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陳正舉

李老漢買車

山東/陳正舉

李老漢要兒子給他買輛電動三輪車，兒子眼睛瞪得老大問，您活魔怔是怎么的？八十多歲，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還要騎電動車，電動車行駛得那么快，出了事誰負(fù)責(zé)？李老漢說，真有意思，我說一聲買電動車，就引出你這么多話！兒子說，你也別再去賣菜了，我們又不是養(yǎng)活不起您！老漢說，我用你們養(yǎng)活了，我要有了電動三輪車，就如腳蹬風(fēng)火輪，輕輕松松去賣菜，什么吃的掙不來？一句話，趕快給我買電動三輪車！說著，扔下三千元錢，走人。

不料兒子沒給他買車，卻給他買了一款手機。老漢一見，怒不可遏，說，誰讓你給我買手機的？兒子說，您有了手機，外出有個好歹，好給我們打手機。老漢仍然怒氣未息，你們就沒往好處想我！

兒子千叮嚀萬囑咐，讓他隨身帶著手機。他氣哼哼地將手機扔進包里，再不看一眼?？伤豢?，手機偏讓他看。他帶著菜，剛到菜市場呢，手機就響起來了。那是兒子想試一下他會不會接收機。他手忙腳亂地忙去接。不料他的手機一亮相，那些跟他一起賣菜的老伙計就起哄，爭相傳看，一些買他菜的老主顧嘖嘖贊嘆，要了他的手機號碼說，我們?nèi)笔裁床藭r，好隨時打你的手機。那位老主顧的話，提醒了另外好幾個老主顧，也都要他的手機號碼。那些個老主顧都喜歡買他的菜，因他的菜好吃。他的菜不上化肥，不打農(nóng)藥，上的是沼氣池里的廢渣廢水和一種叫“碧護”的生物肥。

那幾個有老漢手機號碼的老主顧，不定啥時就打手機給老漢向他要菜。有時，老漢走在去菜市場的路上，老主顧就打手機跟他要菜。他一看人家要的菜沒帶，就回轉(zhuǎn)身，去菜棚再給人家拔。一次，兩次，李老漢疲于奔命。疲于奔命老漢也高興。人家信得過咱呀！

可有一次向菜市場趕時，因趕得急，又是上坡，只顧張口岔氣地埋頭蹬車，一輛飛馳而來的汽車，將他的三輪車掛翻，他也被摔了一個半死。那輛車連停都沒停，像兔子一樣跑了。要是有輛電動三輪車，這樣倒霉的事就不會發(fā)生。這下，李老漢再次萌生買電動三輪車的念頭。這次，他不用兒子，自己去買。

李老漢走到電動三輪經(jīng)銷市場，在擺放電動三輪的地方瞧來瞧去，像看望珍愛的孫子那樣，摸摸這輛車，擺弄擺弄那輛車，從白花花的胡須中，顫抖出無比的向往和激動。銷售小姐笑容可掬地走過來說，老爺爺，這里沒有廢品可拾。老漢眼里流露出些許驚異，然后豪壯地說，哪個來拾廢品？我是來買電動三輪車的！銷售小姐優(yōu)雅地一笑說，老爺爺，不可開玩笑。李老漢掏出一疊百元大票，豪邁地說，誰跟你開玩笑！銷售小姐見這么大年紀(jì)的老人來買電動車，仍疑惑不解，便問，老爺爺，怎么就您一個人來買，您的家人怎么沒跟您來買？老漢氣吼吼地說，我自己來買犯法？小姐一下被老漢逗笑了，笑得花香四溢說，不犯法，我是怕您不會騎。老漢說，不學(xué)，我怎么會騎？小姐說，您真買？真有意思，誰跟你開玩笑！小姐便給老漢挑車開票。然后春風(fēng)送暖地教他如何騎車。老漢認(rèn)真聽過，說，讓我騎上試試。老漢騎上，按照小姐教的，插上鑰匙，打開電鎖，轉(zhuǎn)動調(diào)速手把，電動車忽一下竄出一大截子，險些把老漢掀下來，多虧小姐抓住車斗。小姐忙提醒，要輕輕轉(zhuǎn)動調(diào)速手把，慢慢加速，像您這么大年紀(jì)，車速在二十公里就可以。老漢按照小姐說的，輕輕轉(zhuǎn)動調(diào)速手把，慢慢啟動，車子平穩(wěn)地向前行駛起來。老漢騎著電動車，耳邊生出風(fēng)，嘴角帶笑，愜意極了！李老漢圍著市場轉(zhuǎn)一圈又一圈，之后，小姐又教他如何拔鑰匙停車鎖車。接著，他又騎車順著街邊人行道行駛了一個來回，就興高采烈地騎車回家了。

老漢騎車回村，將車停在兒子家門口大叫，狗雜碎！沒你我一樣能買車！我老漢鳥槍換炮了，騎上電動車了！老漢鬧得兒子哭笑不得；老漢的喊聲，像振翅高飛的鴿子，傳得滿世界都知道。

老漢騎上電動三輪車，就如同插上翅膀，清晨起來，李老漢將一捆捆翠云碧玉一樣的菜運到菜市場，由著顧客挑選。當(dāng)然，買他的菜都是老顧客，十分尊重他的。都是大把抓，挨著拿。有的甚至連泥都不抖落。但老漢是絕不讓他們吃虧的，總是給他們稱得高高的，還給搭上一些。反正菜是自己種，賣不了菜棚折不了地。有時，賣著賣著，菜賣沒了。有的顧客還沒買到。老漢就騎上電動三輪車，回家拔，吃兩袋煙的功夫，又飛回來。漸漸地就有一些顧客讓他送菜。老漢有求必應(yīng)。反正他有電動三輪車，快得很！有意思得很！

一天，將近傍晚，李老漢去一家住宅小區(qū)，給顧客送菜。小區(qū)門衛(wèi)不讓他進小區(qū)。不讓進怎么行呀？說好他給人家送到家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呀！他解釋半天，門衛(wèi)還是不讓進。不讓進也要進，他瞅一個空，將電動車調(diào)速手把一擰，一溜煙就進了小區(qū)。

李老漢將菜送下，回來時。門衛(wèi)黑著臉擋住他的去路說，罰款！老漢說，真有意思，罰款？多少？門衛(wèi)說，六十。老漢說，六十??？門衛(wèi)說，六十嫌多？嫌多你別進呀！老漢一邊向外掏錢，一邊說，不多，不多。門衛(wèi)冷笑一聲說，真有意思，拼命進去賣一斤菜，搭上六十元。老漢說，六十元買一個誠信，就是有意思！

那一刻，漫天的晚霞掛在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