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載，4月16日上午，山東某地，39歲的菜農韓進因想不通而上吊，留下妻子和兩個未成年女兒，撒手歸西。
　　韓進的自殺，緣于菜價。今年開春，韓進種了6畝卷心菜，辛苦勞作近3個月，資金投入萬余元，換來的竟是8分錢一斤的傷心價，不但一分錢沒賺著，反倒背了一屁股外債！
　　耐人尋味的是，就在“菜賤傷農”報道頻頻見諸媒體之時，城市居民小區(qū)，時不時又傳來“菜貴傷民”的抱怨聲。這究竟是咋回事？
　　有學者指出，同樣是蔬菜，在農村那么賤，到城里卻那樣貴，顯然是流通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公路運輸、批發(fā)商場、賣菜小販——此三類經營者，血管里沒流淌“道德血液”，賺得太狠。
　　真是這樣嗎？按邏輯推論，應該是這樣，也只能是這樣。
　　然而，事情怕就怕認真，問題怕就怕追問。前些日子，首都某媒體派出記者，深入山東蔬菜生產基地，從農民半夜收菜開始跟蹤，裝車、運輸、進京，賣到新發(fā)地批發(fā)市場，再跟蹤菜販用小車拉至菜攤，一斤一斤，零售給消費者……全程跟蹤結果，得出三個結論：
　　其一，蔬菜價高，并非運輸成本太高。記者一路看到，各關口收費并不算高，不少關口還對拉菜貨車開辟“綠色通道”，免收路費。所謂運輸成本，主要是必不可少的汽油錢和司機人工費。
　　其二，批發(fā)市場，會有加價，但亦不算太高。由于政府調控物價，新發(fā)地等批發(fā)市場還奉命對卷心菜等幾種大宗蔬菜，免除數(shù)百元進場費，以盡量降低成本。
　　其三，蔬菜價高，最大一塊，在零售環(huán)節(jié)。小販從新發(fā)地將蔬菜批量買走，到城里各農貿市場出售時，加價最多，也加得最狠，一般加價在50%左右，有的甚至高達一倍以上。
　　如此說來，籠統(tǒng)講流通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解決不了問題。最該改進的，是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蔬菜零售。
　　但細一調查，問題又來了。小販之所以加價最多，除了想趁機多賺幾文活命錢外，也有其不得以而為之的苦衷。近些年，京城整頓市容市貌，已將街巷零星小販，通通取締，趕進室內農貿市場。而農貿市場又非政府公益資助，每個攤位都得收費，且收得不低，小販倘若加價太少，本也撈不回來。
　　問題分析至此，對策也出來了。既然最后環(huán)節(jié)加價太多，可不可以把這一環(huán)節(jié)繞開，另辟蹊徑，讓市民吃到價廉物美的蔬菜呢？應該可以吧。全國各地，近來紛紛嘗試農超對接，干脆將蔬菜從農村一家伙拉到超市出售，豈不省去中間環(huán)節(jié)，省下那么多費用？
　　此舉固然不錯，但其效果有限。因為，城市那么大，市民那么多，怎么可能全跑到有限的超市去購買天天都需要的蔬菜！此舉雖能解一時一地之急，未可從根本解決問題。
　　問題癥結何在呢？老詹當過多年經濟記者，長期關注農產品生產銷售，依我看，所謂“菜賤傷農”，固然有中間環(huán)節(jié)加價問題，但從根本上說，也和農產品先天缺陷有關。大凡農產品，都有一定生產周期，到底種多少，如何才能賺錢，農民只能依靠有限的信息和個人感覺。在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多了價低，價低少產，少產價高，價高多產”的循環(huán)與波動，幾乎是農民長期難以擺脫的魔咒。
　　最終的解決辦法，應當由政府引導農民逐步建立聯(lián)合經營體，逐步實行有前瞻性的訂單農業(yè)，并由政府在城市逐步建立一些帶公益性質的農貿市場，在降低菜販成本的基礎上，拉低最終菜價。當然，這些理論上的推想，真要實行，恐怕是路漫漫其修遠兮，還得再耐心等一等。
　　
　　詹國樞
　　全國政協(xié)委員、人民日報海外版原總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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