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七八月份的暑假,七月份還好,八月份就顯得相當(dāng)無聊了。八月份重復(fù)著七月份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沒有了忍耐一學(xué)期后擁抱暑假的熱情和新鮮,用來應(yīng)付作業(yè)的日子反而越來越少。對蘇周這種老師眼里的優(yōu)等生而言,必定要把作業(yè)拖到最后一天,但即使拖到最后一天深夜也必定完成,所以八月份每過一天,就如大限臨近,明明不情不愿可偏偏還不得不過,蘇周的八月既懶散又焦灼。
每天傍晚,蘇周都會趴在陽臺窗戶上看著媽媽去倒垃圾,蘇周媽拎一個桶,右肩微低,仿佛桶很沉,頭也跟著向右邊傾,趿著的拖鞋“吧嗒吧嗒”很有節(jié)奏,左手臂也一前一后略顯夸張地擺著,偶爾也夾雜著一兩聲“哎呦,朱奶奶啊”“倒垃圾啊”的簡單交談。蘇周惡作劇般天天像觀摩儀式一樣無比認(rèn)真地目送媽媽去倒垃圾,然后再迎接她歸來,有時在窗口突然就傷感起來,嘲笑自己病態(tài),甚至矯情地灑兩滴眼淚。晚飯時,鄰居孫阿姨多半會過來聊一會兒,她有時自己端一碗飯過來吃,有時就在蘇周家吃一點,有時候蘇周媽也愛端上飯碗到孫阿姨家吃,似乎是為了熱鬧點,小城里是有這樣的風(fēng)俗的。孫阿姨說話很刻薄,甚至尖銳,好像總要跟別人分個勝負(fù)似的,不過她說話時總帶著笑,唇角微微翹起,神情帶著些許嘲弄和對一切了然的意味。蘇周媽也總是笑,邊吃邊聽,邊聽邊笑,有時突然屏住呼吸,停止咀嚼,看來是被某個話題吸引了,旋即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或爆發(fā)出一陣大笑,有時笑得東倒西歪。蘇周總覺得太過。蘇周在桌邊磨磨蹭蹭地吃飯,偶爾抬起頭來默默地看她們一眼,又低下頭去一勺一勺慢慢喝湯。孫阿姨大多數(shù)情況下不會注意蘇周,蘇周太安靜了,簡直像只貓咪。不過有那么一兩次,大概別的話題斷了,孫阿姨一邊“咯吱,咯吱”嚼著醬蘿卜,一邊嘆氣,“哎,你們家蘇周真是讓人省心,成績好又聽話,不像我們家思琪,成天瘋,最近又鬧著組什么樂隊,倔啊,沒一點心思在功課上?!碧K周媽一副不認(rèn)同的表情,“好什么呀,成天悶聲悶氣的,內(nèi)向得要死,哪像思琪活潑大方,她這個樣子將來就算考上大學(xué)恐怕畢業(yè)后也難找到工作?!碧K周從來不知道媽媽竟想得那么遠(yuǎn),看著媽媽的表情,倒好像自己是個不孝子般惹她痛心。孫阿姨看看埋頭扒飯的蘇周,眉眼間竟似泛起些微同情,笑笑,“蘇周這孩子是內(nèi)向了點,我們家思琪的確是不怕生,從小膽子就大,老師還夸她想法多,有闖勁哩,我看哪,就是個小人來瘋?!碧K周媽丟下筷子,一揮手,“哪有你這么說女兒的,她要是小‘人來瘋’,那你豈不成了老‘人來瘋’?”說著,兩個女人笑作一團(tuán)。孫阿姨走后,蘇周媽開始數(shù)落蘇周,“吃飯吃那么慢,一個高中生,一點都不懂珍惜時間,將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以為我不知道,成天在房間里發(fā)呆,沒心思做作業(yè),我告訴你……”此時拉長了臉冷冰冰的蘇周媽真讓人懷疑是不是剛剛還熱情洋溢、有說有笑的那個蘇周媽。蘇周逃也似的回到房里,懨懨地抵著門坐在地板上,垂下腦袋,抱緊膝蓋……
從什么時候起,學(xué)習(xí)不再是興趣,而變?yōu)橛懞酶改负屠蠋熒踔镣瑢W(xué)的工具?從什么時候起,明明心里有一連串的想法,卻始終不聲不響,讓人貼上“內(nèi)向”的標(biāo)簽?
二
思琪來找蘇周,蘇周真是大吃一驚。
王思琪,與蘇周同校同級,又是鄰居,按理說兩人應(yīng)該很熟稔,但她們的交流也僅限于在學(xué)校偶爾照面時互相點個頭,微笑一下而已,畢竟一個敢把頭發(fā)染得五顏六色,甚至剃成光頭的女生和一個背雙肩包戴厚眼鏡低著頭走路的女生確屬兩個世界。蘇周有時想起她們曾經(jīng)的親密,都覺得不真實,恍如隔世。那時候,蘇周家剛搬到這里,鄰居都不熟。一天放學(xué)下大雨,小蘇周背著書包小跑著往家沖,忽然聽到后面有人叫她:“喂,前面的同學(xué)等一下,背粉紅書包的?!蹦蔷褪切∷肩鳎瑐€子高高的,皮膚白白的,撐一把老式的黑布傘,小思琪助人為樂了一回,說要送小蘇周回家,結(jié)果兩人走著走著就發(fā)現(xiàn)竟然同路同這么久,拐過七七八八的巷子還同路,最后才知道原來是新鄰居。后來漸漸熟了,像很多要好的小伙伴一樣,互相交換童話書,互相交換新口味的零食,還要去對方家的小床上睡覺。再然后呢,蘇周一直想不通,仿佛一夜之間什么都變了,互相無法理解對方的行為方式,習(xí)慣和愛好也逐漸大異其趣。特別是上了中學(xué),交流越來越少,明明同校上學(xué)卻是一前一后地去,仿佛約好了一般,在路上都不會碰到。初二時,有一次兩人很意外地碰面了,就一起回家,蘇周想了想,裝作很不在意般笑著說:“我們好久沒一起玩了,你都沒來我家玩?!彼肩靼腴_玩笑半認(rèn)真地點點頭,“是呢。”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我是不好意思打擾你用功讀書?!闭f完后,兩人都顯得尷尬起來,一路無語。之后就真的斷了交流,直到高中都沒說過幾回話。
此刻,看著站在自己家門前的思琪,蘇周想說點什么,至少客套一下,但終究撇了撇嘴僵硬地蹦出兩個字:“請進(jìn)。”看得出思琪的局促,但很快那個大大咧咧的女生刻意鎮(zhèn)靜下來,直奔主題,“是這樣的,我暑假和幾個朋友組了一個樂隊,也算不上多正式,但大家也都用心在弄。嗯,我們的一個吉他手臨時有急事,但五天后我們有表演,算是我們第一次正規(guī)演出,所以……我記得你學(xué)過吉他,你看,你看你能不能替他一下?”思琪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食指在右手掌無意識地畫圈圈,寶藍(lán)色的指甲閃亮閃亮的,像明艷的金龜子撲閃著亮翅。蘇周心里突然涌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感覺,“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彈,好久沒碰它了,要是弄砸了怎么辦?”“不會不會,只要你肯做就成,16bb411f570ca5851b221d52db64ae6448954c1b189f467ad753d506a5e2ad80我也是沒辦法,不然我……”思琪一下頓住,沒往下說,蘇周直覺那句被吞下的話應(yīng)該是:“不然我也不會找你?!彼肩魍V沽水嬋θ?,空氣里像是有什么在發(fā)酵,悶悶的,澀澀的,兩人都低頭不再言語。過了半天,蘇周緩緩道:“我想想?!彼肩髡玖似饋?,“那行,我先走了,不過要快點答復(fù)我哦。”
不然我也不會找你。是的,真不會找你。
蘇周翻出箱子里的吉他,溫柔地?fù)芰藫埽瑺科鸫浇?,苦澀地笑了?br/>
三
晚上吃飯的時候,蘇周終于見識到了魯迅小說中“阿長”那很有名的“切切察”。孫阿姨和蘇周媽一直在小聲交談,蘇周只要一抬頭,蘇周媽就會迅速瞟她一眼,于是蘇周繼續(xù)低頭喝湯,只是她們顯然沒打算真正隱瞞對話內(nèi)容,字字都咬得格外清晰,之所以小聲而迅速地交談不過是為了炒熱一種氛圍,就是那種談?wù)呒?,聞?wù)咭驗樯衩囟l(fā)興味盎然的氛圍。
“沒想到那小丫頭看起來老實,倒不是那么回事。”
“誰能想到,我先前還挺喜歡她來著,我也不是說談朋友不好,不過,都快升高三了……”
“就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不好好學(xué)習(xí),趕時髦去談戀愛,這才多大啊?!?br/> “是呀,對了,還真能被你發(fā)現(xiàn)?”
“哎,我也是湊巧,那個男孩子天天早上站在街拐角等她,朱奶奶早鍛煉看到的,我原來看她早上夾本書出門,還以為出去早讀呢,誰曉得是約會呀,哼,真能趕早,不過朱奶奶說那男孩看上去倒挺老實的?!?br/> “小丫頭本來也很老實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她媽當(dāng)年風(fēng)流著呢……”
蘇周喝下最后一匙湯,終于坐不住了。
當(dāng)抱著吉他的蘇周被思琪一一介紹給她的那群朋友時,蘇周很明顯地感受到思琪毫不掩飾的興奮與開心,于是蘇周也開心起來,盡管出門前被蘇周媽指著鼻子整整罵了一個小時。此刻的蘇周只想拋開一切,暢快地?fù)軇忧傧?,暢快地度過這個八月,哪怕只有這五天。其實,很喜歡和大家相處的吧;也許,從來就厭倦那個虛偽的乖乖女。大家夸蘇周厲害,說她熟悉譜子快,用他們的話說就是超有感覺。蘇周笑得靦腆,一面試著去學(xué)那個穿著破洞牛仔褲的男生隨著節(jié)奏夸張地晃動頭發(fā),一面琢磨著什么時候也涂一層閃閃的指甲油,這樣說不定可以和大家拉近距離。休息的時候,蘇周注意到隔壁的男生正用一塊軟布仔細(xì)地擦著琴面,陽光打在他的頭發(fā)上、琴上,淡淡的金色襯得他整個人柔和起來。他仿佛在想心事,沒發(fā)現(xiàn)蘇周,當(dāng)他若有所思地放下軟布,抬起頭來,正對上蘇周的眼睛,蘇周立刻感到一陣窘迫,慌亂地挪開視線。那男生也愣了一下,隨即輕輕地笑出聲來,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笨蛋,有什么好緊張的?蘇周臉頰發(fā)燙,覺得胸口滿滿的,不,是太滿了,幾乎要溢出來。她很想說些什么,什么都可以,關(guān)于這支樂隊,關(guān)于音樂,關(guān)于興趣,一股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傾訴欲燒灼著她的心,她突然發(fā)現(xiàn)長久以來,她所渴望的不過是說些什么,可惜最早遺忘的也是如何訴說。她不是空白,她也有故事,也想有人分享喜怒哀樂,不要再裝模作樣,充當(dāng)一個一心守著課業(yè)的“清道夫”,不要再忍耐別人一面戲謔地喊著“淑女”,一面敬而遠(yuǎn)之,不要再過一個人的孤零零的暑假,不要,統(tǒng)統(tǒng)不要?,F(xiàn)在,她想了解他,更想讓他了解她。蘇周重又對上男生的視線,嗓子眼堵滿了話,“我……”男生困惑地看著她,卻好脾氣地一直掛著笑,示意她說下去……
四
“瞧,誰來了,我們的美女經(jīng)理欣雪姐來看我們了。哇,還帶了好大的西瓜,孩子們,來來來,過來吃西瓜。”思琪高聲嚷嚷著,儼然一副山大王的模樣,拉欣雪姐到大家中間。欣雪不是一個人來的,后面還跟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戴著一副方框眼鏡,一臉書生氣。那個“書生”一走近,大家紛紛起哄,喊“姐夫”。書生笑笑并不在意,只管招呼著眾人吃西瓜。夏欣雪,蘇周只是略有所聞,好像是思琪家的遠(yuǎn)方親戚,比大家高一級,人長得漂亮,性格好,成績也好,為了上學(xué)方便一年前就住在思琪家??吹贸?,思琪很敬重她,其他人也都很敬重她。欣雪很謙虛,和大伙聊得很融洽。臨走前甚至做了一個小小的講話,大概意思就是自己這個經(jīng)理受之有愧,沒常來看大家,但自己不后悔,畢竟是高中最后一個暑假,想留一個美好的回憶,和大家在一起很開心,祝大家演出成功之類的。大家鼓掌,蘇周也有些感動,看到旁邊笑得一臉陽光的“姐夫”,蘇周忽然明白過來孫阿姨和媽媽口中那個“小丫頭”是誰,臉倏地紅了。明明自己什么也沒說,但也聽到簡單的真實背后刻錄著一個怎樣惡毒的描述,而在場的只有自己一個人背負(fù)著。早已習(xí)慣什么事一個人慢慢發(fā)酵,可是,可是這時分明沒有力氣再藏著掖著,臉一陣發(fā)紅,一陣發(fā)白,幾乎認(rèn)定自己也做了對不起她的事。
五
這天早上,蘇周還沒起床,就聽見樓外一個尖利的女聲在叫罵,周圍是嘈嘈雜雜的議論聲。蘇周從窗邊探出腦袋,只見一個中年婦女,梳著油亮的頭發(fā),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一個女孩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辛辛苦苦養(yǎng)你這么大,你不學(xué)習(xí),學(xué)人家談朋友,你有沒有腦子?你對得起我嗎?怎么就知道犯賤????你說話啊……”接著是一連串鄉(xiāng)下人粗魯?shù)牧R人話,女孩只是低著頭,不言語,思琪在一旁拼命地說:“不是這樣的,姨,不是的,冷靜點?!碧K周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低著頭挨罵的女孩是欣雪,竟錯愕地一動也不敢動,只是扶著窗臺,瞪大眼睛。那個女人罵了半天,見欣雪一言不發(fā),火氣突然一下子竄了出來,走過去劈手一巴掌打在欣雪頭上,眾人都愣住了,隨即人群“嘩”地議論起來,“怎么打人?”“現(xiàn)在的孩子喲……”孫阿姨顯然尷尬極了,拉住欣雪媽勸她消消氣,還開導(dǎo)說欣雪只是一時糊涂而已。欣雪默默地立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抽泣起來。思琪也難過地蹲在她身邊,小聲地安慰她。欣雪媽一把拉住孫阿姨,嘆道:“你說我苦不苦,在農(nóng)村辛辛苦苦干活就指望她將來有點出息,這個不爭氣的東西?!闭f著說著幾欲淚下,孫阿姨大概的確被感動了,拍拍欣雪媽的背,說:“為人父母確實不易啊,我們家思琪也不讓人省心……”漸漸地,輿論出現(xiàn)了一邊倒,這件事被認(rèn)為是不懂事的孩子惹母親傷心,母親只好千里迢迢趕來教育教育她,免得她歧途深陷。甚至有人把它提升到母愛的高度,在一旁對自己的小孩進(jìn)行親情教育??傊?,這件事最無辜最值得同情的就是那位母親。
晚上,孫阿姨和蘇周媽又繼續(xù)“切切察”,蘇周因為早上的事胃口全無,用小勺子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飯,蘇周媽瞪了她幾眼都沒發(fā)現(xiàn)。
“哎,那個瘟神下午可算走了?!?br/> “她真能鬧騰,大清早就聽見她嚷嚷。”
“我哪知道啊,早知道我就不打電話給她了,我就想讓她勸勸欣雪,這么好的孩子毀了怪可惜的?,F(xiàn)在就怕那孩子怪我?!?br/> “我知道你也是好心,小丫頭將來會懂的,不過,看這當(dāng)媽的,還真想象不出她當(dāng)年那么能耐?!?br/> “我跟你講,她當(dāng)年啊……”
蘇周的胃像火燒一樣難受起來,每一匙湯都變得難以下咽,沿著胃壁這種灼熱感延伸至胸腔,好似化作了一只無形的拳頭,不停地敲打,一下一下,無法再吃下任何東西?;氐椒坷?,躺在床上,蘇周瞪著天花板發(fā)呆,突然腦袋中蹦出一個嚴(yán)重的問題:思琪會怎么看待這件事呢?她會認(rèn)為孫阿姨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她會不會懷疑我,懷疑我在家說漏了嘴?想起早上在陽臺上,思琪似乎目光曾掃到自己,冷漠而空洞……蘇周“呼”地坐起來,感到后背陣陣發(fā)涼。
六
蘇周已經(jīng)再沒勇氣去那個練習(xí)室了,閃亮的藍(lán)指甲,練習(xí)室窗口透進(jìn)的暖融融的金色,微微彎起的粉紅唇角,仿佛一切都不曾出現(xiàn)過,一切都是夢吧,是夢而已。還以為終于跨出了一步,傻乎乎地竊喜,不過是個地地道道的笨蛋吧,蘇周只是蘇周,什么也不會說,什么也無法說,無論過去還是將來。“媽,跟思琪說,我病了,我沒辦法去練習(xí)了,跟她說對不起?!碧K周媽上下打量著蘇周,沒發(fā)燒,沒感冒,氣色平常,忽然笑逐顏開,“終于懂事了,早該這樣,高中不比初中,我本打算一得空就跟那個瘋丫頭說來著?!笨粗鴭寢尯唵蔚男⌒乃迹K周想起小時候自己也是這樣,不管闖了什么禍,做錯任何事,都躲在媽媽身后,媽媽自會把一切處理妥帖。果然,蘇周還是蘇周啊。還沒等蘇周媽去說,就收到了思琪的短信:“演出取消。”沒有理由,或許也不需要理由了吧。
蘇周越發(fā)確定這幾天不過是一場幻覺。蘇周擁有什么呢?成堆的作業(yè),開著冷氣的房間或者說掛著窗簾的籠子,這才是真實。蘇周端坐在桌邊,下定決心履行優(yōu)等生的義務(wù)。那把新擦拭過的吉他突然就橫亙在蘇周眼前,似惡劣的頑童,明目張膽又無辜單純。想起那天,面對好脾氣的男生幾欲脫口而出的搭訕,卻因為旁邊的女生開玩笑似的一句話 “阿軒,你別打人家主意,人家可是標(biāo)準(zhǔn)的優(yōu)等生”而生生切斷。其實,不過是想說“你的吉他真漂亮”;其實,不過是想融入你們,不想一個人突兀而孤獨地被隔絕在青春之外;其實,不過是想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改變自己。而真實卻是這個八月在悄悄流逝,蘇周依然作為蘇周漸行漸遠(yuǎn)。
蘇周開始自言自語:“你看,我說八月份很多余吧,不過今年八月也太長了……”說著說著,蘇周嚶嚶地哭了起來,慢慢的,聲音越來越大,終于,蘇周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發(fā)稿/田俊 tian17@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