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成龍

大連市位于遼東半島最南端，左手挽黃海，右手牽渤海，八面臨風，是中國東北地區(qū)最著名的國際化大都市。大連市民中，據說有80%的人是山東、河北等地“闖關東”的后代；大連的建市紀念日，被定為1999年9月19日，相當于沙俄在大連灣的開港日。而事實上，先有旅順口、后有大連港，大連的城市建設是從1881年11月25日，經北洋大臣李鴻章力排眾議，由清政府正式批準旅順為北洋海軍基地就開始了，大連市最早的一批市民，應該是淮軍家屬、子弟。1895年甲午戰(zhàn)爭失敗，北洋海軍滅亡以后，仍有不少淮軍后代繼續(xù)在大連地區(qū)生活、繁衍，為大連市的發(fā)展貢獻力量……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沒有李鴻章，就沒有旅順、大連在近代的崛起——

“大連”由李鴻章正式命名

遠在殷商時代，遼東半島就隸屬于九州之一的青州。到了西周時期，又歸幽州管轄。燕昭王十二年（公元前300年），燕將秦開奉命率大軍反擊東胡。據《史記?匈奴列傳》記載：“燕亦筑長城，……置上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以拒胡?！边|東郡的治所就在今天的遼陽市內?？脊艑＜覄⒖∮抡J為：“漢承秦制、秦承燕制，漢代的沓氏縣應當是秦時所置，而秦時的沓氏縣則應當是燕時所置。”對于燕國遼東郡沓氏城的位置，史學界一直存在爭議。清初著名的歷史地理著作《讀史方輿紀要》指出：“沓氏城，在（金州）衛(wèi)東南”，即今天的大連市金州區(qū)大李家鎮(zhèn)大嶺城。而遼寧師范大學歷史系教授都興智則提出：“從考古依據和文獻記載看，我認為（大連市下轄的普蘭店市）張店古城應該是沓氏縣治所?！贝髱X城與張店古城相距約30公里。但是，不管沓氏城究竟是哪一座，還是遷移過數次，它在現(xiàn)今的大連市轄區(qū)之內、為大連地區(qū)最早的城市，應該說是沒有疑義的。

從燕國設置沓氏縣之后，隨著時光的流逝、政權的更迭，大連地區(qū)政治中心的名稱、治所位置多有變化，但脈絡還是清晰的。晚清洋務運動的興起，北洋海軍的建立，才使這片沉睡的蠻荒之地開始步入朝廷視野，走上了發(fā)展的快車道。

中國近代史上，侵略者大都是從海上來的。1840年的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1860年的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讓只懂陸地塞防、不懂海防的大清王朝醍醐灌頂，而1874年4月27日，“蕞爾小邦”日本借口琉球“牡丹社事件”，悍然派遣海軍攻占臺灣，并敲詐中國“贖金”50萬兩白銀，就像老子被兒子暴打那樣，羞辱不堪，因此發(fā)憤圖強。于是，加強海防、興建海軍，“師夷之長技以制夷”，成為洋務運動的重要舉措之一。

1874年12月，身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呈交“萬言書”《籌議海防折》，具體提出北洋海軍“宜分駐煙臺、旅順口一帶”。

1875年5月，李鴻章奉命督辦北洋海防事宜。北洋海軍管轄中國北部直隸（今河北）、奉天（今遼寧）和山東三省海域，而山東半島、遼東半島隔海相望，猶如兩扇巨門，堪稱拱衛(wèi)京師的門戶。如能在兩個半島各選擇一個?？谧鳛楹＼娀?，就能夠擔負起互為犄角、協(xié)同拒敵于京師大門之外的重任。李鴻章先在山東半島選擇威海作為“北洋海軍公所”，但在遼東半島選址時，卻費了一番周折。

一開始，他將目光盯在大連灣。這是因為，大連灣作為黃海沿岸第一大灣，三面被陸地環(huán)繞，灣口有三山島的三座小島并列，天然形成南、中、北三條出海水道，其中南水道水面寬闊，是艦船出行的主航道。1879年12月11日，李鴻章寫道：“大連灣距奉天金州三十里，系屬海汊并非?？?，實扼北洋形勝，最宜灣泊多船。”（吳汝綸編錄：《李文忠公譯署函稿》，第九卷，第8頁）據考證，由于李鴻章首次使用“大連灣”，加上旅大開發(fā)步入快車道，各種電文往來穿梭，“大連灣”便取代“褡褳灣”、“大蠣灣”，成為規(guī)范地名。

1880年4月，李鴻章又派出4條蚊船實地勘測，發(fā)現(xiàn)“大連灣口過寬，非有大支水陸軍相為依護，不易立足”，而淮軍和北洋海軍的兵力無法滿足這一要求?！爸豢上葥裰U要旅順口屯扎，以扼北洋門戶。”（吳汝綸編錄：《李文忠公譯署函稿》，第十一卷，第14頁）6月，清政府裁撤旅順水師營，著手在旅順口興建北洋海軍基地。同年冬季，李鴻章派遣縣令陸爾發(fā)和德國工程師漢納根到旅順，先期修筑黃金山炮臺，還派人到德國訂購克虜伯大炮。第二年5月，黃金山炮臺竣工。隨后，李鴻章又環(huán)繞旅順港修建了橫株礁、蠻子營、老虎尾等9座炮臺，配備新式大炮48門，射程均在6公里以外。

十三年八次視察旅大

如果從國家的重視程度上看，洋務運動之初興建旅順，與改革開放之初興建深圳，是極為相似的。為了把旅順建設好，權勢相當于國務院總理一級的李鴻章不顧年邁體衰，不懼風浪顛簸，在 13年間，他先后8次視察旅順、大連灣。有史以來，一個國家領導人對一個偏僻之地如此青睞，是空前絕后的。

1881年11月25日（光緒七年十月初四），李鴻章借驗收從英國訂購的超勇、揚威兩艘快艇之機，親自前往旅順口“登岸察勘”，定下決心。在《訂購快船來華折》中，他寫道：“該口形勢實居北洋險要，……為奉、直兩省海防之關鍵。”他的建議得到朝廷批準，從此，旅順港作為北洋海軍基地正式立項。不久，李鴻章派遣淮軍悍將宋慶率領“毅軍”九營一哨數千名官兵駐守旅順，修筑炮臺。

1884年8月，中法馬尾海戰(zhàn)，福建海軍全軍覆沒，11艘艦艇全被擊沉，海軍將士傷亡700余人，而法軍僅死傷30余人，兩艘魚雷艇受重傷，其余為輕傷。戰(zhàn)報傳出，朝野大為震驚。李鴻章又上了一道《遵呈海防圖說折》，進一步指出：“臣查北洋沿海地段綿長，要隘極多，現(xiàn)在擇要屯兵處所，南起煙臺，北迄山海關、營口、旅順口等處，延袤幾三千里，斷難處處周密。而中間以旅順口為首沖，大沽、北塘及山海關內外為要沖，尤關系畿疆要害?！庙樋诘靥幒Ｍ猓瑸轳v泊水師口岸，瀕臨大洋，岡嶺阻復，形勢極險。”（轉引自《清末海軍史料》，第229-230頁）隨后，朝廷就頒布了《著李鴻章等妥籌煙臺、旅順防務諭》，要求李鴻章等人“悉心妥籌，奏明辦理”。

但對于港址問題，官員們紛紛上奏，提出了不同方案。福建巡撫丁日昌提議在大連灣與浙江的南關（溫州）之中任選其一；福州船政大臣黎兆棠主張借用廣東的黃埔船塢；出使德國大臣李鳳苞建議選在煙臺大凌灣……旅順口建港受到質疑，甚至有可能夭折。

李鴻章似乎對旅順口情有獨鐘，他又拿出了“挺經”作風，力排眾議，認為鐵甲艦對港口的要求很高：“水深不凍，往來無間，一也；山列屏障，以避颶風，二也；路連腹地，便運糗糧，三也；土無厚淤，可浚塢澳，四也；口接大洋，以勤操作，五也；地出海中，控制要害，六也。”而“北洋海濱欲覓如此地勢，甚不易得。膠州澳形勢甚闊，但僻在山東之南，嫌其太遠。大連灣口門過寬，難于布置。惟威海衛(wèi)、旅順口兩處較宜，與以上六層相合”，進可以戰(zhàn)，退可以守，“而為保守畿疆計，尤宜先從旅順下手?！?李鴻章：《論旅順布置》，《李文忠公全書》海軍函稿，第一卷，第15頁)在旅順港興建期間，每年在工地上忙碌的淮軍官兵、工程技術人員和民工多達五六千人，場面十分熱鬧、壯觀。

1885年6月12日，清廷便迫不及待地要求定遠、鎮(zhèn)遠和濟遠三艦迅速回國。該級軍艦集中了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鐵甲艦——英國英弗來息白號和德國薩克森號的優(yōu)點，為“遍地球第一等之鐵甲艦”，本應在年初交付，但德國以自己在中法戰(zhàn)爭中保持中立為由，扣住不放。10月，三艦遠洋橫渡，抵達大沽。11月17日，李鴻章親自登船驗收。事后，他致信醇親王，匯報說：在前往旅順口視察東西海岸炮臺的途中，雖海濤洶涌，軍艦仍十分平穩(wěn)，“所指各弊未盡確實”。10月12日，慈禧太后發(fā)布懿旨：“著派醇親王奕譞總理海軍事務，所有沿海水師悉歸節(jié)制調遣；并派慶親王奕劻、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會同辦理；正紅旗漢軍都統(tǒng)善慶、兵部右侍郎曾紀澤幫同辦理?，F(xiàn)當北洋練軍伊始，及責成李鴻章專司其事。其應行創(chuàng)設籌議各事宜，統(tǒng)由該王公大臣等詳慎規(guī)劃，擬立章程，奏明次第興辦?！焙＼娧瞄T的成立，標志著中國近代海軍已正式成為一個獨立軍種。

為了解決“有鳥無籠”、巨艦無處停泊、維護等問題，清政府又投入139萬兩白銀，在旅順港內修筑了船塢。這座船塢長132米，寬40米，深12米多，在它建成后的60多年里，一直是遠東地區(qū)之最，俗稱“旅順大塢”。作為船塢的配套工程，旅順還修建了鐵路和輪船修理廠，安裝了發(fā)電機……

到了1886年5月17日，醇親王奕譞（總理海軍衙門事務大臣、光緒皇帝之父）在李鴻章的陪同下，乘坐海晏輪，在定遠、鎮(zhèn)遠等十四艘軍艦的護衛(wèi)下，抵達旅順口。在老旅順與新旅順的結合部，聳立著港內的最高峰：120米的西官山。奕譞與李鴻章被轎子抬上西官山，俯視旅順港，眺望黃金山炮臺，顯得躊躇滿志。李鴻章手指著遠方的黃金山，隨口說道：既有黃金，當有白玉。隨即，西官山改名為“白玉山”。20日，醇親王一行登上黃金山炮臺，李鴻章調集定遠、鎮(zhèn)遠等八艦演陣、打靶，又看劉含芳訓練多年的魚雷艇表演發(fā)射。旅順口新修的海岸炮臺也競相開炮，連環(huán)打靶。一時間，黃金山麓炮若雷鳴，撼地震天。醇親王第一次見此場面，十分高興。其實，他哪里知道，演習中藏著許多貓膩。據悉，為了向英、法、日等國的海軍武官炫耀，以博得頂頭上司的青睞，李鴻章事先在靶船上藏著兩名死囚，賞其家庭重金，待聽到定遠、鎮(zhèn)遠的炮響，就點燃靶船上的炸藥，與靶船同歸于盡。由于距離遙遠，觀看演習的人看不見炮彈激起的浪花，只能看見靶船的巨大爆炸。實彈演習之后，賓主無不拱手，向李鴻章表示祝賀。

1888年12月17日，北洋海軍艦隊在旅順口宣布正式成軍。

大連灣的“李鴻章棧橋”

對于旅順來說，1890年11月9日是值得大書一筆的。當天，旅順海軍基地工程全部竣工，定遠、鎮(zhèn)遠和濟遠等二十多艘新式戰(zhàn)艦停泊港內，旅順成為北洋諸艦最重要的維修保養(yǎng)基地。而在面向黃海的黃金山、城頭山等處，修建了5座炮臺；旅順周邊的案子山、二龍山、東雞冠山等，也修建7座炮臺。往北在大連灣一帶，還建有幾座炮臺。旅順港四周，構筑了具有防御縱深的堅固防線，因此，旅順成為甲午戰(zhàn)爭之前遠東地區(qū)第一流的海軍基地

同時，海軍公所、貯藏彈藥數千噸的南子彈庫、水師養(yǎng)病院等機構陸續(xù)建成。由于旅順港的興建，一座近代化都市在遼東半島拔地而起，中國第一個修建自來水工程的城市、中國第一條國際電報線、東北地區(qū)第一盞照明的電燈等相繼問世……據大屠殺期間滯留旅順的英國船員詹姆斯?艾倫《在龍旗下——甲午戰(zhàn)爭親歷記》中記載，戰(zhàn)前旅順城內有“1000多間民房、兩家大劇院、兩座廟宇、一些銀號和旅店，……較之天津，旅順口建設得要好得多。”旅順伴隨著北洋海軍的成長而成長，一躍成為旅大地區(qū)的政治中心，直到1937年6月1日，日本殖民當局將關東州廳遷到大連，這一格局才發(fā)生變化。

在精心經營旅順的過程中，李鴻章并未忘記大連灣的開發(fā)。1884年，調提督（相當于今上將銜）吳長慶率“慶軍”3個營1500人駐守大連灣。1887年4月，李鴻章派遣總兵劉盛休率淮軍精銳“銘字軍”12營4000余名官兵進駐大連灣，承擔建港工程。劉盛休根據經費情況，首先建起海岸炮臺5座，陸地炮臺1座，在柳樹屯（今大連灣鎮(zhèn)）海邊興建鐵碼頭1座，長約100米，寬5米，俗稱“李鴻章棧橋”，用于停靠各種船舶。

1891年5月23日至6月9日，海軍衙門奏派李鴻章與山東巡撫張曜會同閱兵。18天內，從大沽到旅順口、煙臺、大連灣、威海衛(wèi)、膠州灣，行程3000海里，李鴻章與巡撫張曜視察了船塢、炮臺，還檢閱了海軍襲營陣法、施放魚雷、演習打靶。事后的聯(lián)合奏報寫道：“……海軍一枝規(guī)模略具。將領頻年訓練，遠涉重洋，并能吃住船上，歷經風濤，熟練精湛技藝。陸路各軍，勤苦用工操練，長時間不稍懈怠。沿途新筑炮臺營壘，鑿山填海，興作萬難，一切都依士兵之力。旅順、威海等地添設軍事學堂，學生造詣多有成就。各機器制造局仿造西洋棉花藥、栗色藥、后膛炮、連珠炮以及各種大小子彈，實為從前中國未有?！C核海軍戰(zhàn)備，尚能日異月新。目前限于餉力，未能擴充。但就渤海門戶而論，已有深固不搖之勢……”6月14日，光緒皇帝批準了在大沽、旅順口、煙臺、大連灣、威海衛(wèi)、膠州灣（青島）等地駐軍的建議。

三年之后，也就是1894年5月7日至27日，海軍衙門又奏派李鴻章與幫辦定安第二次校閱北洋海軍艦隊，并視察旅順口、大連灣、威海衛(wèi)、煙臺等地的防務。李鴻章特地邀請英、法、俄、日等國人士參觀。在《李鴻章傳》中，濮蘭德（1863—1945，愛爾蘭人。1883年來華，曾擔任中國海關官員、中國海關赫德的機要秘書、《泰晤士報》記者等職）不無諷刺地說：

李鴻章每三年檢閱一次海防，其最后一次帶著勝利進軍的神氣。他的畢生事業(yè)擺開在一切人面前，讓大家欣賞：他的要塞和學校，鐵路和船塢，船和炮，都粉飾油漆得煥然一新。禮炮齊鳴，龍旗招展，向他的來和去致敬。……這是李鴻章的威望的極盛時，但是烏云已經漸漸地集到天空，要使他的聲望的陽光永遠掩蓋起來了?；叵氲剿晒Φ卣褂[了他的出品，在歡呼與感激聲中回來的時候，人們不能不奇怪，這個老年人是自欺到何種程度，竟然自滿于這虛幻的偉大工程。

1894年春，朝鮮爆發(fā)東學黨農民起義，朝鮮政府請求清政府派兵協(xié)助鎮(zhèn)壓。中日兩國因朝鮮問題針鋒相對；7月25日，日本不宣而戰(zhàn)，在豐島海面擊沉了中國運兵船“高升”號，日本陸軍向駐牙山中國軍隊發(fā)起進攻；8月1日，兩國同時宣戰(zhàn)；9月17日，兩國海軍進行了黃海大海戰(zhàn)，北洋海軍不堪一擊，損失了致遠、經遠、超勇、揚威、廣甲等5艘軍艦，死傷官兵千余人；日本艦隊松島、吉野、比睿受傷，西京丸、赤城沉沒，死傷官兵600余人。11月6日，日軍侵占金州城，大肆殺掠奸淫。11月21日，清軍的旅順后路西線、中線和東線堡壘全部失陷，日軍攻占旅順口，對城內軍民進行了4添夜的屠殺、搶劫和強奸，罪行滔天。1895年17日，日軍攻占劉公島，威海海軍基地陷落。

按照農歷，1894年為甲午年，所以，中日戰(zhàn)爭被稱為甲午戰(zhàn)爭。戰(zhàn)爭中，清廷分為主戰(zhàn)派、主和派，爭吵不休，而作為北洋海軍的主帥，李鴻章首鼠兩端，戰(zhàn)前不做積極備戰(zhàn)，戰(zhàn)中不下決戰(zhàn)決心，一誤再誤，加上冤家對手翁同龢公報私仇，多方刁難，最后導致戰(zhàn)爭敗北，北洋海軍覆沒。

沒有旅順，哪有大連？

1895年4月17日，在日本馬關春帆樓，李鴻章與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簽訂了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規(guī)定：中國從朝鮮半島撤軍，并承認朝鮮的“自主獨立”；中國不再是朝鮮之宗主國；中國割讓臺灣島及所有附屬各島嶼、澎湖列島和遼東半島給日本；中國賠償日本軍費2億兩；允許日本人在中國通商口岸設立領事館和工廠及輸入各種機器。清政府當時的財政收入，一年不足9000萬兩。為了償付賠款，除了加緊搜刮人民以外，只得大借附有苛刻條件的“洋債”。這筆巨額賠款，相當于日本全年收入的三倍多，其85％被日本政府充作軍費，日本迅速成軍事強國，成為侵略中國的主要敵人之一。可以說，日本軍國主義這匹惡狼，事實上是用中國人民的血肉喂大的。

4月23日，也就在《馬關條約》簽定的第六天，俄國、德國與法國以提供“友善勸告”為借口，迫使日本把遼東還給中國。10月19日，羽翼未豐的日本不得不忍受屈辱，與三國達成協(xié)議：將遼東半島歸還中國，清廷支付3000萬兩白銀作為贖金。11月16日，日軍從旅大地區(qū)全部撤走。

可是，玩弄“以夷制夷”把戲的李鴻章，得意的笑容還沒有褪去，1897年12月17日，在烏諾夫少將指揮下，5艘俄國軍艦就闖入旅順口。次年3月27日，李鴻章不得不厚著臉皮，代表清政府與俄國簽訂了《旅大租地條約》，租期為25年。

為了實現(xiàn)“黃俄羅斯”計劃，俄國迫切需要建設一個不凍的國際商業(yè)大港。剛開始，工程設計人員想把商港建在旅順，軍方以港口擁擠、不利保密等理由予以否決；他們又準備在大連灣清軍港口基礎上擴建，經過實地勘察，認為“李鴻章棧橋”附近海域地質條件不佳，最后，他們才選定“李鴻章棧橋”對面的青泥洼村一帶海域作為港址，并依靠港口興建一座城市。1899年8月16日，沙皇政府頒布《暫行關東洲統(tǒng)治規(guī)則》，命名大連地區(qū)為直轄市“達里尼”（俄語意為“遙遠的”地方?！斑_里尼”是“大連”一詞俄語的諧音），并在旅順設立了關東總督府。同年9月28日，大連港正式開建；1902年底，第一期工程竣工。到1904年2月日俄戰(zhàn)爭前夕，“達里尼”已擁有人口4.25萬。1905年1月，俄軍向日軍投降；2月11日，日軍宣布廢除“達里尼”，改稱大連市。

旅順、大連都是因港建市的近代城市，兩城距離很近、淵源很深，就像手足，時分時合。1945年8月14日，中華民國政府代表與蘇聯(lián)政府代表簽訂《中蘇友好同盟條約》和關于旅順口、大連港、中長鐵路等協(xié)定，規(guī)定大連港為自由港，中蘇兩國共同管理。8月22日，蘇聯(lián)紅軍解放了旅順、大連。11月8日，大連市政府成立；半個月后，旅順市政府成立。1946年10月，旅大行政聯(lián)合辦事處成立。1949年，改為旅大行政公署。1950年12月，撤銷大連市、大連縣，成立旅大市，旅順市為旅大市管轄的一個城市；1953年－1954年，旅大市為中央特別市。1981年2月9日，國務院批準旅大市改稱大連市，旅順又降格為大連市所轄的一個區(qū)。大連后來居上，最后“兼并”了旅順。

1999年9月19日，大連隆重舉行建市百年紀念活動。我認為，從尊重歷史的角度，將1899年9月沙俄開工興建大連商港的任何一天，定為大連市的“歷史原點”，都是不太妥當的。要知道，即使是大連灣建港，也是“李鴻章棧橋”在先?。』\統(tǒng)說之，恐怕難以服眾。受月亮和人造衛(wèi)星繞地球作橢圓運動的軌道上有“近地點”、“遠地點”之分的啟發(fā)，我認為可以區(qū)別對待，大連地區(qū)的“歷史原點”，應從公元前300年沓氏縣的設立起算；而大連市的“生日”，應該定在1881年11月25日，也就是從晚清政府正式批準李鴻章在旅順建港的動議之日?？梢砸秊榻梃b的，青島市就是以1891年6月14日，光緒皇帝批準李鴻章等在膠州灣駐防部隊的上奏之日，作為該市“生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