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 王俊秀

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在吃的方面更加注重營養(yǎng)和健康，來自農家的雞蛋也就受到了消費者的青睞，土雞蛋、柴雞蛋、笨雞蛋、綠色雞蛋、無公害雞蛋、山雞蛋……這些貼著“純天然、無公害”標簽的雞蛋，比一般的雞蛋價格貴許多，但它們真的是純天然嗎？

市場上的土雞蛋賣的都是包裝

笨雞蛋，也叫柴雞蛋、土雞蛋、草雞蛋，多指農家散養(yǎng)在山坡或樹林里，以米、菜、地表昆蟲為食的雞，在自然環(huán)境下產的蛋。

山東濟南市民朱先生買回了一箱笨雞蛋和一箱草雞蛋，笨雞蛋的產地是山東聊城，草雞蛋的產地是山東臨沂。拿到家里打開一看，都是粉色的雞蛋。“除了個頭比普通的雞蛋小一些，別的也沒有什么區(qū)別。”朱先生說。

“所有的笨雞蛋都是由粉蛋包裝來的?！眹劳ɑ┮徽Z道破其中的玄機。嚴同是山東省聊城市茌平縣眾多的雞蛋批發(fā)商之一，他解釋說，所謂粉蛋，就是顏色呈粉色的雞蛋。一般情況下，養(yǎng)雞場的雞頭兩個月下的蛋個頭小，和真正的笨雞蛋比較相似。

嚴同向記者透露說，市場上每個粉蛋的價格不到4毛錢。經過包裝之后，每個雞蛋的價格增至7毛錢左右。“進入超市后，每個雞蛋在9毛錢以上，也就是說，經過包裝，每個雞蛋增值1倍以上?！?/p>

在嚴同批發(fā)的雞蛋品種當中，除了用粉蛋冒充的笨雞蛋，還有白皮蛋、紅皮蛋，這兩種通常被稱為商品蛋。在記者采訪當天，每斤的售價是3.2元。嚴同說，商品蛋之所以價格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像樣的包裝。

嚴同透露，由于各地的消費習慣不同，并非所有的笨雞蛋都是由粉蛋代替?！耙灿杏冒灼るu蛋代替的，青島就是?！眹劳f。

“真正的土雞蛋，我一個都沒有”

在茌平市場，比較暢銷的笨雞蛋品牌是“田老太”。公開資料顯示，聊城市田老太食品有限公司成立于2004年。記者以地區(qū)代理商的身份，聯系上了這家公司的總經理田國雷。

走進一個兩層小樓的小院，一樓的一個房間里，光線稍微有些暗淡，一位年輕婦女正在包裝粉蛋。院子里堆放著高高的紙箱子，紙箱子上印著“精選土雞蛋”的字樣。

“我是聊城市盒裝雞蛋的領頭人?！碧飮渍f。他自稱，“田老太”是聊城市著名品牌，雞蛋類產品市場占有率超過50%，并加工包裝各種土特產。

在交談中，田國雷透露，他的笨雞蛋也是包裝而來的。

“田老太”公司對外宣稱，有自己的養(yǎng)殖基地。對此，田國雷哈哈大笑?！拔夷挠械胤金B(yǎng)雞啊，你看我這個院子。”

田國雷說，上個世紀，他曾是聊城市泰山手表廠的一名銷售員，后來也開過手表店。1997年左右，田國雷開始做雞蛋生意。為讓雞蛋賣高價，他沒少動腦筋。

最初，田國雷在雞蛋上貼標簽，上面打印著“土雞蛋”的字樣。“做土雞蛋不敢說是在全國，在山東，最起碼在聊城，我是第一個?！碧飮紫蛴浾哽乓鹆怂纳饨洝?/p>

田國雷記得，當他把雞蛋貼上標簽的時候，公安局一次性要了數百斤；當他把雞蛋裝進盒子里的時候，聊城市政府招待所一次要了300盒。“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碧飮渍f，“剛開始干的那年中秋節(jié)，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賺了1萬多元，就感覺錢跟撿的一樣。”

從那時開始，田國雷就認為，雞蛋包裝起來價格才能賣高。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后，他還專門給他的“雞蛋”起了一個名字，奧賽。“就是參加奧運會的比賽，吃了我的雞蛋就能得冠軍?！碧飮讘蚍Q。

2011年后，田國雷的“田老太”牌的雞蛋銷量是1.5萬箱?！捌骄?個聊城人就吃我一個雞蛋。”田國雷說，“全是包裝蛋，真正的土雞蛋，一個沒有?！闭f完，田國雷哈哈大笑。

“雞蛋沒有辦法造假的，吃不死人就行”

如果有消費者質疑笨雞蛋的真?zhèn)?，田國雷有自己的一套解釋方法：如果雞蛋黃是紅色，就說雞吃了高粱；蛋黃發(fā)白，就說雞吃了麩子皮；蛋黃發(fā)黃，就說雞吃了玉米棒子。

如果消費者問，散養(yǎng)的雞為什么還喂飼料，田國雷的解釋則是，雞是散養(yǎng)的，如果雞采食不夠，就要給笨雞補糧食，因為雞吃不飽不下蛋。

“雞蛋沒有辦法造假的，吃不死人就行?！碧飮紫蛴浾弑ＷC，不用擔心。目前，“田老太”已經占據了聊城的雞蛋市場，在德州市場與河北衡水市場銷量也非常好。

雞蛋屬于新鮮食物，常溫下保質期只有1個月，即便是在5攝氏度以下的環(huán)境，保質期最多也就50天。對此，田國雷則有自己的解決辦法?！耙话闶且粋€星期換一次標簽?！碧飮走€當場拿出了“田老太”的合格證，實際上，換一次標簽，就是更改一次生產日期。

在包裝之前，雞蛋在運輸過程中，難免會出現碰撞破損的情況，爛殼的雞蛋時間長了會發(fā)出惡臭。田國雷的做法是，把爛殼發(fā)臭的雞蛋挑揀出來，剩余的不影響包裝。

田國雷告訴記者，精美包裝的雞蛋，是有明確的市場定位的?！皦驒n次了，才有人買，有錢人才會買?！碧飮渍f。

畸形市場：真正的土雞蛋在市場無立足之地

在茌平縣聯華超市，“田老太”笨雞蛋的攤位前，有不少人停留駐足。記者問一位正在購買的老太太：“這和平常買的散裝雞蛋有什么區(qū)別嗎？”

“都一個味兒，沒什么區(qū)別，和我以前在自己家養(yǎng)的雞下的蛋差別大了，沒有那個新鮮味兒?！崩咸f她之所以購買有包裝的雞蛋，是為了“好看”，因為她要去探望住院的親戚。

老太太告訴記者，要買到真正的土雞蛋，要到城南的一個小店里。按照老太太的指引，記者找到了小店的經營者李國（化名）。李國告訴記者，笨雞蛋當日的售價是每個1.3元。

“你別看我這里沒有包裝，可比超市里賣的貴。”李國告訴記者，他銷售的笨雞蛋都是從農村收上來的，“來的都是老顧客?！崩顕f。

茌平縣任匠莊村的笨雞養(yǎng)殖戶李林成（音）告訴記者：“真正的笨雞蛋個頭比商品蛋的個頭要小，而且是一頭大，一頭小，蛋黃比商品蛋的蛋黃要大，而且蛋清比較清澈?！?/p>

在任匠莊的一片林子里，李林成養(yǎng)了1400多只雞，目前下蛋的雞有400多只。在他的養(yǎng)雞場大門口，掛著一塊大牌子，上面用紅色大字寫著“劉大姐笨雞蛋”。

劉大姐就是李林成的妻子劉桂青(音)，劉桂青去茌平縣電視臺做廣告的時候，電視臺的工作人員幫她給雞蛋起了名字。

在這對老夫妻的分工中，劉桂青負責銷售。最近幾年，劉桂青都是騎著電動三輪車，掛個擴音器去賣，擴音器里播放著錄好的聲音，“任匠笨雞蛋”。

就是靠著走街串巷和擴音器，她的笨雞蛋銷路慢慢打開。夫妻二人決定，要想做大，必須得做廣告。于是，他們花了2940元，在縣電視臺做了一個廣告，形式是，“劉大姐笨雞蛋向全縣人民拜年”。

現在，他們每天能銷售300個左右的笨雞蛋，但是，“劉大姐笨雞蛋”一直無法進入茌平的各個商場、超市。

“第一，沒有正規(guī)品牌；第二，價格太高。”李林成說。但李林成認為，總有一天消費者會認同他的真正的土雞蛋。而他要做的，就是趕快注冊一個品牌?！奥犝f注冊品牌可難了，得一年多的時間?！崩盍殖勺詈笳f。

國家對土雞蛋沒有標準

“對于土雞蛋，國家沒有明確的杠杠。”茌平縣工商局副局長于曉力說，“也就是國家沒有明確的標準?！?/p>

于曉力認為，因為沒有明確的標準，工商部門在執(zhí)法過程中也就沒有明確的依據。于曉力說，在人們的意識中，散養(yǎng)的，沒有喂養(yǎng)飼料的雞下的蛋，在通常意義上可以稱為笨雞蛋。

對市場上出現的由粉蛋包裝而成的笨雞蛋，則只能先調查。“有虛假宣傳的嫌疑。”于曉力說。他表示，工商部門監(jiān)管的職責范圍，是進入市場的商品必須有合法的來源。

“只有正規(guī)廠家生產的商品才能進入市場，工商部門只管途徑。”于曉力說，“黑作坊生產的東西是不能進入市場的?！?/p>

于曉力提到，如果畜牧部門能給笨雞蛋作一個明確的界定，對于市場的監(jiān)管，會相對輕松一些。

茌平縣畜牧局副局長于振洋告訴記者，畜牧部門的監(jiān)管范圍只局限于無公害綠色認證上，對于笨雞蛋的界定，也沒有明確的標準。

于振洋提到，真正的笨雞蛋與普通雞蛋相比，營養(yǎng)價值相差不是很大。笨雞蛋的大小、顏色深淺不一，不像市場上賣的普通雞蛋，個頭大，顏色也那么統(tǒng)一。于振洋說，笨雞蛋口感比較香嫩，沒有蛋腥味，普通雞蛋口感就沒這么好了。

2005年，茌平縣笨雞產業(yè)協(xié)會成立，于振洋當時任秘書長。按照那時的思路，成立協(xié)會是為了發(fā)展笨雞養(yǎng)殖行業(yè)，實施專業(yè)化生產，創(chuàng)品牌，建基地，實現產供銷一體化經營。

于振洋記得，當時協(xié)會吸納了一部分養(yǎng)殖戶?！耙埠灹艘慌B(yǎng)殖戶，千只以上的有20戶左右。”于振洋說，“但是后來發(fā)現，養(yǎng)殖戶不大認可。”

好景不長，協(xié)會成立1年之后，不歡而散?？偨Y解散的原因，于振洋認為，第一，市場上笨雞蛋的銷量不行；第二，在工業(yè)占優(yōu)勢的強縣，老百姓打工的機會比較多，不愿養(yǎng)雞。

如今，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雖然對土雞蛋的需求量大大增加，但是，業(yè)內人士稱，真正的土雞蛋在市場上的占有率不到萬分之一。

題頭照片：在“田老太”食品有限公司的“車間”內，一名婦女正在包裝粉蛋。劉暢/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