨和寂寞。只是,我們一知半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