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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田少艾放在書桌里的水杯無故失蹤了，抽屜里卻突然多出她喜歡的村上春樹的新書：生日當(dāng)天，她在書桌里發(fā)現(xiàn)小熊公仔，好像有誰在為她慶祝；她的MP3遺落在教室，后來就多了某個歌手演唱會的音樂實(shí)錄，像是有誰在暗中和她一起分享著什么。

只要是雨天，她的書桌前就一定會多出一把傘，但她放在抽屜里的貼紙箱，轉(zhuǎn)眼間就會不見。

考試當(dāng)天，在她的抽屜里放鮮花為她加油打氣的是我。從她的紙簍里，拿走廢棄草稿紙當(dāng)成情詩的人，也是我。

我暗戀田少艾好長一段時間了。

那些日子在教室里旋轉(zhuǎn)的吊扇下，窗口射進(jìn)來的陽光中逐漸氤氳。記憶也變得扭曲，模糊，散發(fā)出詭秘的青綠色澤。

我曾想，飛逝的青春能體驗(yàn)這樣一段晦澀難明的感情，也未嘗不能稱之為悲壯。

最近田少艾的手機(jī)出了問題，我趁她昨天將手機(jī)忘在書桌里時，拿走了它。

花了一整夜的時間，我終于將手機(jī)修好了。

就在我準(zhǔn)備將它放回田少艾的桌子時，老師和田少艾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后。

她指著我說：“就是他!我老是丟東西，估計(jì)就是他偷的!”

我一口血差點(diǎn)沒噴出來，枉我還自詡浪漫無邊，沒想到田少艾把我當(dāng)成了一個賊。

我花了半個小時，跟老師們解釋說我昨天準(zhǔn)備回家時突然聽到手機(jī)鈴聲，然后發(fā)現(xiàn)有同學(xué)把手機(jī)忘記在教室里，又發(fā)現(xiàn)手機(jī)有問題，就帶回家修好了，準(zhǔn)備今天還回來。了解事情原委后，老師相當(dāng)尷尬。倒是田少艾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拿著修好了的手機(jī)樂呵呵地跑回自己的座位玩了起來，再也沒看我一眼。

這件事之后我一直無法再提起精神來。

似乎一直以來裝在心里的東西遺失了。

我從未想過一直喜歡的田少艾是這樣的女生，雖然我非常不愿意用膚淺兩個字去形容她。

田少艾是個美人胚子，臉龐的輪廓利落干凈，眼睛稍長，笑的時候會微微瞇起，鼻子異常地挺，下巴很尖，嘴巴笑起來向上彎出優(yōu)美的弧度，真是集甜美和英氣于一身。

但在被她誤會成賊后，我總是抑制著自己不去想那美麗的面孔。因?yàn)槲也幌朐偃ハ矚g她了，一個女生所擁有的，不能僅僅只是漂亮而已。

我坐在操場的階梯上時，田少艾忽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她笑著問我：“怎么了?不高興了啊?其實(shí)我只是想知道那個歌劇院怪人是誰，為了以防萬一才叫了老師幫我抓賊的，最多就對不起。”她在我身邊坐下，下巴抵在一本精裝《老人與?！飞?，扭頭微笑著看著我。

她的身后有耀眼的陽光，操場上，男生將腳下的足球踢進(jìn)了花圃里，叫不出名字的鳥在陽光中突然直直飛起，消失不見。

“你知道歌劇院怪人?”我問她。

“嗯，看過，挺喜歡的，你做的事和他感覺差不多?！彼贿呎f，一邊用手撥弄著耳畔的頭發(fā)。

“我可沒他那么變態(tài)?！蔽艺f，“周末有空沒?”

“有，怎么?”

“那接受我的報(bào)復(fù)?和我去海濱餐廳吃海鮮!”

“啊?這也算報(bào)復(fù)?我倒是挺愿意在這種報(bào)復(fù)中死去的?！?/p>

2

我們這里離海邊只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我哥經(jīng)常帶他女朋友去海濱餐廳吃海鮮，所以我總尋思著，什么時候也帶我女朋友去吃一次。

所以當(dāng)田少艾答應(yīng)我一起去海邊的當(dāng)晚我就興奮得睡不著覺，好不容易睡著了又夢見我哥對我說，吃海鮮最補(bǔ)了，吃完之后就可以怎么怎么之類的。

總之那個夢讓我極度郁悶，因?yàn)槲覍?shí)在無法對一個男人，特別是我哥怎么怎么。

周六那天一早，就下起了傾盆大雨。

真的是傾盆大雨，我這輩子從未見過那么大的雨，那雨下得跟水柱似的，一米開外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我和田少艾還是去了海邊，餐廳服務(wù)態(tài)度很好，并沒有因?yàn)槲腋锷侔皇菍W(xué)生便小看我們。

當(dāng)我看到菜單的時候，我才明白，是我太小看他們了。菜貴得這么離譜，我拿個腎去抵押，還不知他們收不收。

最終我們只能潦倒又窘迫地從餐廳跑了出來，外面下著傾盆大雨，我和田少艾牽著手站在雨里，渾身濕透。

“不如我們先回去吧?下次再來?”田少艾笑著問我。

我不甘心第一次約會就這樣草草收場，于是找到附近的漁民，和田少艾坐船一起去海上不遠(yuǎn)處的一個小島。

田少艾一路上都看著我笑，就像看著一個不愿承認(rèn)失敗而垂死掙扎的小屁孩。我沒有辦法改變她的想法，但我并不覺得愧疚。如果連掙扎都欠奉就認(rèn)輸?shù)脑?，那人生也?shí)在太無趣了。

沒想到到了島上不久，天居然放晴了，冒出熱辣辣的太陽。

我向路過的漁民買了些魚，貝殼和蝦，還有一些調(diào)料和炭火，在小島上燃起了營火。

這天烤出來的東西特別好吃，我和田少艾吃得直咂嘴，我一邊吃一邊感謝神，我覺得這一切都是神的恩賜。

田少艾說我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男生。

她說她喜歡像海明威那樣的男人，獅子般的男人。她說她喜歡我對一件事情的堅(jiān)持，因?yàn)樗约阂彩且粋€堅(jiān)持的人。

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沿海高聳的綠化樹，被風(fēng)吹得沙沙作響。田少艾說她也是個堅(jiān)持的人時，抬起頭看著沒有一絲云的湛藍(lán)天空，咬著下唇，眉頭緊蹙。

她跟我說，她有男朋友了。

“我應(yīng)該也是個不甘平常的人?！彼χf，“我想以后畫畫。不是畫那些插圖插畫，也不是什么繪本之類的?！?/p>

“那是什么?”

“類似凡高，和達(dá)·芬奇的那種。”

“哦……”

“我的男朋友叫傅東也，很有錢，他會幫我完成這個夢想?！?/p>

我知道田少艾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其實(shí)無論她怎么樣，在我心中都是與眾不同的。只是我并不知道，她有男朋友。

“我并不愛他?！碧锷侔@樣說，低頭踢著路邊的小石子。

直到今天，我都無法形容我當(dāng)時的感覺，彷徨、痛苦、失落、希望，所有的情緒夾雜在一起。有人說，愛情是一種五味雜陳，說不明也道不清，可是那一刻我明了。

我回過頭，狠狠地抱住了田少艾。

她只是靜靜地站著，沒有反抗，也沒有迎合。

放開她時，她的眼眶里盈滿了眼淚，牙齒緊緊地咬著下唇。

我看著她，當(dāng)時就想，這個女生一定是愛我的，她一定是愛我的。

不知道為什么會如此肯定，但當(dāng)時我就是這樣的感覺。即使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依然覺得，田少艾是愛我的，至少在那一刻，她是愛我的。

她的眼淚掉下來，在沙灘上砸出一個個小坑，從坑里鉆出來的小沙蟹，四散逃竄。

“這次我原諒你?！彼崎_我。

“對不起，我……能和你交往嗎?”我問得心驚膽戰(zhàn)。

田少艾的眼眶依然紅著，她看著我：“可以，但是不能讓傅東也知道?！?/p>

這是我預(yù)料中，令我最痛苦的答案。

因?yàn)槲也⒉幌袼前愀辉?，不能供田少艾讀書，不能讓她去國外進(jìn)修，更不用說等她出來后，不遺余力地捧紅她，讓她攀上那個并不容易到達(dá)的頂端。

3

從我問田少艾能不能交往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會混亂不堪。

我曾經(jīng)試圖勸她，夢想的實(shí)現(xiàn)要靠自己努力得來才有意思。但是我也知道，在這個金錢和利欲熏陶的時代，用高尚的手段來獲取成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她需要傅東也。

我喜歡漫畫，但我爸媽說如果我去畫漫畫，那么我最終

只能餓死。有些事情無可非議。

在學(xué)校里，我和田少艾依然無法表露任何情緒，我還是像個歌劇院怪人一樣，在暗地里為她做一些事情。沒有人知道在她桌上留下貼心問候字條的是我，也沒有人知道在她的抽屜里放下戒指是我。

我游離在世界之外，仿佛是傅東也的另一個影子。

我無法解釋這種關(guān)系。

在和田少艾持續(xù)這種關(guān)系一個多月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的占有欲已經(jīng)越來越得不到滿足了。于是我特意去接近了傅東也。在這一個多月里，我曾無數(shù)次想像過傅東也的樣子。我覺得他應(yīng)該是一個粗魯而且皮膚黝黑的胖子，笑起來“啊哈哈哈哈”，見到美女“呦呵呵呵呵”，占了便宜“咦嘻嘻嘻嘻”。反正傅東也應(yīng)該就是這樣一個沒品的人，不然他怎么會靠著錢，去迫使田少艾和他在一起!他就是萬惡之源!

然而事實(shí)上，傅東也確實(shí)很黑，但他并不胖，一米八多的身高。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足球場踢球，渾身是汗，四下指揮著隊(duì)員，胸膛因?yàn)榧贝俚暮粑煌５仄鸱?。雖然稱不上多帥，但也沒到面目可憎的地步，而且他有著令人意外的親和力，仿如鄰家男孩。

這就是我第一次見他時的樣子，說真的，我心有不甘，因?yàn)槲倚睦飳λ茉炝嗽S久的丑惡形象落空。不管怎樣，我在操場的階梯上坐下來，看傅東也踢球。我想至少也讓我看看他落敗的樣子，他們的球隊(duì)已經(jīng)是必輸無疑的了，看著傅東也在場上追著球，氣喘吁吁的樣子，我有種變態(tài)的快感。

然后傅東也飛起一腳射門，球中柱，直直向我飛過來，狠狠砸在了我的臉上，之后彈飛到空中。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耳朵嗡嗡作響。

更讓我覺得惡心的是我回過神來時，發(fā)現(xiàn)被傅東也抱在懷里，他看著我問：“怎么樣?沒事吧?”操場上和他一起踢球的隊(duì)員在下面大聲喊：“東也，你怎么找個男的?要踢也踢個女的才有發(fā)展啊!”

我十分尷尬，在傅東也的懷里，起來不是，不起來也不是。趁他轉(zhuǎn)頭時，我看了一眼在不遠(yuǎn)處的田少艾。她當(dāng)然能猜到我來這里的目的，但現(xiàn)在這情況她估計(jì)也是幸災(zāi)樂禍的，所以笑憎不分地瞪了我一眼。

雖然傅東也渾身黏膩膩，而且有濃烈的汗臭味，但我下定了決心——我今天就是給他搗亂來的!于是我舌頭一吐，白眼一翻，模仿著電視里撒手人寰的架勢，整個人癱在了他的懷里。

“靠!不會吧?”傅東也大罵了一聲，拿起了電話吼道，“120嗎?快來人!這里死人了!快點(diǎn)!”

4

我也不知道為了讓傅東也難堪而裝死的做法對不對，但當(dāng)時我就是不爽他。當(dāng)救護(hù)人員為我做簡易檢查時，我一直閉著眼睛，不敢吭聲。救護(hù)人員問傅東也：“他出了什么問題?好像沒什么太大的麻煩吧?”“問屁啊!”傅東也大叫道，“送醫(yī)院啊!死人了怎么辦?”

醫(yī)院為我做各種各樣的檢查時，我心里都樂開了花。那檢查費(fèi)可不低，而且醫(yī)院就像知道我的心思一樣，做足了各種檢查，一想到傅東也知道被我耍了一定很郁悶我也就無所謂了。

田少艾也去了醫(yī)院，每當(dāng)傅東也沒有注意時，她便和我一樣，一臉壞笑。

我們?nèi)齻€把醫(yī)院全跑了個遍，還等了好幾個小時，最后拿到的檢查單不出所料，我除了一顆蛀牙，啥事都沒有。但傅東也并沒有如我想象的暴怒，他哈哈大笑地拍著我的肩膀說：“太好了兄弟!原來你沒事!”

我尷尬地笑了笑。

傅東也又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背說：“你膽子太小了，那樣就嚇暈過去了。我剛讓醫(yī)生給你開了藥壓壓驚，我這去拿，先讓小艾陪你一陣，你等我?！?/p>

他走后我和田少艾互看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田少艾笑著說：“你這家伙真壞，東也人其實(shí)挺好的……”

從醫(yī)院回來后的第二天，傅東也去了我的寢室，給我?guī)Я艘欢蜒a(bǔ)品，什么燕窩蟲草之類的東西，最要命的是還有一個熊膽。

“我從爺爺那里要來的?！彼种豢诎籽佬χf，“你膽子小吃這個就對了。”

“怎么吃?”我問道，“直接嚼嗎?”

“這，我還真不知道……”傅東也為難地說，“平時都是吃弄好了的。我有空再幫你問問。”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想起來我上次裝死真丟人，對傅東也來說，最無所謂的就是錢了，就算我再到醫(yī)院檢查十遍讓他付錢，他估計(jì)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我想他唯一在意的，只是田少艾而已。

“可她應(yīng)該是我的!”這個念頭在我的心里越深，我便越暴戾，似乎就要自我胸口噴涌而出。我想田少艾也一樣，每次看向她的眼睛，執(zhí)起她的手，我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顫抖。

被隱藏在陰影深處的，越是見不得光，越渴望光。

時間忽轉(zhuǎn)，到了夏末。

一天，突然下起了暴雨，天氣驟然變寒，我拿了外套放在田少艾的抽屜里。剛要轉(zhuǎn)身，就看到傅東也站在我的身后，他手里也拿著一件多出來的外套，怔怔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

田少艾剛好從外面進(jìn)來。

這樣的場面應(yīng)該會讓人尷尬，至少也應(yīng)該能讓我心跳加速?？墒菦]有，我無比鎮(zhèn)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心里卻變得安寧，前所未有的安寧，就像無處著落的塵屑，忽然就著了地。

傅東也對田少艾笑了笑，然后對我說：“你跟我來。”

我沒有回頭看田少艾，直接跟著他走了。

傅東也帶我去了體育館。

因?yàn)闀r間尚早，所以體育館里只有我們倆。

我坐在椅子上，傅東也在我的面前走來走去，好一陣他才停下來：“我聽說你最近一直在暗地里照顧田少艾?”

我抬頭剛想說點(diǎn)什么，他卻打斷了我的話，他雙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說：“你不要說話，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因?yàn)槲覍δ愫?，送你那些東西，你不知道要怎么感謝我，所以便幫我……對我女朋友好。其實(shí)不用這樣的，我那天踢傷了你，那些事是我應(yīng)該做的，你明白嗎?其實(shí)我喜歡你，贊賞你，我覺得你這人骨子里有一股硬氣，就像頭獅子。我不希望你變得像其他的人一樣，討好我，奉承我，也不要覺得虧欠我。我只是想和你成為好朋友，你明白嗎?”

他剛毅的臉上寫滿了真摯，黝黑的皮膚也無法掩蓋這樣的光輝。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沒有勇氣跟他說出事情的真相，嘆了口氣說：“明白。”

“那我先走了。球隊(duì)還要我去點(diǎn)名呢!對了，我前陣買了《藍(lán)龍》的碟，你有空上我家，我們聯(lián)機(jī)?！备禆|也說著，便走了。

我走出去的時候，看到田少艾站在門邊，她笑著說：“看到了吧，傅東也那家伙就是個這樣頭腦簡單的家伙，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善良的，我就是討厭他這一點(diǎn)?！?/p>

她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我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走，最后還是沒能忍住讓眼淚掉下來。我不想成為第三者。傅東也不是一個壞人。我愛田少艾，田少艾愛我，也愛她的夢想。我不知道在我和她的生命公式里，這一切要如何才能平衡。

直到暑假，我和田少艾背著傅東也交往了整整一個夏天。在這個夏天里，頻繁的暴雨和閃電，讓空氣中沾滿了令人厭惡的潮濕和黏膩。雨后的泥土里散發(fā)出特有的腥味，男生焦躁地大聲說話，女生穿著裙子躲在教室里看書，八卦。

好像整個世界，都是這樣不干不脆扭扭捏捏的青綠色，壓抑沉悶，呼吸困難。

這個夏天我和田少艾分分合合五次。

每次分開后，我們會大哭，心痛若死，只好又走到一起。

而關(guān)于夢想，當(dāng)它寄存于一個少女身上，而那個少女剛好美麗，聰明，年輕，又極有天分時。不論怎樣，都是值得用盡全力去拼的。

傅東也帶著他的足球隊(duì)，在暑假剛開始的時候就一直在打聯(lián)賽。暑假的第三天是他們最重要的一場決賽。因?yàn)橼A了之后，他們就可以去國外踢整個夏天的球。

我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決定拿出我所有的錢，找了傅東也敵對球隊(duì)的那個叫大頭的隊(duì)長。

我知道我的行為，非常無恥。

5

如我所愿，傅東也順利出線，他去國外旅行順帶比賽。在出國的前幾天，他還將游戲機(jī)送給了我。但那一切都與我無關(guān)，我在乎的只是田少艾，我們再也不需要顧忌什么，在這個暑假里，我們盡情地游玩，在海邊，在山上，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都留下了我們的足跡。

我們不再介意傅東也，也不再害怕被同學(xué)看到。

我們唯一要擔(dān)心的是，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

但不知為什么，在我和田少艾燃燒著心里的熊熊烈火，快要將自己燒成灰燼時，傅東也總是會時不時地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我總是在想，這么一個簡單善良的人，我怎么會對他使出如此齷齪的計(jì)謀。

或許在田少艾的腦海里，也會時不時地閃出傅東也的身影吧!因?yàn)榧词故歉C在我懷里接他的電話時，我也能感覺得到她的不安。

我始終無法為那個暑假定義，無論它過得究竟快不快，傅東也終究是要回來了。

他回來的第一天就來找我。

他滿臉怒容地厲聲問我：“你拿錢給大頭了?!”

“是的。”我嘆了口氣。

“為什么?你個渾蛋!”他吼著，把我推得撞在了墻上。

“為個屁啊!”我也大吼起來，“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那你能怎么辦?!”

我一句話剛說完，傅東也的拳頭就落到了我的臉頰上，我被打倒在地，臉上火辣辣地疼。傅東也大叫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覺得老子贏不了大頭他們嗎?!”

我從地上爬起來，也向傅東也撲了過去，我們?nèi)_交加，毫不留情。

田少艾站在旁邊看著我們，她沒叫喊，也沒有哭泣，但我能知道她心里的難過。

是的，她愛我，但對傅東也，她未嘗沒有感激。

當(dāng)我坐在傅東也身上，左手掐著他的脖子揮拳的時候，他突然哭了起來。

他哭得很大聲，就像一個受到委屈的小孩一般，號啕大哭。

他哭著說：“你做得對，其實(shí)我就是個孬貨，我比誰都明白，我們踢不過大頭。雖然我不甘心，但是我必須得感謝你，兄弟?！?/p>

“我不是你兄弟?！蔽艺酒鹕韥碜吡耍瑢τ谛值苓@個詞，我向來覺得慚愧。

晚上的時候，傅東也來找我，我們坐在天臺上各自包著紗布，一口一口地喝啤酒。

他向我道歉，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終于在他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我向他說了我和田少艾的事。

他靜靜地聽著，臉上的神色一直不停地變化。

我想，田少艾也會贊同我這樣做的，她也不想再對傅東也隱瞞下去了，我明白她的心。不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我總是最明白她的心的那個人。

“我不介意你恨我，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公平競爭?！?/p>

“好?！彼f。

田少艾是我此生見過，最具有吸引力的女生，在她之前抑或是在她之后，都不會有人再像她那般占據(jù)我的心。我和她在一起一個夏天，然后新學(xué)期開始，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

在秋天開始的時候，她消失了。

傅東也轉(zhuǎn)學(xué)去了國外，毫無預(yù)兆。

我根本無法面對自己的心。那個我所說的簡單善良的傅東也，答應(yīng)和我“公平競爭”的傅東也帶著田少艾從我身邊消失。

直到最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最傻的人其實(shí)是我。

后來我去了田少艾和我走過的每一個地方，

我就像一個執(zhí)著著追風(fēng)箏的傻瓜，在和田少艾交往的第一天便想過要成家。但最后，最后的最后，我能做的僅僅只是仰天長嘯，將記憶燃燒。

6

六年后。

2010年10月15日，星期五。

無論怎么樣，命運(yùn)的路線總會有分岔，六年后的我變成了一個作曲家。今天我接到了一個男人的電話。

“我是傅東也?！彼f。

于是那些記憶，突然像被打開的閘水一樣，涌入我的腦袋里。

傅東也說：“小艾回來了，她的畫作獲獎了，她的夢想達(dá)到了?？赡苣銜尬遥俏以?jīng)答應(yīng)過她，幫她做到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做到了。不論怎樣，今天我是回來履行承諾的，小艾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晚上見面吧!公平競爭?！?/p>

在掛掉電話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些茫然。

站在屋子里，看著窗外，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六年前我曾經(jīng)想當(dāng)一個漫畫家，但現(xiàn)在看起來，那些我曾經(jīng)念念不忘的夢想，可能根本不是夢想。

這樣的話，那些我曾念念不忘，愛過的人呢?

在挑衣服的時候，我萬分慌亂，不知道要穿什么見面好。打開衣櫥后才發(fā)現(xiàn)，那里面只有西裝。

懷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我去見傅東也和田少艾。

田少艾一身紅色的禮裙，坐在西餐廳的窗邊，她依舊漂亮美好，光芒萬丈，傅東也坐在她的對面。我敲了敲玻璃窗，他們轉(zhuǎn)過頭來。

六年。

六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忘記很多事，所以當(dāng)我望著田少艾的臉時，生出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我想她也一樣。

我還是這樣了解她的感受。

我不知道這一次見面，是結(jié)局大團(tuán)圓，還是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的愛情再開端。但無論怎么樣都好，我都慶幸在這場生命，我曾和她一起分享過，感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