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從近三年前說起。2008年5月,河南省平頂山市魯山縣境內的鄭堯高速公路下湯收費站,一位自稱任職武警許昌市支隊、名為李金良的人士前來交涉稱,由于其所在部隊在搞土木建設,希望兩輛車能在下湯收費站免費通行。
其時該收費站站長王歡及副站長李占峰與李金良談妥此事,此后近一年中,李金良辦理的兩輛軍牌車在此收費站暢行無阻。事后的計算稱,被免的通行費用高達數百萬元。
但這兩輛車隨后被查扣,公安部門至今未公布原因及現場細節(jié)。2009年6月,在河南中原高速公路股份有限公司(600020.SH,下稱中原高速)的協(xié)調下,武警河南總隊警備司令部出具了兩車所掛車牌為假冒武警車牌的證明。
《財經》記者獲得的一份材料顯示,2009年12月24日,落款公章為“武警許昌市支隊司令部”的證明書稱,“2008年5月至2009年1月,我支隊進行營房建設,鑒于支隊運輸力量有限的實際,研究決定雇用禹州市無梁鎮(zhèn)村民時建鋒自卸車輛兩臺替支隊運輸沙子,分別掛支隊30055和30056兩副車牌號,使用期為七個月?!?br/> 該證明書出具六天前,同年12月18日,時建鋒被刑事拘留,隨后被批準逮捕。經過兩次退回補充偵查和一次延期審理后,2010年11月19日,河南省平頂山中級人民法院公開審理此案,隨后以詐騙罪判處被告人時建鋒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并追繳時建鋒違法所得的一切財物。
在法定期限內時建鋒沒有上訴,判決生效,“天價過路費案”至此形成。該案隨后被中原高速作為打擊偷逃過路費典型案例進行宣傳,稱之為“目前我省乃至全國對偷逃高速公路f963bd09a05aa8374b90038b8ee2a9e0通行費行為的最長刑期判決,對偷逃高速公路通行費的行為起到了強有力的威懾作用”。
然而,由于涉及巨額通行費,此案成為網民關注的焦點。據官方介紹,鄭堯高速全長182.247公里,途經鄭州、許昌、平頂山三個地級市。兩車主要行使路線在位于平頂山市的下湯收費站和位于許昌市的長葛西收費站之間,全程約112公里,空駛通行收費約200元,而中原高速按每次超載150%計算費用,每次通行費高達近3000元,由此計算2008年5月4日至2009年1月1日兩車通行費共368.2萬元。
輿論關注下,案件由此反轉。起先平頂山中級人民法院宣布啟動再審程序,隨后平頂山檢察院撤訴,退回公安機關補充偵查。
河南省高級法院院長張立勇2011年1月19日稱,該院連夜召開審判委員會和黨組會議,對案件進行全面審查,負責該案的平頂山中院主管副院長任建軍、庭長侯曉宏、主審法官婁彥偉以及院長郭保振四名責任人被問責。
此前,時建鋒之弟時軍鋒主動自首,稱哥哥是為自己頂罪。同時,他喊冤稱收費站有“內鬼”,他們所持軍牌并非為假,并且有合作協(xié)議為證。
《財經》記者獲得的協(xié)議上,甲方為張新田和李金良,乙方為時軍鋒。協(xié)議上甲方的義務為,如果乙方懸掛支隊牌照,被總隊所有領導、兄弟單位、地方各方面執(zhí)法單位(包括高速公路管理公司和各收費站)與及許昌軍分區(qū)、平頂山軍分區(qū)查處扣留車輛時,甲方必須做到派人派車排除,“如果張、李聯系不上,乙方隨時可以與支隊長聯系?!蓖瑫r寫明,如果甲方不能及時排除,乙方被罰款或扣車的經濟損失由甲方承擔,扣車損失按每天8000元計。
乙方的義務則包括四輛車每年需支付120萬元,同時須在指定的路線運輸,并在相關單位檢查工作或糾察車輛時停止運輸。
合同第三部分規(guī)定了三種付款:一是“協(xié)調關系費用”,乙方在車輛正式投入運輸前三個月內預付協(xié)調關系費24萬元;二是甲方工資,乙方每個月3日前支付8萬元給甲方,合同期一年,共96萬元;三是下湯收費站正副站長月工資5000元,每月3日前一并支付給甲方。
最后,合同規(guī)定生效時間為四輛車正式上路運輸時間,落款日期為2008年9月16日,甲乙雙方簽字并加蓋“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許昌市支隊”印章。
時軍鋒稱和對方的合作從2008年5月開始,起初并未簽訂合同,在運作比較順利后,進行了合同簽訂,并有意增加運輸車輛,故合同中載明為四輛車,且簽署日期為當年9月。
此份合同真?zhèn)沃两裎疵鳎鴧f(xié)議中的關鍵人物李金良亦不知所蹤。同時,《財經》記者確證,武警許昌支隊前任隊長樂景紅已于2010年11月轉業(yè),現任河南省洛陽市園林局紀檢組書記。目前尚不知其轉業(yè)原因。
中原高速平頂山分公司總經理助理金煜偉對《財經》記者稱,他們沒有權力管軍車。同時,公司已對包括王歡、李占峰在內的所有員工進行了排查,“沒有內鬼,也沒有發(fā)現任何問題?!?
2011年1月21日,針對《財經》記者的提問,負責補充偵查此案的河南省平頂山市公安局局長崔建平稱“調查還在進行中”,隨即收線。
本刊記者 譚翊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