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慧玲

心靈煉金師丹獨自在山頂上的工作室里生活很久了。丹冶煉的是自己的心靈，即摒棄雜念，把腦海中的那些意象、文字，經(jīng)由靈感的火花，在意念的熔爐中不斷地錘煉鍛造，直至把最美好的那些精華，專注地凝聚，打造成至美的心靈藝術(shù)品——那可能是一顆唯美寧靜的小小的心，一滴圓潤甜美的露珠或一條能展翅飛翔的魚兒。這些藝術(shù)品都被他陳列在書房內(nèi)那一塵不染的玻璃櫥里。

這天，丹跨出了小石屋，他要尋找靈感。正是黃昏時分，草地上開放著一叢絢麗的夜飯花，如同一團團夢幻般的晚霞。當天幕上亮起第一顆星星的時候，花叢前面的地上突然冒出了許多小女巫。她們都穿著玫紅色的天鵝絨裙子，靈巧地用手中長長的花蕾，在地上搭起各種各樣的東西。

丹看到莖葉底下蜷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一頭濃黑厚密的卷發(fā)。女孩看上去落落寡歡，

丹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俯下身，“我能和你一起玩嗎?”小女孩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那是怎樣—雙澄澈明亮的眼睛啊。她沒有吭聲，只用那雙讓煉金師的心微微戰(zhàn)栗的大眼睛盯著他。

丹用散落在地上的長長的花蕾搭起小人來，他一邊搭一邊念念有詞：“我用棒棒搭小人，搭個小人跨步走。再搭一個找朋友，兩個小人握握手。”小女孩終于向他點點頭，露出了笑臉。他們一起在地上邊唱歌，邊搭小人，直至深夜。小女孩問丹：“我每天黃昏時候都會出來玩，明天傍晚，你還會來陪我玩嗎?”丹一口答應(yīng)了?！澳敲矗^——”丹非常鄭重地和小女孩拉鉤，約定了明晚再見。

這天深夜，煉金師丹心里涌動著一股強烈的創(chuàng)作激情，他迫切地想把心里那團令他不吐不快的東西冶煉出來。冶煉的過程要非常專注認真，可是第二天下午，丹前所未有地分心了。他想起了和小女孩的約定。但如果這時候出去，這件作品就功虧一簣了。丹狠了狠心，繼續(xù)專注地冥想著。

窗外響起一個小女孩稚嫩的童音：我用棒棒搭小人，搭個小人跨步走……一遍又一遍，越唱越響，越唱越委屈。就這樣連唱了兩個晚上。第三天傍晚，丹聽到小女孩在傷心地大哭。

丹幾次都想開門出去，但他的理智抗拒著沖動——眼前這件了不起的作品即將誕生了。當那雙心靈上的眼睛越來越清晰，丹才意識到原來那是小女孩的眼睛啊，給他震撼的小女孩的明亮眼神，可丹毫無成功的喜悅。

突然，他看到那雙眼睛輕輕地閉上了，兩顆碩大的淚珠滾落下來。煉金師丹感到自己的心碎裂開來了，他后悔不已地開門奔了出去。門前的夜飯花早已謝了，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桌上，那雙他在心里苦苦錘煉的小女孩的眼睛仍舊閉得緊緊的，再也不會向他睜開了。

丹流下了眼淚。他想，明年夜飯花再開時，如果還有機會看到小女孩，他一定會真誠地向她道歉，然后用很多很多的時間來陪伴她，和她一起唱歌。

梁衍軍摘自《兒童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