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 進 賀曉麗
論經濟增長理論的體系結構
逯 進1賀曉麗2
(1.青島大學 經濟學院;2.青島市委黨校 信息網絡中心,山東 青島 266071)
在對增長理論主要內容及其相互之間連帶關系進行總結、 歸納的基礎上,我們按照古典、 新古典以及內生增長三階段理論,以經濟增長思想的變遷為主線,構建了一個完整的經濟增長理論體系結構,并由此明確界定了增長體系中理論與實踐的邏輯關系。此外,通過對內生增長理論實質的重點解析,還發(fā)現(xiàn)了這一理論對我國創(chuàng)新型國家建設的借鑒意義。
經濟增長;理論體系;結構
經濟增長理論是經濟學的一個重要分支,發(fā)端于古典經濟學派甚至更久遠的年代。[1](P1-3)時至今日,這一理論已經形成了較為完整的體系和研究方法,并且還在不斷的演進中。一直以來,經濟增長理論研究的主題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第一,在一個經濟體的發(fā)展進程中,經濟是否會最終陷于停滯?第二,為什么經濟體內部以及各經濟體之間在不同時期會出現(xiàn)相差懸殊的貧富差距?第三,一個經濟體得以持續(xù)增長的動力是什么?
在經濟增長理論的發(fā)展進程中,隨著分析層次的躍升,其理論脈絡和方法逐漸走向清晰,所涉獵的范圍也越來越廣泛,并幾乎滲透進了經濟學的每一個層面,進而逐漸形成了較為完整的理論架構。究其原因主要有以下三點:第一,“決定經濟增長的因素繁多,而每個因素又各有一整套理論”[2](P5),這樣以經濟增長和發(fā)展為主線索,通過對不同領域內的因子分析,就將整個經濟學納入到一個統(tǒng)一的框架內;第二,經濟增長理論有著嚴密的結構、 擴展性極強的體系及極具吸引力的分析方法和內容,因而具備不斷進行理論創(chuàng)新的條件;第三,更重要的是,該理論為現(xiàn)實世界中與增長及發(fā)展有關的諸多問題提供了精細而確鑿的解釋依據(jù)。
總起來看,經濟增長過程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在這一系統(tǒng)中,各經濟變量之間及其因果關系所形成的廣泛而密切的聯(lián)系組成了不同的子系統(tǒng),而經濟增長理論的出現(xiàn)就是要形成貫穿于這一系統(tǒng)的、 將不同子系統(tǒng)聯(lián)結為一個整體的脈絡,進而對人類社會經濟的發(fā)展做出描述,并進一步指引發(fā)展的未來。
近半個多世紀以來,隨著經濟增長理論研究的繁榮,特別是由于內生增長理論的出現(xiàn),在整個經濟、 特別是宏觀經濟領域掀起了自凱恩斯革命以來最大的理論與實證研究洪潮,以致于增長理論的主要奠基人、 諾貝爾獎得主索羅都承認自己也僅僅是窺探了這一偉大理論的冰山一角。目前,以內生增長為主要研究范式,在對勞動力、 資本、技術、 人力資本等要素分析的基礎上,經濟增長理論延伸至更多的領域,將諸如制度、 倫理等新要素納入其研究范疇,從而在研究內容、 方法和實踐指導等方面不斷得以快速演進。本文以經濟增長的思想變遷與理論和方法的演進為主線,歸納和評述了增長理論的主要內容及其相互之間的連帶關系,意欲構建了一個清晰完整的經濟增長理論的體系架構。
一般而言,以技術是否進入及進入的角色和方式不同為標志,可將增長理論的發(fā)展進程劃分為三個階段:古典學派、 新古典學派以及內生增長理論。按照這一方法進行劃分,理論的標志性著作分別為索羅[3](P15)和阿羅[4](P36)的兩篇經典文獻。不過需要說明的一點是,索羅模型是在哈羅德[5](P36)和多馬[6]模型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的,而羅默的系列研究成果[7][8][9]則被認為是內生增長理論出現(xiàn)的標志,他繼承了阿羅用技術外部性解釋經濟增長的研究思路。因此,又可以將哈羅德—多馬模型和羅默模型的出現(xiàn)看作是增長理論的兩個分界點。增長理論三階段的劃分如圖1所示。
圖1 經濟增長理論發(fā)展演化的三個階段
實際上,由于受到計算方法、 數(shù)據(jù)可得性以及實踐認識的限制,經濟增長理論在其產生后的很長時間內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直至上世紀60年代,由拉姆齊(Ramsey)-卡斯(Cass)-庫普曼斯(Koopmans)、 哈羅德(Harrod)-多馬(Domer)、索羅(Solow)-斯旺(Swan)三大理論組成了新古典增長模型,增長理論才初步形成較為完整的體系。這一方面源于凱恩斯的總需求管理理論體系建立后,具備了對國民收入增長的內在機理加以解釋的能力,另一方面,這一理論卻只局限于靜態(tài)(至多是比較靜態(tài))研究的領域,“在宏觀動態(tài)理論方面留下了空白”①凱恩斯的總需求管理理論體系中,并沒有專門論述長期經濟增長,也沒有論述增長達到均衡的動態(tài)過程,只強調了儲蓄、 投資及利率之間的關系,并運用乘數(shù)與加速數(shù)簡單陳述了經濟的增長機制,因而具有明顯的比較靜態(tài)和短期研究特征,缺乏對宏觀經濟長期波動的解釋。。在這一背景下,凱恩斯的追隨者—— 哈羅德和多馬將“I=S”這一經典理論動態(tài)化而建立了明確的經濟增長模型,從而填補了這一空白。[10](P22)然而,“在哈羅德的作品中,到處充斥著未完全得到證明的論斷,即穩(wěn)定增長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均衡:在均衡處的任何一個小的偏離都會以不確定的方式被放大,”[1](P32)從而出現(xiàn)“不穩(wěn)定性”和“刃鋒”問題。進而,以解決上述問題為主要內容的研究活躍起來,其中索羅和斯旺所建立起的經典新古典經濟增長模型從理論上解決了上述問題,進而引發(fā)了經濟增長理論研究的第一次繁榮。這一模型的重要創(chuàng)新在于兩個“收斂”:其一是指經濟增長最終會與人口增長率相等,從而達到一種無資本深化的均衡增長狀態(tài)。其二是指不同經濟體無論其初始的經濟發(fā)展狀況存在何種差異,最終它們都會“達到幾乎相同的勞動生產率和人均收入水平”。[11](P19)
如果對整個增長理論追根溯源,則在18世紀古典經濟學產生前后,就已有了增長理論的影子。斯密(Smith)、 李嘉圖(Richado)、 馬爾薩斯(Malthus)等都對這一問題有關專門的論述。雖然經濟增長理論被古典經濟學家或多或少的納入到其理論體系當中,但始終沒有成為研究重點。究其原因,則可能是“古典經濟學的系統(tǒng)理念沒有一個好的數(shù)學框架來組織,隨后的一場致力于將經濟學發(fā)展成為精密科學的邊際革命,則將這一核心問題逐漸擠出了主流經濟學的視野。”[12](P15)
從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出現(xiàn)到索羅模型引發(fā)的經濟增長理論的第一次繁榮,期間經歷了近兩個世紀。這段時期實際上是增長理論的產生和緩慢積累期。由于理論過于分散,而且缺乏研究方法的有效支持,使其始終處于主流經濟學的邊緣。同時,雖然在20世紀50至60年代經歷了第一次研究熱潮的短暫輝煌,但之后研究又陷入低潮,“增長理論僅僅退化成了一個研究話題而已”。[1](P17)原因主要有三個方面:首先體現(xiàn)在分析技術方面,如在上世紀80年代中期以前,對于“索羅殘差”(或稱“索羅剩余”),學界一直無法給予合理的解答;其次,索羅模型的結論表明,在經濟平滑收斂于均衡增長路徑后,經濟增長率與人口增長率相等,而人口增長率是一個外生變量,因此,“模型的結果由外生變量來決定,其經濟意義就產生了不愉快的結果”;[13](P21)再有,從實踐的角度來看,新古典增長理論尤其強調了資本積累的作用,因此二戰(zhàn)后各國都把資本積累作為發(fā)展經濟的首要任務,其中一些新獨立的發(fā)展中國家在制定工業(yè)發(fā)展戰(zhàn)略時,往往以強政府干預方式集中社會有限的資源來建立以重工業(yè)優(yōu)先發(fā)展戰(zhàn)略和進口替代戰(zhàn)略為主導的幾個支柱產業(yè),以夢想在短期內快速提升產業(yè)結構和技術水平,但這種趕超式的發(fā)展路徑缺乏相應的制度保障和物質基礎,以至于后來大都陷入城鄉(xiāng)貧困化、 曠日持久的高通貨膨脹,以及經濟結構失衡和企業(yè)效率低下的困境當中。因此,新古典增長理論在實踐中也被證明存在缺陷。
在此背景下,從經濟史的角度研究工業(yè)革命以來資本主義的一般發(fā)展路徑,為經濟增長理論提供了一些線索,但僅僅從歷史的數(shù)據(jù)中得到一些經驗,還不能為現(xiàn)代以技術進步為驅動力的經濟增長提供更多有效的借鑒,加之現(xiàn)代社會中的組織結構和經濟關系日趨復雜,因此,尋求在原有勞動和資本基礎上、 增加以技術和制度為新要素的內生經濟增長理論便隨之而誕生。新理論重點探討了技術進步對經濟增長的決定性作用以及導致技術進步背后的社會經濟因素,“它的一個重要貢獻在于指出了當追求利潤最大化的企業(yè)或發(fā)明家在試圖尋求更新更好的‘捕鼠器’時,技術進步就產生了。”[2](P7)
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增長理論開始有了野火復燃之勢”,[1](P9)借助于羅默[7]和盧卡斯[14]在經濟內生增長機制方面的研究貢獻,增長領域迎來了研究的第二個繁榮期,“出現(xiàn)了令人驚訝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潮流”,[1](P10)進而促使經濟增長理論開始走出困境,逐漸走上了復興的道路。內生增長理論的出現(xiàn),標志著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與經濟發(fā)展理論的融合,這一融合的顯著特點是強調了經濟增長不是外部力量、 而是經濟體系內部力量(如內生技術變化)作用的產物。該理論重視對知識、 人力資本、 R&D、 勞動分工與專業(yè)化、 政府壟斷與經濟開放、 民主與自由的重新定位等新問題的研究,并重新闡釋了經濟增長率和人均收入之間廣泛的跨國差異,從而為長期經濟增長提供了一幅全新的圖景,[15](P152)同時使增長理論在理論的嚴密性和對現(xiàn)實世界的解釋力方面前進了一大步。與此相對應,在亞洲先后出現(xiàn)了一批新興的工業(yè)化國家和地區(qū),它們依據(jù)自身區(qū)位和要素成本方面的優(yōu)勢,在國際貿易聯(lián)系日益緊密的背景下,制定符合本國或本地區(qū)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的產業(yè)政策,從而使經濟在短期內實現(xiàn)了高增長。此外,美國在上世紀90年代的長增長周期以及南美及非洲經濟的持續(xù)惡化,從正反兩個方面也為內生增長理論的拓展提供了實證的有力支撐。
(一)以知識積累和技術創(chuàng)新帶動的內生增長
經濟增長理論最基本的定理是:為了保持長期內人均產出的增長率為正,必須有以新產品、 新市場或新工藝為形式的技術和知識方面的持續(xù)進步。[10](P55)因此內生增長最基本的意圖在于將索羅模型中外生的技術因素內生化,這一工作主要從兩方面展開:知識積累和人力資本積累(見圖2)。將知識積累作為內生技術創(chuàng)新的思想最初源于阿羅、[4]謝辛斯基[16](P31-35)的干中學理論;同時,宇澤[17]提出了兩部門模型。宇澤模型與阿羅模型的出發(fā)點不同,但通過不同的方式都將技術進步內生化,同時實現(xiàn)了均衡增長。
以上述研究為基礎,內生增長理論的主要創(chuàng)始人羅默提出了干中學的另一種解釋:知識外溢。[7]他的研究目的在于探討在人口不增長或負增長的條件下,經濟增長是否能發(fā)生。在羅默看來,生產性投入的專業(yè)化知識(知識資本)的積累是長期增長的決定性因素,它不但自身具有遞增的邊際生產力,而且能使資本和勞動等其他要素也產生遞增收益,進而使整個經濟的規(guī)模收益遞增,以此來保證了長期增長。隨后,羅默在其知識驅動模型[8]中,將最初的知識外溢觀點[7]做了修正,在這一新模型中,以中間產品品種增加為表現(xiàn)形式的技術進步成為保證經濟實現(xiàn)內生增長的唯一源泉。爾后,羅默進一步擴展了上述模型,構造了一個知識積累模型。[9]在這一模型中,他通過引入期望從其發(fā)明中獲利的研究人員從事的研究工作,將技術進步內生化。
阿吉翁和霍依特沿用并擴展了羅默的知識積累分析框架,以熊彼特“創(chuàng)造性毀滅”的思想[18](P10-211)為基礎,考察了以產品質量提高為主要內容的產業(yè)創(chuàng)新過程,提出了一個源于競爭性市場的垂直產品創(chuàng)新模型。[16]他們認為,受利潤極大化驅動的創(chuàng)造性毀滅過程,使產品質量不斷升級,進而產生了持續(xù)的經濟增長,這是創(chuàng)造性毀滅的正面效應。但這一過程也會產生負面效應:對未來研究水平的過高預期會完全抑制當期的研究,從而導致“無增長陷阱”。因此,增長具體會出現(xiàn)何種情況,取決于正負兩種外部效應的對比。
羅默、 阿吉翁和霍依特的研究分別從水平和垂直兩個方面考察了產品創(chuàng)新與經濟增長的關系,這為其后的內生增長理論提供了進一步研究的方向。格羅斯曼和赫爾普曼則在這兩個方面同時展開了遞進的研究,他們首先沿著羅默的思路提出了基于消費品品種多樣化的內生增長模型[19](P93),接著與阿吉翁與霍依特相似,繼承了熊彼特“創(chuàng)造性毀滅”的模式,提出產品質量提高型內生技術創(chuàng)新模型[20]。這兩個以不完全競爭和知識外溢為條件、相互補充的模型從數(shù)量和質量兩個方面反映了經濟持續(xù)增長的動因,研究的目的在于分析能夠帶來持續(xù)技術進步的經濟條件,其對已有的技術創(chuàng)新內生增長理論作出了完整的綜合。
然而,上述研究將知識積累和創(chuàng)新引入到增長模型中,雖然擴展和修正了索羅模型的不足,但并未對勞動力質量進行分析。作為重要的原始投入要素,勞動力數(shù)量一直以來被認為是支持經濟增長的主要因素,但隨著索羅模型受到越來越多的質疑,僅以數(shù)量來解釋勞動力的貢獻,已顯缺乏足夠的說服力。因此,從技術創(chuàng)新的層面來考慮經濟增長的可持續(xù)性,帶來了對勞動力投入的重新思考,從而出現(xiàn)了以人力資本積累帶動技術創(chuàng)新的增長理論的興起。
(二)以人力資本帶動的經濟增長
人力資本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明塞爾在對有關收入分配和勞動力市場行為等問題進行研究的過程中開創(chuàng)了以人力資本為對象的分析方法。[20]他認為,人力資本與經濟的同時增長和擴散是保證經濟可持續(xù)發(fā)展的必要條件。諾貝爾獎得主舒爾茨則結合經濟增長問題明確提出了人力資本的概念。他在對馬爾薩斯的悲觀人口論進行批判的基礎上,很樂觀的認為,在人口質量及知識方面的投資,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人類未來的前景。[21](P5-65)另一位諾貝爾獎得主貝克爾則認為,人力資本投資對就業(yè)和收入有重要影響,對個人、 企業(yè)和社會具有很強的外部性。[22](P26-50)此外,宇澤的兩部門模型認為教育部門通過供給人力資本來提高生產部門技術水平而間接實現(xiàn)了對產出的貢獻。由于引入了教育部門,該模型也被認為是最早的人力資本增長模型。
以上述理論為基礎、 借鑒宇澤和羅默的理論框架和分析技術,盧卡斯所開創(chuàng)的人力資本溢出理論成為了這一領域內的里程碑之作。該理論認為,知識是人力資本的一種形式,而人力資本是“增長的發(fā)動機”。人們的平均技能水平或人力資本水平可以相互傳遞,其結果是它不僅提高了自身的生產率,也提高了勞動和物質資本的生產率,進而導致了產出收益遞增。即人力資本投資具有內部和外部兩種效應。但是該理論無法對人力資本進行測度,而且也無法解釋如何克服隨時間推移而逐漸耗盡的人力資本外溢效應。
另外,在人力資本實際貢獻率的測度方面,曼昆、 羅默、 威爾,[23]巴羅、 馬丁[24]以及本哈比、 斯皮格[25]等的研究則證明了不同經濟中勞動力所具有的不同的教育水平和工作技能會產生完全不同的增長效應。這些研究不但彌補了盧卡斯理論的不足,也為人力資本內生經濟增長理論提供了實證依據(jù)。
(三)內生經濟增長理論的實質解析
在引進知識、 技術和人力資本之后,內生增長理論主要得出以下結論:技術創(chuàng)新是經濟增長的源泉,而專業(yè)化人力資本的積累水平是決定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高低的最主要因素。
內生經濟增長源自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因此對照經典索羅模型的分析框架,就可對其實質做出更明晰的解析。這里可以將投資劃分為廣義和狹義兩種類型,就狹義來看,指的是對一般生產要素的投資,如利息、 工資、 租金等;從廣義來看,除了狹義資本外,還包括對技術創(chuàng)新和人力資本的投資。依據(jù)索羅模型,經濟增長的源泉來自投資的不斷增加,一方面同質勞動力獲得的資本越多,經濟體的垂直增長效應越明顯,但這一效應是暫時的;另一方面人口按不變比例增加,也需要比例固定的投資增長,以此保證經濟的水平增長。而從內生增長的角度看,投資的方向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轉變,投資主要轉向資本品的技術更新和勞動力的素質提高,從而可以產生持久的垂直增長效應。因此可以認為,經濟產生持久增長動力的關鍵是資本投入,它可以促進技術創(chuàng)新和人力資本積累,從而促使物質資本的產出效率提高,以此來克服邊際產出遞減規(guī)律的制約。根據(jù)這一思路,可以得出如圖3所示的內生經濟增長實質的邏輯:對技術創(chuàng)新和人力資本的投資增加,會帶來生產函數(shù)中物質資本投資邊際效率的提高,進而帶來內生增長的持久動力;反過來,持續(xù)增長又促進了對二者的投資。
圖3 內生增長的實質
圖4 人力資源差異與經濟增長的路徑選擇
進一步分析,如圖4所示,在索羅模型中有一個按同質勞動力平均分配物質資本的假定,而通過人力資本投資會產生勞動力異質的結果,如此一來,同質勞動力平均分配物質資本,只會產生水平增長效應,不具備內生增長的條件,增長率最終會收斂于人口增長率;而按異質勞動力進行有差別的物質資本分配,勞動力和物質資本的邊際產出效率都會增加,因此會產生持久的垂直增長效應,而勞動力的異質性來源于人力資本投資。由此可以很好的解釋人力資本差異對經濟增長的影響。[26]
(四)內生經濟增長理論的反思
內生經濟增長理論在分析方法、 內容等方面較之古典和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都有了長足的進展,一個最顯著的特征就在于技術和人力資本兩因子開始成為增長的主角。但在仔細品味和驚嘆這一理論的精巧與奧妙之余,不可否認的是這一理論依舊存在一些不足,而理論的最新進展也正是圍繞這些不足展開的,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內生增長理論著重分析了知識和技術創(chuàng)新對經濟保持長久拉動的原理,在這方面,拉動的長效機制充分說明了知識和技術創(chuàng)新的重要性。但到目前為止,對知識的研究還遠不夠深入,知識仍是一個缺乏明晰界定的概念。
第二,內生增長理論雖然能夠較好的描繪經濟持續(xù)增長的前景,但這也主要是基于兩個并不令人滿意的基礎之上的:第一,理論大都以事后的觀察和數(shù)據(jù)擬合得出了極其抽象的表述形式,第二、 如同新古典增長模型一樣,內生增長模型大都采用了一些過于嚴格的假設條件,這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模型的普適性和對現(xiàn)實的解釋力。因此,在嚴格的假定條件下從已發(fā)生的增長事實尋找增長規(guī)律,雖然可以提供給我們可借鑒的經驗,但社會經濟系統(tǒng)是瞬息萬變的,這樣,完全依賴于已發(fā)生的事實來推測經濟增長的未來狀態(tài),肯定會存在偏差。故在制定經濟發(fā)展戰(zhàn)略時,理論推導的結論只能作為參考的部分依據(jù),同時逐步放寬假定條件,并以更加科學、 精準的方法解釋現(xiàn)實并預測未來,才是內生增長理論今后能得以繼續(xù)繁榮的切實選擇。
第三,大多數(shù)內生經濟增長模型的實證應用都是建立在平穩(wěn)時間序列上、 非隨機的,而對隨機現(xiàn)象的研究甚少。而隨機現(xiàn)象是經濟系統(tǒng)中的常態(tài)。因此,加強對隨機現(xiàn)象的研究可以使內生增長理論得到極大擴展,使其更具說服力和生命力。例如,如果以泊松分布的排隊理論來替代正態(tài)分布的平穩(wěn)時間序列理論,模型對經濟增長隨機現(xiàn)象的解釋能力會得到極大提高。[27]
第四,因為對政府作用的認識能力有限,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把政府和制度視為給定的約束,而脫胎于這一理論的內生經濟增長理論也大都隱含地假定經濟制度是外生給定的,因此在適當?shù)恼深A下,經濟主體能夠做出理性的最優(yōu)策略選擇。正因為如此,內生增長框架并未就制度變化對技術和人力資本的影響做過多解釋;而新制度經濟學卻認為制度是經濟增長的決定因素。然而上述兩方面認識都存在一定片面性,一些經濟學家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并提倡將二者結合起來,如劉易斯、 諾斯[28]為技術變遷與制度變遷是社會經濟演進的基本核心;克魯格[29]、 羅默[7]、 速水佑次朗[30](P177)以及森[31](P216)等也有相關論述。這一領域目前已引起廣泛注意,開始成為內生增長理論的核心之一,但研究進展緩慢,主要原因在于很難建立一個明確的制度量化體系,從而也就無法建立制度與經濟增長之間明確的定量關系。
第五,至目前,內生增長理論的基礎主要還是生產技術和人力資本,但發(fā)達國家信息化社會的全面來到,預示著全球范圍內社會、 經濟關系將要發(fā)生根本性的轉變。因此今后一段時期內,信息化水平應該是決定一國經濟增長質量和速度的主要因素,但顯然內生增長理論還未大規(guī)模展開這一領域內的研究。諾貝爾獎得主、 不對稱信息市場理論的開拓者—— 邁克爾·斯賓塞教授最近從戰(zhàn)略高度對經濟增長和人力資本的關系做出了深刻而精辟的論述。在他看來,“網絡信息技術對經濟增長及人力資本的積累產生著越來越重要的影響。通過研究網絡信息技術與人力資本的關系,就可間接得到網絡信息技術與經濟增長的關系。”[32]他的研究通過人力資本這個中間變量考量了網絡信息技術與經濟增長的正相關關系,其結論認為網絡信息技術已經超越人力資本而成為影響經濟增長的前沿因素。
圖5 經濟增長系統(tǒng)
通過上述歸納和評述,本文建立了完整的經濟增長理論體系架構,詳見圖5。這一體系由四個子系統(tǒng)構成,分別是要素投入、 增長速度、 實際產出和增長質量。在經濟增長的動態(tài)變化過程中,各子系統(tǒng)都可能出現(xiàn)兩種完全相反的變化狀態(tài),從而表現(xiàn)為不同國家和地區(qū)存在的實際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差異。要素投入系統(tǒng)通過資本、 勞動力、 技術、 制度等投入影響到其它三個系統(tǒng);增長速度的差異源自不同的經濟條件并導致了不同的增長表現(xiàn);實際產出的差異源自要素數(shù)量和質量的差別;而增長質量的好壞又表現(xiàn)為人均收入、 要素使用效率及經濟發(fā)展對環(huán)境的影響等幾個方面。這一體系從理論脈絡、 邏輯關系以及實際表現(xiàn)等方面做出了詳細的劃分,從而為全面理解經濟增長理論提供了概括而清晰的路徑。以其為參照,考察中國的社會經濟變遷,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發(fā)展的經驗,國內外大量研究成果都表明,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道路,在很多方面符合經濟增長理論所揭示的一般規(guī)律;此外,筆者已有研究也表明,即便是經濟相對落后的中國西部地區(qū)的經濟發(fā)展經驗,也有效的驗證了經濟增長理論特別是內生增長理論的適用性。[33][34][35][36]然而改革開放30年,經濟的高速增長一方面是以高能耗、 高污染為代價,對環(huán)境造成了極大破壞;另一方面,增長的結構性差異導致城鄉(xiāng)和地區(qū)差距不斷拉大;同時,以勞動密集型為特征的產業(yè)結構,在知識創(chuàng)新和人力資本積累方面缺乏動力機制,由此造成我國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高技術不足,創(chuàng)新能力不足,從而影響了增長的質量和可持續(xù)性;此外,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相對滯后,制度和法律體系尚待完善,也對我國的經濟發(fā)展有所影響。[37]因此,結合當前我國經濟發(fā)展的實際情況進一步拓展和深化經濟增長理論,探討中國經濟發(fā)展的未來方向和可持續(xù)性,能為我們提供有力的理論支撐和方向導引。
當前,以科學發(fā)展觀和統(tǒng)籌發(fā)展為戰(zhàn)略總指導,以經濟發(fā)展方式轉型為目標,我國正在穩(wěn)步推進創(chuàng)新型國家建設,核心是加快科教興國戰(zhàn)略的實施以及快速提升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并以人力資本和技術創(chuàng)新為關鍵要素加快三次產業(yè)的結構調整和自我發(fā)展能力,進而從根本上提升我國的核心競爭力,借此為我國經濟長期又好又快發(fā)展提供切實的保障和強勁的動力。因此,在繼續(xù)深化改革的基礎上,加快產業(yè)結構調整,完善知識創(chuàng)新和人才培養(yǎng)機制,構建更為高效合理的制度體系和法律保障,是今后保持經濟持續(xù)增長的關鍵。在這方面經濟增長理論的研究成果已經為我們提供了有力而豐富的指導思想和實踐依據(jù)。因此,將這些成果應用于我國經濟發(fā)展的實際,并不斷加以創(chuàng)新,一定會對我國的經濟發(fā)展起到巨大的推動作用。這正如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森所言: “中國不僅是一個現(xiàn)代的成功者,而且是一個杰出的文明古國?!欢?,中國在過去的偉大技術成就,并不應該成為其忽略歐洲和西方自文藝復興和工業(yè)革命以來所發(fā)生的大規(guī)模技術進步的理由。確實,中國能夠—— 而且必須—— 學習其它國家,特別是歐洲、 美國和日本所取得的成就。但是對歷史的理解使現(xiàn)代中國有理由認為,當中國牢牢抓住尖端技術的主動權并開創(chuàng)其未來的時候,今天的高技術會植入豐饒的土地?!盵30](P2)
感謝陜西師范大學國際商學院何煉成教授、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方福前教授、 青島大學經濟學院雷定安教授的有益評論和寶貴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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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潘文竹
System Structure of Economic Growth Theory
LU Jin HE Xiao-li
(Economic School, Qingdao University, Qingdao 266071, China; 2.Information Network Center, Party school of C.P.C of Qingdao, Qingdao 266071, China)
By summarizing and commenting on the main contents of the growth theory and their relations, this paper establishes a complete economic growth system, which defines the 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ory and practice with the system of growth. In addition, this paper analyses the essence of the endogenous growth theory and discovers the significance of this theory to the building of an innovative country.
economic growth; theoretical system; structure
F061.2
A
1005-7110(2012)06-0110-08
2012-07-03
本文受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人力資本對區(qū)域經濟發(fā)展差異的影響機制與對策研究”(編號:12CRK024)資助。
逯進(1974-),男,甘肅蘭州人,博士,青島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區(qū)域經濟、 宏觀經濟;賀曉麗(1974-),女,內蒙古包頭人,碩士,青島市委黨校副教授,研究方向為數(shù)量經濟、 區(qū)域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