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為

回憶父親王其梅與昌都的解放和建設

○王昌為

人民解放軍北路大軍徒涉同普的卡江，向昌都進軍。

進軍西藏，十八軍組建了以王其梅為政委、李覺為司令員的前進指揮所

淮海戰(zhàn)役結束后，中央軍委決定以冀魯豫、豫皖蘇軍區(qū)武裝為基礎整編為二野五兵團十八軍，張國華任軍長，譚冠三任政委。1949年2月，我的父親王其梅被任命為十八軍黨委委員、五十三師政委，并著手部隊的整編工作。

1949年3月，部隊整編完成后，父親隨軍南下，經(jīng)安徽渡江轉(zhuǎn)戰(zhàn)浙江、江西、湖南、貴州、云南，于12月到達四川省。其時，父親調(diào)任十八軍副政委。成都戰(zhàn)役后，十八軍開赴川南，負責川南地區(qū)的接管工作，父親負責瀘州地區(qū)工作，并兼任瀘州地區(qū)軍管會主任。在短短的一個月內(nèi)，他先后開展了建立各級政權、治理社會治安等工作，穩(wěn)定了社會秩序，初步打開了該地區(qū)工作的局面。

1950年初，中共中央、毛澤東確定和平解放西藏的方針。中央人民政府在通知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到北京舉行和平談判的同時，命令十八軍進軍西藏，并建立中共西藏工委。父親任中共西藏工委委員兼十八軍政策研究室主任，負責進軍西藏的各種調(diào)查研究工作。為了加快進軍西藏的步伐，同年3月，十八軍組建了以我父親為政委、軍副參謀長李覺為司令員的前進指揮所（簡稱前指），統(tǒng)一領導政策研究室、偵察營、工兵營和原派出的先遣部隊，到甘孜、康定等地進行調(diào)查研究和對上層人士進行統(tǒng)戰(zhàn)工作。24日，前指到達西康省省會康定，對康藏地區(qū)的社會情況、宗教寺廟、土司頭人、兵要地志及藏族的風俗習慣等進行調(diào)查研究。為了搞好這一工作，父親親自到藏族群眾中去作調(diào)查，向土司頭人等上層人士請教，搜集了大量材料。這些材料為中共中央和西南局制定關于和平解放西藏的十條政策提供了重要依據(jù)。

在調(diào)查研究的同時，根據(jù)中共中央西南局關于“進軍西藏，主要靠政策走路，靠政策吃飯”和“要團結上層，影響群眾，消除民族隔閡”的指示精神，每到一地，父親就先向當?shù)乜h委同志了解情況、商量工作，有選擇地拜訪當?shù)氐耐了绢^人，寺廟的活佛、堪布等，并按照西藏的禮俗，向他們贈送哈達、茶葉和綢緞，宣傳和平解放西藏的政策，并贈送毛澤東主席、朱德總司令的彩色畫像等。

在做政治爭取工作方面，父親既有高度的原則性，又有機動的靈活性。他通過深入細致的工作，不僅爭取到邦達多吉和降央白姆等上層人士的支持，而且還通過邦達多吉較好地做了駐當?shù)夭剀姷墓ぷ?，為藏軍九代本格桑旺堆以后的率部起義奠定了基礎。

在開展上層人士工作的同時，父親還十分重視發(fā)動部隊廣大指戰(zhàn)員做基本群眾的工作。他要求部隊嚴格執(zhí)行、宣傳黨的民族政策、宗教政策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要為藏族同胞辦好事，以實際行動消除民族隔閡。為了和藏族同胞打成一片，他要求部隊生活高原化，而且自己帶頭吃糌粑、喝酥油茶。部隊到達甘孜后，由于補給困難，他號召部隊堅決執(zhí)行中共中央、毛澤東關于“進軍西藏、不吃地方”的方針，率領指戰(zhàn)員挖野菜充饑。解放軍的行動贏得了康藏地區(qū)的藏族上層人士和群眾的信賴與支持，被稱頌為“嘉薩巴”（即與國民黨不同的新漢人）、“菩薩兵”，并要求盡快和平解放西藏。

但是，西藏地方政府和上層反動集團無視中央人民政府舉行談判和各界人士要求早日和平解放西藏的意愿，仍調(diào)兵遣將陳兵于金沙江畔，并且將前往拉薩勸和的格達活佛毒害于昌都，關閉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大門。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十八軍在張國華、譚冠三、王其梅等指揮下，在兄弟部隊配合下，于10月6日發(fā)起了昌都戰(zhàn)役，至24日戰(zhàn)役結束，此役殲滅藏軍5700余人，解放了昌都、類烏齊、丁青、八宿、江達等廣大地區(qū)，而且爭取了藏軍九代本格桑旺堆率部起義，打開了進軍西藏的大門。

昌都地區(qū)的解放和各方面工作的展開，為和平解放西藏打下了基礎

1950年10月24日，父親到達昌都。他耐心地向僧俗上層人士宣傳中國共產(chǎn)黨和平解放西藏的十條政策，希望他們在團結愛國的道路上，和全體藏族人民一道為建設西藏作出貢獻。他不僅從政治上啟發(fā)教育他們，而且從生活上關心、照顧他們。昌都雖然是西藏的名城，但在當時，云南壩所有的建筑只有一座不大的二層小樓和附近的一排小房子。父親把這些樓房統(tǒng)統(tǒng)讓給藏族僧俗上層人士居住，自己堅持睡帳篷。他和其他解放軍領導同志常用自己磨的粗糌粑充饑，有時煮青稞、豌豆下肚，而把從內(nèi)地帶來的大米、餅干、罐頭以及酥油、鮮肉等食品送給藏族僧俗上層人士食用。阿沛·阿旺晉美坐騎的金鞍銀鐙在昌都戰(zhàn)役中丟失了，父親知道后，立即下令追查，找回后完好地奉還給阿沛·阿旺晉美。對于那些不愿在昌都，而愿回拉薩或自己家鄉(xiāng)的人士，走時還發(fā)給路費。這一系列的行動，使藏族僧俗上層人士深受感動，不少人開始和解放軍談心。在此基礎上，父親和其他領導同志進一步向他們宣傳和平解放西藏的十條政策，從而穩(wěn)定了昌都地區(qū)的局勢，為和平解放西藏創(chuàng)造了更有利的條件。

1950年9月，中共昌都工作委員會成立，父親兼任書記，委員有吳忠、陰法唐、平措旺階、陳競波。以后又增加惠毅然為第一副書記，并確定平措旺階為第二副書記。1950年12月27日至1951年1月2日，召開了昌都地區(qū)第一次各族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在這次會議上，父親當選為昌都地區(qū)人民解放委員會主任。根據(jù)黨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他提議選舉西藏僧俗上層人士帕巴拉·格列朗杰、阿沛·阿旺晉美等為副主任。委員會雖然是一個帶統(tǒng)戰(zhàn)性質(zhì)的政權機構，卻完全體現(xiàn)了在西藏實行民族區(qū)域自治的原則。委員會委員35人，漢族干部12人，其余23人全為藏族干部。原宗本以上的軍政官員基本上都得到了安置。在7名藏族副主任中，中上層人士占6名，體現(xiàn)了藏族為主的原則。這種格局對西藏各個階層，特別是愛國力量和中間力量是一種鼓舞，他們覺得只有同中央人民政府進行談判，爭取西藏和平解放，西藏才有出路，才有前途，使親帝分裂主義分子更加孤立。

昌都是武裝解放的地區(qū)，但沒有像內(nèi)地那樣成立軍事管制委員會實行軍管，而是組成由各界代表參加的昌都地區(qū)人民解放委員會。它是一個統(tǒng)一戰(zhàn)線性質(zhì)的過渡階段的政權機構，直接受政務院領導，1954年9月第一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后，改由國務院領導。一個地區(qū)的政權，直接受政務院領導，這在全國來講，恐怕是絕無僅有的。僅從這一點，一方面可以看到當時黨中央、中央人民政府對西藏工作的高度重視，對有關問題采取極其慎重的態(tài)度；另一方面，也說明昌都地區(qū)在當時所具有的重要地位和作用。

昌都后來又成立中國人民解放軍昌都警備區(qū)，父親被任命為政委。父親成為當年昌都地區(qū)黨、政、軍的主要領導之一，肩負著重要責任。

在中共昌都工委（后改為分工委）及昌都解放委員會的領導下，昌都地區(qū)認真貫徹執(zhí)行了政務院的法令和政令，開辦了學校、醫(yī)院，開展了開荒、種菜、植樹等生產(chǎn)活動。昌都地區(qū)的解放和各方面工作的展開，為和平解放西藏打下了基礎。不久，西藏地方政府派出和談代表到北京進行談判，于1951年5月23日簽訂了《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關于和平解放西藏辦法的協(xié)議》。根據(jù)毛澤東和平進軍的命令，十八軍組建了進軍西藏拉薩的先遣支隊，父親再次任先遣支隊司令員兼政委和黨委書記。

修建通往世界屋脊的幸福金橋——康藏公路

1951年7月25日至9月9日期間，父親率進藏部隊先遣支隊完成 “擔任先行，為主力部隊進駐拉薩創(chuàng)造條件”的任務。1952年2月，西藏軍區(qū)成立，張國華任司令員，譚冠三任政委，范明和王其梅任副政委。12月，父親又奉命兼任西藏軍區(qū)后方部隊第二政委，同后方部隊司令員兼政委陳明義共同領導修筑昌都至拉薩段公路，領導昌都地區(qū)人民解放委員會組織支援運輸。

為了解決運輸補給和加速西藏的建設，中央決定盡快修建康藏公路。父親又挑起了高原筑路的重擔。時值隆冬，要重返昌都。組織上考慮到他的健康狀況，要他取道國外。他為了不給國家增加外匯開支，在“十冬臘、學狗爬”的高原最難走的季節(jié)，冒著零下40多攝氏度的嚴寒，跋山涉水，艱難行進。隨行的有他的愛人王先梅和在拉薩出生半年的兒子建西。他們沿著進軍拉薩時走的道路，歷時45天才回到了設在昌都的后方司令部。

父親堅決貫徹毛澤東“為了幫助各兄弟民族，不怕困難，努力筑路”的指示，配合陳明義、穰明德對公路施工進行了認真細致的組織。他經(jīng)常深入到海拔三四千米高的工地與廣大指戰(zhàn)員、技工、民工戰(zhàn)斗在一起。當時，施工和生活條件極其艱苦，在海拔5000多米的雀兒山山頂，地面封凍，需要從幾十里外砍伐木材烘燒凍土后再施工，需要在數(shù)十米甚至數(shù)百米高的懸崖絕壁上懸空作業(yè)，需要在數(shù)百處與高原的山洪冰川搏斗，需要在冰雪泥漿中勞動。他們住的是潮濕的帳篷，補給不足時只能喝稀飯，但仍堅持施工。

父親對廣大指戰(zhàn)員、技工、民工的這種忘我勞動的革命精神給予了高度的贊揚，對施工中遇到的問題和困難都以極其負責的態(tài)度予以解決。他從施工前線回家后曾對我的母親說：“看見戰(zhàn)士那么苦還堅持苦干，我就想掉眼淚，我們當領導的必須解決施工中的各種困難，為他們施工提供較好的條件?！痹诟赣H和其他領導同志的具體組織和領導下，經(jīng)過廣大指戰(zhàn)員、技工、民工的忘我勞動，祖國西南邊疆的大動脈——舉世聞名的康藏公路，1954年12月勝利提前通車。這條通往世界屋脊的幸福金橋是藏漢民族團結友好共同奮斗的見證。

人們永遠不能忘記為修筑這條公路長眠于雪山下的英雄先烈們，也不能忘記昌都地區(qū)人民解放委員會在昌都戰(zhàn)役后至康藏公路全線通車前，在這段漫長的艱苦歲月里對支援運輸所作出的巨大貢獻。

據(jù)1954年4月15日昌都地區(qū)人民解放委員會三年來的工作總結中記載，從北、中、南三條路線支援進軍拉薩和各邊防要點，在總運輸線長達2700多公里的運距內(nèi)，三年來共動員15.69萬頭畜力（主要是牦牛），運送了52.48萬馱物資，按每馱60公斤計算，即3000多萬公斤，有力地支援了進藏部隊保衛(wèi)邊疆、鞏固國防。

“死在西藏，埋在西藏；死在內(nèi)地，也要求黨把我的骨灰送西藏”

1955年，父親再次主持昌都地區(qū)的工作。他注意培養(yǎng)、重用少數(shù)民族干部，使他們有職有權。當時，他的體質(zhì)已日趨下降，在天天打針吃藥的情況下，仍帶頭和基層同志一起蓋營房、辦商店、建電站、開荒造田、植樹造林，受到了廣大指戰(zhàn)員和群眾的擁護。父親熱愛西藏，把全部心血都獻給了建設西藏的偉大事業(yè)。早在進藏初期，他就和其他軍領導一起倡導“長期建藏，邊疆為家”，并立下“死在西藏，埋在西藏；死在內(nèi)地，也要求黨把我的骨灰送西藏”的誓言。

1953年，中共中央組織部曾決定調(diào)我父親到北京任中央民族學院院長。父親知道此事后，曾笑著對母親說：“你看北京好，還是西藏好？我看還是北京好。北京條件又好，全家人還可以在一起（當時我們都在北京）。但我們是共產(chǎn)黨員，應該到艱苦的地方去?，F(xiàn)在，干部思想有些動搖，說三年一換防，我要來北京，勢必對一些干部有影響。因此，我不能留北京，還是要回去?！庇谑撬H自去找賀龍，堅決要求繼續(xù)留西藏工作。1957年，中央根據(jù)父親的身體健康狀況，決定調(diào)他到中共中央西南局工作，他仍堅持要繼續(xù)留在西藏工作。當他得知中央同意了他的意見后，高興地說：“我又留下了，再也不走了?！?/p>

1959年3月，西藏發(fā)生武裝叛亂。這時正在北京住院的父親立即要求出院，醫(yī)院不允，他誠懇而又急切地對醫(yī)生說：“我是最早進藏的干部，現(xiàn)仍在那里工作，西藏發(fā)生叛亂，我能住得下去嗎？”醫(yī)生無奈，提出了必須堅持天天打針的條件才讓他出院?；氐讲己螅赣H任三○一部隊指揮所政委，協(xié)助司令員黃新廷領導昌都地區(qū)的平叛工作。那時，他每天很少晚上12點前休息，而且經(jīng)常和衣而眠。因為每天要在背部打針，他的背部被扎得沒有一塊好地方，甚至有的部位還往外淌血。因糖尿病，他每天只能吃4兩飯，常常連累帶餓昏過去。從來不吸煙的父親，為了工作時能提起精神，也抽起煙來。在平叛工作中，他協(xié)助黃新廷堅決貫徹執(zhí)行“軍事打擊，政治爭取，發(fā)動群眾”和“邊平邊改”的方針，領導昌都地區(qū)軍民取得了很大的成績。

父親具有高度的組織原則性和嚴謹?shù)墓ぷ髯黠L。在長期建藏工作中，每遇到新情況、新問題，他總是調(diào)查研究，掌握第一手資料，再經(jīng)過思考，提出處理意見。他對張經(jīng)武、張國華、譚冠三等領導非常尊重，不管是在會議上還是書面報告中，對于工作上的意見，都是以建議形式提出來。上述幾位領導不在時，由他負責起草的文件或向中央?yún)R報的材料，都是先報告后才下發(fā)或上報。他襟懷坦蕩，敢于大膽地提出自己的觀點，甚至與領導進行激烈的辯論，但他堅持組織原則，只要是組織決定了的，他都無條件堅決執(zhí)行，不打任何折扣。他兼職較多，工作繁忙。但是，任務再重，工作再多，凡是他分管的工作從不推卸，也從不模棱兩可、敷衍塞責。工作中，凡是由他負責起草的文件或所作的報告，都親自動手，從不讓秘書起草或代筆。為了工作，他堅持生活高原化，不僅自己吃糌粑、喝酥油茶，堅持學習藏語，說藏話，而且要求身邊的工作人員也如此。

昌都解放委會員主任王其梅，在原昌都噶倫府接見昌都總督阿沛·阿旺晉美。

父親在政治上不搞特權、不拉幫派、襟懷坦蕩、光明磊落。在生活上不搞特殊，總是把自己擺在群眾之中。他常以歷史為鑒，對那些太平盛世中文恬武嬉、奢侈浪費的現(xiàn)象，表示深惡痛絕。他省吃儉用，關心同志，常常對在自己身邊工作過的有困難的同志和戰(zhàn)友的遺屬，給予無私的幫助和照顧。

1960年國家困難時期，父親把多年節(jié)省下來的1萬多元津貼全部交給了國家。他不吸煙、不喝酒，唯一的興趣就是讀書。在艱苦的戰(zhàn)爭年代里，宿營下來一有空便讀書。到西藏工作后，他對毛澤東和中共中央對西藏工作的指示和文件，都認真讀，作眉批、筆記，寫心得體會，力求領會貫通。他經(jīng)常講，一個革命者如果不好好學習，干起工作來盲目性很大，執(zhí)行黨的方針政策就會出偏差。父親在歷史學方面有獨到的見解，新中國成立后，著名歷史學家范文瀾在修訂《中國通史簡編》時，還專門走訪父親，十分重視并采納了父親的修改意見。父親每到一地工作之余，就上街購書或借書，就連探家在北京時，也常領著孩子跑書店、逛書攤。他藏書很多，有的同志和他開玩笑說：“您的書可以開個小圖書館了?！备赣H不僅自己愛學習，愛讀書，而且也嚴格要求在身邊工作的同志要認真讀書和學習。在父親身邊工作過的同志在文化程度和理論水平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父親平時較為嚴肅，對人對己極為嚴格，而且性格容易急躁，有時他自己也意識到“容易產(chǎn)生急躁情緒，以致影響干部間關系”。因而，有部分同志對他有些懼怕。但是，他對黨的事業(yè)無限忠誠、對工作極端負責的精神，光明磊落、以誠待人的作風，一直受到廣大干部群眾的稱贊和尊敬。

1965年春節(jié)，我和父親在一起生活10多天，這是我和父親待在一起最長的時間

作為他的大女兒，1949年1月，剛好農(nóng)歷大年三十，我出生在河南鄢陵。我出生后八天，父親就隨部隊南下。全國解放以后，十八軍駐防川南。父親被任命為瀘州軍管會主任，他給我母親王先梅寫信講：我們已到四川，現(xiàn)在可以在川南安家了。母親便帶著已滿一歲的我跟著王興友同志邊打（國民黨殘匪）邊走，匆匆趕到四川樂山十八軍軍部。沒想到情況已發(fā)生重大變化，中央決定十八軍進軍西藏。歡聚只有八天，父親就奉命進藏，母親王先梅將我送到十八軍后方辦事處唐場保育院后，也追隨父親領導的先遣部隊進藏了。

1953年5月，父親去重慶西南軍區(qū)開會，路經(jīng)成都去保育院看我，我說他不是我爸爸，他是解放軍叔叔，父親心痛地把我緊緊摟在懷里。我與父親最早的接觸就是這兩個八天。父母在邊疆，我們十八軍的孩子們就全托在保育院和學校，對父母的思念伴隨著我們的成長。自我記事起，我父親除每年來北京開會在周末和我見一面外，很少見面。只有一次父親帶我和弟弟、妹妹到北京王府井百貨大樓，給我買了一件外衣和一雙皮鞋。到家后正好老戰(zhàn)友金紹山烈士的兩個兒子金謙和金遜來家里看他，他把自己穿的皮鞋送給金謙，讓我把腳上才穿了半個小時的皮鞋脫下送給了金遜。1965年春節(jié)，父親在成都開會，我正好放寒假去看他，在一起生活有10多天，這是我和父親待在一起最長的時間。我從小到大，沒有因父母不在身邊照顧我而抱怨他們，我知道他們是為國家和人民保衛(wèi)邊防，我以他們?yōu)闃s。

自1950年昌都解放，到1962年調(diào)西藏軍區(qū)和中共西藏工委工作，父親前后在昌都戰(zhàn)斗和工作了近12年，他將自己的身心和熱情都投入到昌都解放和建設的偉大事業(yè)中。父親先任西藏工委副書記，西藏自治區(qū)成立后任自治區(qū)黨委書記處書記。曾當選為第一、二、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第一、二、三屆民族事務委員會委員。1955年被授予少將軍銜。

在“文化大革命”動亂的日子里，父親遭受厄運，多次受到殘酷的批判斗爭。1967年3月16日，中央文革小組制造了薄一波、安子文、楊獻珍等“六十一人叛徒集團”案，對父親的批斗更加殘酷，盡管得到周恩來多次保護，仍未幸免。1967年8月15日，父親在北京含冤逝世，終年53歲。1978年“六十一人叛徒集團”冤案得到平反。

父親去世時，我母親才43歲。她1938年參加革命，14歲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1950年隨父親的先遣部隊進藏，是第一批進藏的女兵，參加了昌都戰(zhàn)役。1951年再隨父親的先遣隊進拉薩。1953年隨父親返回昌都。前后在昌都工作了12年。1964年因心臟病調(diào)回北京工作。父親蒙冤去世后，母親帶著未成年的我們姐弟幾人，政治上、生活上都承受著巨大壓力。當年幼小的我們，上街撿過菜葉，拾過煤核。我們的生活全靠母親的工資，母親還要為我們幾個大孩子準備下鄉(xiāng)插隊的物品。為了請求西藏黨組織落實周恩來給我們這些孩子發(fā)生活費的批示，我在朋友的幫助下扒火車到成都，住在同是“黑幫”，被打倒的四川省委原書記楊超的女兒家里，四個人睡一張大床。不久就不能住了，在求助無門時，是父親的戰(zhàn)友顧草萍叔叔安排我住進川辦招待所，給我食堂飯票，還給了我五塊錢，那時五塊錢能生活一個月，我拿到錢就哭了。直到今天，我都說顧草萍叔叔是我們?nèi)业亩魅?。我還曾去內(nèi)蒙古插隊，回京探親時母親已下放干校，弟弟去了母親老家安徽農(nóng)村，兩個小妹寄養(yǎng)在四川親戚家，也是東躲西藏。北京的家已被封門，我無處投宿而流浪街頭。在那不堪回首的年代，我們歷盡艱辛，受盡磨難。

1979年1月25日，中共中央在北京隆重舉行了由李先念主持的為王其梅平反昭雪追悼大會。在會上，胡耀邦致悼詞說：“王其梅同志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優(yōu)秀黨員，是我軍優(yōu)秀軍事指揮員和政治工作者，在解放西藏、建設西藏、保衛(wèi)邊疆的事業(yè)中作出了特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