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憲容

6月8日央行宣布下調存貸款基準利率0.25個百分點，向市場發(fā)出一個強烈的信號，政府對經濟的穩(wěn)增長，有決心、有手段、有方式

6月8日央行宣布下調存貸款基準利率0.25個百分點，并擴大存貸款利率的上下浮動區(qū)間，以雙管齊下的方式力阻經濟增速下行的風險。這向市場發(fā)出一個強烈的信號，政府對經濟的穩(wěn)增長，有決心、有手段、有方式。

利率調整后，一年期存款利率為3.25厘，一年期貸款利率為6.31厘。此外，上調存款利率浮動區(qū)間上限至至1.1倍，下調貸款利率浮動區(qū)間下限至至0.8倍。

可以說，這是人民銀行從2008年12月23日以來第一次下調存貸款基準利率，也是央行第一次調整存貸款利率浮動區(qū)間。央行利率調整不僅有利于股市短期上行，也有利于實體經濟發(fā)展，同時，表明了國內貨幣政策有可能出現(xiàn)周期性的轉向。

央行減息是市場早就希望的事情。我們可以看到，在4月公布的數(shù)據(jù)差與市場預期及“穩(wěn)增長”經濟政策開始轉向之后，市場希望央行盡早放松貨幣政策，但當時央行公布的第一季度貨幣政策報告則表明，對于當前經濟下行的風險，央行則主張盡量不動用價格工具，而是動用數(shù)量工具來保證實體經濟對流動性的要求，希望貨幣政策保持預調與微調來讓貨幣增長與信貸增長回歸常態(tài)。不過，當外部經濟環(huán)境越來越惡化，國內經濟下行的風險越來越高后，在5月份的經濟數(shù)據(jù)公布前，央行預期5月份的經濟形勢可能同樣會比市場預期要差（實際上5月份的CPI快速回落到3%，國內投資增長與消費需求也全面下落）。在這種情況下，央行啟動貨幣政策的價格工具，下調銀行存貸款利率。這不僅回應了穩(wěn)增長的政策要求，也能夠提振國內經濟增長之信心。正是從這意義上說，這次央行下調存貸款利率不僅對當前市場有巨大的影響，如國內外股市變化，而且其意義也是重大的。

2008年12月23日以來，利率變化基本上處于一種上升態(tài)勢下。但是，這次存貸款利率下調意味著國內貨幣政策將出現(xiàn)新的周期性轉向，或國內銀行利率隨全球降息潮也將進入下降的通道。當然，至于這種貨幣政策會轉向哪里，市場還得密切觀察。但至少這次存貸款利率下調具有周期性轉向的意義。

國內貨幣政策出現(xiàn)周期性轉向

這次央行減息與以往有一個很大不同，就是雙管齊下。既下調存貸款基準利率，又調整了存貸款利率上下浮動區(qū)間。這樣一種減息的方式，可謂國內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這樣的利率政策調整或不對稱降息可以有以下三個方面的含義：

第一，這種雙管齊下的減息政策說明了政府看到當前國內經濟下行風險的嚴峻性，因此，希望用更有力度的信貸政策來降低企業(yè)的融資成本，來促使國內經濟的復蘇。比如，不僅貸款利率下調0.25百分點，即一年期貸款利率為6.31厘，而且貸款利率下浮的空間增加10%，即貸款利率還可再減0.631厘，兩者相加貸款利率降低近1厘。這使企業(yè)的融資成本下降較大。

第二，這次央行減息其實是一次不對稱減息。因為，不僅存款利率下調幅度有很大差別，比如活期利率只是下調0.1個百分點，而5年期存款利率下調0.4個百分點，都不是0.25個百分點。存貸款利率浮動區(qū)間不對稱，即存款利率可在基準利率上上浮10%，而這是第一次存款利率的上浮。貸款利率在基準利率上可下浮20%，從以往只允許下浮10%，增加了10%。

這種不對稱減息其意義的重要性是不可低估的。因為，存款利率的上浮，對存款人來說，盡管這次存款利率下調了0.25個百分點，但是，如果存款人的議價能力較好，能夠與銀行達成存款上浮10%，那么這次存款利率下調不僅對存款人沒有多少影響，反之，其存款利率還可能會上升。比如，現(xiàn)在5年期存款利率為5.10%，下調0.4個百分點。但是如果存款人與銀行談判把存款利率做到上浮10%，其存款利率就可達到5.61%，高于5年期存款利率下調前的5.5%。

也就是說，央行通過政策的調整，存款利率下調并不影響存款人的利益，只不過告訴存款人如何來把握其利率上浮的機會，在于存款人如何與銀行談判與選擇。同時，我們已經看到過，在利率調整的當天，國內有不少銀行已經把存款利率上調到上限。未來的存款利率很大程度上與存款人的行為相關。

在這種情況下，整個存款人及銀行的行為都會發(fā)生不小的變化。對于存款人來說，不僅會有意識增加個人存款，要求提高利率的談判力，而且也增加個人自由選擇的空間；同時，對于銀行來說，為了獲得更多的存款（存款對商業(yè)銀行來說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存款決定了金銀行的貸款，沒有存款也就沒有貸款），就得上調利率，就得提高其服務態(tài)度，就得選擇更有利的場所經營，從而強化了銀行間的市場競爭。

同樣，對于貸款人來說，貸款利率可下浮20%，比以往增加了10%的利率下浮區(qū)間。這樣不僅增加銀行風險定價空間，而且也降低了貸款人的融資成本。比如在貸款利率下調0.25個百分點的基礎上，貸款利率下調10%，其貸款利率會更低。比如說，一年期的貸款利率下調0.25個百分點到6.31厘，如果在此基礎上還可再下調10%，那么企業(yè)的貸款利率就可達到5.679厘，比沒有下調時的貸款利率將近下調1%。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企業(yè)與個人的融資成本。不過，理論上的分析是這樣，更為重要的是這些貸款會落在誰的手上。央行的意圖是通過貸款利率下調，讓更多的企業(yè)更容易獲得低成本的融資，但在當前的體制下，這些低成本的融資是否會流入實體經濟所需要的企業(yè)是相當不確定的。而且銀行沒有動力把貸款利率向下浮方面走。在信貸規(guī)模嚴厲控制的情況下，銀行的信貸規(guī)模本來就受到很大限制，多數(shù)銀行信貸規(guī)模不足。如果這樣，銀行也沒有動力把利率下浮借給那些實力較弱的中小企業(yè)。

在當前的市場條件下，國內企業(yè)從銀行獲得貸款并不在乎貸款利率高低，而是在于如何能夠從銀行獲得的貸款。因為，誰貸款誰就獲利。從當前國內信用貸款市場情況來看，企業(yè)融資難的問題，并非是利率過高的問題，而是貸款可獲得性容易程度問題。這次央行減息，盡管可降低企業(yè)的融資成本，但是否能夠解決中小企業(yè)的融資問題是不確定的。

第三，這樣的不對稱減息也是一次重大的利益關系調整。我們可以看到，早些時候國內對銀行的巨額利潤批評太多，認為國內銀行通過政策的方式或政府管制獲得巨額利潤是不合理的。而這次不對稱的減息，就是通過存款利率上浮及貸款利率下浮的區(qū)間擴張來縮小銀行利差水平，減弱國內銀行的政策性獲利。當然，這次央行減息減弱了國內銀行的政策性獲利，并非是銀行實際利潤降低。因為，存貸款利率上下浮既取決于存款人與貸款人的談判能力，也取決于國內銀行信貸緊張程度，如果國內銀行仍然處于完全優(yōu)勢地位，不利于業(yè)績的利率上下浮銀行是不會做的。所以，對于這些政策的效果如何，并非僅是政策的設計者都能夠把所有的行為納入在其框架下的。

三是由于利率的上下浮區(qū)間的擴大，這次央行減息也為國內銀行利率市場化邁出一大步。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銀行存款利率上浮。因為，在存款利率不可上浮而各家銀行的利率都一樣時，存款人的錢放在哪家銀行都是一樣，存款人也沒有與銀行談判的動力。但是，當銀行的存款利率可上浮后，存款利率的主導者已經不是商業(yè)銀行了，而且是存款人了。這時，存款人要把自己手中的錢放在哪家銀行不僅在于銀行給出的利率水平，而且也在于銀行服務態(tài)度與風險。存款人就可能把他的錢存入利率較高及服務較好銀行。而存款決定貸款的現(xiàn)代銀行體制下，如果銀行不能夠獲得更多存款，那么其貸款也無從談起。在這種情況下，銀行之間的利率競爭會更為激烈，并由此加快國內金融體系利率市場化進程。

對房地產市場造成巨大影響

央行減息向市場發(fā)出一個強烈的信號，即不僅政府會力保經濟增長在一個所規(guī)劃的水平上，而且也會通過有效的市場與工具來穩(wěn)增長。因此，央行降息對國內住房市場的影響將是巨大的。

從房地產市場的反應來看，多數(shù)人認為，央行下調銀行存貸款利率有利“剛性住房需求”購買者進入市場。因為，利率下調可降低住房購買者的成本。比如有人計算，按揭貸款100萬，20年期，基準利率下調，每個月的月供可減少150元；而按揭貸款利率為85折時， 其可減少月供122元。如果首套住房按揭貸款可獲得8折優(yōu)惠，那么購買住房者更是有吸引力。還有，貸款利率下調也有利于緩解房地產開發(fā)商資金困境，低息環(huán)境也有利于其他的融資本成本降低。這些對房地產開發(fā)商都是有利的。

如果說，央行下調利率對房地產市場的影響僅是滿足這些，那么這種影響是微乎其微的。因為，利率與本金相比，其占購買住房成本是很小，更何況下調0.25厘占整個利率比重更小。還有，購買住房者利率下調可減少月供多少，這是建立在其購買住房的價格不會變化所計算出來的。如果住房的價格下降，那么對其購買住房成本的影響才是真正的。近期，為何不少地方的住房銷售增加，最為實質性原因就在于住房價格下跌。

還有，貸款利率8折優(yōu)惠，或可下浮到0.8倍，當前購買住房者是否能夠享受到是不確定的。因為，這里所指的貸款利率可下浮到0.8倍，僅是商業(yè)銀行貸款時其下限可到這里，并不是一定要銀行把貸款做到8折優(yōu)惠。從一季度央行貨幣政策報告的數(shù)據(jù)可以看到，在今年一季度，全部貸款中在基準利率以下（不包括基準利率）的貸款比例不足5%，那還是在0.9倍貸款利率下限的情況下，如果在0.9倍的情況下，貸款利率到下限的情況更是會少。因此，在信貸比較緊張的情況下，個人住房按揭貸款的利率很難到8折優(yōu)惠水平。這個政策對住房市場的影響也不會太大。

對于房地產開發(fā)商來說，目前房地產市場的問題并非是資金短缺的問題。因為，就當前住房市場的情況來看，在住房庫存十分巨大的情況下，為何房地產開發(fā)商就是不降價銷售？問題就在于房地產開發(fā)商資金鏈問題，否則，他們的住房早就降價促銷了。而央行的降息對房地產商的融資成本下降根本上可不計算在內，沒有多少關系的。而央行降息讓整個融資環(huán)境改變，更是會讓房地產開發(fā)商不愿意過早把手中住房銷售出去。因為有了2008年的經驗教訓，誰銷售慢就能夠獲得大利。

因此，央行這次減息對房地產市場影響最大的是會改變市場之預期。也就是說，央行降息可以讓房地產開發(fā)商、地方政府、住房投機炒作者認為中央政府對住房市場宏觀調整政策將會如2008年下半年那樣出現(xiàn)逆轉，當前的房地產宏觀調控難以為繼，否則會影響國內GDP的增長。而要保證GDP增長在一定水平，政府就得保住房市場投資增長，就得把當前的房價穩(wěn)定在一定的水平。在這種預期下，經過兩年多的住房市場宏觀調整有可能嘎然而止，或房地產企業(yè)又開始惜盤，不把手中的住房拿出來銷售，更莫說是降價銷售；地方政府又會不斷地出臺所謂的“軟性托市”政策，讓本地的住房價格穩(wěn)定在他們所需求的水平上；而對于住房投機炒作者更是會隨風起浪，逐漸地來推高房價；對于住房消費者來說，當看到整個國內房地產宏觀調控失敗時，他們或是會涌入住房市場搶購房子，或是無能力購買住房再遠離住房市場等。

總之，這次央行減息對市場的影響與沖擊是不可低估的。它不僅意味著國內貨幣政策出現(xiàn)周期性調整，也減弱了政府對銀行的數(shù)量與價格管制，也意味著向利率市場邁出一大步。但是央行降息后，市場會走向哪，還得進一步觀察，還得觀察穩(wěn)增長政策的實際效果以及國內外經濟走勢，這些都是未來中國貨幣政策如何出手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