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曉鷗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青玉案·元夕》
讀到辛棄疾這句詞的時候,麥琪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時間忽然回到了那個清晨,麥琪遲到了,校園里空空的,回蕩著朗朗讀書聲。忽然,有人輕輕拍拍她,“同學,請問高一(3)班怎么走?”麥琪回頭,這個男生穿了淺藍色的T恤,頭發(fā)是有點淺淺的褐色,瞳孔里盛著溫暖的笑意,周圍一片明亮,就像是立在清晨陽光的漩渦里。
麥琪忽然就滿臉通紅了,胡亂指了指后面的教學樓: “往左轉(zhuǎn)就是,我要遲到了,bye-bye?!比缓笙褚恢皇荏@的小鹿,輕盈地跑了開去。一直到教室,麥琪還沉浸在那個笑容里,好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
——馮延巳《謁金門》
原來這個新轉(zhuǎn)學來隔壁班的男生叫何野。麥琪最喜歡的,是每天放學以后的那一段時光。因為她家和何野家是一個方向。何野總是走在馬路的左邊,麥琪就走在馬路的右邊。在喧囂的人群里,隔著川流不息的車陣,麥琪感到安全。反正誰也不會發(fā)現(xiàn),有一個不起眼的女生,隔著寬闊的馬路,努力地和對面的男生保持一致的步伐。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辛棄疾《丑奴兒·書博山道中壁》
麥琪這兩天一直在遲疑,該怎么告訴何野,自己喜歡他呢?冥思苦想了三天,麥琪終于靈感突現(xiàn),跑去一家快遞公司,軟磨硬泡了半天,工作人員才答應她把一缸金魚送到何野手上。可是晚上睡覺的時候,麥琪又開始犯愁了,當時自己太緊張,都忘記寫上寄信人地址了,何野怎么會知道是自己送的呢?麥琪悔恨得恨不得咬自己一口。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蘇軾《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
一整天下來,什么動靜也沒有。麥琪在想,何野到底有沒有收到我的金魚呢。好不容易熬到放學,麥琪走出教學樓,忽然眼睛一亮,原來何野正在操場打球?;@筐的下面,放著一缸金魚。原來,他已經(jīng)收到了。麥琪正在猶豫要不要鼓起勇氣去告訴他,那個金魚是她送的。突然發(fā)現(xiàn)何野已經(jīng)和其他人說說笑笑離開。那缸金魚,就被他遺忘在那里。
“親愛的麥琪,你很勇敢……”日記本里,麥琪反復地寫著這句話鼓勵自己,可心還是像泡進了檸檬水里,又酸又脹。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蔣捷《一剪梅·舟過吳江》
這個學期沒結(jié)束,何野就轉(zhuǎn)學走了。據(jù)說是因為父母工作調(diào)動。日子就這樣緩緩地過去,突然有一天,麥琪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很久沒想起何野了。她漸漸明白,原來當初那份喜歡,只不過是朦朧的好感,什么也不說明。就像蔣捷的南宋詞人寫的句子,青春里所有的色彩,總有一天會澄凈在時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