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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音樂之路與戲劇性人生

2011-11-06 07:07:11文/黃
上海采風月刊 2011年4期
關鍵詞:呂蒙魯藝作曲

文/黃 準

我的音樂之路與戲劇性人生

文/黃 準

人家一聽黃準這名字,想當然地會以為是個男的。大概是這名字非常男性化吧。1950年代初,自我為動畫片《小貓釣魚》作曲后就經常會收到觀眾來信,在這些來信中幾乎沒有一封稱我阿姨或姐姐的,而都是以先生、叔叔、伯伯相稱,再晚一點居然就稱我為“黃準爺爺”了。在很多公眾場合,也經常會發(fā)生這種男冠女戴的誤會。

其實,我的原名叫黃雨香。據說是因為我出生時天正下著小雨,后院嫩綠的樹葉散發(fā)出陣陣清香,讓我那身為軍人但又有著儒雅風度的父親詩興大發(fā),于是起了這么一個被許多人稱贊的名字。然而,我卻認為這是一個給我的童年帶來許多苦澀,甚至不愿再提起的名字。我曾反復地自問,想找出這種感覺的由來,最后終于悟出最根本的緣由源自于我父母叛逆的婚姻。這叛逆婚姻的后果不僅給我父母自己帶來了一生的痛苦,也給我?guī)砹丝酀耐辏⑶以炀土宋夷欠N既大膽又柔弱,既自信又自卑,既驕傲又謙遜,既果斷又猶豫,既有《紅樓夢》中林黛玉那樣柔弱傷感的情懷,又有《第四十一個》中瑪柳特卡那樣大膽不羈的精神。這種雙重的不平常的性格,伴著我走過一生,書寫了我極具戲劇性的人生經歷。

國民黨監(jiān)獄中的小囚犯

因為父母叛逆的婚姻以及動蕩的時局,我們一家經常處于顛沛流離的生活中。1938年,抗日戰(zhàn)爭進入高潮階段。我姐夫邵公文托人把我和母親送到了貴陽。姐姐又把我送到了離貴陽70多里地的湄潭中學讀書。湄潭中學是一所進步的中學,校領導中有不少進步分子。他們經常組織學生到街頭、到鄉(xiāng)村,宣傳“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抗日道理,并在學校成立了抗日民族救亡先鋒隊(簡稱“民先”)的分支機構。我首批參加了這個學生組織,這也應該算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投身到了抗日活動之中,并成了全校聞名的活躍分子。

幾個月后,我又回到了貴陽媽媽姐姐身邊。而湄潭中學的獨立生活,讓我儼然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名“戰(zhàn)士”,應該和大人一樣地肩負“抗日救亡”重任。于是我天天盯著當時貴陽生活書店“民先”隊的負責人張益珊大哥,要跟他們去從事抗日救亡工作。其實,我這12歲的孩子根本就不符合加入組織的要求,因為湄潭中學的所謂“民先”,只是學校為進行抗日宣傳用了這個名號而已,和真正的“民先”并沒有組織聯系。但我不斷地跟張大哥他們“胡攪蠻纏”,他們只好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把我?guī)?,并交給我一些比較安全的任務。當時我并不知道,由貴陽“民先”組織的這些抗日救亡活動,已經造成了很大的聲勢,引起了國民黨反動當局極大的恐慌,他們正千方百計地要對這些救亡活動進行阻撓和鎮(zhèn)壓。

為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國民黨通知8月13日下午集合全體“民先”隊員到貴陽民眾教育館開會。8月13日正是抗日戰(zhàn)爭一周年的紀念日。下午一點半鐘,“民先”隊員六七十人高舉“民先”的旗幟,整隊行進,前往民教館。組織上考慮到我年齡太小,而且這次行動很可能會發(fā)生危險,決定不讓我參加。但我不顧反對堅決參加了游行。到了民教館,一陣寒氣襲來。原來禮堂座位的四周已經布滿了憲兵隊。其實國民黨早已預謀設下了圈套,要對“民先”隊員們下手了。一疊早就印好的“悔過書”放在講臺上,只要在悔過書上面簽了名,就可以得到釋放。但我們大多數“民先”隊員一直在堅持斗爭,不肯屈服,最后在《國際歌》的歌聲中被一幫全副武裝的憲兵押上了一輛大卡車。

雖然我是當時被捕的“民先”隊員中年齡最小的一個,而且還不是一個正式隊員,但我懂得“民先”抗日無罪的道理。我也懂得所謂“悔過書”是對“民先”隊員的一種污蔑,決不能簽名。所以,當憲兵用刺刀押解著隊員們離開禮堂時,我緊緊跟著隊員們被一同押上了卡車。后來我和幾位大姐姐一同被關進了一所簡陋的、里面除了地上鋪了些稻草外什么都沒有的黑牢內。我們在牢房里吃的是摻了砂子的牢飯,所謂的菜則是帶著鹽粒的辣椒。這時我感到了饑餓和寒冷,我有些想媽媽、想姐姐,想著家里媽媽做的可口飯菜和暖暖的被窩,但始終強忍著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1953年為拍《淮上人家》在淮河佛子嶺大壩外景地

后來,我們被關的全體人員開始了有組織的斗爭,也得到了全貴陽市人民的聲援。中共地下黨組織也在積極地開展營救我們的工作,加上這次關押的人數太多,而且都是愛國青年,國民黨當局不得不放寬條件,可以不簽悔過書,只要有人擔保即可釋放??墒?,不知為什么,年紀最小的我,卻一直沒有列入釋放的名單,而劃入了“骨干分子”和“頑固分子”的行列。幸好,在外邊聲援的呼聲越來越烈的情況下,國民黨當局也不得不放松了對我們的監(jiān)管。在個別提審時,國民黨也始終沒能讓我這個被他們稱為“好厲害”的小姑娘屈服,最后只得以“領回去教育”的理由,把我釋放了。

我是魯藝最小的學員

在出獄后的那段日子里,我一直精神恍惚。由于國民黨反動當局的殘酷鎮(zhèn)壓,救亡活動也不得不改變戰(zhàn)略,暫時轉入地下。而我呢,在經過轟轟烈烈的一個學期后,突然的平靜,讓我感到失落,感到渺茫。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是什么樣的生活?終于有一天,姐姐和姐夫一起來找我談話了,他們給了我兩條出路:一是到附近的育才中學去念書,一是到延安去。當我聽到“延安”兩個字時激動得幾乎要跳起來了,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我要到延安去!”其實,在很早的時候,我就聽姐姐和生活書店的大哥大姐們給我講過延安,還聽說在延安有許多學校,如陜北公學、抗日大學等等,尤其是其中一所可以學習唱歌、演戲的學校,名叫魯迅藝術學院,這是我早已向往的地方。“到延安去”就像一?;鸱N,把我多日來的苦惱一燒而盡。我高興得心都飛起來了。

表演秧歌節(jié)目《推小車》

為了迎接全新的生活,我決定改掉“雨香”這個軟綿綿的、讓我受了很多傷痛的名字。可是,改個名字哪有那么容易啊,我向姐姐求助,她一時也不知起什么名字好,突然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她拿來了一本字典,由她隨便翻到哪一頁,而我則閉上眼睛點到哪個字就用哪個。用這個方法反復了好多次,最終,我的手指頭落在了“準”字上,就是它了!就是這個“準”字,跟我一直走到了今天。

那是一個初秋的早晨,我終于要啟程了。朝陽剛剛升起,我迎著朝陽義無反顧沒有一點留戀地走了。那一年,我還只有12歲!經過多位大哥哥的幫助與照顧,我像一個“郵包”似的一站一站被送到了延安。后來經過姐姐的一位好朋友的聯系,我參加了魯藝的考試。從此,我真正地成了延安的最高學府——魯迅藝術學院年齡最小的一名學生!

說起赫赫有名的魯迅藝術學院,當時物質條件之差,恐怕是史無前例的。魯藝成立于1938年初,地點就在延安城北門外的山坡上。無論是教室課堂還是宿舍住房全部都在山坡上的窯洞里。窯洞冬暖夏涼,但因為是“洞”所以一般面積都比較小,最大的也只能容納一二十個人上課,課堂有一些教課的桌子,墻上掛著一面黑板,學生坐的則是用木樁子鋪上的木板條。若要上大課,課堂就擠不下了,我們一般都在窯洞外的山坡上席地而坐。我們基本上沒有課本,只有一些簡單的油印講義,上課全靠自己在筆記本上記下來。當時紙張?zhí)貏e緊張,有一陣我迷上了寫字,但沒有紙,最好的情況是找點舊報紙,在上面寫了一層又一層,有時連舊報紙也沒有,就只能在地上找一塊沙土拿個小木棍在地上練字;我們用的鉛筆,總是削得很短很短了還舍不得丟,再用點舊紙頭裹住以延長它的“壽命”。我們每個學生每月的津貼是一塊錢,這一塊錢我要買肥皂、牙刷、牙膏等生活用品和鉛筆紙張,若是偶而有余錢能買上一個小筆記本,我會愛惜得不得了,每次在上面寫字都要小心再小心,生怕寫錯糟蹋了。練聲時,大家都跑到山坡上或山溝溝里叫嗓子,不論刮風下雪,都擋不住我們的勤學苦練。我們的排練廳就在窯洞外面的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上,冼星海老師經常在這里給我們上課或指揮我們合唱。那氣勢磅礴、馳名中外的《黃河大合唱》,就是在這里排練出來的呀!……這就是當時魯藝的生活和學習。

魯藝從創(chuàng)辦開始,就在這樣艱苦的環(huán)境里吸引了一批又一批優(yōu)秀的藝術家,他們放棄了優(yōu)厚的物資生活條件,心甘情愿地冒著生命危險,到這革命圣地來工作。其中,文學系有詩人艾青,詩人何其芳,前文化部長、詩人賀敬之,文學理論家、前《紅旗》雜志主編馮牧等;戲劇系有國統(tǒng)區(qū)最有名的演員崔嵬、袁牧之、陳波兒、田方、于學偉等,系主任是張庚;美術系有鐘敬之、著名的版畫家古元等;而音樂系,除了冼星海之外,還有呂驥、向隅、任虹、鄭律成、杜矢甲、唐榮枚等,其中洗星海、李煥之是我的作曲、指揮老師,鄭律成是我的聲樂老師。

我首先進了魯藝戲劇系,在二期戲劇系畢業(yè)后,因年齡太小無法和大同學一起上前線。這時,魯藝為培養(yǎng)文藝綜合人才辦了一個普通班,于是我又進了普通班繼續(xù)學習。和我一起進普通班的還有從音樂系轉過來的李群和杜粹遠。我們三人年齡相仿,朝夕相處,同進同出,同吃同住,被人們稱為“魯藝的三個小鬼”。

三個月的普通班很快就結束了。和二期戲劇系畢業(yè)生一樣,班上大多數同學都奔赴前線,或到各抗日根據地參加救亡工作,而我們三個小鬼,卻因為年齡太小無法承擔這艱巨的戰(zhàn)斗任務而繼續(xù)留校。隨著形勢的逐步好轉和穩(wěn)定,學校決定改變學制,從每一學期半年延長至一年。李群、小杜本來就是從二期音樂系轉到普通班的?,F在既然留校,當然仍回到音樂系去??晌夷??在經過三個月的音樂熏陶之后,我已深深愛上了音樂這門藝術,而且也知道自己確實不是一塊演戲的料。記得我進戲劇系不久就跟著排戲,哪知我在臺上根本進不了戲,還總是笑場。當時就像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從!還是李群和小杜最理解我的心思,她們鼓勵我轉到音樂系學習,而且自告奮勇陪我一起到三期音樂系的系主任冼星海先生那里去說情。于是,在她倆的陪同下我找到了冼星海老師,要求他同意我從戲劇系轉到音樂系來。應該說星海先生對我這個小女孩是有印象的。因為在排練《生產大合唱》的時候,他還輔導過我。后來,是他又把我選進了《黃河大合唱》的合唱隊。所以,當我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找到他時,他并沒有立刻正面答應我,而是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小姑娘樂感不錯。”于是他轉過臉來,微笑著答應了我的請求。在他收下我這個 “關門弟子”的那一刻,他肯定不會想到,這名全魯藝最小的學生,在戲劇系出了名的調皮鬼,在經過他的調教之后,竟然完全改變了自己的學習態(tài)度和人生道路。在這一學期中,我不僅取得了良好的學習成績,兩次獲得了聲樂考試的第一名,成為音樂系的高材生;而且后來在大連演出《黃河大合唱》時,居然擔綱了女聲獨唱的重任,并得到了極好的反響……

現在一回憶起魯藝的生活,我心里便充滿甜蜜的滋味。我的事業(yè),我的成長乃至我的生命,都是在這個革命的搖籃里得到的。

我跨進了電影音樂的大門

在參加魯藝的秧歌隊時,我認識了吳夢濱,他總是特別關心和照顧我。我們接近得多了,逐漸有了感情。后經組織同意,于1944年匆匆地結了婚。1946年,東北電影制片廠成立,我跟隨吳夢濱一同去了東影廠。

初到東影廠演員劇團,因為當時條件有限,基本沒什么工作可做。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了李群寄來的一封信,里面還附了一本新創(chuàng)作的歌集,歌集里面有李群作曲的一首歌。她的歌誘發(fā)了我的創(chuàng)作欲望。正好那時快過年了,東影廠要舉行春節(jié)聯歡會。我在一時的沖動下,也寫了一首女聲二重唱的歌曲,和蘇民一起在臺上演唱。本來只想展示一下我的聲樂才華,讓領導們欣賞一下我的歌聲。誰知廠長袁牧之和藝術處長陳波兒卻對我的作曲引起了注意。1947年初,他倆同時找我談話,竟要我擔任即將攝制的短故事片《留下他打老蔣》的作曲。我完全沒有思想準備,說什么也不肯答應他們。長期以來,我對歌唱曾經有過許多夢,一直想要把我演唱過的《黃河怨》搬上銀幕,甚至連鏡頭場景都想象到了,而對于作曲只不過是一時的興致,寫寫玩玩而已。如今,突然要我放棄我酷愛的聲樂藝術,實在太痛苦了!

經過無數次的談話說服,經過劇烈的思想斗爭,在實在不可能推卸的情況下,我只得服從組織的決定。不過,我仍幻想著等這部影片完成之后,還可以再回到聲樂崗位繼續(xù)當獨唱演員。誰料,這部處女作,竟然改變了我多年來的志趣,從此跨進了電影音樂創(chuàng)作的大門。

我一向做事認真。既然接受了任務,就要不遺余力把它做好。我隨攝制組到了農村,深入生活回來后,便如饑似渴地學習作曲技巧。就這樣在領導和同志們的幫助下,由我作曲并指揮的處女作——《留下他打老蔣》的電影音樂終于完成了。出乎我意料的是這部幼稚的作品竟取得了一定的成功,也增強了我的信心,漸漸地對作曲也有了興趣。之后我又完成了《太原戰(zhàn)役》《踏上生路》和大型紀錄片《新中國的誕生》等作曲任務。

在《新中國的誕生》大型紀錄片完成不久,北京電影制片廠正式宣告成立。我作為第一批創(chuàng)作人員從新影調進了北影,還和大導演史東山合作了北影廠第一部故事片《新兒女英雄傳》。1951年,吳夢濱被調往上海工作,我也被調到了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初到美影廠,我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給一部20多分鐘的動畫片《小貓釣魚》作曲。動畫片這種藝術形式,對我來說,又是一個新的課題。因此,我格外地用功。讓我欣慰的是,我在上海的第一部作品受到了歡迎,動畫片《小貓釣魚》中的插曲《勞動最光榮》以它明快上口的旋律很快流傳開來,并獲得第一屆全國文藝作品三等獎。我也逐漸適應了美影廠的工作,準備長期在此工作下去了。誰知就在1953年的春夏之間,突然一聲調令,要我立刻到上海電影制片廠《淮上人家》攝制組報到。上海電影制片廠,當年是多么響亮的名稱?。拇宋揖土粼诹松嫌皬S,而且是一部一部戲的接下去了。

回想起來,上影廠或許是我的福地。雖然我在上影最大的官職只做到攝制組的支部書記,雖然“文革”中被封為“黑線”的紅人,但我在文革中遭遇最大的迫害也就是一次被勒令上臺接受批判,一次被扇了一記耳光;造反派給我的罪名之一是“喜歡游山玩水”。官做得不大,受批判也不是最嚴厲,然而我的事業(yè)卻在上影發(fā)展到了頂峰。

在上影廠,我和諸多著名導演進行了愉快的合作,比如和導演張駿祥合作了《淮上人家》《燎原》,和導演吳永剛合作了《秋翁遇仙記》,以及與謝晉導演合作了《女籃5號》《紅色娘子軍》《舞臺姐妹》《春苗》《牧馬人》等影片,其中最讓我記憶猶新的是《紅色娘子軍》的創(chuàng)作過程。

1959年初夏,一天我到廠里開會學習,剛進大門就聽到有人叫我,是謝晉。等不及向他問好,問他的近況,他就搶先說:“我有一個劇本要給你看,看你喜歡不喜歡?”自《女籃五號》之后我們有一年多沒合作了,我當然很高興,拿過劇本一看——《紅色娘子軍》,好亮的標題,我當即回答拿回去馬上就看?;氐郊抑?,我一口氣就將劇本讀完,并被它深深地吸引了!我第二天就找到謝晉,表示我非常喜歡這個本子,很有興趣為它作曲,并且希望能有機會盡早去海南島體驗生活。于是,一個由我們自由組合,廠領導批準的第一批人員——導演和作曲,踏上了去海南島的旅途。這樣的組合可能是絕無僅有的,大約除了音樂片,一般情況下,作曲人員總是要在攝制組正式成立后,才參加進去。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好的機遇,給我創(chuàng)造了成功的先天條件。

攝制組成立后,我也和大家生活、戰(zhàn)斗在一起,感到非常開心。我在自己醞釀創(chuàng)作之余,經常到現場去看拍戲,實際上也是讓自己更多地了解、掌握這部戲,并有更多的時間找導演及其他創(chuàng)作人員進行交流。其中,為了找適合影片的革命歌曲,我還和謝晉發(fā)生過不小的爭執(zhí)。開始我們意見一致,要找一首現成的連歌,所以我總纏著陪我們拍戲的幾位老紅軍要她們的“連歌”,可是她們想來想去竟然想不出有這么一首歌。我也到當地文化館和其他地方去尋找過“娘子軍連歌”,但都是抱著希望去,帶著失望回。最后我只得向謝晉攤牌,現成的“連歌”沒有,只能由我自己來寫了。聽到這個建議,他并不一下就贊成,顯然他不相信我能夠寫出一首他們想要的“連歌”,就連其他的創(chuàng)作人員也一致希望我再找一個像“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那樣的歌,或者就用這首算了。這下把我惹急了,我堅持要自己寫而且保證能寫好!我之所以能提出這樣的保證,并不是憑空的,在我腦海里其實已經初步形成了這首連歌。他們看我態(tài)度這樣堅決,終于被說服。等我寫出第一段的初稿,唱給他們聽了之后,再也沒有人提出要我去尋找現成的了!

第一屆“上海之春”音樂節(jié)上,魯藝音樂系的老師和同學相聚在上海錦江飯店合影留念

獲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金鐘獎“終身成就獎”

在云南昆明郊區(qū)聽姑娘們唱民歌

從夏到冬,幾個月的拍攝生活,讓人覺得既緊張又有趣。然而這部戲的后期并不順利。我記得這部戲總共修改了三次。戲要改,我的音樂當然也要改,這對于我來說倒不是一件壞事,相反我會乘改戲的機會把我覺得不滿意的地方重新再改一遍。

終于到了最后一次混錄,我的心情很不平靜。這種激動好像在我以前的創(chuàng)作和以后的創(chuàng)作中都沒有發(fā)生過,聽著自己寫的音樂,竟然感受到強烈的震撼,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這時坐在我身旁的謝晉好像察覺了我的激動,不停地問著:“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我回答不出,只說了一句:“我今后大概沒機會再寫出這么完整的電影音樂了!”我不知這時他是在安慰我,還是批評我,他說:“你太沒出息了,以后的好戲多得很,會有你的好戲的?!彪S后他給我講起了他正在構思中的《舞臺姐妹》的故事。現在回想起來,《紅色娘子軍》之后我接的片子,都沒有能夠像“紅”片那樣給我一個完整的結構音樂的空間。50年來,這首歌還一直在激動著人們的心,這就夠了!我很同意謝晉的一句話:“金杯、銀杯,不如群眾的口碑!”

作為電影作曲家,我初出茅廬就開始和中國電影的第二代、第三代導演合作,他們都是中國電影史上堪稱大師級的導演。而到了1980年代,我這時不僅不年輕,而且正在步入老年,卻開始了和黃蜀芹、宋崇、余本正等有作為的青年導演合作,并且創(chuàng)作的也大多是現代青年人的題材。這也算是我創(chuàng)作生涯中的奇怪現象,很令人玩味。不過,作為一個老人,能得到這么多年輕有為的導演的信任,還是頗感激動的,幾乎讓我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年齡。

呂蒙:伴侶、兄長和諍友

初到上海時,我事業(yè)上的第一張答卷還算令人滿意,但我的婚姻卻觸礁了。1952年,我與吳夢濱離婚了。我的女兒被他趁我出差時從托兒所擅自偷走后,在上海我無親無友,孤身一人。后來,經人介紹認識了呂蒙,通過接觸,我覺得他知識豐富,而且在他身上讓我感到了一種高品味、有風度的文化人的氣質。他的年齡比我大了整整11歲,也有過失敗的婚姻。同病相憐彼此都害怕感情生活孤獨的我們在1954年結了婚。

婚后,我們的感情一直很不錯,他確實像一位兄長一樣地關心我呵護我,甚至有時還忍讓著我,使我感受到了生活和家庭的依靠,使我能夠毫無精神負擔地全身心投入到我的創(chuàng)作中。有時我出外景,一去就是個把月,甚至幾個月,他也毫無怨言。在這四十多年的歲月中,我們在事業(yè)上相輔相佐,互相支持。雖然我們從事的不是一個行當,但都屬于藝術的范疇。每當我寫好一支新歌,他便是我第一個聽眾,第一個評論家。好和不好,都無需轉彎抹角。而我當然也是他的每幅新作的第一個觀賞者。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我們的家庭擔子很重,有兩個孩子,還有他年邁的雙親和弟妹都需要照顧,但是在家庭和事業(yè)相矛盾時,他總是想方設法減輕我的負擔,讓我很好地投入創(chuàng)作。在不影響自己事業(yè)和工作的情況下,從不和我爭時間。我今天所取得的每一個成就,與他的支持和幫助是分不開的,我非常非常地感激他。

在我們結婚的時候,呂蒙是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社長兼總編。他為了在上海建設一支強大的美術隊伍,幾乎犧牲了所有的創(chuàng)作時間,到處去發(fā)現挖掘人才,為他們安排工作,創(chuàng)造創(chuàng)作條件。這些畫家中有老畫家劉海粟、林風眠,和當時還年輕的程十發(fā)、劉旦宅等人。他總是先人后己,寬厚待人,從不計較個人得失。但他過于正直,不說假話,以至于在1957年反右派時,他被扣上了一頂“右傾”的帽子,下放到農村去“改造”。大約在1959年和1960年間,呂蒙終于回到上海,降級分配到文化局擔任上海美術館的負責人,后又擔任上海美協(xié)秘書長。換屆時他被選為美協(xié)副主席?!拔母铩焙?,市委又調他到上海中國畫院擔任中國畫院院長。作為一個1936年參加革命、1938年就擔任新四軍軍部文藝科長的老同志,和他共事的同志、朋友,后來幾乎都是部級、市級,甚至是中央領導,如陳毅、汪道涵、張愛萍等和他都有著很深的友誼。而他卻從未考慮過自己的地位和待遇,甚至連自己是什么級別,多少工資都從不過問。正如不少老同志所說:“他幾乎從不想到自己”。

1980年4月,呂蒙忽然患病,確診為腦血栓,而且病情很嚴重。從此,他的右半身癱瘓了。他的情緒有些焦躁。也難怪啊,一個畫家,從事了幾十年為之奮斗的美術事業(yè),一朝失去了轉動自如的右半身,怎能不有切膚之痛呢?我十分理解他的心思,便想盡一切辦法幫助他。呂蒙身殘志不殘,右手創(chuàng)作不行,他用左手作畫。這令我十分欣慰,從此凡是我能辦到的事,我都設法為他去做。除了幫他做些裁紙、研墨、洗筆等一類雜事外,我覺得自己為他做了一件最有意義的事,就是讓他到生活中去感受生活、感受大自然,以激發(fā)自己的靈感,豐富自己的視野。我的工作流動性很大,常出外景或到外地開會,有可能的話,我都設法帶他一起去。

經過不斷頑強地與病魔作斗爭,呂蒙以頑強的意志,又漸漸找回了創(chuàng)作的激情并練就了一付左手畫畫的能力。他的國畫技藝越來越成熟了,他成為了一個特殊材料做成的、名副其實的左手畫家,不僅在國內舉辦了小型畫展,還應美國“中華藝術研究會”的邀請,去紐約舉辦了“呂蒙畫展”,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這更增加了他創(chuàng)作的信心,也激勵了他對生命的渴求。他不顧年老體衰,繼續(xù)與疾病爭奪時間。沒想到,1994年呂蒙再次住進醫(yī)院,一住就是兩年多。

1996年8月15日,是我最最悲痛的一天。在上海美術館決定為呂蒙再舉辦一次較大型畫展的前一周,他沒來得及看到自己盼望了多少年的展覽,沒有一點思想準備,便猝然逝世了!在畫展正式開幕前的幾個小時,我懷著極其沉重而復雜的心情走進畫廳,我不安地想著:他本人已經不在了,他留下的作品,人們會喜歡嗎?畫展能成功嗎?我的心一直懸著!但當我走進展廳抬頭一看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眼睛頓時一亮!這琳瑯滿目、絢麗多姿、色彩斑斕的圖畫,難道就是他生前撐著病體,用笨拙的左手,艱難地一筆一筆勾畫出來的嗎?當它們集中在一起,懸掛在墻上的時候,居然產生了如此強烈而完美的藝術魅力啊!在震驚之余,我萌發(fā)了一個念頭。我想,呂蒙之所以那么頑強地以巨大的毅力畫出了這么多的圖畫,這不僅僅是他個人感情的宣泄,而更重要的是希望被人理解、被人欣賞,一個藝術家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自己的作品被世人所接受,所欣賞嗎?正像我的歌,希望有人愛聽、愛唱,畫家不也一樣嗎?我開始感到,如果把這一批作品作為我的私人財產收藏起來,鎖進我的儲藏室,這是多么自私的行為?。?/p>

于是,不久后,我捐獻了呂蒙本人的作品一百余幅,而且把我們平時所收藏的也是我們都十分喜愛的名人字畫也一并捐給了國家。盡管當時我正在為籌劃我的第一次“黃準作品音樂會”的費用而發(fā)愁,有人覺得我只要留下那么幾張畫賣賣,音樂會的集資就不會搞得那么費力了??晌蚁?,呂蒙生前從不賣畫,我不能違背他的心愿,將他幾乎用生命繪出的無價之作,換成幾個錢為開個人音樂會呀!盡管我早已有開一次音樂會、出一本歌集的愿望。

1987年,我離崗退休了,當時我61歲。但是,組織上“離”了,我的創(chuàng)作卻沒有離,本廠的電影創(chuàng)作任務不接了,外單位的電視劇創(chuàng)作任務卻更多,并從此開始了我電視音樂創(chuàng)作的時代。在我完成了我的第一部電視劇《蹉跎歲月》之后,我忙得不亦樂乎。如今我已經85歲了,但是我喜歡用“人生金秋”來形容我的晚年生活,位卑未敢忘憂國,老驥伏櫪志千里。我這一生并沒有什么更大的作為,但自以為這幾十年的生涯過得并不算太平庸,有時還充滿著戲劇性。

黃準

著名作曲家。曾為《紅色娘子軍》《舞臺姐妹》《北斗》《牧馬人》等60多部影視作品作曲。獲得第7屆中國音樂家協(xié)會金鐘獎終身成就獎等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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