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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滿友的黃昏

2011-07-27 06:34
延河 2011年10期
關(guān)鍵詞:紫云媳婦房間

丫 丫

最后的關(guān)門聲是在吃過午飯之后,十三點四十分。張維嘉吆喝著,媽媽,媽媽,快點,要遲到了。蘇紫云從主臥室里跑出來,一邊應(yīng)著,一邊穿著外衣,進了洗手間,趴在鏡子前仔細地撥弄她栗色的大波浪卷發(fā)。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鏡子,左右顧盼著鏡子里那個風(fēng)華正茂的少婦,心里頗為得意。她從架板上拿了一個小巧的噴壺,朝著蓬松的卷發(fā)噴了幾下。霎時,細密密的水霧使蓬松的頭發(fā)更潤澤了。她放下小噴壺,兩手抓住卷發(fā)撥弄著,然后又倒出瓶子里的啫喱水,在頭發(fā)上抓弄了一會兒。張維嘉頗不耐煩,媽,你快點兒,你這樣磨蹭,我要自己走了。蘇紫云忙說,兒子,等等。好了,馬上就好。話未說完,蘇紫云三步并作一步走出來,換了雙黑色鱷魚皮的高跟鞋,順手拿起鞋柜上的白色小提包,轉(zhuǎn)身跨出了防盜門的門檻。她扭頭對看電視的公公只一瞥,說,爸,我們走了,你看好門。

正在奶油色圓圈花紋的布藝沙發(fā)上假寐的張滿友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說,走吧,趕緊走,別遲到了。

砰的一聲,防盜門關(guān)上了。隨著門扇的關(guān)閉,房間里的空氣猛地震蕩了一下,客廳的玻璃窗發(fā)出了一陣聲響,如沉睡的人夢見被退下懸崖時的驚悚與戰(zhàn)栗。門靜靜地關(guān)著,樓道里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一會兒就聽不見了。

張滿友睜開腫脹的眼皮,站起身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貼住淡藍色的鐵門聽了一會兒,樓道里沒有一點兒聲音了。他踅過身,迅速走向主臥室,從主臥里穿過,走向陽臺,趴在陽臺的玻璃窗向外望,蘇紫云牽著張維嘉的手走出了小區(qū)門,走出了他的視線。張滿友轉(zhuǎn)過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似乎要把沉甸甸的腹部都吁出去。張滿友渾身慵懶,沒有一點兒力氣。房間也瞌睡了一般瞇起了眼睛。

張滿友抬起趿著拖鞋的腳,輕輕挪動著他那稍顯肥胖的軀體,悄悄地離開陽臺,進了臥室,將玻璃推拉門緩緩拉上。

主臥室里的光線更加明麗,空氣更加沉靜,房間里的一切籠罩在午后的柔和而明媚之中。張滿友一動不動,五月的陽光像雨披一樣披在他微微顫動的身子上,他又一次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他這一吁,將他那身體里蟄伏著的、在吃飽喝足之后抬頭的騷動安撫住了。頓時,他覺得神清氣爽,身體輕松了許多。

房間睜開了眼睛,靜靜地注視著張滿友。張滿友抬起胳膊,將房間那狐疑的目光拔掉。他抬眼注視著墻上那張大相框:那是一張寬一米長一點二米的婚紗照,說確切一點,是兒子張玉龍和兒媳蘇紫云的婚紗照。照片上,兒子身穿黑白條紋西裝,白襯衫的立領(lǐng)上扎著黑色的領(lǐng)結(jié)。蘇紫云一身潔白的婚紗,高挽的發(fā)髻上別著一朵百合,戴著白緞手套的手捧著一束鮮花。她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前方,張玉龍微扭著腦袋,深情地看著俏麗的蘇紫云。

照片上的張玉龍清瘦但目光純凈,而蘇紫云則是一副羞澀的神情。張滿友掐指一算,八年了。兒子結(jié)婚時自己才四十八歲?,F(xiàn)在,孫子張維嘉都已經(jīng)七歲了,上了一年級了。時間真是快啊。老伴敬淑霞去世已經(jīng)八個年頭了,記憶像流水一般,帶著他的思緒緩緩流動,發(fā)出淙淙的聲響。

當時,兒子剛從省中醫(yī)學(xué)院畢業(yè),分在縣中醫(yī)院上班。恰巧有人介紹了在鄉(xiāng)鎮(zhèn)工作的蘇紫云。蘇紫云高挑身材,容貌清麗。尤其當他聽到蘇紫云是大學(xué)生,又是公務(wù)員,家就在鄰村時,讓兒子馬上去相親。蘇紫云自視甚高,挑花了眼,到了二十七歲仍沒找到心中的白馬王子,便急了,讓媒人給她找一個殷實人家,趕緊嫁掉自己,免得老父老母吃不下飯,睡不著覺。見面七天之后,兩人沒有意見,很快地就訂了婚。張滿友和老伴跑前跑后,布置新房,安排酒席,置買結(jié)婚所需的一應(yīng)東西。兒子結(jié)婚不到半年,敬淑霞就患肺癌死去。張滿友的幸福時光也就結(jié)束了。

想起那一陣的喜和憂,張滿友不由得將手伸進口袋里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打火點燃,猛吸一口,讓香煙那嗆人的味兒在體腔里流轉(zhuǎn)盤亙,然后將腹中的戾氣和怨氣從體內(nèi)吁出來。沒有了老伴之后,他的生活灰蒙蒙的沒有一點兒色彩。內(nèi)心的空虛和不平靜時時侵襲著他。他是沈家村的能人,地里、場里都是一把好手。農(nóng)閑時,就去牲口集上當經(jīng)紀人。

張滿友是在牲口集上遇見李秀英的。當時,李秀英拉著一頭懷犢母牛站在牲口集上等待買主。她穿著一件月白色襯衫,下身一條土灰色褲子,齊耳的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亂,一絲淡淡的憂傷恰如其分地涂抹在她暗黃的臉龐上。她牽著牛,一動不動地盯著腳底下,偶爾抬起頭,看一看若無其事的母牛,眼光中有不舍有眷戀,更多的是憂戚。她似乎不是來賣牛的,而是來參加展覽的。夏日的陽光太熱烈太霸道。她臉頰發(fā)紅,鼻翼上沁出細密密的汗珠。她牽著的那頭牛膘色很好,毛發(fā)細,赤紅色的牛毛像搟薄了的氈片,牛身上的毛被刨子刮得又光又干凈。牛的脊梁肥厚,腹部滾圓,誰見了都會贊一聲:好牛,好牛。李秀英站在陽光地里不知所措。

張滿友走過去,摸了摸牛那光溜溜的脖頸,說,這牛好,好。喂得經(jīng)心,舍得搭料面。好,好。他抬眼瞟了李秀英一眼,問,賣嗎?李秀英抬頭望了望他,嘴唇動了動,但沒發(fā)出一點聲音。張滿友說,舍不得賣,難怪呀,還懷著犢。李秀英抬頭說,賣哩。張滿友說,咋么賣?要多少?李秀英說,兩千元。張滿友咂了咂嘴,兩千元太多了。沒有這個價。李秀英說,就兩千元,一分也不少。張滿友又咂了咂嘴,沒有一口的買賣,讓一讓,我給你拉扯著賣了。李秀英又說,兩千元,一分都不能少。張滿友一聽生氣了,他跺了跺腳說,咋的?非要兩千元?沒有你這么賣的。李秀英抿緊了嘴一聲不吭了。她又看了看牛,伸手摸了摸牛的腦袋,又摸了牛的耳朵。她摸牛鼻子的時候,牛伸出了粉紅色的舌頭舔她的手。李秀英像僵了一般靠在牛身上,任由牛深情地舔動。她的眼睛發(fā)紅,似乎動情了。張滿友一看,就轉(zhuǎn)過身,吸了吸鼻子說,行,兩千就兩千。我去給你尋買主去。

來了一個人,看牛時眼睛瞪得比牛眼睛大。他和張滿友在袖筒里捏摸了一會兒。張滿友又轉(zhuǎn)過身和李秀英比劃。李秀英說,兩千,一分不少。來人一聽,搖了搖頭,走了。

又來了一個人。他不停地摸牛,在牛的脊梁桿上揸大柞。李秀英一看,明白了,這個人是賣牛肉的。她低頭說,不賣,我的牛不賣。來人一聽,瞪了張滿友一眼,不賣,拉到集上觀景來了嗎?張滿友又瞪了李秀英一眼,問,不賣做啥?這個人愿意出兩千。李秀英說,不急,我要等個實心的買主。

來的人很多,有看牛的,有看人的。男人伙不懷好意的目光在李秀英的身上臉上爬。李秀英揮了揮手,將蒼蠅和男人的目光一下子就打掉了。張滿友今天背運,幾乎沒有做成一樁生意。他心不在焉,眼神游移不定。他不停地抬頭看李秀英和那頭牛。

熱烈的中午過后,牲口集上的人漸漸稀少了。

太陽西斜了,牲口集上只有一個男人,一個女人和一頭牛。

張滿友的眼睛看著牛,那情景仿佛牛會說話。他說,牛是好牛,舍不得賣了就繼續(xù)養(yǎng)。下個牛犢了能賣兩千元。

李秀英神情沮喪。她那黃白色的臉愈發(fā)暗沉了。燠熱的天氣讓她汗涔涔的。她說,我等著用錢呢。兒子眼看要上大學(xué),還差兩千元學(xué)費。

張滿友哦了一聲。他問,他爸呢?

李秀英低下頭說,我娃命瞎。早沒他爸了。

張滿友又哦了一聲。他掏出一根煙,點上后長吁了一口氣,抬頭望了望十字路口的攤點,說,你肚子餓了吧!我去買點吃的。李秀英和牛靜靜地佇立在陽光下,看著張滿友肥碩的身體漸漸遠去。

張滿友買了十個水煎包子,兩瓶綠茶,和李秀英兩人圪蹴在空蕩蕩地牲口集上吃了午飯。頭頂上是毫無情意的烈日,腳底下是一灘未干的牛尿。周圍,黃豆粒大的綠頭蒼蠅嗡嗡亂飛。張滿友的午飯卻吃得津津有味。他一邊吞咽一邊說,你姨,你吃,你吃飽。人是鐵,飯時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他大口咽下未嚼爛的包子,又喝一口綠茶。他甚至來不及將從嘴角溢出來的菜屑舔進嘴巴里,又抬頭望了一眼李秀英,催促道,你姨,你吃。天大的事,能把人的吃飯擋???

李秀英將油滋滋焦黃透亮的水煎包捏在手中,目光呆滯地盯著牛看。她咬了一口水煎包,但是,吃在嘴里的大蔥豆腐粉條兒如同木渣一般難以下咽。家里的糧食賣光了,舊縫紉機也賣了,幾根小椽也作價處理,還是湊不夠兒子的學(xué)費。一萬塊錢還差兩千。家里值錢的就只有這頭母牛。她精心喂養(yǎng)牛。春天里,去野地里挖薺菜挖雪蒿割麥青喂牛。她吃剩的飯湯舍不得喂狗,都給牛喝了。洗刷鍋碗的泔水舍不得倒掉,都端去給牛喝了。就是地上掉一塊饃花,她都會撿起來,掬到牛槽里。男人走后,她和牛相依為命。男人是得病死的。家被疾病侵蝕得成了空殼子。男人也被病蟲啃光了肌肉,剩下一把骨頭了。好歹還有個兒子。她一想起兒子,就打起精神,喂牛,種地,打短工。她不怕生活艱難,只要有牛在,就有希望。今天,偏偏沒有一點法兒了,不得已來賣牛。牛賣了,兒子今年的學(xué)費湊夠了,下一年呢?她不敢想。李秀英的表情呆板、僵硬、憂郁,一眼不眨地盯著牛。

張滿友的眼睛張了張。他說,你姨,你甭愁。有我哩,我會幫你的。

李秀英那直戳戳目光被生硬地拉回來,又直戳戳地搭在張滿友的臉上。她的眼中,那孱弱的目光像螢火蟲一樣撲扇著。

他伯,你咋幫我?

我拿兩千元買你的牛,行呀不?

李秀英又想牛,想牛肚子里的牛犢。

不行了,我借給你兩千元,湊個急,行呀不?

李秀英又想兒子的生活費。

不行了,你先將牛牽回去,我?guī)湍愎B(yǎng)娃行呀不?

張滿友心軟,見不得人難悵,更見不得女人娃娃難悵。他那關(guān)切地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到李秀英的臉上。他幾乎將能說的話都說完了,然后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等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疲憊不堪的女人回話。女人那呆滯的目光幾乎沒有一點兒溫度。

張滿友幾近哀憐的目光又掃視了一下女人那汗涔涔的臉。

女人咬著嘴唇,她哽咽著,吸溜著鼻子不讓眼淚和鼻涕一齊流出來。

張滿友一見女人流淚,便慌了神。他以為是自己太過分的話語撞著了女人的痛處。他忙不迭地說,你姨,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我是看你可憐,這不是實在沒法了嗎?他搓著兩手,木呆呆地站立在女人的跟前。女人依然在流淚。

張滿友轉(zhuǎn)過身,擦了一把汗說,你姨,權(quán)當我沒說,我啥也沒說。說完,走向自己那破爛的摩托車,扶起來,踩著了坐上去,又瞅了瞅李秀英。他的肥身子被摩托車撣得突突突亂顫。他加大了油門,駛過了女人。

女人像突然靈醒了似的,撂下了牛韁繩,跑了幾步,抓住摩托車后座不丟手。

張滿友無奈,熄了火,偏腿下車,問,你姨,你咋啦?

李秀英問,你為啥對我這么好?

張滿友說,不為啥。

李秀英問,你剛才說的話算數(shù)不?

張滿友問,啥話?

你說借我兩千元的話。你放心。我會還你的。我給你打借條的。等我兒書念成了還你。

張滿友一聽,女人向他求低服軟了,就停下了摩托,說,行。我要問你一些具體情況。你先到我家里去,我給你拿錢。

女人應(yīng)允了,上了男人的摩托車,一手牽著牛,一手摟住了張滿友粗壯的腰身,兩個人慢悠悠地向前移動。

張滿友放松了油門,身子坐端正,頭微微抬起來,直視前方。偶爾的剎車或換擋造成的慣性讓女人的身子向前撲。他穿著薄襯衫的肉身子感覺到了女人那綿軟而結(jié)實的乳房。那兩坨像大饅頭一樣的乳房貼在男人厚實的脊背上。張滿友的意識迅速流動起來。他的腦海里塞滿了大大小小的乳房。白皙而圓潤的乳房,紅瑪瑙般的乳頭。他情緒亢奮,下身腫脹,胸口憋悶。他不由得張開了嘴巴,吼起了秦腔。

李檣攝影作品·流逝系列 陜西定邊 2003年

張滿友的記憶像葉片一樣粘在了夏天的那個午后。在那個午后,他因體會到了生命的美好而震撼。他失去老伴一年多,白天里抓鍋摸灶,晚上徹夜難眠。他想女人想得快發(fā)瘋了。他用手自慰,可是,一陣強烈的快感過后,便是刺痛和失落。他知道,這就像吸鴉片,明知道有毒,卻不得不飲鴆止渴。但他拿自己毫無辦法。他用最便當?shù)姆绞浇鉀Q了生理需求,心里空蕩蕩的。他渴望愛,更渴望做愛。有時,一整夜被身體的焦渴折磨得睡不著,他就下炕去,出了房門,在院子里毛茸茸的月光下劈柴。柴垛子摞得像山墻一般高大,他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大小木椽都劈光,劈碎,夠他燒五年了,他再沒啥劈了才歇下來。白天,他忙完農(nóng)活就倒頭大睡。白天好打發(fā),難熬的是一個個夜晚,他難受得一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被子,趴在被窩里,身子一抖一抖的,但是,劇烈的抖動沒有將他的渾身上下那嗶嗶啵啵燃燒的欲望抖下去。他幾乎要拿起刀子,將那硬邦邦的玩意割下來喂狗。可是,他才五十歲。他還不想死,不想丟人現(xiàn)眼。他拿起掃帚掃院子,從院門口開始掃起,一下一下地劃拉。掃完前院掃中院,掃完中院掃后院。他的掃帚聲將清水般流溢了一院子的月光掃盡掃光了,將天上的一顆顆明星掃落了,掃稀了,甚至將院子里的土層刮下來一尺厚。一把新掃帚掃禿了再去買。一共掃禿了五把新掃帚后,他再不掃院了。不是他不掃了,而是東西隔壁兩戶人罵他瘋子,十足的瘋子。天天晚上不睡覺胡成精呢。他的臉皮被臊光了,他再也不掃院子了。

張滿友開始關(guān)注女人了。只要從他門前過的女人,他老遠就能聞到。女人身上那特殊的體香像煙一樣裊裊上升。他一聞到女人的味兒,就興奮起來。感覺告訴他,女人來了,女人來了。他踮起腳向遠處眺望。女人果然來了。先是一個蠕動著的亮點,那點兒越來越大。接著是晃動著的影子,那影子越來越清晰。最后是邁動著腳步的女人清楚地走進他的視野。女人身上的味兒先是一條線,纏繞住了他,后是一條粗粗的繩子,捆綁住了他,最后,從女人渾身上下逸散出來的玫瑰般的香味兒像一張網(wǎng),密匝匝地網(wǎng)住了他。他沉溺在那網(wǎng)中難以自拔。女人從門前走過,他從女人的頭上一直看到女人的腳上。女人是長頭發(fā)還是短頭發(fā)?圓臉還是瓜子臉?雙眼皮還是單眼皮?臉蛋白不白?鼻子挺不挺?嘴巴大不大?這些問題,從女人一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已經(jīng)謎一樣煎熬著他。他屏聲斂氣,一眼不眨,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地盯著女人看。從女人的身段、姿勢、穿著、神態(tài)他能辨出女人活得是幸?;蛘卟恍?,是性生活滿足了還是未滿足。他的目光從女人的腰身迅速往下溜,他想象著女人的柔軟程度。女人被他那幾乎瞪出眼眶的眼球嚇住了,夾緊了雙腿,邁動步伐,小跑著從他門前走過。他又盯著女人那隨著腰肢而扭動的屁股不放了。他的目光像一把大手,要伸進女人的衣襟里去探個究竟。女人感覺他的目光太赤裸太下流,就跑了起來。他使勁地翕動鼻子,讓跑掉的女人的味兒在鼻子里滯留得久一些,再久一些。當女人從他的視線中逃出去之后,他長嘆一聲,心里恨恨地道,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啊,就沒有我張滿友的女人。他哀嘆自己,忍不住淚水漣漣了。

張滿友和李秀英達成了協(xié)議:李秀英住到張滿友家當保姆,給他做飯洗衣服,打掃衛(wèi)生。張滿友付給李秀英一月六百元工資。當然,都是過來人,張滿友額外地補償李秀英的恩情,睡一次,給二十元錢。在一個屋檐下,一個四十五歲的女人,一個五十二歲的男人,關(guān)起門來就是夫妻。外人也這樣想他們。然而,既沒有說要辦理結(jié)婚證,也不舉行婚禮,甚至連叫親戚們坐在一塊兒慶賀的事情都沒有。張滿友對人說,請下李秀英當保姆,一月六百元。兒子、媳婦在不牽扯家產(chǎn)的情況下,也假裝糊涂。

自從有了李秀英,張滿友更加勤快了。天還未明,他就起來掃院,打水,燒火。李秀英身體本來就弱,經(jīng)不起折騰。張滿友一旦與李秀英同房,她就會呻喚嘆息,似乎很累,睡不夠不起來。張滿友心疼她,給她打荷包蛋,蒸雞蛋羹,沖麥片,訂牛奶,想著法兒改善伙食。他要讓李秀英精精神神的。與其說,李秀英當保姆,還不如說張滿友是保姆。他精力充沛,四肢勤快,不僅將自己的衣服洗干凈,還將李秀英的衣服拿去洗了,甚至連她的小褲頭都洗凈,撐起來,晾在太陽底下。他以為女人是他幸福的源頭。他疼愛疼惜女人是理所當然的。李秀英病了,他跑去叫醫(yī)生。李秀英打針時,他攥住她的一只手安慰她,鼓勵她。李秀英得了痔瘡,他用摩托車馱著她去鎮(zhèn)醫(yī)院做了手術(shù)。每天都給她擦洗肛門處,抹藥膏,不停地噓寒問暖。李秀英得了子宮肌瘤,他將李秀英拉到縣醫(yī)院動了手術(shù),花了六千元。李秀英赤裸著身子昏迷在病床上,他像經(jīng)管嬰兒一樣地接屎倒尿,喂水喂飯。回到家里,李秀英在炕上一躺就是半年。張滿友伺候了半年。他沒有說過一句怨言,甚至,李秀英的兒子都不知道他媽動了手術(shù),是張滿友救下她的。

張滿友沒有忘記他的諾言,一個月給李秀英六百元。他出去打短工,給人修房,修路,當電焊工,甚至去磚廠里拉磚坯子。他掙來的錢,除過吃飯,買菜,買油,抽煙,幾乎都花在了李秀英身上。他知道,女人要供兒子上學(xué),女人有責(zé)任,而他對女人有責(zé)任。一年后,李秀英戴上了金耳環(huán)。兩年后,李秀英戴上了金項鏈。四年里,張滿友給自己沒有買過一雙鞋子,一條褲子。他的鞋和衣服都是兒子退下來的。過年時,兒媳給他買一身新衣服,給李秀英買一身衣服。當李秀英穿戴時新神采奕奕的時候,他的心里像喝了蜜一樣甜。李秀英似乎覺得,她給了他身子,他就應(yīng)該這樣。每年兒子開學(xué)時,她要讓張滿友將學(xué)費一分不少的給她,她再給兒子。

張滿友辛苦著,也甜蜜著。有個女人在家,家里不空。有個女人在心里,心里不慌。他心滿意足地望前奔。

李秀英的兒子畢業(yè)了。張滿友托人給安排了工作,花了兩萬。他覺得這下好了,李秀英再不會提回老家的事情了。他對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

李秀英的兒子訂婚、結(jié)婚都是他一手操辦的。結(jié)婚不到一年,兒子生了小孩。他還是跑前跑后地張羅,比自己得了親孫子還歡喜。這五年時間,他為李秀英花去了九萬多元。他的身體也不如從前了。毛病不斷地出來,讓兒子和女兒給他看。他的兜里連一千元都沒有。

他沒想到,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李秀英說,她不再給他當保姆了,兒子有了孩子,她要去看孫子,去給兒子當保姆。張滿友想攔李秀英卻攔不住。李秀英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他跑到女人的墳前燒了一大卷紙錢,趴在了墳堆上,他一聲聲叫喚著敬淑霞的名字。寒風(fēng)在墳地旁那棵松樹上掠過,松針發(fā)出了刷刷的響聲。敬淑霞這三個字一出口,他就淚水長淌了。他恍然看見,墓坑里那具已腐朽了的骷髏緩緩地站起來,瞬間骷髏長上了肌肉,穿上了衣服。敬淑霞身上還是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紫紅呢子上衣,呢上衣的細毛早已磨光、磨爛了。粗毛線的紋絡(luò)清晰可辨。這件紅呢子還是兒子上高中時在縣城買的。在他的記憶中,敬淑霞僅僅只有這一件好衣服。她幾乎舍不得穿,后來穿上又舍不得脫。兒子結(jié)婚時,她才將呢子上衣下放。他給敬淑霞沒有買過一件化妝品、一雙好皮鞋,更不要談金耳環(huán)。敬淑霞不是在地里勞作就是在磚廠打工,她一年四季都是急匆匆地向前趕。想到女人跟他沒有享一天福,他又忍不住淚水漣漣了。敬淑霞坐在墳前的樹樁上幽幽地說,你哭啥哩?你不是有了新人,很享受,也很孝順么?張滿友撲過去叫了一聲,淑霞,我不得已呀!敬淑霞又嗤地笑了一聲,你把那事看淡一點兒,那不是饃饃飯!

張滿友哽咽著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呀……

當他正欲訴說難悵的時候,敬淑霞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腰身一扭,煙一般消失了。

張滿友撲到墳堆上,扯著墳頭萋萋的荒草放聲大哭了。

張滿友掙不了錢,又成了孤身一人。兒子媳婦抱怨他,嫌他太愣。關(guān)中西府人說的,是個爭山,既愛出風(fēng)頭、愛表現(xiàn)。他坐在兒子家的沙發(fā)上,一語不言,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他知道,兒子還有媳婦是怨他的。他的兒子要買房,他沒錢給添。兒子貸款買的房。孫子上學(xué)要人接送,他要去掙錢。媳婦每天接送孩子還要上班。他不敢給兒子說他為李秀英花去近十萬元。他知道,兒子的房貸還沒有還清。媳婦和兒子不追問,他就只能閉口不言。他為了李秀英吃盡了苦頭,可李秀英就這樣走了。李秀英走時,帶走了他這幾年給買的所有東西。她似乎要從張滿友的世界中徹底消失。她走后,張滿友在上下樓的六個房間、廚房、倉房的角角落落搜尋。李秀英走了,但她身上的味兒還像煙一樣散逸在房前屋后。他恨不得自己的鼻子像一個抽風(fēng)機。他先去味兒淡的倉房呆了一晚上。倉房里的霉味兒中有如絲如縷的女人的氣息。他翕動著鼻子,使勁聞嗅,等將那淡淡的味兒吸盡后,他又去了灶房。在灶房,他握住光滑的刀把兒雙手不停地抖。他想象著李秀英拿住這把刀切菜切面的情景。李秀英那清晰如螺的指紋就粘在刀把兒上。他忽然想起一個辦法。他去商店買了一條潔白的毛巾。拿毛巾將李秀英摸過的刀把、案板、灶臺,細細地抹過去,讓李秀英的指紋、皮屑、毛發(fā)、細胞乃至氣味都粘覆在白毛巾上。當他覺得白毛巾上沾滿了密密麻麻的李秀英之后,他就將白毛巾揣到懷里,讓這條白毛巾冬夏都貼著他的肉體,他不時地拿出來嗅聞,親吻。漸漸的,李秀英的味兒如煙一樣消散得干干凈凈的了。他就去城里找。他聽人說,李秀英住在鳳鳴小區(qū)。他就去鳳鳴小區(qū)等待。他在鳳鳴小區(qū)門口的一叢冬青樹后蹲守著,緊盯著出入小區(qū)的每一個人。蹲守了十天,才看到一個酷似李秀英的女人。那一刻,張滿友熱血沸騰,沖上去扯住那女人。當他盯住女人的臉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噴薄而出。

是張玉龍從派出所將父親領(lǐng)回來的。原來,那女人不是李秀英。她被張滿友的糾纏嚇著了,撥打了110。李秀英像是從人間蒸發(fā)了似地,再也找不見了。張滿友不得不隨兒子生活了。

兒子的房子是兩室。他進到主臥兒子和媳婦的房間,看著墻上媳婦蘇紫云的婚紗照出神。那張照片上,蘇紫云的瓜子臉顯得特別細嫩特別女人。他呆呆地看著,大約十分鐘過去了,他的目光還沒從蘇紫云的臉上挪下來。他脫了鞋,上到床上,走到那照片前伸手去摸蘇紫云的臉蛋兒。他的手觸到了冰涼而呆板的玻璃上。他喃喃地呼喚道,李秀英!秀兒!他又拿著那塊已發(fā)黃的毛巾貼在臉頰上,眼淚不由得涌出了眼眶。

張滿友還是和往日一樣,閑不住。早上,五點鐘,他就醒了。兒子和媳婦的門還關(guān)著,房間里靜如銀針。他上了廁所后,開始刷牙,洗臉。他盡量地弄小聲音,免得兒子醒了訓(xùn)他。他做早飯,煲好粥,拌好了涼菜,端上桌,一看表,才六點。他開了門去早點市場上買油條或者包子之類。等他回來時,蘇紫云穿著運動衣晨練去了。他開始拖地板,喚兒子和孫子起床吃飯,叫孫子洗臉刷牙。蘇紫云回來了,洗漱完,一家四口坐下來吃早飯。吃完飯,蘇紫云要涮碗,他不讓。打發(fā)三口人出了門,他才涮碗洗鍋。碗涮畢,再整理房間。

房間也蘇醒了,張大了嘴巴一呼一吸。張滿友那略嫌肥胖的身子蹲伏在兒子和媳婦的房間揩擦地板。家里有墩布,可他不用,他非得用舊衣裳一下一下仔細地揩擦。兒子和媳婦的房間里有一種什么味兒。他停下手中的活站起來,使勁地吸鼻子。是香水味兒?媳婦每天出門時都噴香水。是煙味兒?他在地板上發(fā)現(xiàn)了一根煙頭兒。是汗味兒?兒子和他一樣都體毛旺盛,愛出汗。不,還有一股什么味兒,他說不上來。他俯下身在床單上聞嗅,床單上的味兒很復(fù)雜。他又拿起一個大枕頭。夫妻兩人咋能枕一個枕頭呢?他想起自己年輕時和女人在山里砍上一天一夜山柴,跑一百里山路拉回來,臨睡之時,他依然要趴在女人的肚皮上折騰一番。有女人睡在一旁,不折騰睡不著,就像貪嘴的娃娃存不下好吃的一樣,心癮難扼。從女人的肚皮上下來,他一定要將自己小椽一樣的胳膊塞在女人的頸下,讓女人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睡不可。一年四季,不論天陰天晴,不論忙天閑天,他都要摟著女人才能安然入睡。

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蘇紫云那姣好的面容以及纖細的腰身,兒子胖胖的肩膀和胳膊。兩個人交頸而臥,四肢纏綿。他這樣一想,下體便稍稍地動了動。他沒有及時從這種臆想中撤退出來,以至于惹火燒身。他渾身燥熱難耐,拿著抹布的手不由得血脈賁張,繼而渾身顫動不已。他再也冷靜不下來了,而是沖出兒子的房間,奔進自己的房間,拿出一根煙點燃。一根煙吸完了,他依然沒有冷靜下來。他又去衛(wèi)生間接了一盆涼水,將腦袋浸入其中。五月了,太陽光很好,但自來水依舊很涼爽。他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但是,沒有人可以傾訴,沒有地方可以宣泄的郁悶和悲傷讓他忍不住罵人:狗日的李秀英,你這個狠心的女人!他將那塊毛巾扔在地板上狠狠地踩。他罵完了李秀英,情緒稍稍有些平靜,想著媳婦的臥室沒有打掃完,又站起身,拿上抹布去揩擦地板。

他仔細地擦完了床頭柜下的角落,在那兒發(fā)現(xiàn)了一團衛(wèi)生紙。他拿起來,紙團兒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腥臊味兒。他明白,這團紙上沾上了什么。他又一次站起來,抬眼望了望兒子和媳婦的婚紗照。照片上,兒子那笑模樣也惹他生氣了:狗日的,我給你娶下媳婦。我叫你美。狗日的,你有女人睡哩!我呢?他自己可憐自己,不由得一陣心酸。

張滿友再沒有心思打掃房間了。他進到客廳里,坐在沙發(fā)上一根接著一根抽煙。他不想在城里呆,他想回去??墒牵厝チ苏l給他做飯、洗衣服呀?況且,村里人都羨慕他有兒子在城里上班,羨慕他住進了商品房,當上了居民。他是極愛面子的,他回去了,給村子的人咋說呀?說兒子和媳婦待他不好?他吃得好,穿得好,不用和泥土打交道,又不用去賣力氣打短工,享著清福呢。兒子買來好吃的,首先給他吃。媳婦也懂事,給他買衣服、洗衣服、做飯。他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可以說,他給兒子和媳婦就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但他就是莫名地?zé)馈K踔猎箖鹤右稽c兒都不關(guān)心自己。可是,話說到了,這些事,只有自己忍著熬著,怎么對下一輩說去?他想去女兒家,給女兒說一說。但是,女兒的性格又急又躁,她又會訓(xùn)斥他,說他不省事。他覺得,就是對寶貝女兒也說不出那話。

時間像一把磨鈍了的鋸條,一下一下鋸著張滿友的情感。時間沒有鋸短他的怨氣,而是讓他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盯著墻上的掛鐘看,掛鐘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一點兒也不體恤他。他恨不得一捶將掛鐘砸爛。他想,不行,得干點兒什么。他站起來,抓起一個塑料袋子,沖出了房間。

張滿友在菜集上轉(zhuǎn)悠著。他在每一家菜攤子上仔細地翻撿、挑選。他一邊仔細看菜的外觀,還要聞一聞有無怪味兒。他知道,農(nóng)藥殘留太多的菜都有怪味兒。他幾乎是在挑肥揀瘦,嫌萵筍的葉子太多,嫌土豆的皮太厚,又嫌西紅柿是扁的。惹得賣菜的人不停拿眼剜他。

菜集上的人都走光了,他才挑了幾樣菜,都是兒子和媳婦、孫子愛吃的。他拿出手機一看,十一點,剛好回家做飯。

孫子和媳婦一進門,他就將飯菜端上了桌。媳婦驚嘆著,孫子嬉鬧著,只有兒子慢條斯理地吃著。這時候,他將自己的那點煩惱忘卻了。他感覺到自己對家人還是有貢獻,有用處,心里喜滋滋的。

午后的房間格外靜謐,他坐不住了,下了樓,去街道,去公園逛。他不是去散心,而是去看女人。街道上的女人尤其亮麗。年輕女孩兒那白凈的肌膚讓他眼饞。時髦女郎那飄逸的裙裾讓他想入非非。他老遠就循著女人那特有的氣味兒攆過去。跟著一個腰身婀娜的女人走是一件十分愜意的事情。街道里不乏女人,不缺風(fēng)景,他看了一個又一個,似乎還嫌不夠,又去公園看。公園里的女人在牡丹花的映襯下分外嫵媚迷人。他坐在長椅上看年輕情侶談情說愛,看老年女人蹦跶秧歌,看中年女人跳健美操。這一下午,他讓眼睛過足了癮,內(nèi)心的郁悶和不快似乎也煙消云散了。

傍晚,他回家做晚飯。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飯,聊天,他感覺他還是幸福的,日子過得滋潤,且不用操勞。

晚上,十點多了,孫子張維嘉睡著了。兒子和媳婦早早進了臥室。他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電視里播放著秦腔戲,他看得很專注。他去了趟衛(wèi)生間,途徑兒子的臥室,有一種什么聲音吸引住了他。他往前走了幾步,耳朵貼在了門上。他清晰地聽見了兒子和媳婦在房間里制造出來的聲音。他想走開,腳步卻邁不動。似乎是兒子的聲音又不是,是媳婦在呢喃、在啜泣,似乎什么聲音都有,似乎什么聲音都沒有。他再也坐不住了,躡手躡腳地走出了門,下了樓。

張滿友在小區(qū)的棋牌室打了一晚上麻將,贏了三百元。他剛束緊腰身進了房門,媳婦蘇紫云就披頭散發(fā)地從臥室出來了。她穿一條玫瑰色吊帶睡裙,亮麗的顏色襯得她的皮膚尤其白。她一看公公才進了門,就嗔道,爸,你又打麻將去了?叫你再甭打麻將了,你非要去。你年齡大了,又高血壓,萬一勞累出個腦溢血啥的,咋辦呀?我可沒有時間伺候你。

張滿友呵呵笑著,說,沒事。沒事。我身體好,手氣也好。弄幾個是幾個。說著,他進了廚房,開始做一家人的早飯。

蘇紫云哪里知道,公公打麻將,不只是為了消磨時間。在棋牌室,他認識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牌友,他趁兒子兒媳上班的時候,已經(jīng)將這女人領(lǐng)進過一次家門。

假如蘇紫云想到,公公的結(jié)局會是這樣,那天早晨,她絕不會返回家中的。

已經(jīng)快到單位門口了,蘇紫云才發(fā)覺,晚上帶回家中的一個文件處理完畢之后,沒有拿上。她掉轉(zhuǎn)頭,趕緊朝回趕。打開門,她進了臥室,找來找去也沒找見。她恍惚記得,她在公公房間里大立柜中取衣服時,手中還拿著文件。于是,她一把推開了公公房間的門(她以為公公起來到早市上買菜去了)。一腳剛踩進門,她被嚇住了,愣住了,退也退不及,走也走不了——熟悉的一幕硬是朝她的眼睛中塞——她躲也躲不掉公公那丑陋的光屁股。她沒有看清公公身底下那個女人。她身也沒擰,就朝房門外退。她不是看見的,而是聽見了一聲沉沉的悶響——她感覺到,公公從那女人身上跌下來,跌到了床底下。此時,女人赤裸的下體一閃就消失了。蘇紫云幾乎是跑出了房間,跑下了五樓,一口氣跑上了街道。站在街道上,她朝街道上唾了兩口。她想嘔吐,卻吐不出來。

到了單位,她撥通了張玉龍的電話。張玉龍問她什么事。她愣怔了一瞬,一句話沒說,掛掉了電話。一個晌午,她不停地喝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以至跑了幾趟衛(wèi)生間。

吃晌午飯時,她本來打算不回去,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出了單位的大門。

在她開門的時候,她就聽見了哭聲。她以為聽岔了,以為哭聲在遠處,就很從容地打開了房子門。原來,是張玉龍在號啕。走進房間一看,張玉龍坐在地板上,抱著公公在哭。咋回事?張玉龍只是哭,公公雙眼閉實,臉無血色。她問了一句,咋回事?快打120。

醫(yī)生很快趕到了。一個瘦高個子醫(yī)生吩咐張玉龍將父親抱在了床上。瘦高個子用聽診器聽了聽,給張玉龍和蘇紫云說,趕快給穿老衣。人都沒了幾個小時了。蘇紫云問瘦高個子,什么病,咋這么快?醫(yī)生說,可能是腦溢血。

張玉龍哭著叫道,不!我不能叫我爸不明不白地走了,我要給我爸做尸檢!

蘇紫云眼看著公公被抬出了房間,抬上了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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