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啟帆
幾年前的夏天,我和妻子朱迪斯以及2歲的女兒雷拉開著一輛小型野營車,在墨西哥的巴扎半島旅行。在返回圣迭戈的前一晚,我們在海濱附近停車過夜。
半夜時分,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一陣喧嘩聲和撞擊聲。馬上,眼前的情形使我完全清醒過來。我們的野營車被幾個蒙面人圍住了,他們正在猛烈敲打車窗。我撲向駕駛座,發(fā)動引擎,它卻在響了幾聲后,熄火了。這時,我聽到了玻璃破碎的聲音,一把槍頂住了我的脖子。
一個劫匪會說一點英語,他叫嚷道:“錢!錢!”我只好從司機座下面取出錢包,遞給其中一個劫匪。我希望他們拿到錢就離開,但他們沒有,他們進了野營車。他們共有4個人:一個拿著槍,一個拿著一把生銹的殺豬刀,一個拿著一把大砍刀,一個空著雙手。
拿槍的劫匪繼續(xù)用槍頂著我的脖子,我被迫躺在地上。另外三個劫匪開始在車上亂翻,同時用西班牙語大聲叫喊著。我的腦海里開始出現強奸和謀殺的景象,但不知怎的,一會兒后,一個新想法猛地把那些可怕的景象趕走了。
我對那個會說英語的劫匪說:“嗨!你錯過了最好的東西!在司機座下面有一部很好的相機?!彼婀值乜戳宋乙谎?,朱迪斯和雷拉也很驚奇。那劫匪很快在司機座下找到了我的索尼相機。
我繼續(xù)放松地問道:“你們想吃點什么嗎?”會說英語的劫匪向他的同伴翻譯了我的話。然后,四雙眼睛愕然地看著我打開了食物袋。我看見了一個漂亮的紅蘋果。“哇,多可口的蘋果。”我拿起它遞給那個拿著大砍刀的劫匪。
雖然我們無法溝通,但我知道在不同的文化中,分享食物是一種交流的方式,友誼的信號,或者和平的傳遞。那個劫匪看著我手中的蘋果,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接了過去。
然而,吃飽之后,說英語的那個劫匪說,我們要駕車離開這兒。頓時,害怕的感覺又回來了。我不知道他們要把我們帶到哪兒去。
我們出發(fā)了。一路上我都在心中盤算,當車子接近人群時,我就踢開車門,把朱迪斯和雷拉推出車外。
車子不知行駛了多久,我突然問自己:“如果我與朋友一起開車旅行,我會怎么做?”當然是唱歌啦!我和朱迪斯、雷拉放聲唱了起來:“聽,聽,聽我心中的歌。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我永遠不會拋棄你……”但我很快意識到,他們并不懂我們所唱的歌的意思。我換成了他們的民謠,“卡塔那美拉,卡塔那美拉的姑娘啊……”
成功了!他們開始跟著高聲唱了起來。我們腳上踏著節(jié)拍,在夜晚的沙漠中一路高歌。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在開進一條黑暗的土路后,突然停了下來。我和朱迪斯互相對視著,緊緊抱住了我們的女兒。
他們打開車門,下了車。我等著他們來拖我們下車,沒想到他們竟跟我們說“再見”。然后,那個會說英語的劫匪說道:“請原諒我們。我和我的同伴,我們是窮人。我們的父親們沒辦法幫助我們。你知道,我們得掙錢。這是我們的法子。很抱歉。你是一個大好人。你的妻子和孩子也都很好。”
他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你們是好人。請不要把我們當作壞人?!彼彦X包、信用卡和駕照都給了我。最后,在他的同伴驚訝的注視下,他抽出了幾張墨西哥紙幣:“給你,你的車可能需要加點油?!?/p>
我像他的同伴一樣詫異。好一會兒,我都沒有接那幾張鈔票。他微微一笑,把鈔票塞到我手中,然后說:“再見?!?/p>
很快,他們消失在夜色中。我們一家三口緊緊擁抱在一起,哭了。
選自《新故事》