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每次走過那一條坡路,我都要靠有樹的那一邊走。因為在第三棵樹下,有一朵黃色的花綻放。
它黃得很通透,由內(nèi)而外地發(fā)出明媚的黃色,即使是在樹蔭底下,它也照樣明媚而搶眼。
黃花一直靜靜地躺在樹萌下,躺在土壤里,它不曾含苞待放,也不曾迎風潰敗。它是一朵假花。
它永遠保持怒放的姿態(tài),驕傲地在暗地里炫耀它王者般的黃,如同一襲華美的金鏤衣,如同一身華貴的黃金甲。我深深地為其傾倒。
后來有清沽工把它清理掉了。我只得哀嘆那位清潔工不懂欣賞。
每次走過那一條坡路,我都要靠樹的那一邊走,只為懷念曾經(jīng)打動我心的那抹王者般的明媚的黃。
B
在女廁所的鏡前邂逅一位精靈般的女子,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
看啊,她的睫毛,長長,美得像一排流蘇;雙層眼皮,勾勒出她圓圓的眼睛,瞳眸黑白分明,清麗而專注?!∷阽R前撩撥她的劉海。她沒有夾子,只有一個類似夾子的筆帽。秀發(fā)被纖纖細指三下兩下就固定好了。
她又靠近些鏡子,向左看看,向右看看——從哪個角度看,她都像個未經(jīng)事的新生兒,單純而美好。
隨即她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走了。宛若一個落入凡間的安琪兒,輕輕地來了,悄悄地走了。一瓣羽毛自她身上飄落,落入我的心間。
C
“快,快來!快來看看!”同學(xué)在不遠處喚我。
我大步到她身邊,順著她所指望去——
嗬!好一輪明月!
暗夜中,它如此華麗地存在著,大大地浮在天邊,猶如初升之日,散發(fā)著迷人的光彩,內(nèi)蘊而攝人心魄。圓圓的,圓得自然而安靜,像是一位漫步于森林中的月光女神,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溫柔的目光流轉(zhuǎn)于清澈的眼眸中。鑲嵌著她的古銅色,仿佛是遠古的沉淀,從萬年深處款款而來。
我凝視她,把那一刻的絕美月光,刻在我的心上。我想生生世世陪伴在她身旁,永不分離。
月是怎樣—位女子?只教人生死相許。
D
看見一只貓在太陽底下曬肚皮。
它懶懶地躺著,爪子置于耳邊兩側(cè),做投降狀。梅花瓣狀的爪印,此刻分外鮮明。高傲的下巴向前努著,只看得見它的嘴角隱沒于臉上,想必它在滿意地黠笑。胡須高調(diào)地向外伸,自由舒展,仿佛在伸懶腰。兩眼瞪著,刷子似的尾巴歪在一邊。
它雪白的肚皮大大方方地展現(xiàn)在太陽底下,全身上下都因溫暖的陽光而舒適。
我只想像那只貓一樣,在溫暖地陽光下,感受生活的美好細節(jié)。消失在街角
藍 羽
“一、二、三、四……”米米兔知道,數(shù)到二十,那個叫兜子的顧客就會消失在街角。第二天下午三點五十分,兜子先生會準時再來到米米兔的咖啡店。
“來一杯青翠山林,再加一客蜂蜜潺潺清流蛋撻,手巾最好給我幽蘭山谷那種味道的。”兜子先生總是這樣對米米兔說,他的聲音充滿著磁性,米米兔聽起來舒服極了。那些乖乖的飲品食品名字都是米米兔想出來的,這讓她有點小小得意哦?!昂玫摹qR上就來,請稍候。”米米兔總是這樣回答。偶爾她也會說,“哦,真對不起,幽蘭山谷味的手巾沒有了,您看風吹過楓林這種味道的可以嗎?”
“可以,沒有問題?!倍底酉壬@樣回答著,照例坐在門左邊的第三張桌子前,這是他固定的位置。無論生意多火爆,米米兔都會留給他的。事實上,生意火爆的日子很少,更多的時候也就是顧客兜子先生和老板米米兔在店里靜靜地待著。
兜子先生點的東西上齊后,米米兔就把自己隱到柜臺后面的陰影里去了,從不打擾兜子先生。她會放一點輕音樂,把自己不小心弄出的聲響也隱在音樂里。但是其實,米米兔一直在悄悄地看著他。兜子先生常常拿出一本書來讀,還會在本子上記著什么。米米兔常猜想兜子先生可能是個作家,也許他正在寫一部小說。
窗外的陽光從四點的角度開始慢慢下降,直到退至西山后,兜子先生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收拾起書和本子,結(jié)賬告辭。
路燈還沒有亮起,咖啡店的燈光讓門前的路面有些恍惚。米米兔伏在柜臺上,踮著腳,看著兜子先生出門走到大街上?!耙弧⒍?、三……二十?!倍底酉壬г诮纸?,米米兔才把手中的錢放進一個大口瓶子里。每次兜子先生給的錢,米米兔總是單獨放起來,她喜歡沒事的時候拿出來數(shù)一數(shù),算算兜子先生在這里喝了多少咖啡,自己賺了多少那種帶點兒松枝味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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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午,天空先是飄起了小雨,接著轉(zhuǎn)為大雨,雨水在屋檐下織出一道簾子,卻擋不住嘩嘩的雨聲。三點半,米米兔就開始煩躁,她擔心有雨的寂寞下午兜子先生會不來了。
三點五十分,門開了,兜子先生沖進屋里,夾著一股風和雨的腥味。米米兔不等他說話,就先遞過來了幽蘭山谷手巾,接著是青翠的山林和那種兜子先生喜歡的蛋撻。兜子先生依然靜靜地待著,可米米兔覺得很安心。
一直到天完全黑下來,雨也沒有變小,兜子先生因為這雨沒有準時離開。但是可以看得出,他是想趕快回去的。米米兔卻暗自慶幸,在這下著大雨沒有生意的晚上,有人陪伴著,哪怕不說話,也不會太寂寞了。
米米兔突然想起咖啡豆不多了,應(yīng)該提前備一些。她打了咖啡園的電話,響了很久也沒有人接聽。奇怪,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她嘆了口氣,掛了電話。兜子先生正焦急地看著J黑糊糊的窗外,雨滴落在窗戶玻璃上很快成股流下,匯入地上的河,雨還是那么大。
過了一會兒,米米兔再打電話,還是沒人接,她變得不安起來。兜子先生卻像下了很大的決心,過來結(jié)賬告辭。米米兔輕聲說:“雨還是很大呀,可以再等等的?!倍底酉壬媚欠N總是很溫和的聲音說,“不等了,我還有事?!?br/> 兜子先生沖進雨里,米米兔看到他在飛奔,自己還沒來得及數(shù)清幾步,人家就消失在街角了。米米兔搖搖頭,嘆了口氣,發(fā)了一會兒呆,又拿起電話。
這次,是那個蒼老的聲音在說話,聽起來有點氣喘吁吁的“……好的,米米兔小姐,明天一早我會送到的?!?br/> 打烊了,米米兔從大口瓶里拿出錢,放在那個門口的袋子里。她知道,第二天早上她一開門,滿滿的陽光就會涌進來,她還會看到咖啡豆已經(jīng)被送來,放在門口了。
只是她不知道,送咖啡的和來喝咖啡的,都是兜子先生。他總是在晚上,在電話里裝扮成老頭兒賣咖啡豆,在下午,準時到店里去消費。而那些錢上的松枝味,就是米米兔的大口瓶子里的味道,這瓶子原來盛過松香。這些年,這些錢一直在米米兔和兜子先生的手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直到有一天,這些也許會成為他們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