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奇,曾芳,余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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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敬齋針灸全書》考略
劉奇,曾芳,余曙光
(成都中醫(yī)藥大學,成都 611137)
《楊敬齋針灸全書》為明代萬歷年間刊行的針灸專著。該書內(nèi)容豐富,對針灸理論傳承、臨床指導均具有重要意義。但其成書年代、版本源流、作者等問題現(xiàn)代鮮有研究,本文就上述內(nèi)容進行考證。
針灸學;文獻研究;《楊敬齋針灸全書》
《楊敬齋針灸全書》又名《秘傳常山敬齋楊先生針灸全書》,相傳為陳言著,刊于萬歷辛卯(1591)。該書收錄了明中期之前諸多醫(yī)家的歌賦名篇,其文字內(nèi)容與徐鳳《針灸大全》、朱鼎臣《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又名《針灸全書》,現(xiàn)存于日本國立公文書館內(nèi)閣文庫)均有相類似之處,但該書下卷所載各種疾病針方圖譜達104幅之多,為其他書籍所不及。
《楊敬齋針灸全書》卷端題名“建陽 九十翁 西溪 陳言著,御醫(yī) 直隸 常州 懷仁 張應試校正,江右 安??h 懷洲 歐陽惟佐錄”,后世據(jù)此認為該書的作者為“陳言”。但書名為“楊敬齋”卻又令人生疑。因此,“陳言”與“楊敬齋”之間有何淵源成為該書研究的疑點之一。就目前而言,關于該書作者與書名的關系可以有兩種推測,其一,該書所記載的內(nèi)容為楊氏(“敬齋”或為其“號”或“齋名”)傳授于陳言,或其書流傳至陳氏手中;其二,便是書肆為之,將當時流傳較廣的某本書略加修改冠以新書名后嫁名于陳言(不一定真有陳言其人)。
關于《楊敬齋針灸全書》的作者信息,《中醫(yī)人名辭典》[1]中記載:“陳言,號西溪。明代福建建陽縣人(今福建衢州市建陽縣)。生平未詳。著有《秘傳常山楊敬齋全書》二卷,刊于世?!边@與該書卷端題名所載作者信息相同,均未涉及作者的生平經(jīng)歷。筆者查閱《中國人名大辭典》、《四庫全書·子部·醫(yī)家類》、《明史·人物志》中均未見名、字或號與陳言和楊敬齋有關的記載。為進一步考證該書的作者信息,筆者參閱了《日本藏中國罕見地方志叢刊》中的萬歷《建陽縣志》,仔細查閱后也未見任何有關陳言或楊敬齋的記載。根據(jù)現(xiàn)有的這些資料不禁讓人懷疑陳言是否真有其人。再者,張應試在萬歷庚寅(1590)年掌管南京太醫(yī)院,而《針灸全書》既不是太醫(yī)院藏本,也不是太醫(yī)院刊刻,其題著者、刊者均在建陽,由張氏為名不見經(jīng)傳的陳言校正文字,不符合常理,又考慮到明末書坊為求利益而慣用托名手法,所以筆者推斷陳言之人多為書肆托名,并不可信。
筆者在考查該書作者故里時發(fā)現(xiàn),《針灸大成》的作者楊繼洲(約公元1522—1620年,字濟時)為明代衢州府人,因境內(nèi)有三衢山,因此也稱三衢[2],而三衢山在今常山縣境內(nèi)(東漢建安23年建縣,始稱定陽,已有1800年的建縣史)。而該書名又題做“常山楊敬齋”,那么兩人即是同鄉(xiāng)。常山縣的地域最寬處約60公里,考慮到當時楊繼洲的名氣,不能排除本書題名有“假托”甚或“冒名”楊繼洲的可能性。再從地理位置上看常山縣(浙江省)、建陽縣(福建省)、南京(江蘇省)、安??h(江西省)的關系,常山至建陽180公里,南京至建陽約530公里,安福縣至建陽約350公里,雖然不能用距離否定陳、張、歐陽三者有聯(lián)系,但在那個時代,陳言并不廣為人知,三者要建立起聯(lián)系還是有很大困難的。
所以,筆者認為,本書的著者陳言以及“楊敬齋”極有可能都是“虛構(gòu)”的人,而“楊敬齋”的題名則有假托楊繼洲之嫌,均為書肆為之。
本書卷尾可見蓮花木牌題做“萬歷辛卯仲冬月書林余碧泉刊行”,可知本書刊行于萬歷辛卯(1591),那么本書的成書年代應該在萬歷辛卯(1591)或之前。前述本書與徐氏《針灸大全》、朱鼎臣《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內(nèi)容均有相似之處,徐氏《針灸大全》成書于成化九年至正德年間(1473至1521年)[3];而朱氏之書卷尾有木記“萬歷甲申年三槐王祐梓”,說明該書刊行于萬歷甲申年(1584),對比朱氏、陳氏之書后發(fā)現(xiàn),兩書有大量相同的文字內(nèi)容和疾病針方圖,甚至同篇章相同的錯別字,故筆者推斷《楊敬齋針灸全書》應該是據(jù)朱氏之書改編而來,但是沒有用其中的“海上方”等其他內(nèi)容。而徐氏之書遠早于后兩者,由此得知《楊敬齋針灸全書》成書應該在萬歷甲申(1584)到萬歷辛卯(1591)之間,或者就是在萬歷辛卯年著成刊行。
由于明代政府對醫(yī)學的重視,使醫(yī)學得到了很大的發(fā)展,涌現(xiàn)出大量針灸專著,這同時給了書商極大的利益誘惑,大量翻刻書、重編書隨之出現(xiàn),故筆者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即成書于萬歷辛卯仲(1591)。更為重要的是,考證余氏克勤齋[4]后發(fā)現(xiàn),其刊刻發(fā)行的其他書籍均在萬歷年間,所以該書卷尾木牌的時間還是比較可信的。
查閱《中國醫(yī)籍考》、《中國中醫(yī)古籍總目》[5]、《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中文古籍善本書目》[6]等資料并實際考察后證實,《楊敬齋針灸全書》現(xiàn)存4個版本,①明萬歷辛卯余碧泉刊本;②1955年群聯(lián)出版社據(jù)余碧泉本影印本;③1957年上海衛(wèi)生出版社據(jù)余碧泉本影印本;④1959年上??茖W技術(shù)出版社據(jù)余碧泉本影印本。而建國后的3個影印本均以余碧泉本為藍本,所以也可以說該書僅存1個版本——余碧泉本。
明萬歷建陽余碧泉本現(xiàn)存兩處,分別存于中國科學院國家科學圖書館和中國中醫(yī)科學院圖書館兩處。實地考察后其版本基本特征為,《楊敬齋針灸全書》共上、下兩卷(分裝為4冊保存);線狀;版面高18 cm,寬12.5 cm;縱向排版,每面10行,每行23個字,宋體;版心刻有“針灸全書”,單魚尾(其中23、24、26~33魚尾缺如),共98頁(頁碼連續(xù)無中斷);無序跋;總計3萬余字,載針方圖104張;建國后的3個影印本其后均附范行準先生所作的跋一篇。
筆者仔細比較陳氏、朱氏之書后發(fā)現(xiàn),《楊敬齋針灸全書》與朱氏《徐氏針灸全書》上卷篇目完全相同,均為金針賦、周身經(jīng)穴賦、論穴名有二、三、四、五、六及穴名有二、通玄指要賦、靈光賦、標幽賦等,只是前后順序稍有不同;而《楊敬齋針灸全書》下卷與朱氏《徐氏針灸全書》下卷、《銅人針灸全書》全卷文字內(nèi)容基本吻合,其中一經(jīng)脈歌、十二經(jīng)本一脈歌、經(jīng)穴起止歌、十五絡脈歌、經(jīng)脈氣血多少歌、竇文真公八法流注等諸多歌賦篇次、順序均一致?!稐罹待S針灸全書》下卷所收載的104張病癥針方圖中有40張與朱氏之書所載之圖取穴基本相同。據(jù)此可推斷陳言《楊敬齋針灸全書》是根據(jù)朱氏《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改編而來。但值得一提的是陳氏的書從內(nèi)容完整性、分卷、排版以及字跡的清晰程度等方面均優(yōu)于朱氏,且與《針灸大全》顯得更為相近,說明陳氏本在朱氏本的基礎上也參考了徐氏之書。
然而,朱氏《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在內(nèi)容上又大部分與徐氏《針灸大全》相同,更為重要的是朱氏在卷首的自序“且夫《徐氏針灸全書》乃仙先師秘傳之奧旨,得之者每私藏而不以示人……學者慎勿輕視,若能熟讀詳味,久當見之,則用針之法盡載于此書矣?!边@與徐氏《針灸大全》的小序如出一轍,可見朱氏必然見閱過徐氏之書,再仔細考察兩書后發(fā)現(xiàn)其內(nèi)容基本相同(僅篇次順序被重排),只不過朱氏在徐氏之書的基礎上用48張疾病針穴圖代替了徐氏原書“八法主治病癥”篇的內(nèi)容,并收載了小兒針灸、海上方等內(nèi)容。
從上可以大概了解徐氏、朱氏、陳氏之書的關系,雖然朱氏《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收載了其他的內(nèi)容,但都不是朱氏原作,而《針灸大全》的內(nèi)容又占了相當?shù)钠?故朱氏《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可在某種程度上看作徐氏《針灸大全》的一個傳本。而陳氏之書又在朱氏的基礎上進行重編,即便增加了大量的疾病針方圖,追根究底其內(nèi)容也來源于徐氏之書,可與朱氏《徐氏針灸全書·銅人針灸全書》、徐氏《針灸大全》互參。
[1] 李云.中醫(yī)人名辭典[M].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1988:515.
[2] 李鼎.楊繼洲《衛(wèi)生針灸玄機秘要》與《針灸大成》[C].紀念楊繼洲《針灸大成》404周年學術(shù)思想研討會論文匯編,2005:1-2.
[3] 黃龍祥.《針灸大全》考略[J].中國針灸,1998,18(12):757.
[4] 瞿冕良.中國古籍版刻辭典(增訂本)[M].江蘇:蘇州大學出版社, 2009:302.
[5] 薛清錄.中國中醫(yī)古籍總目[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7:160.
[6] 中國科學院圖書館藏中文古籍善本書目[M].北京:科學出版社, 1994:255-256.
2012-04-29
R245
A
10.3969/j.issn.1005-0957.2012.11.852
1005-0957(2012)11-0852-02
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中醫(yī)藥古籍保護與利用能力建設項目”(2010gj09)
劉奇(1985 - ),男,2012級博士生
余曙光(1965 - ),男,研究員,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