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思湘
(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淄博255049)
現(xiàn)代漢語準詞特征及“準詞說”價值研究*
于思湘
(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山東淄博255049)
準詞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一種客觀存在。語法方面準詞句法功能不具有周遍性;色彩意義方面準詞不具有多樣性;語境方面準詞對出現(xiàn)語境具有規(guī)約性和依附性?!皽试~說”的價值和意義體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解決了該現(xiàn)象在語言中的定性問題,揭示了與標準詞概念內涵的差異,拓展了詞的范疇。
準詞;句法功能;色彩意義;語境特征;準詞價值
準詞這一語言現(xiàn)象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一種客觀存在,在某些文本中出現(xiàn)頻率之高、分布之廣都是不爭的事實。然而,相關資料顯示,這一語言現(xiàn)象至今卻未被關注過,到目前為止準詞的研究還是一片空白。之前,筆者曾就其定義、理據及類型進行了較為詳細的論述,[1]這里主要就現(xiàn)代漢語中準詞的特征及準詞說的價值做一初步探討。
從整體上看,詞的句法功能涵蓋了主語、謂語、賓語、補語、定語、狀語和獨立語等七種所有句法成分,它們在充當句法成分的功能方面有周遍性;而準詞則否,它在充當句法成分的功能方面主要有以下幾種,請看下例:
(1)螂‖用于幾種昆蟲名。
——高更生《漢語語法專題研究》193頁
(2)蟲表示(蜾)的類屬。
——司繼慶《實用漢語教學詞典》193頁
(3)先寫螞 ,再寫蚱 ,并給它們注上音。
——王中仁《小學語文同步訓練》28頁
(4)在同事的建議下,也曾幾次想〔將“玲”〕改為“嶺”或“林”。
——王道玲《因換名引起的》,見《淄博日報》1999.3.19
(5)ng‖是舌面后、濁、鼻音。
——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現(xiàn)代漢語》(上冊)66頁
(6)發(fā)音的情況〔和b〕相同。
——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現(xiàn)代漢語》(上冊)4頁
——邢福義主編《現(xiàn)代漢語》126頁
(8)這里的“:”‖當然屬于前者。
——李福江《(社戲)標點符號的修辭藝術》,見《石家莊教育學院學報》1993.(1)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26頁
(10)正好是一個(“!”)的遞加。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36頁
(11)小作者都〔將“?”〕直接進入句子。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27頁
(12)“扌”‖是手的變體。
——王玉新《漢字認知研究》36頁
——潘自由《漢字部首淺析》15頁
(14)(“彳”)的篆體,如右。
——潘自由《漢字部首淺析》34頁
(15)句中的“ㄅ”是〔由“丩”〕變來的。
——潘自由《漢字部首淺析》12頁
(16)1979年版《辭?!芬液蛠^分為兩部,“乛”稱為折部
——潘自由《漢字部首淺析》3頁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15頁
從以上18個例句中,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準詞所充當的句法成分主要有主語、賓語(包括介詞的賓語)、定語、謂語和獨立語五種,不能獨立充當句子的狀語和補語。如果按照造句功能方面的特點把準詞再分為名詞性的和動詞性的兩類,我們會發(fā)現(xiàn)凡名詞性的主要做主語、賓語、定語和獨立語。名詞性的準詞包括四類:僅用作音節(jié)的漢字、在現(xiàn)代漢語中不能獨用的構字部件、可獨用的中外字母和標點符號。值得注意的是第一類,當兩個僅作音節(jié)用的漢字組合起來后的這個單純詞可能是動詞,也可能是形容詞,前者如“吩咐”,后者如“玲瓏”。但是,其組成成分“吩、咐、玲、瓏”在特定環(huán)境中作為準詞出現(xiàn)時,均失去動詞性或形容詞性,而一律變成名詞性的。而標點符號中卻有例外,如上文中的例(10)“正好是一個‘!’的遞加”。這里的“!”就不再是名詞性的“感嘆號”,而是動詞性的“感嘆”。
從上面的例句中,我們還可以看出,凡動詞性的,一律做謂語,如例(17)和例(18)中的“>”和“=”。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動詞性的特殊符號,有時會轉化成名詞性的。+(加)→加號;-(減)→減號;×(乘以)→乘號;÷(除以)→除號;>(大于)→大于號。
就其具體詞類而言,準詞在句法功能上不具有周遍性是有其內在原因的。為了便于解示和說明,我們不妨把準詞中名詞性的詞再分為兩種類型:一種是準N1,該類型包括純音節(jié)字和中外字母;另一種是準N2,該類型包括構字部件、標點符號和特殊符號。我們先看“準N1”型,導致該類型準詞在句法功能上不具有周遍性的主要原因是句法結構成分位置對該類準詞語義上的制約。同時,也與該類型準詞不具有語義類型上的轉換功能有關。首先,從詞的角度看,名詞大都有“指稱義”。言語交際時,如果名詞出現(xiàn)在句子中,那么,以句子為載體的話語為符合信息“質、量”的規(guī)約,一般都要求句中的名詞能體現(xiàn)其本身的“指稱義”。從句法結構的角度觀察,句法結構中能顯現(xiàn)名詞指稱義的位置一般有三個,即主語、賓語和定語。其他的句法結構成分位置,如謂語、補語和狀語,一般不能顯現(xiàn)其指稱義。正因為如此,名詞的主要句法功能就是充當主語、賓語和定語。當然,有時它們也還可以出現(xiàn)在謂語和狀語的句法成分位置上,如:
(20)我們必須〔歷史地〕看問題。
但是例(19)中處于謂語位置的名詞“國慶節(jié)”卻不再有指稱義,而具有了“說明義”。例(20)中處于狀語位置的名詞“歷史”也同樣不再具有指稱義,而具有了“方式義”。至于名詞處于補語位置上的情況則是極為鮮見的??傊?,名詞因為受句法結構成分位置的制約,凡表示指稱義的名詞主要出現(xiàn)在主語、賓語和定語的句法結構成分位置上,但名詞的指稱義一旦轉換成“說明義”和“方式義”等也可以出現(xiàn)在謂語、狀語的位置上,極少數轉換了語義類型的名詞,還可以出現(xiàn)在補語及獨立語的位置上。因此,不難看出,名詞在句法功能方面是具有周遍性的,而準N1則否。準N1也有指稱義,即指稱純音節(jié)字或中外字母讀音的意義,因為準N1不具有語義轉換的功能,因而,它們不能出現(xiàn)在謂語、狀語和補語的句法結構成分位置上,只能出現(xiàn)在能顯現(xiàn)“指稱義”的主語、賓語和定語的位置上。因此,導致了準N1在句法功能方面的不周遍性。
下面,我們再來看準N2,導致該類型準詞在句法功能上不具有周遍性的主要原因是準N2這種符號的性質和它的組合能力。眾所周知,文字是記錄語言的符號,作為語言中造句單位的詞,也同樣是由文字記錄的,如表示“幾乎相同;跟……沒有什么兩樣”這個意義的詞是“等于”,“等于”這個詞就是由“等”和“于”這兩個字記錄的。從本質上講,字是一種符號。因此,也可以說“等”和“于”這兩個符號記錄了“等于”這個詞。“等于”這個詞也可以用準詞“=”來表示。“=”也是一種符號,但“=”這個符號是代替“等”和“于”這個文字符號來記錄“等于”這個詞的。由此可見,準N2這類詞實際上是一種符號的符號,即用乙符號的一個形體代替甲符號的幾個形體,并將甲符號幾個形體的讀音賦予乙符號的一個形體,于是乙符號(準N1)的一個形體就擁有了甲符號的幾個形體的幾個讀音,同時,乙符號也就獲得了甲符號的幾個形體所記錄的詞的意義。
總之,從符號的角度看,準N2是一種符號的符號。這種符號不是標準的語言符號,而是輔助性的準語言符號。因此,它們在語言中的出現(xiàn)就要受到限制,它們中的大部分出現(xiàn)頻率偏低,出現(xiàn)于句中的位置受限。盡管語言是動態(tài)發(fā)展的,從詞在句中的組合情況來看,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及語言的動態(tài)變化,某些詞的組合能力也在不斷地發(fā)生著一定程度上的變化。但是,由于準N2在言語中的出現(xiàn)受到限制,再加上它們不具有語義類型的轉換功能,因而就使得它們形成了在句法功能方面不具有周遍性的特征。
詞的色彩,即準詞的色彩意義,它“是詞義內容的一個組成部分。它表現(xiàn)為詞義中所蘊含的某些獨特的情調、傾向、韻味、氣息等相對空靈而又獨具特色的內容,與詞的詞匯意義、語法意義一起共同形成詞義的整體內容”。[2]1詞的色彩意義較豐富,有“形象色彩、感情色彩、時代色彩、方言色彩、外來色彩、語體色彩”[3]41-42等。而準詞則否,它的色彩意義類型較少,主要是中性色彩。這種中性既體現(xiàn)在感情色彩上,也體現(xiàn)在語體色彩上。體現(xiàn)在語體色彩上的中性就是準詞既無明顯的書面語色彩,也無明顯的口語色彩。需要特別指出的是詞的色彩意義是滲透或依附于相應的詞匯意義而存在,而準詞不具有詞匯意義,因此,準詞的色彩意義是依附于其語法意義而存在。少數準詞具有外來色彩意義。這種具有外來色彩義的準詞主要體現(xiàn)在中外字母類上。外文字母的外來色彩自然不必多說,即使目前仍存在使用的漢語拼音字母,它的拉丁文色彩還是可以感知到的,只是隨著使用時間的延長,它的外來色彩逐漸淡化了,有的甚至褪色了,如特殊符號“+-×÷=”等等。
此外,利用多年積累的數字化成果與高精度還原技術,集團還與上海博物館、中華藝術宮、上海魯迅紀念館、上海巴金紀念館、上海劉海粟美術館等文物保護、藝術機構展開了合作。
詞有形象色彩義,而準詞一般不具有形象色彩義。詞的形象色彩是主體心理作用客觀存在產生的聯(lián)想色彩,它借助于詞本身新穎別致的形式或詞某種意義的陪襯而存在。詞本身這種新穎別致的形式,常見的如比喻、描摹、重疊等。準詞本身都不具有比喻、描摹等形式,同時,準詞也沒有詞匯意義可供形象色彩依附,因此,也就導致了準詞一般不具有形象色彩義。但也有例外,如:
(1)離皮襖大約五十步的地方,有個“A”形木梯。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58頁
(2)至今在青巒橋邊的“V”形谷里和桃花溪畔的入勝石上,冰川擦痕仍然清晰可見。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59頁
以上兩例中的“V”和“A”就具有形象色彩義。例(1)用“A”描寫木梯的形狀,在漢字形貌映襯下顯得形象直觀,簡潔精練;例(2)用“V”來描述黃山青巒橋邊的陡壁峽谷,其形狀直接沖擊讀者的視覺感知,既引人注目,又具體形象,簡潔明了。需要指出的是準詞具有形象色彩義是有條件的。首先是受準詞類型的限制,它限于準N2中的部分中外字母類;其次,該準詞后都帶有一個“形”字或“字形”兩字,構成一個“×形”或“×字形”結構。這兩種結構處于賓語位置或處于定語位置,最為常見的是處于定語位置。從語音的角度看,該結構中的準詞都讀重音,具有凸顯該準詞的作用,而凸顯的這個語義就是形象色彩義。
詞有時代色彩義,準詞不具有時代色彩義。時代色彩是由特定社會賦予詞的時代氣息。從整個時代色彩的組成看,時代色彩包括了當代色彩和歷史色彩兩部分內容,而且每個詞的時代色彩都會經歷由當代向歷史色彩轉化的過程,如“紅寶書、紅衛(wèi)兵”在“文革”時期所具有的時代色彩是當代色彩,“文革”結束后直至今天所擁有的時代色彩是歷史色彩。一般情況下,時代色彩剛剛產生之際因為是新時代、新事物、新現(xiàn)象的反映,所以時代色彩鮮明濃郁。如果這種新的社會制度、社會思潮、政治或文化運動經歷時間短暫,那么,這種色彩的新奇感還未經磨損便轉化為歷史色彩,不會出現(xiàn)淡化褪色的變化,如“紅寶書”、“紅衛(wèi)兵”等詞僅僅持續(xù)了十年,該詞時代色彩的濃郁狀態(tài)轉化為歷史色彩。但是,如果時代色彩所反映的某一特定時間跨度長、持續(xù)時間久,那么該類詞的當代色彩會逐漸失去新鮮的特點,從而產生淡化直至褪色的發(fā)展演變趨勢。如“鐵路、民主”等詞的時代色彩即經歷了近代社會開始的鮮明期到現(xiàn)代社會持續(xù)的淡化期直至褪色期的發(fā)展演變??傊?,盡管一部分詞的時代色彩因運用時間跨度長、持續(xù)時間久而淡化褪色,不再具有時代色彩,但畢竟還有一部分詞仍具有時代色彩。而準詞則都不具有時代色彩,之所以如此,也主要是與它們運用時間跨度長持續(xù)時間久有直接關系。
特殊符號類準詞產生于近代的民國時期,屬于從西方引進,在此之前一般用漢字偏旁表示;標點符號類準詞產生于五四時期,除了句號、頓號、書名號和用直線表示的書名號外,其余的?!……()等12種標點符號均屬于從西方引進;字母類準詞中的各種外文字母的引進自不必多說,僅就漢語拼音方案中的字母而言,至今也有近五十年的歷史。應該說以上準詞中三種類型的詞都應該帶有其引進或產生的時代色彩,但是由于運用時間跨度長、持續(xù)時間久而淡化直至褪色,已顯現(xiàn)不出其時代色彩,而純音節(jié)字類和構字部件類準詞產生和運用跨度時間相對更長,持續(xù)時間更久,因此褪色更徹底,時代色彩也就蕩然無存了。
詞有的有方言色彩義,準詞中的詞均無方言色彩義。某些詞之所以有方言色彩義,是因為有方言色彩義的詞是來自方言的原因所致,而準詞之所以沒有方言色彩義,同樣是因為準詞沒有來自方言的緣故。準N2中的中外字母類、標點符號類和特殊符號類基本上都是從外語中引進,它們不可能有方言色彩;準N1中的構字部件類是漢語中通用的,不存在來自方言的問題,自然不存在方言色彩義;最后是純音節(jié)字類,該類準詞我們未見到有來自方言的,即使有極個別的是來自方言的,如果它們的語音組合規(guī)律是普通話系統(tǒng)的,單從字形上是無法呈現(xiàn)其方言色彩的。如果其語音系統(tǒng)不是普通話的,則該準詞不屬于本文所研究的范疇,因為本文所研究的范疇是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如果該詞的聲韻調是不符合普通話語音規(guī)律的,自然不屬于本文討論的范疇。
從語用學的角度看,詞語在話語文本中的出現(xiàn)是有一定的規(guī)約性的,如“遵照、承蒙、茲因、欣悉”等專門詞語和文言詞語多出現(xiàn)于公文體;“微積分、化合、電荷感性”等詞語多用于科技語體的文本中。準詞作為語言詞匯系統(tǒng)中的一個組成部分,也不例外。翻檢大量資料表明:準詞大都出現(xiàn)于有關的字書、專著、學術論文、教材及教輔教參用書中,個別類型也見于政論話語文本和文藝話語文本。請看下面例子:
(1)忐,會意字,從上,從心。
——曹先擢、蘇培成《漢字形義分析字典》512頁
(2)哆,從口多聲??谑嵌叩闹髟~。
——司繼慶《實用漢語教學字典》259頁
(3)er是個帶有卷舌色彩的央元音e。
——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現(xiàn)代漢語》(上冊)63頁
(4)攵習慣稱為反文。
——潘自由《漢字部首淺析》66頁
(5)“彳”是新學的偏旁。
——課程教材研究所、小學語文課程教材研究開發(fā)中心編著《教師教學用書》30頁
(6)淄博方言中“V+不+V+底+V”句型
——于思湘《淄博方言中的“V+不+V+底+V”句型》,見《淄博師專學報》1997.(4)
(7)從“?”到“!”
——李廷楊《驛路梨花淺析》,見《修辭學習》1996.(3)
(8)這兩年教育經費緊張,農村中小學究竟是怎樣運轉,心中總是一個“?”。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25頁
(9)“√”表示正確,“×”表示錯誤。
——孫維張、劉群《語言學概論》22頁
以上9個例子中的準詞基本上反映了它們常出現(xiàn)的話語文本。但具體說來,準詞中的不同類型又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如純音節(jié)字類主要見于與此相關的字書中。對此,我們主要翻檢了兩本字書,一是曹先擢、蘇培成主編由北京大學出版的《漢字形義分析字典》,二是司繼慶主編由九州圖書館出版社出版的《實用漢語教學字典》。在這兩部書中對記錄的準N1中的所有純音節(jié)字都一一進行了解讀與說明,因為它們被置于具體的言語中,無疑使它們具有了準詞的資格。準詞見于語文教輔教參用書或學術論文中。準N1中的中外字母類主要見于與此相關的大學教材、小學教參用書與專業(yè)學術論文中,如上文的例(3)。準N2中的構字部件類主要見于與此相關的專著、專業(yè)學術論文與小學語文教參用書,如上文中的例(4)。準N2中的特殊符號主要見于政論文的話語文本、文藝話語文本和科技話語文本,如上文中的例(6)。準N2中的標點符號類主要見于科技話語文本,少數情況下也見于文藝話語文本??傮w來看,見于上述話語文本的準詞除文藝類的以外,準詞及其前后的詞語所構成的話語風格都是就某一話題加以客觀理性解讀闡述,在話語風格色彩上多屬于零度,既非左偏離,也非右偏離。從句類的角度看,準詞主要見于陳述句,很少見于疑問句,基本上未見于祈使句和感嘆句。從句型的角度看,很少用辭格,多是判斷、肯定的口氣,追求的是一種準確、平實、嚴謹的語言風格。
假如,探究準詞出現(xiàn)語境具有規(guī)約性的原因,我們認為,這主要是準詞與相關字書、專著等話語文本的性質與功能相吻合所致。具體說來,與準詞相關的字書、專著論文、教科書和教輔教參,其功能是闡釋、闡述或說明,而準詞從總體上看大都是被闡釋、闡述或說明的對象。當這些準詞需要闡釋、闡述、說明時,相關的字書、專著等文本的闡釋、闡述、說明功能則為其提供了需要被闡釋、闡述、說明的條件與可能,于是,準詞便大量地出現(xiàn)于該類型的話語文本中。因為準詞一般不出現(xiàn)于非闡釋、闡述性話語文本中,因此,它的出現(xiàn)語境就受到了制約,有了規(guī)約性。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準N2標點符號類與特殊符號類卻不一定出現(xiàn)在闡釋闡述或說明性的話語文本中,如:
(10)下部:陽光黑洞篇——未來,一個巨大的“?”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27頁
(11)廣東近幾年來發(fā)展的較快,從領導角度講,用廣東人自己的話說,是“政策+感情=凝聚力”。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18頁
以上兩例中準N2標點符號類和特殊符號類出現(xiàn)的話語文本分別是文藝類與政論類,它們出現(xiàn)于該類話語文本中往往是基于形貌修辭學的目的。例(10)是報告文學《生死一瞬間——自然災害備忘錄》第二部分的標題。這篇報告文學記敘了我國發(fā)生的一些自然災害現(xiàn)象,探討了某些自然災害的成因。面對令人恐怖的自然災害,文章第二部分告誡道:“我們要學會防止和面對死神襲擊的自衛(wèi)本領。從現(xiàn)在做起,從身邊做起。”作者在第二部分的副標題中讓“?”直接進入句子,以獨特視覺形象引起讀者注意,并對讀者閱讀下文產生吸引作用。例(11)強調一個政黨、一個地區(qū)、一個單位的領導者要形成凝聚力,不僅要正確地執(zhí)行政策,而且要與人們代表建立深厚的感情。作者在這里運用了數學上的特殊符號+和=,把這一真理概括為一個公式,“政策+感情=凝聚力”。這一特殊符號的運用收到了精練簡潔、明了醒目的修辭效果??傊?,這兩種符號的超常運用,都已成為一種負載著特定的言語信息的修辭手段,具有其它手段都難以替代的修辭作用。
準詞如果不借助于某些特定的語境,它就根本具備詞的資格,學術界之所以不把它們認定為詞,恐怕也就是只關注到了它獨立存在于具體語境之外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它出現(xiàn)于某些具體語境中的時候。當它獨立于語境之外時,它們有語音形式,也有色彩意義,但無語法意義;它們是最小的單位,但是不具有獨立運用的特點,能否獨立運用是詞的一個最顯著特點。當它們獨立于語境之外時因為不能獨立運用,因此它不具備詞的資格,也就不是準詞。在它們具備了詞語音形式、最小、色彩意義、語法意義但無理性意義的前提下,還具有單獨充當句子成分的時候,它就是準詞。無理性意義是準詞本身的性質所決定的,它的語音形式、最小、色彩意義也是準詞本身固有的,它的語法意義和單獨充當句子成分的能力則是語境所賦予它的,一旦離開了語境它就不再具有準詞的資格,它就不是準詞了。由此可見,準詞跟語境密不可分,具有極強的依附性。
準詞在現(xiàn)代漢語中是一種客觀存在,在相關的話語文本中它不僅覆蓋面廣,而且出現(xiàn)頻率高,是語言研究無法也應不該回避的問題。因此,對該語言現(xiàn)象加以分析探討揭示其內在規(guī)律就有著獨特的價值與意義。具體說來有以下三點。
句子是一種語言單位,句子這種單位的性質決定了它必須是由屬于語言單位的材料構成。關于這一點在有關句子的定義中說的很明確,如:
(1)句子是語言運用的基本單位。由詞或詞組構成,能表達一個完整的意思。在語音上有一定的語調,表陳述、疑問、祈使、感嘆等語氣……
——《辭海·語言文字分冊》21頁
(2)句子是由詞、短語組成,是能夠表達一個相對完整意思,體現(xiàn)說話人的一個特定意圖的語法單位……
——邢福義主編《現(xiàn)代漢語》250頁
以上兩例認為,構成句子的材料有兩種,一是詞,二是短語。詞和短語就是一種語言單位,盡管構成句子的材料不僅僅是詞和短語兩種,還可以是成詞語素、單句形式、復句形式甚至是句群形式,但是所有這些無一不是語言單位,只不過是用來造句的靜態(tài)語言單位罷了,再看下面的例子:
——司繼慶《實用漢語教學字典》259頁
——潘自由《漢字部首淺析》15頁
——黃伯榮、廖序東主編《現(xiàn)代漢語》57頁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19頁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28頁
以上五例中劃線的部分,均出現(xiàn)在句子中,它們到底屬于什么單位,這是句法分析時無法也不可能回避的問題,必須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在“準詞說”提出之前,如果說它們是一般意義上的詞,恐怕難以得到認可,因為它們與一般意義上的詞的某些特征并不完全吻合,如果說它們不是詞,是純音節(jié)字,是構字部件,是中外字母,特殊符號和標點符號倒也可以,但是它們不屬于語言單位中的備用材料,不屬于備用語言單位,怎么能構成動態(tài)的言語交際單位句子呢?反過來,又怎么能用句子定義中的“句子是由詞短語組成”來解釋以上五例中劃線單位呢?準詞說較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盡管程度上不完全夠,但是它們是可以作為詞來看待的單位,準詞也畢竟是詞嘛,是詞,就可以用來作為構成句子這種動態(tài)交際單位的材料。
關于詞的概念,目前較為一致的看法,主要體現(xiàn)在“獨立運用”、“最小的”、“語義內容”、“語音形式”四個方面,也就是說,人們看一個單位是不是詞,就要看它是否能獨立運用,是否是最小單位,是否有語義內容,是否有語音形式,如果這個單位具備以上四個特征,那么,它就是一個詞。我們之所以把本文論述的單位歸入詞的范疇,就是因為它們具備了詞應有的四個特征,只是程度上不夠,但可以作為詞看待,因此,我們在詞前加上一個“準”字。下面,我們主要就標準詞與準詞四個特征方面程度上的差異,作一簡要的對比分析。
1.獨立運用。關于“獨立運用”有的專家認為它包括了單說和單用兩個方面,單說是指能單獨成句,這主要表現(xiàn)在實詞方面。單用包括單獨充當句法成分,或起某種語法作用,前者主要體現(xiàn)在實詞上,也包括虛詞中的副詞、嘆詞和擬聲詞;后者主要體現(xiàn)在部分虛詞上,如介詞、連詞和助詞。就本文論述的準詞而言,如果和詞一樣分為實詞虛詞兩部分,它們都應歸入準實詞中,其中它們又分為準N和準V兩種類型。這兩種類型的準詞在單獨充當句法成分方面是相同的,只是準詞充當句法成分的周遍性上與標準詞有差異。而在單獨成句方面,一般意義上的實詞大都有這個功能,但準詞則正好與標準詞相反,大都不具備這個功能,只有準N2中的標點符號類中的部分符號有時可以,如:
(Ⅰ)一!
(第一部分,文字全部省去,引者按)
(Ⅱ)二?
(第二部分,文字全部省去,引者按)
(Ⅲ)三?!
(第三部分,文字全部省去,引者按)
——曹石珠《形貌修辭學》135頁
這是1981年7月12日《中國青年報》一篇通訊中的例子,在這篇通訊中作者報道了北京外國語學院“尖子中班的尖子”馮大興盜竊行兇殺人致死的惡性事件,并提醒青年人要豎立遠大理想,正確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整篇通訊分為三個部分,三個部分的標題分別用了“!”“?”和“?!”。通訊的第一部分報道西單書店發(fā)生的一起令人震驚的“學習尖子”馮大興殺人的事件,這一部分用“!”作標題;通訊的第二部分追溯馮大興令人難以理解的思想演變過程,這一部分內容用“?”作標題;通訊的第三部分指出悲劇的根源,總結經驗教訓,并解釋了令人迷惑不解和震驚的原因,這一部分內容以“?!”作標題。三個標題用三個標點符號,這三個標點符號就是單獨成句。這三個句子把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的各部分內容巧妙地聯(lián)系在一起,新人耳目,發(fā)人深思。
2.“最小的”。對于“最小的”理解在學術界也經歷了不盡一致到趨于一致的認識過程。目前趨于一致的理解是“最小的”可以從三個方面說明:第一,詞表示的意義是不可分割的,也就是詞的意義是個最小的整體,不能以擴展后的意義來替代。第二,詞的語音形式和語素的組合形式雖然可以分析,但就詞來說,這種形式也是最小的整體。第三,詞作為造句單位中音義結合的定型結構是最小的。作為準詞與詞相比,在以上關于“最小的”的三個方面中,不同之處在于:準詞因為沒有詞匯意義,因而不存在詞匯意義分割的問題。準詞中的“最小的”主要體現(xiàn)在第二和第三個方面:(1)準詞的語音形式與構成準詞的語素組合不可分割,因為這種形式也是最小的整體。關于準詞的語素組合,我們認為,凡詞都是由語素構成的,那么,準詞也就不能例外,構成準詞的語素就是準語素,我們討論的準詞基本上是單音節(jié)的,單音節(jié)的語素也有一個組合問題,它是由一個符號作為載體的準語素和一個零形式的準語素的組合。(2)音義結合的定型結構是最小的。需要指出的是這里的意義是語法三個平面中的語法意義,語義意義和語用意義。
3.有語義內容。準詞與詞不同的是,詞有詞匯意、語法意義、色彩意義;而準詞則沒有詞匯意義,只有語法意義和色彩意義。
4.有語音形式。在語音形式方面準詞與詞的相同點是它們中的單音節(jié)詞在具體語境中都是一個符號對應著一個固定的音節(jié),如“人”與“蝴”。它們的不同之處在于詞中的多音節(jié)詞是幾個符號對應著幾個音節(jié),如“哆嗦、人民”,多音節(jié)準詞則是一個符號對應著幾個音節(jié),如“?、=、扌”(wèn hào、děng hào、tí shǒu)??傊?,詞與準詞之間既有相同點,也有差異性。相同點是我們把它歸入詞范疇的主要依據,因為有差異性,才在詞前貫之以“準”,意在標明它們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詞。
黎錦熙先生曾說過“例不十,法不立”,意思是說,一種語言規(guī)律規(guī)則的確立必須要有大量客觀存在著的語言事實為基礎。準詞在字書、專著、論文、教材及教參教輔用書中的大量存在是一個不爭的客觀事實。因此,提出準詞這一術語,就準詞這一語言現(xiàn)象加以探討,揭示其內在規(guī)律與特點是符合學術界公認的學術研究法則的。多少年來,語法研究者一直把目光盯在標準詞上,而無人涉足準詞這一尚未開墾的領域。因此,對準詞的研究與探討無疑拓展了詞語研究的領域,擴大了詞的范疇。
[1] 于思湘.現(xiàn)代漢語準詞初探[J].貴州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5).
[2] 楊振蘭.動態(tài)詞彩研究[M].濟南:山東人民出版社,2003.
[3] 張志毅,張慶云.詞匯語義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1.
Features of Quasi Word in Modern Chinese and Value of Quasi Study
Yu Sixiang
(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Shandong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Zibo 255049,China)
Quasi word is a kind of objective existence.In grammar,the syntactic function of quasi word does not have overall indication;in color meaning,quasi word does not have diversity;in context,quasi word shows conventionality and dependability.The value and significance of quasi word lie in settlement of qualitative problem of the phenomenon in language use,and in revealing the difference between it and standard word,and in developing the category of word.
quasi word;syntactic function;color meaning;context feature;value of quasi word
H136
A
1672-0040(2012)01-0062-07
2011-09-01
于思湘(1951—),男,山東淄博人,山東理工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教授,主要從事漢語語法學研究。
*本文曾在第四屆現(xiàn)代漢語語法國際學術研討會議上宣讀。
(責任編輯 楊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