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雨一直下

2011-12-29 00:00:00徐永
時代文學(xué)·上半月 2011年3期


  一
  
  我在德興路的工商銀行給客戶轉(zhuǎn)賬。我正把填好的匯款單遞進柜臺里的時候,聽見身后有人說話。那聲音仿佛像在安靜的會場里,一只杯子被碰落掉在地上發(fā)出的聲音。我的心不由得抖了下。我回頭一看,是個穿白碎花長裙的女人,她手里拿張單子,正在詢問客戶經(jīng)理一個什么問題??赡苁歉杏X到我的目光,她輕描淡寫地望了我一眼,然后繼續(xù)和客戶經(jīng)理說話。她的臉色有些蒼白,說話時眉毛總是上挑。尤其她圓潤的下巴,這讓我覺得很眼熟,可是又想不起來。我是那種一件事情想不明白,就放不下的人。我在記憶里開始搜索,以至于柜臺里遞出的轉(zhuǎn)賬單都沒有接過來。營業(yè)員喊了好幾聲,我才醒悟,拿過單子邊簽字邊想,這人是誰?
  辦完業(yè)務(wù)臨出門前,我掃視了一下大廳,那個女人不見了。
  我開著車回公司,可是心里老覺得有什么事。天不知道什么時候暗了下來。水滴打在車身發(fā)出“啪啪”的聲響,雨刷器在擋風(fēng)玻璃上有節(jié)奏地來回擺動,街上的場景開始迷蒙。有很多人喜歡下雨,可我不喜歡,一下雨我就心煩。
  其實,我內(nèi)心深處喜歡下雨。說一下雨就心煩,這完全是一種軟弱,這種軟弱是因為失落,這種失落從多年前的那些雨中就開始了。
  雨中,我在車內(nèi)為剛才的那個女人費腦筋。是不是她呢?
  我邊開車邊打電話。我是打給老代的。老代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因為人緣好,盡管畢業(yè)這么多年了,同學(xué)們都還和他保持著聯(lián)系。
  電話響了好久,老代才接。
  你小子還知道打電話啊?是老代的啞嗓音。電話那端很吵,這家伙準(zhǔn)又是在某個熱鬧的場合。
  這不是想哥哥了嗎。說這話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笑了。
  甭跟哥們玩虛的,有屁快放,我這兒還有事呢。
  沒嘛事,就是跟你問個好,同時讓你向其他同學(xué)轉(zhuǎn)達我對大家的問候。
  你今天是不是病了,開始變得懂事。
  同學(xué)們都很好吧。我一直忙國家大事,顧不得和大家聯(lián)系,請大家理解。
  行了,我現(xiàn)在也正忙著國家大事呢——一對第二次步人婚姻殿堂的男女正等著我做司儀呢,這事有關(guān)國家的安定團結(jié)。我正打算接話茬說下去,可是老代把電話掛了。
  也許是老代話中“婚姻殿堂”的詞語,觸動了我深藏心底的某種情結(jié)。這是一種每個人都曾有過的情結(jié),這種情結(jié)與這四個字本身的意義沒有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也就是說,已經(jīng)超出了這四個字本意的指向,是圍繞著這四個字的種種信息和種種元素;最遠,可以一直延伸到情竇初開的年代。
  車窗外的雨聲如同一首老歌,朦朧的雨霧牽著我的思緒,我突然像是一個迷路的孩子,找不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那種感覺。有時候莫名其妙地想找個人傾訴下心事,可是往往這時候不是別人沒空兒就是你想不起來找誰?,F(xiàn)在。我就處于這種狀態(tài)下,如果沒有開車,我會點上一根煙,在騰云駕霧一般的恍惚中,仔細梳理我的思緒。
  為了不至于那么悶,我打開車載收音機,里面正播著一首歌,一個女人在吟唱,那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讓人想到了草原的廣袤無邊,想起了藍天的空遠,想起了白云的游走,想起了一個人走在路上——我如同欲望海里的一條魚,被這首歌一網(wǎng)網(wǎng)住。一股淡淡的憂傷慢慢在心底深處泛起來。我深深地沉浸進去,不能自拔。即使過了一會兒,歌聲戛然而止,可那種情緒再也揮之不去。
  一陣歌聲從雨中飄進了一個地方,那是一個課堂,學(xué)生們正在朗誦古詩。一個男孩子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落在前面一個女孩子閃光的頭發(fā)上面。因為長久的注視,他的目光變得迷蒙起來。他不知自己需要什么,也不知自己正在想什么,他面臨著自己無法說清也無法解決的局面。
  外面正下著雨,嘩嘩的雨聲和窗外籠罩在霧氣里的景色,讓他的人開始恍惚。惆悵和迷茫像漲潮一樣,一個浪頭撲面而來,打在他臉上、身上,他幾乎窒息了。他整個人突然失控,猛地拍了下桌子,人跟著站了起來。
  教室里的朗誦聲戛然而止,同學(xué)的目光都投向他,連站在講臺上的老師都張著嘴巴愕然地望著他。但是他感到的只有那個女生的目光,那樣漠然,那樣鄙視。他覺得身子好像一下被抽空了,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回到公司,那種情緒還讓我無法排遣。一首好的歌曲就像一個優(yōu)雅的女人,如果只能欣賞一次,不只是意猶未盡,更會帳然若失。我明明知道這樣做,對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來說是件可笑的事情,可是我就像個癮君子,明明知道不能再吸下去,但依然無法擺脫。盡管手頭上還有事情,我還是撥了114查詢電臺的電話。114很快告訴了我一個號碼,打過去是個男人接的。
  你好,這里是電臺。
  請問半小時前,節(jié)目里播的是什么歌?
  這個——那邊沉吟了下說,這個我也不清楚。
  那麻煩你幫我查一下好嗎?
  這是廣告部,我們只負(fù)責(zé)幫助你的企業(yè)和產(chǎn)品在電臺進行推廣。
  我不做廣告,這首歌對我很重要。拜托了。
  我的誠懇換來了對方把電話重重放下的結(jié)果。
  聽著電話那端嘟嘟的聲音,我愣了下,接著繼續(xù)找114查詢。這次我向接線員要求查詢電臺登記的全部電話,可是接線員告訴我每次只能查詢兩個電話,我只好前后撥了三次114才在記事本上記下五個電話號碼。
  盡管我?guī)缀跽f得口干舌燥,前四個電話的結(jié)果和第一個電話的結(jié)果仍然相同,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歌曲,也沒有人愿意幫我去打聽,盡管這件事情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打最后一個電話的時候我已經(jīng)幾乎不抱希望,仿佛只是為了完成這件事情,好給自己一個交代。
  你好,請問找哪位?聲音很溫柔,好像是很多年前在課堂上的那位小學(xué)語文老師的聲音。
  我不找人,只是想打聽件事情。
  您請講。
  一個小時前,節(jié)目里播了一首歌,我想知道歌的名字。接著我又強調(diào),我非常喜歡這首歌。
  一個小時前是我主持的節(jié)目,可是當(dāng)時我播放了好幾首歌曲,不知道你說的哪首?
  這個回答幾乎是天上掉下的一個餡餅,我驚喜異常。這也驗證了一位哲學(xué)家的話,成功往往是不放棄的結(jié)果。
  就是只有一個女聲在吟唱的歌。
  哦,那首歌叫《天空之城》。我也非常喜歡,經(jīng)常在節(jié)目里播放。
  我打算說聲謝謝,然后掛掉電話。但是她又接著說,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首歌曲,有助于你查找。
  我只好說,那就麻煩你了。
  這首歌是日本著名動畫片導(dǎo)演宮崎駿的作品《天空之城》里的主題曲。我播放的這個版本是阿娟演唱的,整段歌沒有任何歌詞,只有人聲的輕吟。天空之城本身就是一個關(guān)于“回憶與未來”的曲子,有很多的情感會流露出來,懷念、憂傷、期待、安詳……人聲的輕吟,會增加很多切身的感受,比樂器好像還好些。她娓娓道來。
  說實話我已經(jīng)聽得有些不耐煩,只想放下電話趕快上網(wǎng)把這首歌找出來。我怕她接著說下去,趕忙插嘴,謝謝!謝謝!
  不用謝,其實我應(yīng)該感謝你。
  她的回答讓我有些意外,我就沒有掛電話,也沒再開口,靜等著她說下去。
  十年前像你這樣的熱心觀眾很多,他們經(jīng)常打電話過來問一些問題??墒乾F(xiàn)在很少有人打過來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
  我不知道繼續(xù)下去該再說什么,猶豫了下,我把電話掛了。電話放下的那一刻。我的內(nèi)心也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有時候一滴水和另一滴水相遇,卻無法匯成一滴水滴。
  在網(wǎng)上很容易就搜索到這首歌。在聽之前。我從抽屜里找出一個木制的小盒子。里面放的都是我少年時的一些東西。有玻璃球、子彈殼、一小撮瓜子皮等等。里面還有一張發(fā)黃的紙,我緩緩地打開。雨滴開始敲打窗戶。然后敲打在心上。那紙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了,好像被水洇過。
  整整一個下午我都在聽,旋律彌漫在屋子里的每個角落,我整個人都被籠罩住了。往事被打開,憂傷被打開,最后決口,我淚流滿面。
  天擦黑的時候,王胖子推門進來,看見我坐在煙霧中發(fā)呆,他驚叫了一聲,天啊,你抽了多少煙?
  
  二
  
  每個人身邊都會有這樣的朋友,你非常地討厭他,但是你又?jǐn)[脫不了他,因為他和你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王胖子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朋友。我們的生意合作起源于十年前。這些年來隨著我們的業(yè)務(wù)量的增加,他欠我的貨款也是與日俱增。每次我追著他要錢,他總是說,下周,下周一定辦??墒堑搅讼轮?,他依然說,下周,下周一定辦。這真是下周復(fù)下周,下周何其多啊。有時候我追得緊了,他會像擠牙膏一樣付我一點。最為可恨的是每次付錢之前,這小子總讓我請客。
  明天是王胖子付我錢的日子,這不他自動上門了。盡管滿懷心事,我還得強打精神陪他。
  吃晚飯的時候,王胖子說錢柜來了些新人,吃完飯就去那兒玩吧。雖然表面是他在和我商量,其實不過是告訴我一聲而已。
  一進錢柜的大廳,王胖子就對低頭哈腰的服務(wù)生說,來個大包。儼然一副做東的樣子。
  錢柜的包廂被裝修材料捂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進屋撲面而來的是發(fā)霉的氣味。我們剛坐在一坐就陷進屁股的沙發(fā)上,媽咪和聞到腥的貓一樣就后腳跟進來。她貼著王胖子坐下,哥,今天晚上怎么安排?那聲音真他媽親啊,比喊她親哥哥都親。
  王胖子的眼光被媽咪露著的半個胸脯粘了過去,像傀儡一樣說,你看著安排就行。
  好嘞。她放在王胖子膝蓋上的手輕輕滑動著,臉卻沖著服務(wù)員說,來一個大果盤,四盤干果,一打啤酒。
  叫幾號妹妹?她用肩膀輕輕撞撞王胖子的身子。
  全叫過來,選臺!王胖子的大手這時候覆蓋住她的小手,然后開始使勁揉搓。
  媽咪使勁抽出手,掏出掖在后腰的報話機,像國軍電臺發(fā)報員一樣叫道,218選臺,218選臺。
  幾分鐘的工夫門就被推開,呼啦啦進來一群“小母雞”,齊刷刷分立兩邊。她們一個個穿著分叉到大腿根的旗袍,用期待的目光盯著我和王胖子,仿佛我們隨時都會給她們?nèi)鍪骋粯印N液屯跖肿拥?mark name="0QgmviJx30C+Ztyt/6Yo/QNH+9w=">目光緩緩地從頭劃到尾。有一個女孩在這群女孩里很突兀,她沒有穿旗袍,而是穿一身淺色的運動裝。在幽暗的燈光下,她的臉色蒼白,下巴圓潤,光潔,散發(fā)出大理石般的光澤。最后我的目光停駐在她身上。
  就她了。王胖子用手一指,屋里的目光都聚向運動裝女孩,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本來還有的興趣一下無影無蹤。
  媽咪對我說,哥,你也抓緊選一個。
  我咕嘟喝了口啤酒,說,不選了。
  哥,又不是找老婆,你選一個吧。
  一會兒說,我的口氣有些生硬。
  看我有些不耐煩,媽咪就不再勸了。她使個眼色,那群“小母雞”們落潮般退出了屋。
  這時候王胖子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坐在他身邊的運動裝女孩身上。媽咪給我們敬了杯酒,就撤了。
  春天的一條小路上,路兩邊的楊樹正在往外發(fā)芽,綠中泛黃的小樹芽在細雨中一閃一閃的,就像星空的精靈在跳舞。一個少年騎著自行車,速度很慢,他緊跟在前面的自行車后面,卻又害怕騎車的女孩子發(fā)現(xiàn)他的跟蹤。他已經(jīng)這樣跟蹤很長時間了。他一心要跟那個女孩子說說話,可是,苦悶的是,他不知道說什么。
  雨突然大了起來,密密的雨線像霧一樣。少年盯緊前面的女孩子。生怕一不留神就把她丟失。雨水淌了少年滿臉,使得少年眼睛無法睜開。少年一手扶著車把,另一只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就在這時候,少年的自行車猛地一跳,大概是碰在了石頭上。少年連人帶車摔倒了。
  少年以最快的速度爬起來,睜大眼睛往前觀望。只有朦朧的雨霧和刷刷的雨聲,還有滿世界靜靜的惆悵。
  女孩子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少年撫摸著摔疼的膝蓋,心里一陣酸楚,淚水從眼中溢出,混在臉上的雨水中,順著臉腮往下滑落,像有小蟲子在爬。
  我一首首地唱歌,直唱得聲嘶力竭。王胖子哪還顧得上唱歌,他的一雙手就像上了發(fā)條,在那個女孩身上開始游動。女孩雙手抱肩極力躲避,看神情有點受到驚嚇。瞧這陣勢,羔羊是逃脫不了豺狼的侵害的。王胖子的頭低下來,埋進女孩的胸前像豬一樣地一拱一拱。這時候點歌機隨機播了一首《雨一直下》,雨聲敲打著屋檐,我突然失聲了,胸快要脹裂開。我不由自主地走過去,使勁拍了拍他的后背。
  王胖子一個激靈,抬起豬頭,眼睛眨眨,臉上現(xiàn)出吃驚的表情。我說,王總,該你唱歌了。
  唱個屁,你沒看我忙著呢嗎?王胖子惱了。
  女孩這時候已經(jīng)從魔爪中掙扎出來,正在用手梳理凌亂的頭發(fā)。
  不唱拉雞巴倒那咱們走吧。我掏出一百塊錢遞給女孩,女孩接過來,說了聲謝謝,趕緊離開了。
  王胖子張開嘴半天沒說出話來。我說,王總,你品位越來越低了。
  王胖子回過神來,趕忙解釋,這不是逢場作戲嘛。
  我開車送王胖子回家,一路上這小子悶悶不樂。為了明天能順利拿到錢,我說,王總明天我請你去金帝豪,那里的妹妹才俊呢。金帝豪是我們這座城市最豪華的洗浴中心,里面是有那種特殊服務(wù)的。王胖子一聽來了精神,你別忽悠啊,忽悠我的后果很嚴(yán)重。
  我說,哪能呢,忽悠誰我也不敢忽悠王總啊。
  
  三
  
  那天晚上送王胖子到了家,我又鬼使神差地來到錢柜對面的馬路邊上。我搖下車窗,邊抽著煙邊注視著錢柜的門口。大約半個多小時的工夫,里面出來一個嬌小的身影。她手里拎著一個白色手提包,來到馬路邊東張西望,手提包在身前輕微地?fù)u擺,看樣子是在等出租車。我把車開到她面前。她不由得往后躲了躲,臉扭向了一邊。我探出腦袋說,上車,我送你。
  她側(cè)頭打量著我,恍然大悟地想起來,原來是你啊。但是人還是沒有動。
  上車啊,我又強調(diào)。
  她搖搖頭說,我打車回去就行。
  怎么著,怕我把你拐賣了?
  一聽這個她笑了,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在了我身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在車?yán)飶浡_。我下意識地用手指揉了下鼻子問她,住哪兒?
  嘉城景園。她的一只手來回拉著包的拉鏈。
  怎么住這么遠?上班多不方便。
  那邊房租便宜些。
  馬路上已經(jīng)冷清起來,車緩緩地行駛著。路面上濕漉漉的。猶如在河流上行駛。遠處建筑物上的霓虹燈忽閃忽閃的,讓人有些迷離。
  能告訴我叫什么嗎?我右手掌著方向盤,左手放在打開的車窗上。
  露露。
  這應(yīng)該是個假名字,干她們這行的不會輕易告訴別人真實的自己。不過對我來說已經(jīng)達到目的,因為我不想稱呼她的時候喊喂。
  露露,這樣好嗎?咱們找個地方喝杯東西,我又補充道時間還不算太晚。
  不去了。都快十二點了。
  不會坐太久的,咱們不去亂七八糟的地方,兩岸咖啡好嗎?我把頭扭過去,兩眼充滿期待。
  那好吧。不過說好了,就坐一個小時。
  兩岸咖啡的確是個好地方,營業(yè)到凌晨兩點才會打烊。在進去之前,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放在衣兜里的那張發(fā)黃的紙。我自己都沒搞清楚,到底是想和她聊聊,打發(fā)一下時間,還是想和她發(fā)生點曖昧的事情?或者是別的什么。
  在單間坐下后,我為自己點了杯綠茶。我想給她點杯咖啡,因為這里的咖啡聽別的女孩說不錯,但是她拒絕了,她要了杯鮮果汁。她告訴我,喝咖啡會失眠的,如果睡不著,一個人面對無邊的黑暗,會很恐懼的。
  你沒男朋友?
  干我們這行的好人會要嗎?她順手摸起我丟在桌子上的煙,點上一根,狠狠地抽了一口。頓時從她嘴里吐出一股煙,煙在外面翻卷了一下,然后又被她吸進鼻孔,看這樣子她是個老煙民。燈光下,她的鼻子的皮膚幾乎是透明的,能清晰地看到毛細血管,如同蔥莖的脈絡(luò)。我的視線最后落在她圓潤的下巴上。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說,你看什么呢?
  我趕緊把視線挪開,說,你不應(yīng)該于這個。我的嘴唇枕在支起的左手的虎口上,說出的話有些不清晰。
  她嘴里吐出一聲,哼,然后說,不干這個干什么去?
  你這么年輕,可以找份正當(dāng)?shù)墓ぷ鳌?br/>  要文憑沒文憑,要技術(shù)沒技術(shù),還吃不了苦,哪兒能要我?
  你現(xiàn)在學(xué)也不晚啊!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再說上班也就是千把工資,根本不夠花的。
  別人掙千把工資,不照樣活著嗎?我兩手一攤,再說只要你努力,以后生活會改變的。
  再說吧。她把煙摁死在煙灰缸里,然后把玩著我的打火機,看來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像一個政治思想工作者。
  我喝了口茶。然后也叼上一根煙。腦子里在想如何找一個她感興趣的話題。如果這樣下去的話,她會很快提出來回家的。
  你挺會打扮的啊,你這一身在那幫姐妹當(dāng)中可是鶴立雞群。
  什么啊,我那工裝今天洗了。
  其實今天我想點你的,你長得特別像我過去認(rèn)識的一個人,可是讓那王八蛋捷足先登了。我望著她的下巴,發(fā)了下呆。
  還得謝謝你呢,今天要不是你解圍,那個胖子不知道要占多少便宜呢!
  這算什么啊!主要是我看不慣他這么做,這種事情是兩情相愿的。
  那你到歌廳,對小姐不動手動腳?她側(cè)歪著頭問我。
  我抽動一下鼻子,說,你看我像那種人嗎?
  她憋著笑,說,像,特別像。
  其實我特討厭去那種場合,沒辦法,為了生意上的應(yīng)酬。說完我嘆了口氣。
  要都你這樣的,歌廳就沒多少生意了。
  我現(xiàn)在特別恨歌廳。我長長地吐了口煙,煙霧散開,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她邊用手呼扇著跑到面前的煙霧邊問我,怎么呢?
  因為歌廳讓你這樣的好女孩誤入歧途。
  得了吧,你。她抿著嘴笑了。我的心情也開始輕松起來。
  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她的左臂上有幾個梅花狀的煙花。我用手指指那個地方,問她,老實交代,加入過什么組織?
  她低下頭看那個地方,眼神有些凝重,沒有回答我。
  我趕緊說,開玩笑呢!不至于生氣吧?
  沒有,她搖搖頭。我感覺可能我的話觸及了她內(nèi)心深處不想觸及的東西。
  也沒什么,她勉強笑了笑,然后說,為初戀男友燙的。
  因為他離開了你?
  她又抽出一支煙點上。這次抽得更狠,一口就抽了接近半根煙,煙還沒吐出來,她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我趕忙站起來輕輕地給她捶背,才捶了一下,她就擺手拒絕。我坐回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說什么好。
  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她一平息下來就說出這句話??赡芩X得這話傷及面太廣,怕我尷尬,趕忙又解釋,我的意思是,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破嘴。
  他帶我妹妹跑了。
  屋子里一下陷進沉默中。我感覺自己的呼吸明顯比平常粗重。我低頭看桌子,煙灰缸里的煙頭被水泡得膨脹起來,過濾嘴中間有個明顯的牙印。對面玻璃杯子里的果汁只喝了淺淺的一小口,沒有果汁的杯壁上沾著一些白色的小顆粒。她的胸不停地起伏著,衣服上的那個英文標(biāo)志也跟著在起伏。我的眼前慢慢有了一團霧,耳邊響起了嘩嘩的下雨聲。
  那是個放學(xué)的傍晚,天上飄著雨,那個男孩在教室的窗戶前站了許久,身上都濕透了。雨水滑過他的面龐,滑進他的嘴里,居然是咸咸的。
  終于他打開教室的窗戶,人跳了進去。來到中間第三排的課桌前,他停住了腳步。他的目光撫摸著這張桌子,一遍、兩遍、三遍、四遍……最后他坐在了這張桌子后,在暗淡的光線里,他想象著一個人坐在這里聽老師講課、寫作業(yè)和同學(xué)聊天。還有每天在她背上輕柔地?fù)崦哪抗???墒沁@一切明天就要結(jié)束了,因為他們的高中生活即將畫上句號。想到這里,男孩忍不住捂住了嘴。絕望就像一把鉗子一下鉗住了他的心,生疼生疼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男孩平靜下來,低頭看了下抽屜,抽屜里空空的,只有一小撮瓜子皮。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來放在了口袋里。
  我始終沒有看露露的臉。
  話在我嗓子里滾出來,又咽下去。也不知道反復(fù)了多少回兒,我終于開口了。
  我要做一個好男人,今后會是個好男人的。這句話很像自言自語。如果平常我這樣說??赡芪易约憾紩X得假,可這次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說的。突然我明白了帶她來兩岸咖啡的目的。
  喊,她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那你今天晚上約我干什么?
  走吧,送你回家。這時候我從兜里掏出那張發(fā)黃的紙,塞進了她的手里。
  
  四
  
  那年的一天,下著大雨。我躲在街邊一個廢棄的建筑物里避雨。我看見她騎著自行車經(jīng)過,她穿著一件黃色的雨披,被淋濕的一縷頭發(fā)貼在前額上。我突然失控,大聲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可是雨太大了,我的聲音淹沒在雨中,連我自己都沒有聽到。
  我手里緊緊攥著的那張紙不知道被雨水還是我的汗水洇濕了。
  現(xiàn)在,這張發(fā)黃的紙被2010年的另一個女孩子扔在咖啡店的沙發(fā)上。
  我的眼光伸進1989年的雨中,那個身穿黃色雨披的女孩子騎著自行車被雨霧淹沒了。
  我應(yīng)該到哪里去?是1989年,還是2010年?
  
  (作者簡介:徐永系筆名,身份證上的名字叫徐勇。由于派出所的失誤,將徐永搞成徐勇。七十年代出生,現(xiàn)居山東德州。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第四屆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xué)員,在純文學(xué)刊物發(fā)表過中、短篇小說和詩歌若干。2001年年底辭職經(jīng)商后輟筆,2009年始重新業(yè)余寫作。)
  責(zé)任編輯 

鄂托克旗| 雷州市| 库伦旗| 肇东市| 陇西县| 姚安县| 额尔古纳市| 南木林县| 屯留县| 洛阳市| 日喀则市| 龙江县| 临沂市| 登封市| 莆田市| 宁都县| 惠东县| 遂川县| 二连浩特市| 肥西县| 怀来县| 银川市| 柞水县| 惠州市| 缙云县| 屏边| 西充县| 宝清县| 灵丘县| 南康市| 大渡口区| 吴忠市| 无为县| 白玉县| 子洲县| 西乌| 盐城市| 西峡县| 铜鼓县| 吴江市| 肃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