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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奮劑案件中的間接證據問題

2011-12-07 05:09宋彬齡
天津體育學院學報 2011年5期
關鍵詞:興奮劑裁判違紀

宋彬齡

●專題研究Specia l Lecture

興奮劑案件中的間接證據問題

宋彬齡

目前的興奮劑案件中,間接證據的價值被低估或完全否定。過度依賴直接證據的趨勢有著不利于興奮劑違紀的懲處、使裁決的公正性被質疑、給案件偵查以不良導向等不良影響。錯案數(shù)據分析指出,間接證據通常比直接證據更可靠,應充分發(fā)揮間接證據的印證功能、補證功能以及獨立定案功能。在近年來的興奮劑案件中,也有一些完全用間接證據證明興奮劑違紀的先例,運用身體參數(shù)變動推定法、排除法、整體合力推導法3種方法。建議在今后的興奮劑案件中增強間接證據的印證功能和補證功能、加強間接證據單獨定案功能的運用、重視間接證據證明結構的法律化。在我國應加快體育仲裁程序的設立、注重對證據補強規(guī)則的應用、正確認識興奮劑案件的證明標準。

興奮劑案件;間接證據;證明結構

2003年9月3日,美國聯(lián)邦調查局對海灣地區(qū)聯(lián)合實驗室(The Bay Area Laboratory Cooperative,以下簡稱BALCO)進行了突擊搜捕,其后證實BALCO違法向運動員提供正常興奮劑檢測程序無法發(fā)現(xiàn)或難以發(fā)現(xiàn)的違禁藥物。因為藥檢程序很難跟上新藥的研發(fā)速度,僅靠藥檢來打擊興奮劑違紀力度遠遠不夠,于是通過在非檢測陽性案件中對運動員做出興奮劑違紀的認定開始成為反興奮劑斗爭中的重要武器。非檢測陽性案件是指在沒有體內含有興奮劑的呈陽性檢測結果的情況下,根據其他證據來證實興奮劑違紀的案件。這就是說,在嚴峻的斗爭形勢下,必須擴大證明方法的種類和證據的來源,綜合考慮案件中各種各樣的事實和情況來證明興奮劑違紀事實,這一趨勢無疑增加了人們對間接證據使用的期待。

1 間接證據在興奮劑案件中的價值低估

間接證據是指不能單獨證明,必須與其他證據結合起來,以推論的方式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證據[1]。在震驚世界的蒙哥馬利案中[2],美國反興奮劑委員會(United States Anti-Doping Agency,以下簡稱“USADA”)企圖用一系列間接證據來證明蒙哥馬利構成興奮劑違紀,但是當世界體育界都期盼著等待國際體育仲裁院(Court of Arbitration for Sport,簡稱CAS)就如何用間接證據來證明興奮劑違紀的問題做出指示時,CAS仲裁庭最終卻采納了一項證人證言,即蒙哥馬利曾對該證人承認其使用興奮劑,也就是一項直接證據而不是間接證據證明蒙哥馬利的違紀[3]。

在BALCO事件之后,CAS和其他體育組織的內部仲裁機構也裁決了一些非檢測陽性案件,但卻鮮有用間接證據來定案的,大都是用自認、證人指控等直接證據來證明興奮劑違紀,例如,澳大利亞反興奮劑委員會訴懷佩(ASADA v.Wyper)案[4],定案的依據是一份購買興奮劑的訂單;澳大利亞反興奮劑委員會訴萬·逖娜尼(ASADAv.Van Tienen)案[4],定案的依據是承認自己用藥的電視采訪資料;西萬丹琳·馬尼諾娃訴澳大利亞反興奮劑委員會(Sevdalin Marinov v.ASADA)案[5],定案依據是宿舍中裝有違禁品的盒子。

2 過度依賴直接證據的不良影響

2.1 不利于興奮劑違紀的懲處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fā)展,興奮劑使用的隱蔽性越來越強,尤其是在常規(guī)的藥檢中很難發(fā)現(xiàn)的基因興奮劑和特別定制興奮劑的使用,要找到運動員使用該類興奮劑的直接證據極為困難,此時,如果依然僅僅依靠直接證據來打擊這種行為,其效果可想而知。運動員如若使用興奮劑,通常是有跡可循的,比如必然與某些制藥組織有聯(lián)系,必然身體會發(fā)生異常變化,這些痕跡可能是破碎的、片段性的,但是也許合在一起就能發(fā)現(xiàn)某些問題。這些很有可能成為證明興奮劑違紀的間接證據,如充分利用這些間接證據,可以改變目前的被動狀態(tài),增強反興奮劑規(guī)則的威懾力和規(guī)制效果。

2.2 裁決的公正性被質疑

直接證據主要包括當事人的自認、證人的證言,大都屬于言詞證據,而該類證據具有強烈的主觀性,其可靠性往往備受質疑。數(shù)據分析表明證人證言的錯誤率高達58%,相似的調查顯示,有68%的自認是錯誤的自認,而因間接證據帶來的錯誤僅有9%[6]。因此完全依賴直接證據“孤證”定案,裁決的準確性就值得懷疑。各國刑事訴訟法中就普遍存在證據補強規(guī)則,即法院如要認定被告人的口供為真,必須要有其他證據對其加以印證才行。之所以規(guī)定補強證據規(guī)則,就是因為普遍認為被告人自認這類證據是證明力薄弱的不可靠證據,為了防止錯誤認定案件或其他危險性,必須有其他證據擔保其真實性。在興奮劑案件中,裁判者常用這類證據力極為薄弱的證據作為唯一定案的根據,運動員的自認這一“孤證”,即使是通過第三人的證言傳達出來的,都足以作為認定興奮劑違紀的證據。而美國仲裁委員會在審理Collins案時就認為,在非檢測陽性案件中,要完成證明責任,達到完全滿意的證明標準需要出示一系列的可靠的證據,每個證據,即使是直接證據,都不足以認定使用興奮劑,只有若干個證據組合在一起時作為一個證明整體時才可以定案[7]。僅用一個直接證據就予以定案的做法確實難以服眾,也使裁決的公正性大打折扣。

2.3 給案件偵查以不良導向

由于裁判依據對直接證據的依賴,同時基于破案心切的心理,反興奮劑組織采取猜測、脅迫、勸誘等手段來獲取證人證言和運動員的自認也在情理之中,與之相隨的很可能是一系列侵害運動員權益的行為,甚至可能出現(xiàn)“刑訊逼供”。美國體育法教授PaulHaagen在評價BALCO丑聞時也說,在評價證言的可信度時存在許多的問題,而此案的裁決者似乎并沒有全面的考慮這些問題,這甚至會產生鼓勵撒謊的錯誤導向[8]。另外,鑒于體育組織普遍所采用的“舉報有獎政策”,即當一名被查出興奮劑違紀的運動員舉報了另一名運動員服用興奮劑的情況后,可以減輕對該名運動員的處罰,這就很可能出現(xiàn)運動員在反興奮劑組織的誘導下捏造事實來證明他人違紀以獲得處罰減免的情況。所以,完全依賴直接證據的證明方法將可能在實際的案件調查中發(fā)生一系列的問題,產生一系列不符合程序公正的調查手法,不僅不利于真實情況的發(fā)現(xiàn),且對運動員權益的保障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

3 間接證據的運用障礙和功能

如上文所述,盡管經驗主義學派的錯案數(shù)據分析指出,間接證據通常比直接證據更可靠,在作出有責裁定時裁判者依然常常低估了間接證據的價值而高估了直接證據的價值。傳統(tǒng)解釋認為產生這一矛盾的原因在于裁判者的事實推理能力存在局限,很難適當?shù)墓懒块g接證據與事實之間的關聯(lián)程度,而新近觀點認為,這是因為心理學上的“模擬啟發(fā)理論”在起作用,即越容易想到的事,其心理上就越堅信其會發(fā)生,在使用直接證據時,如在陳述證人證言時,證人能流暢地、動態(tài)地、生動地描述案情,這就很容易在裁判者心中構建出證人所述的案件發(fā)生的場景,于是裁判者就開始堅信證人所述為真,而間接證據往往是抽象的、片段性的、需要經過邏輯推理的,難以使裁判者在心理上對案情有影像式的投射,其對裁判者的模擬啟發(fā)效用很小,使之主觀上難以相信間接證據所做推論為真,而是在用直接證據能夠構建案情時,心理上就主動地停止了對該直接證據可信度的質疑及對案情的進一步探索[6]。由此推知,間接證據的價值之所以被低估或忽視,與其說是其與案件的關聯(lián)性不直接,更不如說是裁判者受“心魔”困擾,被直覺主導,從而忽略了間接證據與事實之間的客觀關聯(lián)性,不再愿意運用邏輯推理再去發(fā)掘間接證據的價值。這一思維的惰性不利于案件真實的發(fā)現(xiàn),且必然增加錯案的可能性。

在認識到這一原因之后,裁判者應有意識的減少對直接證據的心理依賴,尊重證據的客觀可能性,拋開直覺影響,正確看待間接證據的價值,充分發(fā)揮間接證據在事實發(fā)現(xiàn)過程中的功能。一般認為,間接證據在案件審理過程中主要有三種功能,第一為印證功能,即印驗直接證據的真實性和可靠性,進一步鞏固直接證據所證明的案情的功能,第二為補證功能,即對于直接證據未加證明的案件事實予以補充證明的功能,第三為獨立定案的功能,即在完全只有間接證據來證明案件主要事實時,由間接證據有機結合在一起對案件事實作出排他性地推論。而從興奮劑案件目前的情況來看,間接證據的這三種功能都沒有完全被發(fā)揮。

4 間接證據推定興奮劑違紀的證明結構構建

間接證據對案件主要事實的證明是以推理的方式進行的,運用間接證據時,最重要的就是要學會正確地運用經驗法則和邏輯規(guī)則,理清間接證據的推理證明結構。在近年來的興奮劑案件中,也有一些完全用間接證據證明興奮劑違紀的先例,從這些案件中可以依稀看見一些間接證據的證明結構,筆者將其分為三種,且分述之。

4.1 身體參數(shù)變動推定法

在該方法下,所有想參賽的運動員必須接受定期詳細體檢,之后反興奮劑組織會將其身體強度指標、吸收養(yǎng)分、釋放乳酸的能力、紅血球數(shù)量、激素水平等身體特征記錄在被稱為生物護照(biological passport)的卡片或電腦文件中,如果某一運動員在一段時間內其身體指標出現(xiàn)重大的變動,將會被懷疑使用藥物[9]。2009年11月25日,CAS第一次運用該方法作出了認定興奮劑違紀的裁決,該案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標志著身體參數(shù)變動推定法這一新的證明方法具有了正式的法律效力,同時也對運動員的身體參數(shù)要發(fā)生怎樣的變動以及變動到何種程度才可以推定其使用了興奮劑的問題作出了明確地指導,該案基本案情如下[10]:

2009年2月8日德國速滑選手Claudia Pechstein在比賽中被查出網織紅細胞比率(以下簡稱%retics)高達3.38~3.54,而國際滑冰聯(lián)合會(International Skating Union,簡稱ISU)標準認為% retics應在0.4~2.4之間,%retics是體現(xiàn)人體紅細胞生成能力的一個重要參數(shù)。而幾天后,再次檢測結果卻僅有1.37,于是ISU認定Pechstein使用了血液興奮劑,Pechstein不服向CAS提出上訴。

本案的爭議主要集中于根據該檢測結果是否能夠推斷出Pechstein使用了興奮劑。仲裁庭的推理過程如下,首先,仲裁庭根據專家的證言和科學的論據判定,對于一般人來說這樣高的%retics是絕對不正常的,而這一結果對Pechstein本人來說也是不正常的,因為近年來Pechstein%retics最高值也僅為2.84;其次,專家證言也一致指出%retics的劇烈變化也不正常,這不可能是由人體自身因素引起的;最后,運動員提出這種情形也可能是因為寒冷的天氣給身體造成的壓力或高密度的訓練、冰鞋給足部的壓力或遺傳、血液病等原因造成的,但專家證言說明這些情況都不足以引起如此高的%retics,而且其家族也沒有人有這種現(xiàn)象。所以仲裁庭的結論是不正常的高%retics值是人工刺激人體制造給肌肉和組織運輸紅細胞作用的結果,即使用血液興奮劑的結果。

從前面的分析可以看出,雖然在使用身體參數(shù)變動法證明興奮劑違紀并未有統(tǒng)一的標準,但是當指標變動符合一定的條件時也可以做出肯定推定,筆者認為,本案的證明流程如下:首先,反興奮劑機構舉證說明根據目前的科學研究,身體參數(shù)異常和身體參數(shù)變動異常的事實可初步推定興奮劑違紀成立,然后,對方可提出其他可能產生身體參數(shù)異常的情形,此時反興奮劑機構要有充分證據排除這些可能性,據此可最終推定興奮劑違紀成立。這種方法與間接證據運用中事實推理原理相符,在事實推定的情形下,裁判機關根據已知事實作何種推斷,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需要由裁判者根據一般知識和實踐經驗來決定,該推定的效力在于,其允許對方提出相反的證據來推翻該推定[11],所以當對方不能通過充分的證據推翻時就認定推定成立,否則初步推定不成立。

2009年12月1日WADA的執(zhí)行委員會通過了《WADA運動員生物護照應用指南(WADA’s athlete biological passport operating guidelines)》,作為其他反興奮劑機構實施生物護照項目的模板[12]。就在近期,CAS還在2名意大利自行車運動員的興奮劑案件中再次采用了該方法[13],毋庸置疑,隨著生物護照項目的推廣,該方法會得到更普遍地應用。

4.2 排除法

在只有間接證據的情況下,證據可推導出來的案件可能性情況會有若干種,而此時就需要雙方用其他間接證據來支持自己的主張,從而排除他方的主張,也就是裁判者會選擇證明力較強的一方所主張的最有可能的那種情形作為裁判的根據。CAS曾經在其審理的案件中使用過該種方法。

2003年10月18日,國際舉重聯(lián)合會(InternationalWrestling Federation,以下簡稱IWF)的反興奮劑機構在保加利亞國家舉重隊培訓中心附近的旅館進行了樣本采集工作。運動員B在樣本收集員Svensson女士的助手、Rumen Videnov先生的監(jiān)視下采集了尿液,當著Svensson女士的面,B將尿液倒入A、B 2個瓶子里并擰緊了瓶蓋。之后Svensson將樣本運回德國的科隆實驗室,科隆實驗室收到了樣本,發(fā)現(xiàn)其密封完好。經過檢測發(fā)現(xiàn)包括B在內的3名運動員的尿樣的檢查結果是完全一樣的。通過DNA檢測也確認這3個尿樣不可能來自提供尿樣的3名運動員中的任何一個。IWF認為這3名運動員篡改了檢查程序構成興奮劑違規(guī),其他兩名運動員沒有異議,只有B不服,上訴至CAS。

仲裁庭認為,整個樣本的保管過程可分為3個階段,B自己采集尿液并將尿液交給收集員的階段,收集員將尿液樣本保存好并快遞到科隆實驗室的階段,實驗室收到樣本之后的階段。B認為篡改發(fā)生在第2階段,B提交了一段視頻演示了一個實驗,實驗證明如果對瓶蓋加熱,瓶蓋可以打開然后重新蓋上并且不留下任何痕跡。而IWF的專家證人很快就用3個科學檢驗方法來展示經過加熱與未經過加熱的瓶蓋的區(qū)別,所以可推定樣本不是在第2階段被篡改,而雙方都不認為樣本在第3階段被篡改,所以樣本只可能在第1階段被篡改。Svensson女士說,當時運動員等候樣本采集的房間和其教練的公寓都在同一樓層,而在整個采集過程中,教練的房間門都是開著的,運動員可以自由進出其房間,而運動員也并非受到不間斷地監(jiān)管,所以有可能篡改興奮劑檢查過程。在審理中,Videnov先生也承認他并沒有檢查運動員的下體和直腸以確定其沒有帶任何篡改裝置。而在第1階段只有B自己接觸到樣本,所以可推定是他篡改了樣本。雖然本案中完全沒有指控B的直接證據,但那些間接證據成功地完成了指控[14]。

從上面的案件中我們可以看出,排除法的證明過程是:當發(fā)生了異常情況時,產生該異常情況的原因有若干種,通過雙方的證據交鋒,若認為該異常情況是因興奮劑違紀而起的一方的證據占優(yōu)勢,則可排除證據劣勢者主張的可能性,從而初步推定成立興奮劑違紀,之后再通過其他證據予以補強此推定,從而最終確定興奮劑違紀。

必須注意的是,這種方法所推定的事實只是概率發(fā)生較大的事實,不排除有其他可能性,只是當事人無法證明其他可能性,所以不采納其他可能性。由此可見,此種方法中所形成的證據鎖鏈不是完整的,所推出的可能性并不一定是唯一的。

4.3 整體合力推導法

單個間接證據對案件主要事實一般會有多個推論方向,但是正如美國著名學者波斯納指出:單項效力觀的推理過于信奉自然科學上的零加零仍為零的嚴密性,行動邏輯會偏離這種命題邏輯。當證據被視為一個整體,就有可能揭示被告行為的本質[15]。

這種方法尚未被CAS明確肯定,但是USADA曾經將此用于興奮劑使用的認定過程中,此案也與BACLO丑聞有關。2004年5月,USADA宣布因興奮劑違紀給予2003年世界田徑錦標賽100m和200m的冠軍KelliWhite兩年禁賽的處罰,而此案中并未查出其藥檢陽性,認定White使用興奮劑的證據也是從突襲搜查BALCO中所獲取的,包括為了測定體內激素水平而從BALCO送往其他實驗室的尿樣、其與BALCO來往的電子郵件、詳細的用藥安排日期表等[16]。

在本案中,單個證據都不能足以說明White一定使用了興奮劑,但是這些證據合在一起其使用興奮劑的可能性就極大地增加了。這就是說如果要進行興奮劑違紀行為的發(fā)生必然留下一系列痕跡,產生一系列事實,若間接證據符合的事實特征越多,則發(fā)生興奮劑違紀的幾率就越高。

筆者認為長期、頻繁的與興奮劑制造者的聯(lián)系可以作為推定興奮劑使用的證據。這是對反壟斷法中的間接證據使用方法的借鑒?!案鶕嘘P國家或地區(qū)反壟斷執(zhí)法機關的經驗,如果經營者之間外觀上有相同或類似的價格協(xié)同行為,且經營者之間有緊密的意思聯(lián)絡,如經常交換與競爭相關的敏感的市場資訊,或者互相傳達經營策略,或交換商業(yè)情報等,就基本可以推斷為有形成卡特爾。”[15]也就是說,如經營者之間有緊密的意思聯(lián)絡并且有價格協(xié)同行為,就可以推定為他們的價格協(xié)同行為是建立在合意的基礎上,是一種共謀行為。而與此相似,如果某運動員長期、頻繁地與某一興奮劑制造者聯(lián)系,如經常交換藥品信息或者運動員經常出入該人和機構的住所或兩者之間經常有資金往來卻又無法證明其合理用途的,雖然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其購買和使用了興奮劑,但這種溝通證據可以作為推定興奮劑違紀的依據。當然,偶爾地溝通并不能成為定案依據,只有在對溝通的次數(shù)、時間、內容進行綜合分析的基礎上才能做出科學地認定。如此推定不但是基于對反常行為的合理推斷,同時還可以起到遏制運動員獲取興奮劑企圖的作用。

前面所列的3種間接證據的證明結構本質上都是用事實推理的方法來證明案件的方法,只是有些是正推有些是反推,在邏輯上必然會有相似之處。同時,這些方法只是目前國際體育仲裁中所出現(xiàn)過的方法,并未窮盡所有的間接證據推理方法,而相信它們會在實踐中不斷發(fā)展,從而具有更多樣更嚴密的特征。

5 興奮劑案件中運用間接證據的建議

5.1 增強間接證據的印證功能和補證功能

正如某些學者所說:“單個的證據材料,即使其內容本身是合乎邏輯的,即使證據提供者的品格無可非議,也無法從其自身來確定其是否確實。”[17]雖然該學者的說法不一定完全正確,但是如果在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再由間接證據加以印證,這對于降低事實誤認的風險,增強裁判的可接受程度是具有積極作用的。在我國,刑事訴訟中證據相互印證規(guī)則一直是實踐中審判案件的“潛規(guī)則”,雖然給偵查檢察工作帶來了一定的阻礙,但卻是對被告人權益的一項有利的程序保障措施。在解決興奮劑糾紛通常所使用的仲裁程序中,雖然并不具有強制的證據規(guī)則來約束仲裁員,但基于程序正義和實體正義的考慮,仲裁員應遵循認識的基本規(guī)律,積極發(fā)揮間接證據的印證功能和補證功能,做出真正符合案件實際情況的裁判。

5.2 加強間接證據單獨定案功能的運用

鑒于體育仲裁中普遍對間接證據價值的忽視,在完全沒有直接證據證明興奮劑違紀的情況下,仲裁庭很少完全依靠間接證據來認定興奮劑違紀,而之前所舉的案例極為罕見,頗為珍貴,但是在此之后卻少有仲裁庭沿用上述方法,這與上文所提到的間接證據的使用障礙有關。但是畢竟間接證據也是證明的重要手段,將其廢而不用終究是一種浪費,對于反興奮劑斗爭的開展是不利的,所以,在處理興奮劑案件時,若間接證據足以達到證明標準的要求,應大膽做出肯定的判斷。

5.3 重視間接證據證明結構的法律化

間接證據是運用推論方式來證明案件事實的證據類型,因為推論的主體有著知識儲備、生活經歷、性格特征等差異,難以確保推導過程的基本穩(wěn)定性和一貫性,所以在運用間接證據時常出現(xiàn)兩種極端的情況,一種是裁判者害怕推導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邏輯漏洞而拒絕使用間接證據,另一種情況是裁判者濫用間接證據中存在的推理空間,作出某種帶有明顯主觀偏向性的裁判。因此,在運用間接證據時,一方面應該肯定推論的價值,充分運用推理來適應證明的需要;另一方面,還應重視對興奮劑案件中運用間接證據案例的總結歸納,通過對個案的分析,逐漸總結出具有規(guī)律性的經驗,構建有意義的證明結構,最終可以將某些被實踐證明共同的、成熟的、有效的方法、經驗上升至法律層面,以法律的形式肯定某種推理方式、證明結構的普遍可采性,從而對間接證據的運用有一個較為明確的指導標準。

6 間接證據在我國興奮劑案件中的運用

間接證據的運用在我國體育界尚未受到重視,實踐中運用不多,理論研究也鮮少涉及,所以在我國的興奮劑案件中也存在著低估間接證據價值、過度依賴直接證據的現(xiàn)象,鑒于上文提到的弊端,在我國也有必要加強間接證據在興奮劑案件中的證明功能,應對日益嚴峻的反興奮劑斗爭形勢。而在我國要正確的運用間接證據,除了前文所提到的幾點建議外,還有以下幾點需要注意。

6.1 應加快體育仲裁程序的設立

體育是專業(yè)性和技術性很強的活動領域,有著一系列具有濃厚專業(yè)和技術色彩并通行于國際社會的行業(yè)規(guī)則,同時體育糾紛常發(fā)生在某些比賽舉行之際或已經進行之中,所以通常需要及時的解決糾紛,而訴訟的非專業(yè)性和遲緩性難以滿足體育糾紛的這些需求[18]。體育仲裁程序是國際普遍適用的、被實踐證明有效的解決體育糾紛的方式,它能最大限度的實現(xiàn)體育糾紛中的程序正義。而我國的體育仲裁程序一直未能建立,這使得我國的體育糾紛案件一直缺乏有效的救濟程序,要想在興奮劑案件中正確的運用間接證據,沒有體育仲裁這一背景框架是不行的,只有將體育仲裁中的公正保障機制與間接證據的運用相配套才能產生理想的程序效果。

6.2 注重對證據補強規(guī)則的應用

一般來說,在仲裁機制下,仲裁庭并不受訴訟中證據規(guī)則的約束,可以隨意地對證據進行管理,按自己的意思采納或拒絕采納當事人提交的證據材料,所以刑事訴訟法中普遍存在的證據補強規(guī)則對仲裁庭沒有強制的約束力,所以很多非檢測陽性案件都是通過運動員自認這一孤證定案,甚至是運動員在庭外的非正式場合對他人做出的自認都可以單獨作為認定興奮劑違紀的證據,這種做法不僅忽視了對運動員的程序保障,同時也忽視了運動員可能面臨的現(xiàn)實困境。如在我國運動員佟文涉嫌興奮劑違紀的案件中,佟文在接到其藥檢呈陽性的通知后,曾受到有關人員的誤導甚至威脅,而寫下了承認自己服用興奮劑的材料,而其之后表示這并非她的真實意愿[19]。在興奮劑案件中,當事人的地位不是處于平等的狀態(tài)下,體育組織不論是在規(guī)則的制定上還是訴訟力量的對比上都明顯強于運動員,在這種不對等的狀態(tài)下就很難實現(xiàn)意思的自由表述,很多時候運動員的自認可能是在受到各種壓力的情況下不得已做出的,所以不應當將其視為具有絕對效力的證據。另外,即使在民事訴訟中,法院對自認的采納一般也僅僅限于對訴訟中自認的采納,而在訴訟外的自認并不具有免于證明的效力,而在興奮劑案件中,卻可以采納這種庭外自認,這明顯是一種過于輕率的做法,鑒于運動員被認定興奮劑違紀后給其帶來的嚴重的懲罰性后果,在作出裁決時應當比一般的民事案件更謹慎。所以,筆者建議,在我國的興奮劑案件中,有必要規(guī)定證據補強規(guī)則,即不允許用自認這一孤證定案,必須還有其他間接證據予以補證和印證,才能做出興奮劑違紀的裁決。

6.3 正確認識興奮劑案件的證明標準

證明標準是運用證據證明待證事實所要達到的要求。根據《世界反興奮劑條例》第3條第1款的規(guī)定:“反興奮劑組織對發(fā)生的興奮劑違紀行為負舉證責任。證明標準為,反興奮劑組織關于違規(guī)行為能否舉出清楚而有說服力的證據,使聽證委員會據此深刻地認識到該案的嚴重性,并認可其違法性。所有案件中的證據標準均高于優(yōu)勢證據的標準,但低于無合理疑點的程度”。這就是CAS及大多數(shù)體育組織裁判興奮劑案件時所適用的“完全滿意的證明標準”[20]。從CAS以往的裁判中可以發(fā)現(xiàn),不論是用直接證據定案的案件還是完全運用間接證據定案的案件,都要求達到該證明標準。

我國傳統(tǒng)理論認為,完全運用間接證據認定案件事實要求間接證據組成一個“證據鎖鏈”,有機結合在一起對案件事實作出排他性的推論,依據間接證據所構成的證明體系進行邏輯推理,得出的結論只能是一個[21]。但是間接證據是以推論的方式證明案件主要事實的證據,這就意味著案件的某個主要事實是缺乏直接的證據證明的,必須通過事實上的推定來完成證明過程,而事實上的推定本身就是依據法官的經驗和認識做出的,并非是毫無漏洞的,只是發(fā)生的蓋然率較高而已,這就必然會存在邏輯上的缺口,無法形成完整的證據鎖鏈。實踐也證明這樣的“證據鎖鏈”標準并不利于我國訴訟中間接證據功能的發(fā)揮,使我國完全運用間接證據定案的案例在實務中也少之又少,而從上文CAS對間接證據的運用案例中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也并沒有達到我國傳統(tǒng)理論中所要求的標準[22]。

所以,在興奮劑案件中我們應該對該標準有個正確的判斷,在運用間接證據時不要過于追求邏輯上的滴水不漏,只要間接證據所證事實能夠達到比較高的發(fā)生可能性,使裁判者足以相信興奮劑違紀行為的存在即可。

7 結語

興奮劑案件中在間接證據的運用方面存在諸多不足之處,影響到裁決的公正性,不利于運動員權益的保護,而目前我國理論界和實務界對此問題的研究還不夠,反映在立法上也幾乎處于空白狀態(tài),因此我們應加強對該問題的研究,深入的總結反思其中的問題,以求充分的發(fā)揮間接證據的功能,促進我國體育糾紛解決制度的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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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rcumstantial Evidence in Doping Case

SONG Binling
(School of Law,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0007,China)

In the doping case at present,the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is undervaluing or denied completely.Over-depending on the direct evidence is going against to the prosecuting of the doping defense and influences the equity of the verdict,even gives bad influence to the inquiry of the doping case.Error rates statistics support that the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ismore reliable than the direct evidence.It should fully use the function of testifying and complement of the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and use it tomake verdict choices independently.In the doping case of recent years,therewere some precedents using the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independently to prove doping defensewhich use themethods of athletic profiling,excluding and inferring in whole.It suggested reinforce the function of testifying and complement of the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and enhance the utilizing of the circumstantial evidence tomake verdict choices independently and paymore attention to legislating the proving structure.It should accelerate to construct the sport arbitration,app ly to the confession corroboration rule andmake correct recognizing of the proof standard in the doping case in China.

doping case;circumstantial evidence;proving structure

G 80-05

A

1005-0000(2011)05-0379-05

2011-03-26;

2011-05-09;錄用日期:2011-05-15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06BTY013)

宋彬齡(1981-),女,湖南懷化人,在讀博士生研究生,研究方向為體育法學。

湘潭大學法學院,湖南湘潭411105。

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在即使允許運用間接證據來證明興奮劑違紀的情況下,裁決者仍然不愿意利用間接證據來認定興奮劑違紀,甚至在既有直接證據又有間接證據的情況下,裁決者也傾向于只用直接證據定案。從對這些案件的研究可發(fā)現(xiàn),裁決者對這些案件中的間接證據的效力總是不置可否,他們在用直接證據定案后,不愿意再對間接證據的證明力再做評論,給人感覺像是間接證據沒有任何效力,也就是說,在興奮劑案件中,間接證據的價值被低估或完全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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