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賈文清
“花兒”的唱詞大多采用比興賦的形式寫成。當然,別的文體,如詩歌、民歌也大多是采用這三種形式,但“花兒”的比興賦運用得更為熟練,更為傳神,達到一種藝術上的神奇效果。那么,什么是比興賦呢?“比”就是我們大家都熟悉的比喻、比擬,用比的手法突出藝術效果?!芭d”則是起興,“花兒”大多是由前后兩部分構成一首,用懂“花兒”的普通老百姓的話說:“花兒”的前兩句沒聽頭,后面兩句才是“花兒”的關鍵,這就是起興的“花兒”。就是先說別的,以此引出下面要說的話來。這種“花兒”往往比較俏皮、活潑,形式也更加緊湊。而“花兒”中的“賦”,則是直接寫景或抒情,一首“花兒”就是一個完整的故事或一幅優(yōu)美的畫面。舉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用“比”的手法創(chuàng)作的“花兒”:
遠看黃河是一條線,
近看黃河是海沿;
遠看尕妹是藏金蓮,
近看尕妹是牡丹。
一對兒白馬山頂上過,
我當了半山的霧了;
這一個尕妹塄坎上坐,
我當了白牡丹樹了。
“當了”是當成的意思。“塄坎”就是田埂。
面如銀盆白如雪,
黑頭發(fā)賽絲線哩;
櫻桃小口一點點,
大眼睛賽燈盞哩。
白云彩上來著挽疙瘩,
一朵朵,
像蓮花,
又像是才開的棉花;
我搭上個梯子,
就把它展手摘下。
尕阿哥好比是白棉花,
紡成線,
織成布,
縫一件挨肉的汗褡,
我身穿上,
心里兒暖和著沒法。
第八句“縫一件挨肉的“汗褡”,“汗褡”是指襯衫,就是說縫一件貼身穿的襯衫。
還有這樣一首“花兒”:
連走了三年的西口外,
沒到過循化的保安;
連背了三年的空口袋,
沒吃過一撮兒炒面。
第二句“沒到過循化的保安”,保安是個鎮(zhèn)子,以前歸循化縣管轄,現(xiàn)在劃歸到了同仁縣。最后一句“炒面”,不是指“炒熟的面”,在青海方言中,“炒面”特指青稞或豌豆炒熟后磨的面,而把小麥炒熟后磨的面就叫“熟面”。
從表面上看,這是一首起興的“花兒”,實際上它是一首比喻的“花兒”,用暗喻的方式說我倆相好了三年,卻始終沒有走到一起,只背了個空名聲。
起興的“花兒”通常是這樣的:
磚包城油花是三轉兒,
兩轉兒泡不到碗里;
阿哥們穿的是褐褂兒,
尕妹妹掛不到眼了。
磚包城的油花泡不泡到碗里,泡了幾轉兒,和后面的尕妹妹掛沒掛到眼里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但它卻是一首完整的“花兒”。因為前后兩部分的格律是相同的,有了“花兒”的美感。
起興的“花兒”,前面兩句就是為了引出后面兩句而做的陪襯。
這是一首包含著深厚社會內(nèi)容的“花兒”,解釋一下:“磚包城的油花”,“油花”是用青稞面蒸的花卷,里面卷了一種叫“香豆”的調(diào)料,而且還抹了點清油。因為純青稞面又粘又澀,口感非常不好,直接蒸出來,實在是難以下咽?!按u包城的油花”,就是用一層白面,再用一層青稞面或玉米面卷起來蒸的花卷,通常把白面的一層放在最外面,顯得好看。就像西寧古城的城墻一樣,里面是用土夯的,外面砌了一層青磚,因此叫“磚包城油花”。
“兩轉兒泡不到碗里”,因為最外面的一層是白面,要掰下來給老人或孩子吃,最里面的一層清油和香豆相對多一點,要留給別人吃,所以說“兩轉兒泡不到碗里”,只有夾在中間的那一轉兒,才能留給自己吃。以前青海人的早餐多數(shù)都是開水就饃饃,有的人就直接把饃饃泡到碗里吃,沒有滋味,才是填飽肚子而已?!伴_水泡饃饃”也因此成了青海人的一句俗語,代指管閑事、閑操心。如某人熱衷于打聽別人的閑事,別人就會說他:“與你的開水泡饃饃?!?/p>
第三句“阿哥們穿的是褐褂兒”,“褐子”前面說過,就是用羊毛或牛毛織成的一種粗毛衣服,穿著非常不舒服。但也沒有辦法,那會兒的窮人買不起細洋布。
黃牛犁地來回轉,
一連犁給了十八天;
尕妹的大門上天天站,
把阿哥站成了老漢。
出去大門往樹上看,
喜鵲兒盤窩著哩;
進去個門來往炕上看,
白牡丹睡著著哩。
毛毛雨兒里抓螞蚱,
我看它飛哩嗎跳哩?
抓住個尕手問一句話,
我看你哭哩嗎笑哩?
天上的星星出全了,
月亮的光氣兒壓了;
尕妹的模樣世全了,
你的娘老子養(yǎng)了嗎畫了?
第三句“尕妹的模樣世全了”,“世”,前面解釋過,就是生就、天生的意思?!笆廊恕?,就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毛病,引申的意思是太漂亮了、太好看了。所以第四句發(fā)出疑問:“你的娘老子是生的你還是畫的你?”
莊廓打下墻高了,
紅大門,
關嚴著沒有個縫了;
鴛鴦分到兩面了,
我倆人,
心疼著活不成人了。
最后一句“心疼著活不成人了”,這個心疼可沒有漂亮、可愛的意思。指原意,就是心疼。
在起興的“花兒”里,有許多是以歷史故事、歷史人物、傳統(tǒng)劇目為起興的,還有以四大名著起興的。這類“花兒”也特別多,如:
殷紂王江山蘇妲己亂,
黃飛虎反出了五關;
阿們價好了阿們價辦,
不叫你尕妹妹為難。
第三句“阿們價好了阿們價辦”,意思是怎么合你的意就怎么辦?!皟r”是語氣助詞,相當于“的”或者“著”。
張飛和劉備打一仗,
只為了諸葛亮了;
千里路上走一趟,
只為了好心腸了。
最后一句“好心腸”,特指對戀人的昵稱。
豬八戒戴的花帽帽,
高老莊招親著哩;
你我倆沒有虛套套,
我把你心真著哩。
最后一句“我把你”是“我對你”的意思?!罢妗本褪恰罢媲閷嵰狻钡囊馑肌?/p>
孟姜女哭倒九堵墻,
墻根里哭出個范郎;
有吃沒喝的不愁腸,
有你時有我的盼望。
用賦的手法創(chuàng)作的“花兒”:
尕驢兒騎上趕上牛,
驢后頭跟的是尕連手;
有人了尕妹你個家走,
沒人了,
我把你捎在個后頭。
一疙瘩冰糖一疙瘩肉,
我懷里揣給了兩天;
家里去了你沒有,
跪下著哭給了五天。
“一疙瘩”,就是一大塊,這個連手多癡情?。?/p>
把阿哥送到黃河沿,
眼看著逼上了渡船;
河里的水浪翻三翻,
活扒了尕妹的心肝。
清水擔著兩桶來,
柏木的勺勺兒倆舀了;
紅頭繩扯著兩根來,
擔水的路兒上等了。
第一句“清水擔著兩桶來”,應該是“擔著兩桶清水來”,受少數(shù)民族文化影響,青海方言中的很多句子是倒裝句。“柏木的勺勺兒倆舀了”,“柏木的勺勺”,是指用柏木挖的木勺子。在以前沒有鐵器的時候,人們就用木頭挖出勺子,民間有專門的勺子匠?!皞z”是語氣助詞,相當于“啦”。
尕手兒上長的尕指甲,
尕指甲包下的海納;
尕手兒哈抓住著問句話,
尕嘴兒一抿著笑下。
第二句“尕指甲包下的海納”,“海納”就是鳳仙花。青海民間舊俗,農(nóng)歷七月初七是女兒節(jié),婦女們要拔幾枝鳳仙花,搗碎,然后敷在指甲上,第二天,指甲便染紅了。
天上的星星明著哩,
月影兒里下雪著哩;
尕妹的門前蹲著哩,
氈帽里捂腳著哩。
日頭兒跌了羊趕了,
羊伙里羊羔兒喊了;
越看著尕妹越遠了,
破大鞋提上著攆了。
仔細品讀、欣賞這些“花兒”,一首“花兒”就是一幅河湟谷地的世相圖,一首“花兒”就是一個神奇的小故事,一首“花兒”就是一幅絕妙的風情畫。
另外,用賦的手法寫成的“花兒”,有一部分是敘事作品,用幾首“花兒”,或十幾首,甚至幾十首“花兒”組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比如,大家都熟悉的冶進元作詞、索南孫斌演唱的《拉夜川》:
好馬上備給的好鞍子,
鞍子上騎的是人尖子;
身穿的皮襖金邊子,
腰兒里別的是三件子。
八寶山來火焰山,
牧民們占下的好草山;
甘州不干是水灘灘,
涼州不涼是米糧川。
甘州的腦子是嘉峪關,
西寧的腦子是燕麥川;
互助縣有一個沙塘川,
想起個“花兒”拉夜川。
山又高來路又遠,
一晚夕翻給了九架山;
三步哈踏成了兩步半,
打一個蹦腳到跟前。
尕妹的莊子里路不光,
麻鞋哈跑爛了四十雙;
再跑爛十雙哈纏不上,
家兒里邀下個麻鞋匠。
墻頭上過時刺罩了,
門道里進時狗害了;
后院的水洞哈堵住了,
盤腰的大樹哈風刮倒。
墻又高來狗又害,
隔墻著撂給個土塊來;
頭一個土塊撂進來,
睡著的尕妹哈驚醒來。
第二個土塊撂進來,
尕妹妹起身著開門來;
背斗哈扣給著狗身上,
尕妹妹前走我后跟上。
左腳哈踏給在地板上,
右腳進來了門關上;
八仙的桌子四四方,
烏木的筷子下兩雙。
生米哈做成熟飯了,
我和尕妹倆情深了;
苦枝蔓纏上豆桿了,
我倆一搭兒不散了。
我還找到了一首朱仲祿先生演唱的“花兒”,也非常好,可不知道名字,權且稱它為《八來歌》吧。
白紙上寫給黑字來,
黃裱上拓給個印來;
有錢了帶一匹綢子來,
沒錢了帶一匹布來。
有心了看一回尕妹來,
沒心了辭一回路來;
活著時捎一封書信來,
死了時托著個夢來。
“花兒”的格律除了它的句子結構、節(jié)奏外,主要就是押韻。因為押韻,“花兒”的句子就有了一種音樂的美感。
值得說明一下的是,“花兒”的韻腳都是以青海方言為押韻的,用普通話讀,有些地方就可能不押韻了。比如,青海人把水讀成“飛”;把國家叫做“歸家”;把民俗叫“民許”;把杏兒叫做“恨兒”。另外,還有一字多音,例如“格”,平常的讀法念作“給”,把格子叫“給給兒”,而把格爾木則念作“高爾木”。我即將去的木里,“里”字平常就念作“里”,而把木里卻叫作“木柳兒”。這一陣子,只要見著個人,就問:“你木柳兒還沒去哇?”還有,青海人前后鼻音不分,常把“春天”讀成“沖天”,把“準備”念成“腫備”。因此,遇有前后鼻音不分的句子,我們一律視為押韻。
通韻:
南園里頭嘛栽蒜哩,
黃蔓菁種到個院里;
一天里我倆常見哩,
晚夕里想你著顫哩。
清清河兒里牛吃水,
崗子溝對著的碾伯;
一把手抓住問了個你,
一把手擦了個眼淚。
第二句“崗子溝對著的碾伯”,“崗子溝”也叫“崗溝”,是樂都縣的一個地名,“碾伯”即現(xiàn)在的樂都縣政府所在地碾伯鎮(zhèn)。
梁山上一百單八將,
孫二娘開下的酒坊;
你我的臉上再嫑望,
有心了你把我娶上。
天氣晴了云跑北,
牛吃水,
又吃了河邊的蘆葦;
立功巴夫地來看你,
不見你,
遠路上跑了個后悔。
第四句“立功巴夫”就是“下大功夫、好不容易”的意思。
交韻:就是第一句和第三句押韻,第二句和第四句押韻。
西寧城里的面店子,
蘭州城里的酒坊;
尕妹好比個銀圈子,
戴不到阿哥的手上。
羊毛的繩繩兒皮袋上扎,
皮袋里裝的是炒面;
掙不上銀錢回不了家,
這一世人活得可憐。
解釋一下:第一句“羊毛的繩繩兒皮袋上扎”,以前生活困難,絕大多數(shù)人家都是自力更生,自己動手制作生產(chǎn)生活用品?!把蛎睦K繩兒”,就是用羊毛搓成的繩子,平時用來捆扎東西?!捌ご保彩怯门Q蚱と嗪煤笞龀傻拇?。而裝炒面的袋子,則大多用羊羔皮做成,講究一點的用獐子皮做成,因為獐子皮柔韌而沒有異味,炒面裝在里面久不變質(zhì)。
上去高山射一箭,
箭落在莊子里了;
我把阿哥見一面,
心放在腔子里了。
核桃的碗碗里照燈盞,
你有了油,
我沒有那樣奘的捻子;
莊子的圓圈轉三轉,
你有了心,
我沒有那樣大的膽子。
這是一首含蓄的雙關“花兒”,核桃殼才多大點???用它做燈盞,肯定不會亮到哪兒去,但第三句卻說“我沒有那樣奘的捻子”,暗喻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引出下面正題:你在我家的周圍轉來轉去,我知道你的真情實意,可我沒有膽量跟你走啊。第四句“莊子的圓圈”就是莊子的周圍。
間韻:就是單句不押韻,雙句押韻。
一天下給了三場雨,
廊檐水淌給在院里;
案板跟前想起了你,
清眼淚滴給在面里。
第二句“廊檐水淌給在院里”,因為青海雨水少,所以青海的民居屋頂大多是平的,以便晾曬東西。在屋頂?shù)那懊妫乳苌戏乓黄雸A形的青瓦,下雨的時候水就順著瓦片淌到院子里,順便把自己家的花園也澆灌了。第三句“案板跟前想起了你”,“案板”就是面板,青海人愛吃面食,所以搟面的板子很大,一般都是固定安放好,下面放燒火用的煤。
一對兒鴿子起飛了,
清泉里它吃了水了;
明明白白地糊涂了,
眼睛里活見了你了。
天晴時沒知道天陰的,
天陰時沒知道下的;
今早兒沒知道你來的,
你來了沒知道罵的。
第二句“沒知道下的”是指下雨。最后一句是倒裝句,應該是“沒知道你來了罵的”。
在六句式“花兒”中,交韻的現(xiàn)象也比較多,讀起來瑯瑯上口,非常有韻味。舉幾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日頭兒落在石峽里,
包冰糖,
要兩張橙紅的紙哩;
哭下的眼淚熬茶哩,
好心腸,
為我的“花兒”著死哩。
花花的被兒綠擋頭,
樣樣兒新,
繡給的“花兒”們俊了;
天天我扶上墻根走,
病纏身,
一天嘛比一天重了。
第一句“綠擋頭”,以前沒有被罩,為了防止被子弄臟,就在被頭部分縫一塊布,隨時拆下來換洗,就不用拆洗被子了。
鐮刀彎彎一張弓,
弓一張,
射了個空中的雁兒;
人家們維人多實心,
我維你,
棒槌上滾了個蛋兒。
隨韻:
石頭崖上的芨芨草,
風吹著左右擺了;
前世里造就我倆好,
外旁人再難挑了。
第二句不押韻。解釋一下:“芨芨草”,也就是青海方言中的“席芨”,多長于戈壁灘或小山丘,長成后又柔又韌,以前的農(nóng)家通常割下來后綁扎成笤帚,或編成背斗。
左手里拿的茶缸子,
右手里拿的碗子;
心想給你倒茶哩,
手兒里沒拿個片子。
最后一句“片子”不念“片”,而念作“Pia”,就是很早以前用鐵皮打制的上粗下細、沒有嘴的圓形水壺。
四斗大地撂荒了,
眼看著沒人種了;
肚里的疙瘩成瘡了,
有冤著沒處訴了。
第一句和第三句押韻,而第二句和第四句不押韻,所以也不能算作間韻。
犏牛牦牛的趕全了,
日頭兒西山里下了;
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有嘴著說不上話了。
第一句“犏牛牦牛的趕全了”,“牦?!保嗖馗咴赜械囊环N牛,渾身長著長毛,耐寒,能吃苦,是以前牧業(yè)區(qū)主要的運輸工具?!瓣!?,就是牦牛與黃牛雜交后生下的牛,產(chǎn)奶量高。
清茶煮成牛血了,
茶葉熬成個紙了;
雙手遞茶著不接了,
哪些些難為你了?
“清茶煮成牛血了”,這里的茶特指“茯茶”,也叫“磚茶”,品質(zhì)最高的為湖南益陽的。把茯茶煮開就叫清茶?!爸蟪膳Q恕保侵覆璧念伾衽Q粯蛹t。最后一句“哪些些”,是“哪一點”的意思。
不押韻:
青海“花兒”中也有好多是不押韻的,但它也是一首完整而優(yōu)美的“花兒”,就像《紅樓夢》中林黛玉教香菱寫詩時所說的一樣:“若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是使得的”。
三天沒見著想你了,
四天上我得了病了;
請了個先生沒治好,
見你模樣兒時好了。
冰渣麻浮里渡船哩,
風刮著骨頭里滲哩;
一步一步地上路哩,
一陣一陣地想你哩。
第一句“冰渣麻浮里渡船哩”,“麻浮水”,就是結了一層薄冰的水。
一更里打點二更里敲,
三更里鑼兒響過;
一更里想你二更里哭,
三更里滿炕摸過。
尕力巴犏牛犁地哩,
牛頭上繞鞭子哩;
我和阿姐倆分路哩,
心尖上插刀子哩。
第一句“尕力巴犏牛犁地哩”,前面說過犏牛是黃牛和牦牛雜交后生下的牛,產(chǎn)奶量高,這是指雜交后的第一代。而雄犏牛沒有生殖能力,雌犏牛再與公黃牛或牦牛雜交后生下的犏牛,就叫“尕力巴犏?!保捏w質(zhì)自然沒有第一代犏牛好。
大羊離了羊群了,
滿山轉,
尕羊羔吃不上奶了;
指甲連肉地分開了,
我離了你,
鴛鴦活拆了對了。
以上便是“花兒”的格律,大致是這樣的,若細分起來,還有很多很多,如四句式“花兒”的格律,六句式“花兒”的格律,“花兒”的押韻形式與《詩經(jīng)》的關系等等。還有“花兒”的修辭藝術,總共有十幾種,里面有無窮無盡的內(nèi)容。若要認真研究起來,我相信,可以寫成一部煌煌巨著。所以說,“花兒”真是我國民間藝術中的一朵奇葩。
在這里,我不再寫“花兒”的修辭藝術,那將是另一篇文章的內(nèi)容。現(xiàn)在,我列出幾首“花兒”,大家一看,就知道“花兒”有多美了。
山山圓來圓山山,
山山根里的牡丹;
弦弦彈來彈弦弦,
弦弦彈的是苦難。
半個天晴來半個天陰,
半個天燒紅著哩;
半句話假來半句話真,
半句話哄人著哩。
八卦金頂?shù)睦滓羲拢?/p>
一層兒一層兒的上了;
一肚子冤枉沒處訴,
一聲兒一聲兒地唱了。
清溜溜兒的長流水,
當啷啷兒地淌了;
熱突突兒地離了你,
淚漣漣兒地想了。
尕雨兒下在個江沿上,
尕雪兒飄在個臉上;
尕手兒忙在個工作上,
尕心兒牽在個你上。
新莊廓打下的十八板,
八板上壘八板哩;
我倆人說下的十八年,
八年上壘八年哩。
青丟丟的菜來藍丟丟的水,
懸丟丟崖上的刺梅;
尖丟丟的鼻子圓丟丟的嘴,
歡丟丟兒的笑給。
雙雙對對的牡丹花,
層層疊疊的菊花;
親親熱熱說下的話,
實實落落地記下。
青草坡里的綠螞蚱,
蹬嘎蹬嘎地跳哩;
這一個尕妹不說話,
嘿哈嘿哈地笑哩。
層層摞摞一卷兒經(jīng),
白紙上畫葡萄哩;
偷偷摸摸一片兒心,
想你的誰知道哩。
這就是“花兒”的魅力。(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