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官員退休,有一個非常文雅的稱謂——“致仕”。從字面上看,是去當官,走仕途。其實本義是“把官職還給君王”,也就是不當官、退休了。
漢語中有不少詞匯是不能從字面上去揣測的,“致仕”可算是一個例證。此外,還有“致事”“致政”等雅稱,但畢竟沒有“致仕”一詞用得普遍。
到了唐代,開始出現(xiàn)“退休”一詞,如唐代散文家韓愈在《復志賦序》中說:“退休于居,作《復志賦》?!币簿褪钦f他的《復志賦》是退休回家后寫的?!端问贰ろn贄傳》也說宋仁宗時的御史大夫韓贄“退休十五年,謝絕人事,讀書賦詩以自娛”。不過,“致仕”的說法還是一直沿用下去了。
退休年齡有規(guī)定
退休制度的核心是退休年齡的界定,各朝代對此有不同的規(guī)定。據(jù)《禮記》記載,周朝是“大夫七十而致事”。其后歷代都基本上是沿襲了這一退休年限,如唐朝規(guī)定:“諸職官年及七十,精力衰耗,例行致仕?!倍艜r候人們的平均壽命不長,“人生七十古來稀”。所以70歲退休,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基本上是等于終身制了。到了明清兩代,才逐步改為60歲退休。
特別是到了清朝,低級武官的退休年齡皆根據(jù)職務大大提前了:“參將五十四,游擊五十一,都司守備四十八,千總、把總四十五?!币簿褪枪僭叫⊥说迷皆纭_@與兩宋時期文官年滿70退休,武官則可延長10年到80歲退休形成了鮮明對比。這充分說明了在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前,清朝還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樣。
雖然對退休年齡有具體規(guī)定,但也有很多例外,因為皇上就是蒼天,圣旨就是制度。比如元朝天文家郭守敬,年逾七十后屢次申請退休,但皇上就是不準,結果86歲時,卒于知太史院事任上。真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了!
還有清朝名臣紀曉嵐,雍正二年出生,官運亨通,當?shù)秸块L級的禮部尚書;嘉慶元年,已是72歲的老人了,還被任命為兵部尚書;嘉慶十年,已經80多歲了,仍任協(xié)辦大學士、禮部尚書、加太子少保。
對退休待遇很重視
退休制度的另一個要件就是退休后的待遇,這關系到退休官員老有所養(yǎng)、老有所尊的大問題。歷朝歷代對此都比較重視。
首先是政治待遇上,據(jù)《禮記》記載:卿大夫致仕稱“國老”,一般官吏致仕稱“庶老”,從稱謂上就可以看出對老臣的尊重。到了唐朝,對致仕官員要舉行歡送儀式,敲鑼打鼓,送歸老家。與現(xiàn)在發(fā)一個“光榮退休”的證書或鏡框,雖然形式不同,但意思是一樣的。三品以上官員致仕后,仍恩準在朝廷行走,參與國家大事。明朝的致仕官員在禮儀上依然受到尊重,在參加宴會、祭祀等活動中,仍享有原有職級的禮遇。
其次是經濟待遇上,退休后會優(yōu)厚對待。漢代規(guī)定,年俸祿在兩千石以上的官員退休,可領取原俸祿的三分之一作為養(yǎng)老金;魏、晉時期的退休官吏,則干脆委任一個“顧問”之類的閑職,供養(yǎng)起來;唐代是五品官以上致仕者給半俸,功臣元勛經皇帝特批,退休后可保留全薪。如名相房玄齡致仕時,皇上特批均賜全祿。六品以下官員退休,則賜給一定數(shù)量的田地養(yǎng)老。
兩宋時期對退休官員的安置和優(yōu)待,可以說是達到了一個高峰。尤其是宋神宗以后,允許帶職退休。官員致仕時,皆晉升一級。致仕后,仍可加銜晉級,參與朝政。與在職官員比,只是少了一點實權。
明朝初期則規(guī)定,三品以上官員按現(xiàn)職退休;四品以下,任現(xiàn)職滿三年且無大過者,可升一級致仕。明中葉改為業(yè)績突出者可升兩級致仕。退休金方面,明初曾規(guī)定致仕官食原俸,但很快就予以取消。后來又規(guī)定退休官員一般情況下不發(fā)放退休金,但不會讓你喝西北風的,若家貧不能自存者,“有司月給米二石,修(終)其身”。清朝也基本上是按照明朝的退休制度執(zhí)行。
主動請辭原因多
在中國古代,官員主動請辭,提前告老還鄉(xiāng)也是退休制度所允許的。但似乎沒有現(xiàn)在公務員提前退休那么復雜,比如要“滿30年工齡”等等。明弘治四年(公元1491年),皇上就專門下詔:“自愿告退官員,不分年歲,俱令致仕?!币簿褪钦f百分之百地批準,你盡管提前退休好了,反正想當官的人有的是。
主動要求提前退休的官員大致有以下幾種情況:
一、回避權力斗爭。最典型的例子是春秋戰(zhàn)國時越國的大夫范蠡。他在越國被吳國滅亡后,殫精竭慮輔佐越王勾踐,“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經過20余年臥薪嘗膽,勾踐擊敗吳王夫差,一雪會稽之恥,興邦復國,成為新的霸主。作為大功臣的范蠡被勾踐封為上將軍,權力與威望都達到了為人臣者的最高峰。但他深諳“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之理,辭官退休攜西施遁入五湖(今寧波市東錢湖)。后又到了齊國陶地(今山東省定陶)經商,改名換姓叫陶朱公。在19年內,先后三次賺得千金巨財,又三次將之分給窮人,被后人尊為文財神。
二、當官當膩了。如人們熟知的晉朝彭澤縣令陶淵明。其實,在晉朝還有一位官職比陶縣令大得多的人,也提前退休還鄉(xiāng)了。此人是大司馬張翰,當時做了一個叫“大司馬東曹掾”的不小的官(大約相當于今天的副部長級高官),上班地點在洛陽。一日,秋風乍起,他觸景生情思念起家鄉(xiāng)吳地(浙江)的特產菰菜、莼羹、鱸魚膾來了,回到府上自言自語地說: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圖個快快樂樂,又何必要為了個官名而別鄉(xiāng)數(shù)千里,還要倍受羈絆呢?于是在第二天上朝時,給天子遞了一份辭職申請,回家去了。
三、客觀條件造成的。如體弱多病,難當重任;抑或父母仙逝,按慣例要回家守孝3年。
這就會出現(xiàn)兩種情況:有些人是守孝3年后繼續(xù)回去當官,這也是大多數(shù)朝代的干部制度所允許的。如宋朝的蘇洵父子,清朝的劉墉、紀曉嵐,仕途中都曾有守孝3年后繼續(xù)當官的經歷。但也有很多人是從此金盆洗手,自得其樂了。
非正常退休,最好的理由莫過于“告病”,自己病重或父母親大人病篤。告病退休稱作“乞骸骨”“乞身”等。如唐太宗時的官吏退休年齡是70歲,對朝廷有大貢獻者還可延緩退休年齡。而開國元勛李靖,雖是在“功德坊”凌煙閣上掛有畫像的二十四功臣之一,但因自感傷病礙身,所以在64歲時“上表乞骸骨”,懇請準許退休了。
但也有皇上不恩準的情況。如漢代著名經學家張禹,也是《論語章句》一書的整理者,還當過“太子師”,即漢成帝劉驁做太子時的老師。官也做得很大,太傅、丞相都做過。他曾多次上書請求告病還鄉(xiāng),“數(shù)上疾乞身,帝遣人問疾送藥,強留”,亦即有病可以治病,皇帝還給你送醫(yī)送藥。摘自《清境靜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