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石林

我們那兒的話和廣東話一樣，將“莧”讀“漢”，聲調(diào)不同。所以我看見樓下小菜鋪里賣冬寒菜，就知道應(yīng)該是冬莧菜。冬（寒）莧菜上市的時間短，菜鋪里進貨也不多，所以買的人不多。我印象中用其代替生菜，切絲，做菜肉粥，味道不錯。應(yīng)該是可以燙火鍋的，但沒有試過。

冬莧菜就是古代所說的葵，詩中有“青青園中葵”、《詩經(jīng)》里說：“樂只君子，天子葵之”、《儀禮》也說“夏用葵”，可見葵即冬莧菜在古代很早就是重要的蔬菜，甚至說它是“五菜之主”，地位相當(dāng)高。古人認(rèn)為用葵做的菜干即葵沮招待客人都是很高檔的。我們老家在唐代因埋葬睿宗、玄宗等皇帝，被尊為奉先縣，杜甫《自京至奉先縣詠懷五百字》中有：“葵霍傾太陽”句，說明我們那里當(dāng)時有這個菜。應(yīng)該也隨處可見?？墒?，現(xiàn)在幾乎見不到了。據(jù)李時珍說明代前就已經(jīng)由過去的種植，慢慢地種得少，再慢慢地沒人種，變成野生的了，不多見了。原因是外來的蔬菜很多，人們選擇多了，不知怎么的，就不種葵了，將葵這種曾經(jīng)地位尊貴的蔬菜，流放到野外成為野菜。依我看，主要還是禮儀中不用這個菜了，逐漸影響到了人的日常食用?？?，作為蔬菜，明顯地非主流了。從人們尊崇的“五菜之主”淪落為野菜，甚至很多人不知道、不認(rèn)識，再加上俗名冬（寒）莧菜一覆蓋，就幾乎完全退出了飲食界。我沒有見飯店酒樓有賣這個菜的。

葵，就更多地活在中國古代詩文里，作為一種蘊涵著美好寓意的符號卻保存在中國文化中。現(xiàn)在有許多人還取葵字為名，不過一般人還以為是向日葵的葵。

葵生活在古代典籍和詩文中，像一筆丟失的錢款，偶爾會有人能拿到它的賬號，但好像再也找不到密碼了。

比如有個成語，不常用，都快被人遺忘了——

春秋時公儀休當(dāng)了魯國的宰相，《史記》里說他“奉法循理，無所變更，百官自正?！狈檎ǎ頌槌＠?，奉法循理倒沒什么，必須的；至于無所變更，現(xiàn)代人就不理解了：不是說啥都講究創(chuàng)新嗎？您這兒無所變更，那政績怎么能做得出來？或者政績怎么能被看得出來？干嗎不嚷嚷顛覆舊法、破壞成法，先搞一套說辭，把自己弄成一個銳意進取、大膽改革的名相，哪怕一將（相）成名萬骨枯也在所不惜呢？現(xiàn)在許多國企老總不都這樣搞嗎？把員工折騰得要命，他自己博得名聲后，扔下元氣大傷的攤子，起身升職當(dāng)更大的官去了。人家公儀休沒有這樣干，而是奉法循理，無所變更，不貪這個名聲。雖然不說就是上古圣賢治理天下時所謂垂拱而治，但魯國在人民的好宰相公儀休同志的治理下，“百官自正”，即干部普遍都是好干部，公務(wù)員隊伍很廉潔公正有效率，社會風(fēng)氣也良好和諧。

這是為什么呢？為什么會有這么好的干部隊伍？因為公儀休同志奉行的原則是“使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受大者不得取小?！笔裁词谴螅烤褪菄医o你的俸祿即工資，還有榮譽、地位即受人尊重的名器——這個名器就是“大”！這個大，不是指錢多，不是指占有國家資源多，不是指你能操縱的事兒多、你能擺平搞定的人多，而是指作為一個文明人享有的景仰與尊崇。

有兩件小事兒，能說明公儀休同志如何做到“不與民爭利”——一般來說，丈夫正派，妻子差不到哪兒去，所謂齊家，說的就是這個——那些家里人胡來，自己還說管不了的官，本身就不是好官，他沒做到齊家嘛！公儀休同志那賢惠勤勞的媳婦兒覺得在家當(dāng)官太太閑得慌，就自己紡織做針線活兒。有一天，他媳婦剛坐在織機前織了個開頭，心里還盤算著第一塊織出來的帛要給丈夫做個護膝什么的——當(dāng)官不得常跪嗎？費膝蓋呢！正想著，公儀休下班回來了，見老婆織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拔出佩劍，沖上去就把媳婦的織機一劍斬斷了。又拿起斧子將紡織機劈了。斷帛劈織機不說，他讓媳婦立刻卷起鋪蓋走人，要將媳婦休了——公儀休的休嘛！您瞧這名字，就是為了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儀）而休了自己的媳婦。

媳婦覺得委屈死了，哭訴：人家好心好意地在這兒勞動，還想織點帛給你添加件衣服，弄個護膝什么的。你倒好，不領(lǐng)情，不表揚，還生那么大氣、發(fā)那么大火！看來你是當(dāng)了大干部，看不上俺這黃臉婆了，嫌俺丟你的人了。想當(dāng)初你沒當(dāng)宰相的時候咋不這樣??？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每天早上天不亮，人家還想在熱被窩里跟你多睡一會兒，你都不肯，非要把俺逼著下床灑掃庭除，給你們?nèi)易鲈顼垺，F(xiàn)在俺干點活兒你就嫌俺土氣了？真是男人有錢就變壞呀！你不讓俺勞動，難道讓俺每天打麻將、逛街、旅游、買名牌、練瑜伽、上網(wǎng)聊天、做“非首”嗎？你不覺得俺啥活都不干當(dāng)官太太會空虛嗎？……媳婦越哭越傷心，鼻涕眼淚一大灘。

公儀休不慌不忙將媳婦的娘家人找來，當(dāng)著娘家人的面再訓(xùn)斥，不行就讓娘家人直接把媳婦帶走，不要了：你知道嗎？我沒當(dāng)官的時候是老百姓，老百姓的本分就是勞動討生活過日子，種地打鐵做生意掙飯吃。所以才將你從天不亮的熱被窩里趕出去干活。現(xiàn)在你不同了，你老公我當(dāng)了國家的大干部，你成了干部家屬即官太太，前兩天國君不還賞賜給你一件花衣裳嗎？你就是國家的命婦。這么尊貴的身份就不能再干活了，為什么呢？因為國家給我工資，我養(yǎng)活得起你，你就不應(yīng)該再干活了，也不用干活了。你要做就做點慈善事業(yè)、捐款慰問災(zāi)區(qū)群眾什么的。你是個尊貴的人，尊貴是什么你知道嗎？尊貴就是很多別人能做的事情，你不能做、不敢做、沒必要做，尊貴就是受限制、放棄許多老百姓認(rèn)為的好處和自由，尤其是主動接受限制，自己限制自己。而不是你到處給別的部門負(fù)責(zé)同志打電話，今兒幫這個辦事兒，明兒幫那個要官、后兒幫誰又撈人……總之，你要尊貴，你要有官太太的派頭和氣度，可以說這氣度和派頭都是憋出來的，怎么憋？就是不做很多自己能做的事兒，自己守自己的紀(jì)律！你看廟里的神像什么都不做，大家都尊敬他，給他磕頭又上香的，懂了嗎？

媳婦似乎聽進去了，點頭的同時嘴里又嘀咕了一句：“我織點東西也能節(jié)省家用不是？又不是從國庫里貪污的……”公儀休又生氣了：你這蠢婆娘咋就不開竅呢？你想想你自己紡線織布，那國家就有一個紡織女工沒活兒干了不是？再說，你這兒織了一小塊布，傳出去，人家說你要進軍全國紡織業(yè)了，誰還敢和你競爭？誰都不敢跟你競爭的話，咱們國家的紡織業(yè)不就要萎縮了嗎？同樣的，你要是搞地產(chǎn)，那全國就有多少個地產(chǎn)公司要倒閉了不是？你要是搞能源，那全國就有多少個能源公司會垮了不是？其他連帶的影響就不說了，沒法估計呀！就說你這做護膝，今天你織一塊帛給我做個護膝，明天副宰相的老婆又學(xué)你的樣兒給她老公做個護膝，慢慢地全國的官太太都這樣學(xué)著做，那我國的護膝業(yè)不就發(fā)展不起來了嗎？那全國不就亂了套了嗎？你呀你！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你這是要壞了老子和國家的大事兒啊你！

公休儀越罵越不解氣：你嫁給老子，覺得老子當(dāng)了個宰相也還不如胡同那頭住的煤老板有錢是不？誰告訴你當(dāng)宰相就一定要有錢？宰相是誰都能當(dāng)?shù)膯?？煤老板不但我們這條胡同有，別的胡同更多。你要是羨慕煤老板的老婆有錢，花錢如流水，爽、威風(fēng)，那你就去跟他過。哪頭小哪頭大你分得清嗎？有句話說“無恒產(chǎn)而有恒心”，唯有士大夫就是我們這種有身份的人才當(dāng)?shù)闷疬@種可貴的品質(zhì)。這就是大！比如你作為宰相夫人，出席一個活動，那些煤老板的妻子穿金戴銀身裹貂皮脖子上圍個整狐貍皮也去，你一身普通的衣服往那兒一戳，那些女人見了，我看她們哪個敢抬頭看你！非但不敢看你，恨不能自己立馬兒變成紫貂或狐貍滋溜一聲從門口逃出去你信不信？這就是國家給你榮譽和地位！這就是大，你舍大而求小，與普通人爭利……我呸！多么卑賤的價值觀！

老婆被罵了一頓，又老老實實承認(rèn)錯誤，公儀休就罰她寫了份檢查，要檢討到靈魂深處，還給她改了幾個錯別字兒。

到了吃飯的時候，公儀休又生氣了——他看見桌子上擺著一盤青菜：葵。就是冬莧菜。問：現(xiàn)在這菜多少錢一斤？他老婆說：這菜是咱家院子里長的……話沒說完，公儀休就把碗摔了：你怎么能在自家院子里種菜呢？你在自家院子里種菜，不就有一戶菜農(nóng)的菜賣不出去了嗎？快給我把它全拔了，要吃菜到超市里買去，還能幫助市民就業(yè)不是嗎？

媳婦記得剛剛劈紡機的事兒，也就沒再多嘴，怕再多嘴真會被休回娘家去。就乖乖地把院子里的葵（冬莧菜） 拔得一根不留，還花錢請園林公司的人全改種竹子了。

就這樣，在人民的好宰相公儀休的帶動下，各級干部紛紛以與民爭利為恥，以讓利于民為榮，“百官自正”，干部們活得有模有樣，雖然沒有別人有錢，但官員們都很有官氣、有派頭，那種官氣是一種正氣和威風(fēng)，那種派頭是一種因自身公正廉明而流露出來的令人敬畏的風(fēng)度。官員們普遍感到自尊和幸福，老百姓中再有錢的如地產(chǎn)大佬和煤老板，見了干部們都很恭敬，不敢得瑟，也不敢妄圖巴結(jié)引誘干部腐敗，普通百姓一點都不仇官，都敬官愛官，全國上下，從魯國的幾個大的網(wǎng)站如舊浪網(wǎng)、搜猴網(wǎng)、網(wǎng)二網(wǎng)和海角社區(qū)等活躍的網(wǎng)站統(tǒng)計來看，連憤青都幾乎看不到了。

于是，公儀休就給世上留下了一句成語：去織拔葵。

到了漢朝，董仲舒老師對漢武帝說：官家（皇家）官府官員，不得與民爭利，否則就是腐敗，不合天理，不合“太古之道”——“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yè)，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此上天之理，而亦太古之道，天子之所宜法以為制，大夫之所當(dāng)循以為行也?！?/p>

董老師引用的就是公儀休的例子：“故公儀子相魯，之其家見織帛，怒而出其妻，食于舍而茹葵，慍而拔其葵，曰：‘吾已食祿，又奪園夫紅女利乎！’”

好了，現(xiàn)在回到現(xiàn)實——

葵，作為蔬菜，從被尊為“五菜之主”，作為祭禮的尊貴供品，被人愛護，有意種植，到慢慢地疏遠(yuǎn)厭棄，最終流放野外，成為一種野菜，中原地區(qū)農(nóng)民還給它取了個更土俗的名字：豬耳朵?？梢娖錅S落到何種地步了！

吃不慣

鱔魚，很多北方人吃不慣，看見那樣子就害怕。我小時候見黃鱔，是在生產(chǎn)隊飼養(yǎng)室，一大桶黃鱔，大夏天給牛往鼻孔里一放，黃鱔就鉆進牛鼻孔去了，說是這樣可給牛防中暑。關(guān)中缺水，生產(chǎn)隊哪里弄來的這東西，至今不知。給牛鼻孔放黃鱔，留給我的深刻印象就是黃鱔很可怕，人不能吃。

五代時，北方人齊芷到南方揚州出公差，揚州地方官員招待京城來的上級領(lǐng)導(dǎo)，當(dāng)然用揚州最好的美味，其中就有鱔魚?？墒沁@位齊大人看見桌上的鱔魚和滿桌的水產(chǎn)美食，他不習(xí)慣水產(chǎn)的味兒，感覺很腥氣，惡心得快要吐了，他給皇帝匯報說：“揚州地實卑濕，食物多腐腥。臣去歲在彼，人有以鱔魚饋臣者，視其盤中，虬曲一如虺之狀。假使鸛雀有知亦應(yīng)不食?！彼匆婘X魚，很害怕、很惡心，自己不吃，想象連鳥都不吃。這段話很給力！“人不知而不慍”，揚州人從不跟齊大人計較，后來揚州人寫美食者，還多引用這段典故。

北人不解南味美，南人亦不接受北方的口味，袁子才就很鄙夷火鍋，認(rèn)為啥東西都在一個鍋里燙，致使“百菜一味”。他哪里知道火鍋的妙處！

清朝光緒年間，翰林大學(xué)士、南方人王培奉命去陜北考察。王翰林的陜北之行，一萬個不適應(yīng)，回來給皇帝寫調(diào)查匯報，竟然用了一組格律詩，名《七筆勾》，從山川風(fēng)物到吃穿住行，把陜北說得一無是處，是一份極具個性的公文，比如說到吃：“客到久留，奶子熬茶敬一甌，面餅蔥湯醋，鍋盔蒜鹽韭，牛蹄與羊首，連毛吞入口，風(fēng)卷殘云，吃罷方撒手，因此上把山珍海味一筆勾。”王翰林從方方面面將陜北說得簡直就不能要了，這種“地域歧視”很傷陜北人的面子，陜北人于是組織人集體進京上訪、告狀。直到慈禧太后庚子年逃難到了西安，陜北人還組織“上訪團”到西安告狀、申訴，據(jù)說得到了慈禧太后的溫語撫慰以后，此事才算罷休。這就是一樁因“吃不慣”引發(fā)的“群體性事件”。

王翰林的考察報告寫得很給力，也有個性，清廷竟然允許這樣的行文風(fēng)格，實在令人驚異乃至神往！想想古人有很多時候，比現(xiàn)在人瀟灑——不還有那誰，在京城當(dāng)官當(dāng)?shù)煤煤玫模鋈幌肽罴亦l(xiāng)的莼菜羹，就給朝廷打報告，實話實說：我想念家鄉(xiāng)的莼菜了，把我調(diào)回去工作，否則我就辭職。朝廷竟然應(yīng)允！還有那誰誰，在京城當(dāng)官當(dāng)?shù)煤煤玫?，忽然想起揚州舊時官廨的梅花開了，給朝廷打報告：我想念我過去庭院的梅花了，把我調(diào)回去工作吧，否則我就辭職。朝廷也竟然應(yīng)允了！抗戰(zhàn)勝利后，西南聯(lián)大解散，各校返回原地，劉文典先生不愿意離開昆明，原因是吃慣了云南火腿。

現(xiàn)在也有“吃不慣”的——友人自陜北歸來，說起陜北富豪的糾結(jié)：某富豪苦惱他的LV包里每日8到10萬元的零花錢花不出去。富豪們結(jié)伴觀世博，豪住豪行豪購豪玩，面對滿桌的江南美食，競相搖頭：東西粗糙得沒法吃！這輕輕一句，可算是報了王翰林“七筆勾”之仇。

餛飩

您家里餛飩做得好，別人稱贊，您高興，臉上有光；您家里餛飩做得好，別人稱贊，您高興，想請別人到家里吃，臉上有光；您家里餛飩做得好，別人稱贊，您高興，請別人到家里品嘗了，別人到外頭一夸，很多人要到您家里品嘗，您高興，臉上有光?？墒?，天天有人到您家里品嘗餛飩，您臉上的光會慢慢地黯淡下去——這哪兒是家呀？這是免費食堂??！

元代喬仲山，就有這種苦惱：他家的餛飩做得好，遠(yuǎn)近聞名，每天都有賓客上門要求品嘗餛飩，老喬糾結(jié)得要命。終于有一天，請了很多人吃餛飩，客人面前一人一大碗餛飩，每個碗下壓著一個紅包。客人們很高興：這老喬，是中了雙色球大獎了吧？吃餛飩還帶送紅包的？哎呀！我們要評選他當(dāng)感動元朝十大人物，必須的！有個人想打開看看紅包有多少錢，看樣子挺厚的，被另一個人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咋那么沒文化兒呢？紅包不能當(dāng)場打開，不禮貌。于是大家都正經(jīng)兒地吃餛飩，不時用眼睛瞟一眼紅包。吃完了，老喬走出來，雙手抱拳：各位，吃完了，打開紅包！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打開紅包，一看，里面一張紙，上面寫著：“制餛飩法”——老喬家以后安寧了，過上了正常人過的日子。

餛飩這種面食，南北皆有，各地做法各異。我喜歡那種面皮薄得不能再薄、湯清澈，仿佛能透過平漂著的面皮看到碗底的那種。所以，一般超市賣的包得很大的速凍餛飩我根本不吃，吃這個還不如吃餃子呢！

廣東人說的云吞，就是北方的餛飩。從前說廣東人把餛飩念成了云吞，其實廣東話才是古音，應(yīng)該是北方人把云吞說成了餛飩?？墒牵媸钞吘故潜狈降闹魇?，到底誰先誰后？現(xiàn)在沒人研究這個，現(xiàn)今認(rèn)識字的人都很逞能，都愿意手搭涼棚，望四海，說天下大計，放眼全球、指點江山，即喜歡宏觀策論，沒人對這種小學(xué)問感興趣。

司馬遷的老家陜西韓城的餛飩特別有名，有人慕名去品嘗，卻發(fā)現(xiàn)一碗餛飩，只是面皮的包法如餛飩，并無肉餡兒，其實韓城的餛飩特色就在這兒，皮薄無餡兒，主要是調(diào)味的湯好，品嘗的就是那個湯。

餛飩做法在我看來，比包餃子難，也不好煮，皮薄易熟，但肉餡兒卻要多煮，所以不好掌握。弄不好，片兒成湯了，餡兒卻沒熟，現(xiàn)在那些把餛飩包得過大的，就是怕這個。

宋高宗趙構(gòu)先生，生活很儉樸，吃的東西常常到街上去買。比如他吃了西湖船娘的魚羹，里面的胡椒味兒讓他想起了東京汴梁，不禁落淚。有一回御廚給他煮餛飩沒煮熟，他生氣了，把廚師下大理寺問罪。給皇帝做飯沒做熟，這不是謀殺嗎？抓起來，能理解?？墒?，廚師的事兒被行在臨安的“德云社”伶人郭老師和于老師知道了，這兩人給高宗說相聲，郭說：于老師您多大了？于說：我呀？甲子生！您呢？郭：我呀？丙子生。倆人一齊說：那就該抓起來下大理寺！高宗聽懵了：停停停！你們倆說啥呢？啥甲子丙子生抓起來下大理寺？倆人磕頭回話：首長！甲子丙子皆生，與餛飩生同罪，都該抓起來下大理寺！

高宗明白了，哈哈大笑：你們這兩個猴兒崽子！得了，把那個廚師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