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作為一種產(chǎn)業(yè)也是一門藝術。在全球化愈演愈烈的今天,電影更是一種文化交流的手段。電影最主要的宣傳工具與方式為英譯片名、海報及宣傳標語(通常出現(xiàn)于海報上),電影制作與發(fā)行方應充分利用這些渠道達到推銷功能最大化。
1986年美國傳播學學者郝伯特?席勒提出“媒介帝國主義”的觀點,對影視翻譯的研究逐漸增多。通過對三十余篇相關文獻資料的閱讀筆者發(fā)現(xiàn),目前大多數(shù)研究主要側重于片名翻譯,而對電影中其他元素如海報、宣傳語這類重要傳播媒介卻很少涉及。而且,對于片譯名的研究也主要側重于按照翻譯的方法對影片片名的翻譯加以分類探討;亦或側重于片名英譯的功能對等四大價值(信息價值、文化價值、審美價值、商業(yè)價值)加以分類的研究。而本文是建立在對近十年(2002—2001)最新華語出口影片的收集整理之上對影片譯名從文化傳播流失的角度加以分類研究,收集的51部電影按片名類型分為:片名為人名,如:《花木蘭》(2009)、《梅蘭芳》(2009)等;片名為地名,如《觀音山》(2011),《赤壁》(2009)等;片名為文化意象,如:《東風雨》(2010)《茉莉花開》(2004)等。此外,本文還將對前人研究較少的海報,宣傳語這兩類文化傳播媒介的作用和不足加以探討,力求促進華語影視的對外文化傳播。
電影片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好的片名不僅能夠引起觀眾興趣,更是電影中心思想的點睛之筆,文化內涵的象征標志。而中文與英文之間的語言與文化背景差異,譯者水平的高低往往導致英譯片名實際質量參差不齊。
在文化傳播過程中,歸化與異化是兩種常用的傳播手段。具體到翻譯領域,歸化指在譯文中用目的語中的等價物來代替源語言中的帶有獨特文化價值的元素、意象等,轉化為目的語受眾熟悉的表達方式來減少其理解中的障礙,而源語言中獨有的文化現(xiàn)象和價值內涵也不可避免地有所喪失;異化指在譯文中保留源語言獨特的文化價值元素、形象及其表達方式,刻意創(chuàng)造新奇感,雖然會一定程度上影響目的語受眾的理解與接收,但它是文化傳播交流中必要的過程。因而,出于傳播中國文化的訴求,筆者認為異化應該作為翻譯中文片名時的主要手段。
首先,對待以人名尤其是在中國文化傳統(tǒng)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人物可以音譯的方式直接翻譯,將其作為某種民族文化的符號,增強象征性,也更容易記憶。如2008年的電影《葉問》英文片名為Ip Man, 它既是葉問的粵語發(fā)音,又形似美國近年來頗為流行的超級英雄電影片名如 Super Man、Spider Man、Iron Man,使人印象深刻。而同樣是功夫片的《霍元甲》(2006)卻譯成了Fearless,乍看是影片思想內涵的概括,事實上對影片所包含的更深刻的儒道思想作了簡化淡化處理,使之成了一部單純宣揚勇氣這樣的普世價值觀的功夫電影,錯過了將霍元甲打造成像李小龍、黃飛鴻,甚至孔子這樣的文化標志的機會。因而,筆者認為如果從文化傳播的角度看,這就是一個失敗的片名英譯。而中國古代替父從軍的“花木蘭”由于一部著名的同名迪斯尼動畫已經(jīng)為外國觀眾所熟知,2009年的電影《花木蘭》(2009)翻譯成Mulan是頗為便利且無可厚非的做法。相信對于觀者來說,中國傳統(tǒng)中對于孝道的崇尚、忠君為國思想的頌揚和女子馳騁沙場的敬佩集中在了花木蘭這一傳奇人物的故事中,并涵蓋于Mulan這一名字中。
片名為地名的影片同樣如此。《赤壁》(2009)的英文片名Red Cliff常被詬病為過于直白,從沒讀過《三國演義》的國外觀眾必不能領會其中對于諸葛亮以少勝多的智謀與勇氣的贊頌。但不能忽略的是,觀影即是文化傳播的過程,片名需起到輔助加強影片文化內涵而非誤導觀眾的作用。觀影完畢后,影片本身必將作為片名“Red Cliff”的注解留在觀眾腦海中?!赌暇?南京》的片名出現(xiàn)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翻譯方法:Nanking! Nanking! 與City of Life and Death。有一種觀點認為,后者能更直接地體現(xiàn)影片主旨,引起觀眾興趣。但筆者認為,這兩個片名的另一不同之處在于,直譯的Nanking! Nanking! 強調了南京作為中國的民族傷痛與恥辱的標志性地位,而City of Life and Death更傾向于就事論事的評價。筆者相信當再次接觸到“南京”這個名字時,這兩個片名的受眾的反應與體會將是不同的。
對于片名本身即為中國文化元素的電影,直譯也是傳達這種文化內涵最直接有效的方式。電影《東風雨》的譯名East Wind Rain曾被批評為影響國外觀眾對電影的理解。原因是在中國,東風象征著春天、希望、革命;而對于地處歐亞大陸西部的歐洲國家來說,來自大西洋的溫暖濕潤的西風才是希望、革命的象征,比如雪萊的詩歌《西風頌》。因而,將影片翻譯為West Wind Rain才是合適的選擇。但電影作為文化傳播工具的意義就在于用一種更直觀的方式向其他名族介紹中國獨特的文化傳統(tǒng),如果一味遷就目的語觀眾的理解角度,相當于抹煞源語言文化在對方意識中的存在感和重要性,長此以往會將自己置于文化弱勢地位,不利于雙方在其他方面的深入交流與理解。又如,中西方不約而同的將女性與鮮花相聯(lián)系,但雙方評價女性標準不同,審美習慣不同,青睞的花的種類也不同。茉莉花是中國文化尤其是民間文化中一個重要意象,她象征著親切、純潔、堅貞,將女性比作茉莉花的例子在中國文學作品中比比皆是。中國申請奧運會時更是將民歌《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作為主題曲,將茉莉的清新淡雅送出了國門。而在西方,人們則更傾向于將美麗的女性比作玫瑰,言其美麗,幽雅,熱情:英國國花即是玫瑰;受人愛戴的戴安娜王妃被稱為“英倫玫瑰”;著名的蘇格蘭詩人羅伯特?彭斯的《一朵紅紅的玫瑰》更是膾炙人口。講述中國上海三代女性成長歷程的《茉莉花開》譯為Jasmine Women即是這種東西方差異的體現(xiàn),也提醒國外觀眾在不同的文化情境中理解影片。
另外,對于那些不包含文化元素的片名,其片名英譯則應視影片內容而定,以求傳達影片的主要內涵。有時英譯片名甚至能比中文原名取得更好的效果,比如在戛納電影節(jié)中獲獎的電影《青紅》(2005)。該片在參加電影節(jié)是最初的譯名定為影片名即片中女主角的名字Qinghong。但國外觀眾在看到片名時不得要領,這個名字本身在片中并沒有特殊含義,因而改為Shanghai Dream。戛納的評委及觀眾顯然更熟悉上海這個東方都市,“上海之夢”也是片中主人公們逝去的青春、自由、夢想的象征,這一譯名獲得了好評,也為影片獲獎加了分。由此可見,本文強調的直譯本質上不是片名的直譯,而是文化的直譯,文化元素、意象的傳播才是要旨。
當片名的有限容量不足以承載文化傳播的要求時,海報及宣傳語就起到了輔助補充的作用。隨著前期宣傳策略對于電影票房成績的影響日臻明顯,這種輔助補充的作用也受到了更多的重視。
電影海報屬于平面廣告設計,它以審美性的藝術形式推銷電影。由于文化背景的差異以及客觀條件的限制,電影海報必定帶有民族性特征。中國海報業(yè)在十九世紀三十年代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但尚未形成規(guī)模。五十年代電影海報多采用手繪形式,雕塑、國畫、版畫、連環(huán)畫以及剪紙等傳統(tǒng)藝術形式為此時的海報設計提供了豐富素材。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傳統(tǒng)文化中的國畫、工藝美術以及少數(shù)民族裝飾藝術對電影海報的影響的痕跡俯拾皆是。至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中國海報設計多采用電腦技術與攝影圖片結合的方式,商業(yè)化趨勢加強并開始西化。在這一趨勢下仍有結合了現(xiàn)代技術和獨特中國文化的優(yōu)秀電影海報產(chǎn)生,但也出現(xiàn)了粗制濫造的產(chǎn)品。
一張出色的電影海報可以引起觀者的興趣,提升電影的藝術品味,甚至成為電影內容所成就的某種文化的象征性代表而成為藝術品。比如《青紅》(2005)發(fā)布的英國版海報:海報主色調為暗黑色,映襯著右上方一雙鮮紅的老式女皮鞋,它在片中代表著被壓抑的愛情,逝去的夢想,顏色的鮮明對比也是片中兩代人之間的情感與價值觀沖突的寫照;左下一張老照片則象征著流逝的歲月與青春,呈現(xiàn)出濃郁的懷舊傷感的情緒。海報元素與影片主題相得益彰,體現(xiàn)了中國某個特殊時期的歷史風貌和某個特殊人群的獨特心理。同一年《孔雀》(2005)參加第55屆柏林電影節(jié)時的主要海報中的降落傘等元素具有同樣的象征性作用。
那些質量差強人意的海報往往缺乏創(chuàng)意及美感,設計連連撞車,“大頭照”泛濫。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設計者企圖通過突出簡單的中國元素以滿足國外觀眾的獵奇心理;一方面淡化簡化獨特的中國文化內涵以迎合國外觀眾的理解。比如《新少林寺》與《建國大業(yè)》的兩張海報的構圖極為相似;《將愛》的兩個主演的臉各占海報二分之一,一如美國電影《返老還童》的海報??偨Y中國海報設計行業(yè)的特點為:過分商業(yè)化導致海報中訴求過多,充斥各種廣告商標;未形成產(chǎn)業(yè),因而操作不成熟,設計人員不專攻且不受重視,流程繁雜。然而研究國外成熟的海報商業(yè)化操作即可發(fā)現(xiàn),商業(yè)性與藝術性并不是沖突的,在電影制作發(fā)行的不同階段所發(fā)布的海報有著各自的功效價值。電影制作前期,海報以高概念、神秘感作主導。電影制作的中后期或上映前兩三個月甚至更久,開始大規(guī)模披露人物造型、關系和劇情,發(fā)布以各種創(chuàng)意圖片為主的海報從各種角度解讀電影,吸引持續(xù)關注。電影上映之前往往用羅列主演“大頭照”進行密集宣傳,用演員的票房號召力吸引觀眾進入影院。比如電影霍元甲在中后期發(fā)布的一張海報前景為比武臺及霍元甲手持濺血的長劍,是武術及暴力元素的象征。背景為云霧繚繞的山川,是片中主角再次找到內心平和的修煉之所,代表了儒家的謙遜,佛教的慈悲及“尚武精神”。這一海報巧妙結合片中兩條線索,兩種心境,引人思考。而后期海報則以主演李連杰為中心排列了主要演員。可見,經(jīng)過周密的策劃,電影海報在主題刻畫與電影宣傳中能夠發(fā)揮同樣重要的作用,甚至利用海報直觀性較強的特點而在“異化”上達到比文字傳播更為直接的效果,為影片的藝術價值與商業(yè)價值同時加分。
同樣,電影宣傳語的設計也面臨著商業(yè)與藝術難兩全的困境。宣傳語大多出現(xiàn)在海報上,以簡短的語句暗示影片內容與主旨。如果一味注重商業(yè)目的迎合國外觀眾的獵奇的心理需求,而放棄引導觀眾進一步理解影片中深層次的文化內涵,則有可能錯失這一推廣民族文化的機會,也降低了電影本身作為文化產(chǎn)物的藝術價值。電影《葉問》英國版海報宣傳語為:In the last great war, one man defied an empire.The best kungfu movie in a generation.Martial arts cinema at its finest.這一宣傳語只是寬泛地提到了保家衛(wèi)國的主題,仍然主打功夫元素,忽略更重要的謙卑、禮義等民族氣節(jié),而這些不僅是主角葉問的人格閃光點,也正是中華民族作為禮儀之邦的立足點所在?!逗=瞧咛枴返拿绹婧笮麄髡Z為:Everybody’s heart harbors.An unbelievable love letter.影片亮點在于對市井民情細致入微的刻畫,同時展示了臺灣人民在特殊的歷史政治環(huán)境中民族意識的特點,海報語為迎合北美觀眾轉而以作為背景的情書作為宣傳點,影片所反映臺灣民眾對日本微妙感情及對自我身份的認知恐難為北美觀眾理解。而《十月圍城》的海報宣傳語為:5 hours,13 blocks.To save a nation’s future, they must protect one man from its past.這既是電影內容的梗概,又傳達出了電影的主旨—愛國主義精神。同時,運用短句烘托了緊張的氣氛,制造懸念??梢?,宣傳語不僅需要展示情節(jié),更應該、并且可以傳達故事背后的文化精神。
綜上所述,電影是具有時代特征的文化載體,其制作與發(fā)行者可以說站在全球化浪潮的前沿,文化交流的第一線。電影出口只是一個產(chǎn)業(yè)操作程序中的一環(huán),文化出口卻需要幾代人在藝術造詣、技術水平上的漫長努力。在這一過程中傳
承影片中寶貴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及思想內涵既是電影工作者的要務,也是特殊時代背景下增強國家軟實力、對抗強勢文化的侵蝕、加強跨文化交際的必要手段。當電影中出現(xiàn)了與影片主旨相關的民族文化要素時,電影人應該有限地采取淡化或回避的態(tài)度,結合影片內容,在片名英譯、海報及宣傳語制作中對其給予充分考慮與大膽體現(xiàn)。通過對近十年出口華語電影對外傳播中三方面的研究證明,國際性不排斥民族性,歸化不是保證無損交流的唯一有效方式,主動傳播民族文化必須訴諸于一定程度的異化。
此文為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2010年大學生科技創(chuàng)新基金(SRF)項目“近十年華語出口影片對外傳播中的文化流失現(xiàn)象研究”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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