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賢山
清人張潮先生在《幽夢影》中說:“居城市中當(dāng)以畫幅當(dāng)山水,以盆景當(dāng)苑囿,以書籍當(dāng)朋友?!薄蹲x者》就是可做山水,可做苑囿,可做朋友的一本雜志。很慶幸,自己生活在《讀者》的發(fā)源地;亦慶幸,自己的心靈有《讀者》滋潤;更慶幸,自己的生命有《讀者》相伴。
與《讀者》相識相交,已有二十余年,可算老友了?;厥讈砺?,流年似水,往事如煙,但生命中未淡者、銘心者,都與這位老友有些許關(guān)聯(lián)。
讀高三時,同桌是一位美麗的女孩。她很喜歡我的作文,常要去讀,或賞嘆,或莞爾,或蹙額,不一而足,其狀如昨。她向我討教寫好作文的秘訣,我說其實沒什么秘訣,很多的學(xué)習(xí)和體驗來自《讀者》(其時叫《讀者文摘》)。她有如遇到知音般興奮地說:你也喜歡《讀者》?我說是,不過我所讀的《讀者》大都是過期的,因為沒有按期訂閱的財力。她很豪爽,索性將家里訂的《讀者》一期不落地拿給我讀。不知她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些書翻開來,總散發(fā)著淡淡的米蘭的清香。時至今日,我的記憶里仍銘刻著那些情景:每每做完功課,一盞燈,一本書,一個人展卷夜讀。嗅著淡淡的清香,品著一顆顆橄欖般的文字和著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懵懂情懷,辛苦的高三生活竟也如甘醇的美酒,歷久彌香。
上了大學(xué),寫作老師常拿我的文章當(dāng)范文讀,這令我尷尬。每當(dāng)老師讀我的文章時,我都有一種赤裸對人的難堪。而這讓不善言辭的我漸漸被別人了解,也讓我收獲了一份珍貴的情誼。我深深地感念《讀者》,是她,讓我有了令人欣賞的地方。如果說我的文字有片言可讀的,那其中定有《讀者》的啟迪和影響;如果說我這個人有些許性格的話,那其中必有《讀者》的熏陶和浸染。
大學(xué)畢業(yè),我在一所鄉(xiāng)村學(xué)校任教,從理想回歸現(xiàn)實的創(chuàng)痛,加之與女友勞燕分飛,其苦狀可以想見。一次夜登蘭山,望著城市的萬家燈火,心里茫然,不知哪一盞燈火為我而亮。每個周末,我踩著細細的田埂,穿過田野、果園,去城里采購生活必需品,而被我視做精神食糧的《讀者》是每期必購的。周末的夜晚,同事都各自回家,偌大的校園只有我的小屋亮著燈火。爐火溫暖,小鍋里燉著的飯菜飄著誘人的香味,音樂相伴,茶香清遠。深夜,仍舊是一盞燈,一本書,一個人展卷夜讀——那一個個苦澀、孤寂的日子,仍舊是《讀者》陪我度過。時隔多年,那些苦澀和孤寂卻醞釀成為滋味醇厚的回憶,這其中其實也有《讀者》的點化之功。
一次到宜昌出差,羈旅異鄉(xiāng)日久,飲食起居諸多不適,思鄉(xiāng)之情愈濃。工作之余,一個人百無聊賴,獨自去街頭閑游,無意間抬眼瞥見一方招牌——蘭州牛肉面,大喜,興沖沖奔入其中,心想,既可以滿足口腹之欲,亦可與老鄉(xiāng)攀談幾句,豈不兩全其美?先問老板是甘肅何處人,居然答曰:西寧!再聞那所謂的牛肉面,竟然有濃郁的海鮮味!一時間情味索然,興致全無。落寞于異鄉(xiāng)街頭,不知所往。舉目環(huán)顧,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書報亭,走近,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讀者》熟悉的身影。那一刻,“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驚喜油然而生。我立刻買下來,奔回住處,不顧其他,專注于饕餮一篇篇精美的文字。后來,我多次給朋友們說,牛肉面出了蘭州就不再是牛肉面,而《讀者》無論在哪里,都是永遠的《讀者》!那種滋味,不親身經(jīng)歷是無法感受的。
古人有云:空山無人,水流花開。我覺得用其形容《讀者》再貼切不過:她是一片心靈凈土,寬容淡定,任人來人往;她入世而出世,流水自在,花開從容。生命中有斯為山水,為苑囿,為故友,亦復(fù)何求?
(杜鳳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