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杰·迪恩·基澤
“那位馬瑟夫人一直在說些什么?”到這家療養(yǎng)院上班一個星期后,我問前臺的一位護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護士說,“她入院兩個禮拜了,她的家人都清楚她不可能熬到下個月,所以就把她送到了這兒。不過,她好像對一個白色的小盒子念念不忘,老是掛在嘴邊?!?/p>
“白色小盒子?”我疑惑不解。
“你讓她穿戴整齊躺在床上就行,不用理會她絮叨些什么?!弊o士告訴我。
“好的?!蔽掖饝?yīng)了一聲,隨即離開。
每天我來上班,馬瑟夫人都會問起白色的小盒子。她整日躺在床上,兩只手捂著臉。每次我給她洗臉,把她的手拿開,都會看到淚珠成串地從她的面頰滾落。
“在我死之前……我的白色小盒子……”她大聲說。
“馬瑟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蔽胰鐚嵏嬖V她。相似的對話我天天都要重復(fù),例行公事一般。遺憾的是,盡管我和她有言語交流,卻始終搞不清楚她在說什么。
接下來的一周,醫(yī)生幾次被叫來為馬瑟夫人治療。我站在病房門外,希望醫(yī)生能妙手回春,讓她脫離危險。醫(yī)生離開后,我走進房間,給她擦拭額頭。
“我的房子,我的白色小盒子……”她又嘮叨起來。
這天下午要下班時,我找出了馬瑟夫人的入院資料。
韋特馬克街1333號——這是馬瑟夫人的住址,我把它抄在記事本上,然后驅(qū)車行駛了大約5英里找到了那里,正趕上這套住宅被現(xiàn)場拍賣,到處都是車和人。
“你要是想?yún)⒓痈偱?,需要先排個號。”當(dāng)我走近時,一位男士對我說。
“我不參加競拍?!蔽腋嬖V他。
我來來回回轉(zhuǎn)了大約10分鐘,邊走邊看那些被貼上標(biāo)簽出售的物品。餐廳里,有位男士正在往紙箱里裝東西,在餐桌的一個角上,放著一個白色的塑料小盒子。“請問,這個小盒子你買了嗎?”我問那位男士。
“我買下了這個房間里的所有東西。”他回答。
“我能看看這個盒子里是什么嗎?”我問道。
“當(dāng)然可以,沒什么值錢的東西?!?/p>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它,“噢,老天!”我大吃一驚,“把這個盒子送給我,行嗎?”
“對我來說它一文不值,里面就裝著一副假牙而已?!彼f。
我沖出房子開車直奔療養(yǎng)院。來到療養(yǎng)院,我走進了馬瑟夫人的房間?!胺蛉耍沂橇_杰,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我興奮地對她說。她慢慢地睜開雙眼,霎時她全身顫抖起來,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拿去了小盒子,之后對我說:“謝謝你,羅杰。”
“不客氣。”我邊說邊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
我想讓她知道我理解她,知道她是一位優(yōu)雅的老太太,一個希望擁有自己私密空間的人。離開房間時,我非常紳士地向她鞠了一躬。
第二天上班,我得到消息,馬瑟夫人已于昨晚去世了。
在療養(yǎng)院工作的幾年里,許多人離開了人世,不過我僅僅參加過兩個人的葬禮,其中一個就是馬瑟夫人的。
我在她的靈柩邊站了一個多小時,許多人列隊從旁邊緩緩經(jīng)過,向她告別。我記不清有多少次聽到她的朋友們發(fā)出這樣的感嘆:“馬瑟夫人戴上她的假牙后,看上去至少年輕了20歲……”
(趙欣星摘自《時代青年·哲思》2012年第2期,李曉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